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她的工作风格变得越来越像阮咸,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没有人情味。

只有阮咸看见了她冷硬盔甲下那颗蜷缩着的受伤的心。从阮沅向他说出“再也不会喜欢秦亦峥”之后,她当真没有再提及这个名字一次,仿佛秦亦峥这个名字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

秦亦峥,你有何德何能,配得到阮沅的一片痴心?阮咸心中充斥着对秦亦峥强烈的妒意和杀意,只可惜他曾派穆潜入泰缅边境秦亦峥居住的山谷,那里除了寂寞的小院孤独伫立,再无人烟。

一眨眼,两年的时间过去了。由于互联网高速发展,传播介质的变化,纸媒式微,最新一次的董事会上,阮咸提出全面收缩阮氏在大陆旗下的纸媒格局,甚至有从大陆撤回资金和人马的意思。

不想阮沅却稀罕地和阮咸唱起了反调,坚定地认为“纸媒不死”。她从椅子上上站起来,两眼晶亮地大声阐释着自己的见解,那样的热血和激情是阮咸暌违已久的。阮咸甚至必须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过于痴迷的眼神去看阮沅那张被点亮的动人面孔。

他不在乎钱,也不在乎什么家族荣耀,更不会像那些“高尚”的企业家们所鼓吹的那样,要对自己的员工负责。他每日里忍受着身边这一帮低智商的猪猡,自己给自己套上笼头,兢兢业业地守在阮氏,只不过是为了给她提供一个最优渥的生活条件和最体面的社会地位,只要她想,他可以将集团任由她折腾。

因为看得太过入神,阮咸根本没有留心阮沅到底说的什么。

“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会将集团在大陆的纸媒市场占有率扩大百分之五十。如果做不到,我愿意引咎辞职。”

阮沅军令状一出口,阮咸才回过神来,他近期才得到消息,秦亦峥在蔺川做起了房地产生意,他如何放心让阮沅离开自己的身边,到蔺川去工作,倘若再遇上……于是阮咸难得的对阮沅沉下了脸,斥道:“瞎胡闹。”

却有董事会大佬做起了说客:“就让阮沅小姐去试试好了,死马当成活马医。至于什么引咎辞职也撇在一边。”传媒本就不是阮氏的拳头产业,只要分得的红利不少,董事会成员们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于是其余董事也连声附和。

阮沅一双灵动剔透的眼睛也牢牢地盯住阮咸,她金棕色的眸子简直比全宇宙的星光还要明亮,就那样直直的、满含期待地看着他。阮咸沉默了半天,终究只能板着脸首肯:“我只给你半年时间,市场占有率我要你扩大到百分之八十,如果做不到,你必须立刻回巴黎。”

“好。我答应你。”阮沅立刻笑靥如花。

阮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任命书下达之后,阮沅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飞往蔺川。

临行前,阮咸却忽然告诉阮沅,有一人要与她同行。说完便将身后袅娜娉婷的少女阿嫚给拉了出来。

“阿嫚——”阮沅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温驯美丽的少女,许久不见,她出落得愈发出挑了:“阿嫚你越来越漂亮了。”

叫阿嫚的少女羞怯地一笑:“小姐说笑了。”

阮沅又看向哥哥:“阿嫚不是一直待在越南你的小公馆里面吗?你怎么舍得放她出来?”

“你不是一直跟我说,别把阿嫚当姨太太那样养着,她年纪比你还要小四岁,这个年纪也该在学校里念些书、见见世面。伍媚不是已经回了蔺川,在外国语学院法语系当讲师吗?我和她联系过了,把阿嫚插班进去,念大二。她的法语已经很好,念起来也会很轻松。”阮咸一面说一面嘴角含笑、眉眼含春地睇一眼身旁的少女。

阿嫚垂着脖子,雪白的耳朵在阮咸的目光下变成娇羞的粉红。

阮沅一直很喜欢这个姑娘,她当即亲热地上前搂住阿嫚的胳膊,笑道:“哥哥你可要当心,阿嫚生得这么美,到了大学里,还不被那些毛头小子们把宿舍门槛都踩平了?”

