Laudanum。鸦片酊。

拜学生物化学的阮咸所赐,阮沅知道鸦片酊是鸦片溶于酒精的酊剂,具有强烈的镇痛效果。阮咸告诉过她,她喜欢的英国侦探小说家威尔基柯林斯的《月亮宝石》就是在他痛饮鸦片酊后写出来的,当时柯林斯的眼睛据说像“两袋子的血”。显然,这东西有严重的致瘾性和刺激性。

他喝这个,当然不是为了追求艺术的灵感,只是因为枪伤难熬吧。阮沅觉得心脏又开始慢慢地揪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握住秦亦峥的手,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还痛吗?”

她的手还是凉的,秦亦峥努力朝阮沅笑了一下:“好多了。”

阮沅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眼窝那里疲惫的青色,身体上的伤痕和血迹,忽然觉得无限的悲伤,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母亲所说的那句话——你爱一个男人越深,越是会发现他的疲惫、畏怯、孩子气。或许女人的爱情多少含有几分母性在其中,眼前的秦亦峥让她不仅想走进他的心里,更恨不得把他放进自己的骨血里温着,暖着。

“你睡一会儿吧。”

秦亦峥抬眼看了看前面正在开车的陈良勇,说了一句“不用。”

陈良勇赶紧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没事的,陈老板和我哥哥是老相识了,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的。”

“是是是,阮沅小姐说的是。”陈良勇赶紧连声附和。

药效发作得很快。疼痛和疲劳在鸦片酊的作用下被推远而迟钝。秦亦峥将一把狙击□□握在手里,这才交待陈良勇:“目的地是你先前住的那家酒店的停车场。”

“明白,明白。”

“那我睡一会儿,有事就叫我。”秦亦峥转脸看向身畔的阮沅。

“嗯。好。”倘若阮咸听见阮沅此刻的声音,一定不敢相信这般温柔的、充满女人味的声音发自于自己的妹妹。

秦亦峥将枪放在胸前,直着脊背闭上了眼睛。

道路不太平整,陈良勇的车又很一般,每一次颠簸里秦亦峥的眉头总是会蹙一下。阮沅犹豫了几秒钟,终于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缓缓却坚定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臂,拨了拨秦亦峥的头,让他可以舒服地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个过程里,秦亦峥并没有睁开眼,只是他浓密的睫毛,却一直在轻轻颤动着。

一路上,阮沅的目光始终垂落在秦亦峥的脸上。他脸部的轮廓,他闭着的眼睫,笔直的鼻子,紧抿的嘴唇,明明都已经被她牢牢镌刻在心底,但是依然怎么看都看不够。她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放慢,生怕惊扰了他的休憩。阮沅控制不住得希望这条路长到没有尽头,可以让他就这样靠着她,就这么枕着她的肩,直到世界尽头,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这世上除了黄泉路,每一条路都有尽头。随着陈良勇徐徐踩下刹车,他们三人到达了目的地。秦亦峥也随即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否因为鸦片酊的缘故,他的眼睛有些发红。

下了车之后,秦亦峥一面拿钥匙遥控开了自己开过来的吉普,一面淡淡地和陈良勇打招呼:“陈老板,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良勇竭力挤出一个微笑,可惜功力不够,这个笑简直像刚死了娘老子,看得阮沅忍不住发笑。

“这里不安全,你也尽早离开吧。留着命才有机会赚钱。”

“是是是。大侠说的是。”

秦亦峥面无表情地瞥一眼这个滑头的越南的商人,这才和阮沅说道:“我们走吧。”

“好。”阮沅已经利落地坐进驾驶座位。

秦亦峥才想说话,阮沅已经抢先截住了他的话头:“你受伤了,我来开。不许和我抢。”

“可你认识路吗?”秦亦峥瞧着阮沅护住方向盘的架势,有些想笑。

“你坐在我旁边,给我指路。”

秦亦峥拗不过她,只能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对了,先处理伤口。你伤口还没有处理。”