“我在蔺川有产业,你们俩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阿嫚厨艺又好,你毛手毛脚的,只会炒饭和煮面,我可不想你回巴黎时瘦的成了一堆肋排。”

“嘿,阿嫚可是田螺姑娘一般的人物,有了她的话,那我在蔺川的这段日子真是太幸福了。”阮沅眉开眼笑。

“德性。”阮咸屈指弹了弹阮沅的脑门,“时间不早了,我开车送你们去机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痛苦万分的过渡章节写完了。。。终于到蔺川了。。。终于可以再遇到秦不动了。。。。

第35章 再见故人(1)

蔺川此时正值冬季。

在东南亚长大的阿嫚,不,她现在护照上的名字叫做阮一蔓,非常不适应这种湿冷的感觉。幸好学生们目前都在放寒假,所以她倒是可以幸福地宅在家里,不用像阮沅那样每日朝九晚五来回奔波。

阮氏集团在国内拥有五本杂志,其中三本是专业性较强的高端杂志,分别为《品醇酒》、《赏座驾》、《玩物》,另外两本则时尚杂志《郎色》和《女郎》。前三本专业类杂志分别依托酒庄酒行、超级跑车俱乐部和艺术品拍卖行进行销售,市场占有率还不错。但是两本时尚杂志情况就很是不佳了,尤其是《郎色》,几乎是惨淡经营了。

阮沅入职之后便召集杂志社内所有编辑人员开会。

她踩着高跟鞋进入会议室时,便看见长桌两边的女编辑们有的三三两两在闲磕牙,有的在修指甲涂甲油,有的拿着钩针在织一条男士围巾,还有一个居然在旁若无人地和男友煲电话粥。

“你,打电话的那个,如果还想要这份工,现在就给我闭嘴。”

“你,涂指甲油的那个,我不想明天再看见你这十根像中了剧毒一样的手指头,OPI这款紫黑色爆裂纹的甲油你难道不知道并不适合手上皮色泛黄的女士吗?”

“还有织围巾的几位,我对你们为什么年纪不大却有大妈爱好不感兴趣,无论你们只织给父亲、兄弟还是男友,请你们下班回家之后慢慢织,这儿是杂志社,不是针织厂。”

阮沅的几句话成功叫偌大的会议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编辑们不自觉地收起原先松垮放肆的坐姿,改为正襟危坐。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阮沅,英文名Zoe,现在受法国总部委派,全权负责集团在大陆的几本杂志出刊发行的事宜。目前我的工作重心会放在主编《郎色》杂志上,今天开会的主要议题就是找出并解决当前杂志在文字内容和设计版式这两方面存在的问题。大家对于《郎色》应该比我更熟悉,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

“现在国内的时尚杂志,根本就没有靠发行量就能盈利的,都是靠拉广告赚钱的。《郎色》的问题关键在于广告部工作不利,我们原来的广告合作商今年年初有不少都终止了合约。”坐在南首的梳着风尘味十足的大波浪的女人第一个开了口,阮沅知道她是原先《郎色》的副主编Lisa。

“我承认Lisa刚才说是目前时尚杂志的一个现状,但是如果我们的杂志卖得足够俏,自然有的是广告商找上门来求合作,而不是我们广告部的职员去求爷爷告奶奶地拉广告。”

下面的编辑们又叽叽喳喳地讲了些自己的看法,主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屑,比如覆膜铜版纸价格上涨、铺货范围不够广、定价偏高等等。

阮沅听着这些毫无建设性的看法,不由对这些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下属们十分失望,她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看来我高估了各位的智商。我将最近三年的《郎色》杂志看了个遍,百分之七十的封面上都是男明星的照片。打开扉页之后,里面一篇未婚的杰出男性专访,一篇已婚已育的成功男士为夫之道或者为父之道。接下来是四大时装周男性秀场浮光掠影的几页报道,之后是男士们的时尚单品,什么护肤品、香水、腕表、珠宝,连篇累牍,毫无新意,再然后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摘、书评,近期观影指南外加两篇不知道你们打哪里找来的愤青写的时评。哦,对了,还有一点都不劲爆的两/性/专栏。”

阮沅犀利的一番话让这些素来眼高于顶的女编辑们也难得的出现了一些尴尬之色,有人小声在下面插嘴道:“其他杂志不也都是这样吗?”

阮沅笑笑:“《郎色》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你们一定会说都市精英男士杂志。可是你们每年春夏时节拿出那么多的版面去拍那些穿着沙滩裤站在椰林碧海边上的裸/身男明星,或者穿着内裤露出干瘪扁平肚子走天台的男模特。不错,现在是一个消费男/色的时代,可是一本每期定价36元的高端杂志,它的购买力应该是那些年收入起码是20万以上的男性,而不是大学宿舍里四个女生每人出九块钱出于猎奇或者花痴,当做女版花花公子来看。”

“人是虚荣的动物。时尚杂志和奢侈品一样,贩卖的都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生活和梦想。撒切尔夫人说过‘男人年过26岁,发现自己还要搭乘公共汽车,只能说明自己很失败’。所以男人最爱什么?醇酒妇人和权势地位,那么《郎色》必须成为精英、高端的代名词。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让成功男士觉得如果身边手畔没有《郎色》是一件没面子的事,让努力向着成功人士靠近的男士觉得读了《郎色》才可以离他想要过上的生活更近一步,而削尖脑袋想接近精英男士或者嫁入豪门的女人们也会视《郎色》为必读指南。”说到这里,阮沅向前微微倾身,金棕色的眼神挨个扫过每一位下属,面上带着奇异的微笑:“在座的各位女士,你们几乎各个都姿容不俗,难道你们不想嫁一个上等男人吗?只要《郎色》能够起死回生,相信我,你们一定会比现在嫁得好。”

经过阮咸熏陶培养,在揣摩人心方面阮沅早已非吴下阿蒙,最后这几句话堪称点睛之笔,成功吊起了这些女编辑的胃口,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兴奋的神色,眼神里闪现热切的光芒。

“OK,那么现在散会,请大家好好工作,我不希望再在工作时间内看见闲磕牙做私活的情况。对了,Lisa,你待会儿把最近和我们解约的几家广告合作商的名单发给我。”

“好的。阮总。”Lisa的语气已经满含信服。

很快,阮沅的电脑便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是Lisa发的电邮。阮沅打开邮件,里面是五家和《郎色》解约的公司。

阮沅细细研究了这五家公司解约的原因,又在网上查看了这几家公司的经营情况,决定挽回其中的两家房地产公司。

非凡置业,阮沅视线落在这四个字上,这是一家年轻的企业,势头却如同扶摇直上的大鹏一般,势不可挡。那么,下午她就从这家公司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万分抱歉,本来这一章可以写到两人见面的,但是我这两天眼睛发炎,昨天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写完的,今天右眼非常难受,硬撑着写了这么两千字,实在撑不住了,请姑娘们见谅。

阮沅现在是26岁,目前的时间大致是2月份,《温度》和《鸩之媚》故事发端都和这里是同年,只是这两本的故事开端都是夏季,大约是在六月份。

《何处》里此时,虞璟应该已经怀了二胎。。。。

大致时间就是这样。

第36章 再见故人(2)

下午两点半,阮沅带着《郎色》的广告运营总监吕进去了非凡置业。

进了电梯后,吕进还在给阮沅科普非凡置业的情况:“非凡置业之所以能发展得这么快,很大程度上是沾了非凡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光。这是一家蔺川本土老牌的知名设计师事务所,听说是京津顾家的产业,原先是顾逸夫在经营,前两年他的侄子从美国回来,便交给了他的侄子。”

“顾逸夫——”阮沅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叮的一声脆响里,电梯门徐徐打开。

吕进自觉噤声,跟在阮沅身后,像前台走去。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地站起来:“请问两位找谁?”