“不用。”秦亦峥伸手拉住作势要下车拿药箱的阮沅。

“子弹还在里面,怎么能不处理。”阮沅急了:“顾子夜,我知道你厉害,但是别逞能。”说完还添了一句“乖,听话。”

秦亦峥被她最后哄小孩儿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不是一般的子弹,是达姆子弹。现在这儿器械不全,取不出来的。”

“达姆子弹?”阮沅从来不知道子弹还有不同的名字和讲究。

“开车吧。我没事的,回去了在取。”秦亦峥没有告诉阮沅达姆子弹和一般子弹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尖端没有包覆而是露出铅芯,射入人体后铅芯会扩张或破裂从而增大创伤面积。否则以他的忍耐力,如何需要服用鸦片酊。当然,这些她不需要知道,他不想她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阮咸下一章就出来了哈哈哈,把人家的宝贝疙瘩弄得这样憔悴,秦不动,等着接招吧。

第31章 末路温柔(2)

“一直向前,在红绿灯那里向北转弯。”

“北转之后向前开大约五百米再向南拐。”

秦亦峥正在认真履行自己“导航仪”的职责,阮沅却忽然踩住刹车,神情古怪地看住秦亦峥:“请告诉我是左转还是右转。”

秦亦峥心里一动,“你不认识东南西北?”

被戳穿的阮沅神情里立刻带上了一丝羞恼,从喉咙底里哼唧了一声,算是承认。

她别扭的表情叫秦亦峥莫名地觉得愉悦。于是秦亦峥伸手握住她的左手手腕,指着她腕上的香奈儿J12陶瓷腕表说道:“教你一个找得到北的窍门。把当时的时间除以2,得到的数字的指针对准太阳的方向,那么12点所对着的方向就是北方。不过这个方法得在日落西山之前才顶用,像这会儿太阳落山了,就不抵事了。”

阮沅眼睛发亮:“当真管用吗这方法?”

“明天早上你大可以试试。”秦亦峥语气笃定。

明天。阮沅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明天”是多么充满期望的一个词。明天,他们还会有许许多多个明天值得她期待。想到这里,阮沅唇角不由浮出一丝笑来,这发自内心的笑容使得她线条过于分明的整张脸都散发出一种夺人的明媚来。秦亦峥不觉有些失神。还是阮沅轻咳一声:“我要开车了。”秦亦峥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她的肤色虽不白皙,但蜜一般的颜色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使得她周围的空气里都带上粘稠的甜意和灼人的热量。秦亦峥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目光改为直视前方。

阮沅脸上也有薄薄的红晕,她将目光从自己的手腕上收回,缓缓发动了引擎。

在秦亦峥不时的“左转”“右转”的指示下,阮沅将车开回拜县山谷时天色已经全黑。

秦亦峥不想阿璋他们知晓自己的伤情,便和阮沅悄悄回了小楼。

云豹小谢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撒着欢儿跑过来,阮沅猜测它是被阿璋他们给暂时养着了。她心底隐隐生出几分窃喜来,她希望顾子夜和她独处时,眼睛里只有她,没有其他任何人、事、物会分走他的视线。

“药箱在哪里,先处理伤口。”这是秦亦峥开了灯之后阮沅的第一句话。

“在我的房间。”他话音刚落,阮沅已经噔噔噔上了楼梯,腐朽的木头的楼梯在她轻捷的脚步下发出低哑的吱呀声,仿佛不堪承受她的活力。

阮沅很快又提着药箱下了楼。秦亦峥已经脱去了上身的T恤,露出俊美健壮的身体,但是这具身体此时却是伤痕累累。这次阮沅无心去欣赏那坚实匀称的肌肉线条,她只觉得痛心,忍不住放下药箱,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身上的伤痕:“痛吗?”