“贵公司的广告总监罗总监。”

“请问你们有预约吗?”前台小姐依然笑微微的。

“我们是《郎色》杂志社的,来之前已经和你们罗总监联系过了。”阮沅觉得自己实在很崇拜眼前的这位前台小姐,她就这么片刻的满脸堆笑,已经觉得自己脸上肌肉都快要僵硬了,可是这位前台小姐却依然灿烂地露出六颗牙齿,

“好的,两位稍等。”前台小姐快速拨了一个电话核实之后这才伸手比划了一个“请”的动作。

待走到高大的廊柱之下,阮沅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今天来这一趟之前她已经做好了“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心理准备,这做惯了主子小姐,今个儿头一遭来当丫鬟小婢还真是巨大的挑战。

罗敏的办公室大门关的严严实实,阮沅屈指在门上叩了两下,并无人来开门,她心知对方是故意拿乔,但眼下有求于人,也只得按捺住怒意,又略重的敲了两下。

吱呀一声,厚重的橡木门这才打开,露出罗敏那张喜庆的团脸,她眼光麻利地从阮沅头脚上溜了个遍,一脸真诚地说道:“您就是阮主编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手头上杂事多,刚才接电话,没留神敲门声,真是不好意思。”

“不要紧,是我们打扰了。”

罗敏侧身让两人进去,引二人在沙发上坐了,又顺手在饮水机上接了两杯水来。

阮沅端起水杯,极浅地抿了一口,便放下杯子,单刀直入:“罗总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和您谈一谈贵公司在我们杂志撤广告的事情。”

“广告啊。”罗敏脸上换上了一副有些为难的神色:“阮主编,解约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但是没有法子,我们秦总是个务实的人,对投放广告这一块一直在压缩资金。说句不中听的,你们的《郎色》这几年市场销量一直不景气,我们花大价钱买版面却起不到多少宣传的作用。”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了,但人家说的是事实,阮沅也只能生受着,赔笑道:“我这次受法国总部委派,来负责国内传媒市场,集团总部其实对国内的这几本杂志还是很重视的……”

集团,法国Nguyen集团,赫赫有名的奢侈品集团,罗敏依稀记起当家人似乎也是姓阮,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阮主编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定然也是工作能力出众的,听说Nguyen集团少东是位极出众的美男子,阮主编在巴黎的时候定然是常常有缘得见的吧?”

阮沅先前提起集团本就是为了引出自己的身份,当下便微微一笑:“我哥哥若是听到罗总监这般褒奖,定然会相当高兴的。”

“你哥哥?”这下轮到罗敏吃惊了。

连一旁坐着的吕进都吓了一跳,阮主编来头竟然这般大?

然而令阮沅意外的是罗敏得知她是阮家太子女之后,居然一本正经地反过来劝她:“阮总是你的嫡亲哥哥,何必还如此奔波辛苦,你和我们这些要靠自己双手双脚挣衣食的人又不一样。”转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罗敏眼神里微带怜悯:“该不会是你是被迫远离核心管理层,被发配到蔺川的吧?”

阮沅有些尴尬地连连摇头,心道这罗总监看来也是八点档的爱好者。她又态度恳切地说了一箩筐的话,甚至将广告价格都压到了一个接近成本的地方,罗敏却还是不应声。

阮沅心中也有些动怒,既然对方如此油盐不进,她也犯不着如此做小伏低,东家不做西家做,反正是商业社会。

罗敏见她脸色不虞,又知晓阮沅的身份,无意得罪于她,便含笑在阮沅的手上按了按,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我们秦总是个相当谨慎务实的人,一直认为时尚杂志浮夸,所以不光是你们家,市里的其他时尚杂志社,我们也解约了几家。你若是一心要和非凡合作,恐怕要从我们秦总身上下功夫。不过我们秦总在圈子里有个诨号,叫秦不动。”

“秦不动?”阮沅有些好奇。

“就是请不动的谐音。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罗敏意味深长。

不知道是这位秦总太过低调还是手腕过于厉害,阮沅并未搜到多少关于他的信息,是以对这位秦总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完全毫无概念,此刻听到罗敏这般说辞,便下意识地认定他是一个枯瘦的四十多岁的古板老男人,她漂亮的眉毛不由重重一蹙,姓秦的怎么都这般可恶。这个念头才起,阮沅便悚然地发现她居然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个人。

阮沅忽然觉得室内中央空调似乎温度调得有些高了,让她呼吸有些憋闷,她收拾好茶几上的文件放进公文包里,匆匆和罗敏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开。

罗敏很殷勤地将两人一直送到电梯门口,等待的间隙里又说了好几句抱歉的话。

电梯的两扇金属门徐徐打开,从里面传来一个极为动听的男人的声音:“虞总监,你再不回家休息,我看苏君俨恐怕不止是想找工商税务什么的来找我的麻烦了,他怕是要出动城管执法大队来强拆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阮沅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这个声音属于谁。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急速地流向了脚板,浑身都像被定住一样,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

身旁的罗敏已经恭恭敬敬地朝电梯里喊了一声:“秦总。虞总监。”

秦亦峥也看见了阮沅,他们有两年半没见了,她好像又瘦了,一张脸愈发显得小,似乎只有他的巴掌大,只有一双金棕色的大眼睛还和他记忆里的一样。她穿着灰色的格纹呢子套装,这么冷的天居然只穿了一双丝袜,脚上是烟灰色齐踝的短靴。

“阮主编,阮主编。”吕进小声地扯了扯阮沅的袖口。

阮沅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原来他竟然就是那个劳什子的秦总。他竟然由杀人越货的绿林强盗摇身一变成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了。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他穿着这身藏青色的西装的模样,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性感来。

可是一想起她自己方才的失态,阮沅的心头立时又升腾起一股强烈的羞恼感,她捏紧手指,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已经带上了程式化的微笑:“这位就是秦总吧,想不到如此年轻俊朗,真是久仰久仰。”

秦亦峥眉头不觉蹙了一下。她什么时候也开始这样假模假式地说话了。

罗敏乖觉地介绍道:“秦总,这是《郎色》的阮主编,来谈广告的事情的。”

秦亦峥微微颔首,他看一眼一直饶有兴致地按住开门键的虞璟,淡淡道:“我们也要下去,你们进不进来?”

即使这样面对面站立着,阮沅只觉得自己四周全是他的气息,让她呼吸一阵阵发紧。可是难道自己要软弱地坐下一趟电梯吗,深吸一口气,阮沅抬脚跨进了电梯,吕进赶紧跟上。

电梯门徐徐合上之后,阮沅这才从镜面内壁里注意到了秦亦峥身旁大腹便便的女子。她怀孕恐怕已经有六七个月了,穿着乳白色的厚毛衣,毛衣外头是一条墨绿色的灯芯绒背带裤。她或许长得不够惊艳,但却有一双灵动慧黠到了极点的凤眼。或许是感受到了阮沅的注视,虞璟扭头朝她微微一笑。

阮沅有些僵硬地回应一个微笑,这个女人挺着大肚子的模样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谢静蕙,那个怀着秦亦峥的孩子死去的女人。

此刻秦亦峥就站在她旁边,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她的鼻端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可是阮沅却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之间那么远过。她装作不认识他,他便也不认识她。可是先前,他却在关心旁的女人什么时候回去休产假,他倒真是个大善人呢,只是这份善极少施舍到她身上罢了。

电梯终于到了底层,门打开的那一瞬,阮沅也顾不上礼节,抬脚便出了电梯,一头雾水的吕进赶紧替上司善后:“秦总、虞总监,我们先走了,再见。”

虞璟扶着腰小心地出了电梯,等到二人背影去得远了,这才似笑非笑地看一眼秦亦峥:“秦总,刚才那位混血美女是故人吧?”

秦亦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没有吱声。

虞璟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当年刚从伦敦回来,在酒席上重遇苏君俨的情景,当时她那么想见他,又那么怕见他,而刚才,她在那个匆匆离去的女子眼睛里,恍惚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想起苏君俨,虞璟心头悄然浮起一股柔情蜜意。

抬头瞅一眼正在发呆的秦亦峥,虞璟抿嘴一笑:“秦总,友情提醒,女人都是记仇的,她可以不认识你,你却不能不认识她。”顿了一下,她又道:“另外,明天开始,我不来公司坐班了,设计稿传真电邮给我都行。”