秦亦峥朝她安抚地一笑:“不痛的。”

因为伤在右肩,秦亦峥只能用左手给自己取子弹。达姆子弹进入人体肌肉会破裂成好几块,扩大创口面积,幸好当时他闪躲得快,又是近距离射击,子弹没有全进入他的肩部,否则以达姆弹100米以上射程内命中四肢达百分之二十的致死率,他的这条胳膊算是废了。

“你把头转过去,不要看。”达姆子弹造成的创面血肉模糊,几乎是一个□□,非常恶心。秦亦峥害怕阮沅被吓到。

“我不怕的。你不用担心。”阮沅一面说一面很小心地扶稳住秦亦峥的胳膊。

秦亦峥无奈,只能由着她。他拿着子弹钳在创口处一点一点地将子弹碎铜皮给钳出来,银光闪闪的钳尖很快被鲜血染红。

随着他的每一点动作,阮沅都会下意识地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他的动作。但是心脏却会被那恐怖的创口、淋漓的鲜血和他绷紧的唇角、紧蹙的眉头、额角的冷汗所震动。一定很痛,可是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他是不是早已经习惯这样,一个人将痛苦默默吞咽?阮沅倏地觉得眼眶阵阵发酸,胸口被心脏顶撞得隐隐生疼。

秦亦峥的左手丝毫不比右手逊色,他很快将碎裂成四块的子弹铜皮悉数取出,清理干净创面,再用酒精消毒,之后又利落地缝合起伤口。等他收拾好了一切,回过头却发现阮沅的眼眶红了,泪水含在眼眶里,仿佛随时会簌簌滚落。秦亦峥心底罕见地升腾起一股慌乱,他也顾不得自己手上还有血迹,握住阮沅的肩膀,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又哭了?”

阮沅却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抽抽噎噎地说道:“以后…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我怕…我怕你…”

热泪洒落在他的脖颈、胸膛,秦亦峥觉得一颗心都被她的泪水濡湿,皱成一团,除了闷声回答她一个“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阮沅有些害臊地挣了挣身体,两个人才分开。

“厨房在哪里?我给你弄点吃的。”鼻端仍然萦绕着他身体上的气息,阮沅觉得心动有些过速,赶紧转移话题。

秦亦峥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这个眼风被阮沅准确地接收到了。被看轻的大小姐直起脊背,挺起胸脯,一脸郑重地自辩道:“我很贤惠的。”

“嗯。”秦亦峥有些想笑,但努力憋住了,他乖觉地略一点头:“我相信。”

这下轮到阮沅犯窘了,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含糊道:“你对我希望也不要太大,我就会煮面和炒饭。”

秦亦峥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阮沅被他这一笑笑得耳朵都红了,拔脚就朝堂屋南边的耳房走去。秦亦峥赶紧套上T恤,又上前拉住她的手:“厨房在这边。”

进了所谓的厨房,阮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除了一叠碗盘,什么炊具都没有,这能叫厨房?

“平时都是阿琮的母亲负责烧饭,我这里只有战斗口粮。”秦亦峥说着,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方盒子。

“战斗口粮?就是军人行军打仗时吃的吗?”阮沅来了兴趣。

“嗯,差不多。”秦亦峥已经麻利地打开了纸盒子,从里面拿出好些个罐头。

阮沅则看着纸盒上印着的法文“RATION DE COMBAT”,好奇道:“这是法军战斗口粮?”

“对,法军二号战斗口粮。在各国的战斗口粮里味道最好。”秦亦峥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将折叠式的简支炉给搭起来了,又撕开一个铝箔的袋子,将里头的固体燃料丢在简支炉中央,用打火机点燃,橙色的火焰很快腾起来。他这才将一个扁扁的罐头用起罐器开了,放在炉子上。

他这一串的动作看得阮沅眼花缭乱,忍不住神情雀跃地伸头看一眼罐头,“咦,好像是鲑鱼蔬菜烩饭。好香啊。”

“嗯。这儿还有鱼肉浓汤、三文鱼和土豆胡萝卜肉酱。”秦亦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其余几个罐头。