回杂志社的路上是吕进开的车,阮沅坐在了副驾驶上。

“原来非凡的秦总长得那副模样。”吕进忍不住八卦:“对了,阮主编,秦总旁边的那个孕妇叫虞璟,是非凡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副总兼设计总监,有机会您可以接近接近,她的丈夫就是蔺川市委书记苏君俨。”

阮沅含糊地“嗯”了一声,伸手扭开电台。

轻忽的女声响起“我想知,如何用爱换取爱。我想知,如何令雪地花开,如何赤足走过茫茫深海,超乎奇迹以外……”

“这是什么歌?”阮沅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粤语听不太懂,但是开头这两句歌词却听了个明白。

“《出埃及记》啊,大笑姑婆杨千嬅的。”

出埃及记,自幼便熟读《圣经》的阮沅默默在心底念诵了一遍这四个字,《圣经》里出埃及记讲的是神的子民如何得到救赎。可是她能走出的了她的埃及吗?谁能给她救赎?她以为这两年多,秦亦峥已经被深埋在她心底某个地方,可是今天的偶遇,她绝望地发现,他依然横亘在他心底,像巨大的埃及城,难以逾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遇上故人了。。。。。

《出埃及记》歌词写得真好,不愧是林夕写的,大手笔就是大手笔。

第37章 再见故人(3)

罗敏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来自大BOSS的电话,让她来自己的办公室一趟。

这位美国回来的大老板表面看上去好想与,稍微接触后才发现其实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但若是想糊弄他,却决计没有好果子吃。先前事务所的设计总监夏昂,便是最好的例子。一直仗着自己是元老,是专业人士,时时拿乔,处处怠慢,结果秦亦峥不声不响夺了他的权,“体体面面”给送了出去,没几日又从英国带回了一个年轻的女设计师。公司里泰半人都等着看热闹,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似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人竟然是建筑设计界里赫赫有名的新秀,更是蔺川市委书记苏君俨的爱人。至此,还有谁敢小觑秦亦峥?

罗敏有些紧张地站在秦亦峥的桌子前面,垂着手喊了一声“秦总”。

“罗总监,坐。”秦亦峥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过来,看住她:“方才阮主编来找你谈广告解约的事情?”

罗敏回想着刚才在电梯口的情形,看样子,秦总和阮沅应该有旧,这会儿又这样问了,定然是想知道始末,便将阮沅来办公室找她的情况细细说了。她本还想多嘴问一句是不是要重新签约,又寻思眼前这位是个极有主见的,便乖觉地闭了嘴。

秦亦峥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桌上有节律地轻轻敲击着,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敏坐在宽大的皮椅子上,明明是冬天,她却觉得脖子后面潮滋滋地几乎要冒汗,没办法,秦总气场太强,不单是她,别的部门总监私下里也说,只要单独和秦总坐一会儿,不管夏天还是冬天,都可以叫人轻易汗如出浆。

“她最后开出的价格是多少?”

罗敏赶紧报上数字。

“你去和她联系,表示我们愿意和她们杂志重新续约,价格只要不高的离谱,都可以接受。”顿了一下,秦亦峥又道:“如果她不答应,不愿意和我们合作,那就算了。”

罗敏这下傻眼了,前一句话倒是有几分为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的意思,可是这后面怎么说散伙就抽梯子,阮沅巴巴地找上门来,没想到求的是旧爱,这旧爱知情识趣贴上去,女人赌气拿乔也是正常,男人小意哄一哄不就结了,罗敏已经自行脑补了一出旧爱重逢破镜重圆的戏码了。

仿佛看穿她所想,秦亦峥不轻不重地将手里的钢笔往桌上一放,淡淡道:“我欠阮主编一笔很大的人情债。你公事公办就可以了,《郎色》由她负责打理之后,我们求着人家要广告版面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

“好的,秦总。”罗敏恭敬地应了,心底却在撇嘴,人情债?情债还差不多。

阮沅接到罗敏电话时正在忙着写稿子。

电话那头罗敏强行按捺住心底的刺探和好奇之意,冠冕堂皇地找了几个理由,说明了非凡想和杂志社继续签约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