阮沅不得不承认军需食品果然便捷,不一会儿几个罐头就都加热完毕。厨房里一时到处都氤氲着食物的香气。

两个人一人一把勺子,就靠在厨房空阔的流理台上,你挖一口烩饭,我挖一口烩饭,你吃一勺土豆,我舀一勺浓汤,这般解决了晚饭。

吃完之后,阮沅意犹未尽地拿纸巾擦了擦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晚饭。”

秦亦峥只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趁着他将吃光的罐头和废弃的炉子一并丢进了垃圾桶的当儿,阮沅将两人使用的勺子和碟子洗了个干净。

“要不要在出去散散步?”倚门而站的秦亦峥忽然向阮沅建议道。

阮沅自然点头应允。

两人并肩走出门外,竟不觉走到了小瀑布旁。

阮沅坐在潭边的石头上,神情惬意地将脚伸在水里划着,清凉的潭水在她的动作下迸溅出几朵晶莹的水花。

“水里凉。”秦亦峥也坐在了她的身边,不赞同地出言制止了她的动作。

阮沅异常听话地收回自己的脚丫。湖畔湿润的水汽拂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湖畔的水草丛里飞出来,仿佛一个个提着小灯笼的精灵。生活在城市里的阮沅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真正的流萤,忍不住轻呼:“我只在高畑勋的《萤火虫之墓》里看过这么多的萤火虫。”

“电影?”

“不,是动画片。”顿了一下,阮沅又给秦亦峥讲了故事梗概。

“……妹妹节子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吃哦,谢谢哥哥!’说完她就没有怨言地面带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讲完之后,秦亦峥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才低低地说道:“萤火虫一生只有一个夏夜——”话音未落,有雪亮的车灯笔直地照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秦亦峥警觉地拉起阮沅,将她护在身后。

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修长的年轻男人,他站在离车头不远的地方,正冷冷地盯住秦亦峥和阮沅。

阮沅咽了口唾沫,小意地舔了舔嘴唇,轻轻地唤了一声“哥哥。”

“阮沅。”阮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心底的燥怒之意:“跟我回家。”

“哥。我不回去。”阮沅依然躲在秦亦峥的身后,只露出一颗脑袋,紧张地注视着阮咸。

“你现在跟我回家,我保证这次的事我半句都不追究。”

阮沅缩了缩脑袋,手指死死揪住秦亦峥T恤的下摆,小声却坚定地说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秦亦峥不知道兄妹二人的感情到底如何,只当阮沅极其害怕哥哥,便安抚地握住了阮沅的手。阮沅感激地回望他一眼。

这个动作被阮咸看在眼里,他的眼睛里的温度一下子就猝降到了冰点,连声音都变得极为阴冷:“既然这样,那我们三个人就找个地方好好把话讲讲清楚。”说完又阴测测地盯住秦亦峥:“还请这位先生带个路。”

秦亦峥微微颔首,牵着阮沅走到了前面。

阮咸和开车的穆交待了两句,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穆则开着车尾随三人。

阮沅只觉得阮咸的目光一直牢牢盯住自己和顾子夜交握的手,她顿时觉得掌心黏糊糊的全是冷汗。好容易进了小院,秦亦峥这才松开她的手,打算去倒水。

阮咸却拦住了他:“茶就不必了,我只说几句话。”

秦亦峥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年轻男人长着极其魅惑的一张脸,像是戏本里的绝世名伶,有种颠倒阴阳的美。他穿着一件艳红色的衬衣,轻飘飘不知道是什么料子,衬衣前襟的好几颗纽扣都没有扣,露出白皙如雪的胸膛。黑色的西裤包裹着两条笔直的长腿。他蓝琉璃一般剔透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人。阮沅。

阮咸看着对面的阮沅,她整个人黑瘦了一圈,脖子上还有一道伤痕,显然来自于利器,此时已经结痂,像一条丑陋的蚯蚓。裸露在外的手臂也有些淡淡的伤痕。他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宠着爱着的妹妹,居然因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变成这副样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有多娇气,多怕痛。穿新鞋磨脚会将脚翘在他膝盖上哭,在马场骑马嫌马鞍磨大腿,他的软软竟然为了旁的男人,把自己委屈到这个份上。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照顾好她。在阮咸看来,便是将阮沅嫁给二郎神,他还要嫌弃人家长了三只眼外加养了一条爱乱叫的黑狗。

“顾子夜,要不你先回避一下,我和我哥说几句话。”阮沅扯扯秦亦峥的手腕,眼神恳切。

“顾子夜,你还叫他顾子夜?”阮咸隽秀的眉毛往上一挑,狭长上吊的眼角扬出是讥讽的弧度,“可怜你跟在他后面这么久,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阮沅,你可真给我长脸。”

阮沅和秦亦峥都因为这句话而僵硬了一下。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阮咸一字一顿,“他的大名叫秦-亦-峥。他的母亲就是你平时喊做顾姨的顾倾城,是我们的父亲正在追求的女人。他的父亲就更有名了,秦林恩,美国最大的私人武装LYNN组织的老大,做军火生意的。”

阮沅身体不由摇晃了一下。

“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所以只告诉你一个化名,要说起化名,他还有一堆呢。”阮咸怒极反笑,蓝色的眼睛珠子此刻毫无温度:“对了,还有,你身旁的这位先生,曾经是英国帝国理工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主修临床医学。他有一个初恋情人,叫谢静蕙,学动物学的,和你的嘉鱼表哥是师兄妹关系。”

“谢静蕙毕业后一直在野生动物基金会工作,做野生动物保护。不知道是她本人树敌太多,还是受你身旁这位先生的连累,她怀着六个月身孕时被人杀死,据说死的挺惨的,肚子里的孩子,不用我说,自然是你身旁的这位秦先生的。”

阮沅浑身发抖,泪水扑簌着从她的眼眶里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她想大哭,又想大笑,秦亦峥,原来他叫秦亦峥,可怜她还一直满心欢喜地唤他叫“顾子夜”。

秦亦峥,真是个好名字,情意自然是真的,只是给她的,却是假的。

阮沅用力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向面色难看的秦亦峥,惨笑道:“我哥哥他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秦亦峥?”

秦亦峥看着面前的阮沅,闭了闭眼睛,沉沉发声:“是。”

很大的一颗眼泪从眼角那里砸下来,阮沅哀恸地一笑:“我明白了,那只云豹也是她养的吧,所以才叫小谢。你一定很爱她。”

“是。”秦亦峥死死捏着拳头,关节处一片骇人的惨白。

“我跟你回家。”撂下这么一句,阮沅眼神空茫地朝门外走去。

阮咸眼神沉沉地注视着妹妹失魂落魄的背影,转过脸来看着秦亦峥时又笑得像个纯洁的天使:“很抱歉,秦先生,为了让不懂事的舍妹打消一些蠢念头,揭了您的隐私,希望您不要见怪。”停顿了一下,他又道: “另外,我在路上偶遇陈良勇,关于我妹妹开枪杀了乔赛维的事,我希望秦先生能够一人扛下,毕竟我妹妹是为了救你。秦先生身手了得,背景又大,不像阮沅,弱质女流一个,我不希望她被乔家盯上。”

“我明白。这件事阮先生大可以放心。”

阮咸笑笑:“那我最后再啰嗦一句,请秦先生离我妹妹远点,我不希望她也落到个横死的下场。请秦先生务必答应我。”

“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将近五千字,尼玛写死俺了。

上卷终于可以结束了。

真是虐啊,%>_<%

下卷:五蕴炽

第32章 两处相思(1)

回到巴黎后阮沅便开始发高烧,连不大管事的阮正义都被惊动了。

看着床上的阮沅,双目紧闭,棕褐色的睫毛上依稀还有泪渍,颧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满是伤痕,素来好脾气的阮正义当即火冒三丈,将阮咸拉出卧室,怒斥儿子:“你妹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