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一看着燕老太太一脸的眼泪鼻涕,不由往燕七身后缩。

“快过来。”燕二太太招手叫他。

小十一很不想过去,转头看着燕七:“回家吧,咱们。”还想着塞北才是家。

“已经到家啦,你不是想看看祖父和祖母长什么样子吗?过去看啊。”燕七道。实际上这小位的原话是“猪(祖)父猪(祖)母、啥东西?”

小十一在上京的路上被燕七带着看过乡下放养的猪,一心觉得猪父猪母大概和这东西也差不多,可如今看着坐在上头的两个人,怎么也觉得不像,疑心重重地走过去,试探着叫了一声:“猪?”

“哎!”老太爷老太太高兴得齐齐应了一声,真当这孩子说话还不清楚。

燕七&燕九少爷:千万不能告诉他们真相。

老两口乐得抢着把小十一抱进怀里,一时是谁也顾不得了,好容易等到把小十一弄哭了(…),下头等着的众多晚辈们才得了机会正式相互厮见,先是燕子忱领着燕二太太和燕七姐弟仨及身边下人向着燕子恪夫妇行礼,而后燕子恒燕子恺领着一帮女眷和家里的孩子们向着燕子忱夫妇行礼,热热闹闹乱七八糟地呼来唤去,老太爷和老太太在上头看着又是带泪又是带笑——团圆了,终于是阖家团圆了!这人丁兴旺、子孙满堂的日子,真是好得不能更好些了!

一番热闹相认后,众人便亲亲热热地在这堂屋里落座,和二房夫妇俩聊起这些年在塞北的生活,大人们说话,孩子们只有听着的份儿,小十一却不肯跟着猪父猪母坐,他娘只顾着回答众人问话,一时顾不得他,他便只缠着燕七,燕七在那儿坐着,他就站在旁边抱着燕七的腿,歪着头,半张脸藏在燕七的腿上,半张脸露着,悄悄地打量着厅内的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有的人在看他的爹娘,有的人在看他的兄姊,有的人在看他。

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小十一倒不觉得怕,因这一路从塞北过来,天天都和他爹麾下的三千营兵一起行路,他爹成日骑在马上抱着他在队伍中穿来穿去与人说说笑笑,那阵仗可比眼前大得多,小十一转动着大眼珠,好奇地看向这一双双望向自己的眼睛,然后就对上了一双阴冷的,毫无生气的,让人骨髓里往外透着寒气的,简直不像是人类所拥有的眼睛。

还不到两岁的小十一自然不会有这样多的感触,他只是出于本能地害怕起来,哇地一声哭了开,拼命地往燕七的腿间挤,伸着两条小胳膊哭闹着要抱抱。

小十一这厢一哭,燕老太太那里坐不住了,忙叫小十一的奶娘将他抱了,亲自带着去了旁边起居室的暖阁哄慰他,还当他是见不惯这么多的人。

燕七跟着去了暖阁,好容易哄得小十一不哭了,燕老太太便坐在炕上逗孙子玩儿,燕七从里头出来,重新回到座位,抬眼看向对面,两年不见,这些兄弟姊妹们都有了不小的变化,都是年轻人,好几个又正值青春期,几天就能变一个样儿。燕大少爷燕惊潮,再过半年就要及冠了,如今却仍未成亲,看着比往日倒是成熟稳重了几分,衣着装扮还是只选奢侈品牌。

燕二姑娘燕惊春因着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不宜顶着寒风乘船上岛来回奔波,今日便不曾回娘家来,只派了贴身的嬷嬷过来代她给燕子忱夫妇磕头,武琰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过来,毕竟这是燕家一家子团聚,第一时间还是要让给人家自己人静静享受。

燕三少爷燕惊澜,这个一向在燕府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庶子,如今再见,这感觉便大有不同了。燕子恪的妾室杨姨娘是假妾,这位燕三少爷是假儿,燕六姑娘是假女,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燕子恪却也是淡淡地将他们养到了这么大,没有过度关注,也没有假作无视,认真说来,即便燕子恪将他母子三人保护在燕府里,也不好过多插手杨姨娘对儿女的养育问题,毕竟杨姨娘是这两兄妹的正头母亲,燕子恪能做的也就是尽量给予最大的物质和资源上的帮助,做得若再多,这个“度”就要过了。

而眼下看来,杨姨娘在私下里对儿女的教育似乎还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至少燕三少爷看上去温文尔雅,寡言内敛,这样的性子起码不必担心他跑出去四处闯祸。

再看向燕四少爷燕惊波,两年的时间让这位成长成为了一名十足的壮小伙,肩也宽了,身板儿也壮了,那会子相互打招呼听得声线也变粗了,只是眉眼间精力四溢的神情却是一直没变,不住地冲着燕七又是笑又是打眼色,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燕五姑娘燕惊梦,身上依旧是华丽无匹的衣裙,精心地描了妆,已过及笄之年的她愈加出落得明艳不可方物,年幼时的矜娇刁横已几乎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几分透着骨的冷漠与孤傲,对上燕七的目光,不再似以前那样畏缩,只是淡淡地挪开视线,落向虚无之处。

燕六姑娘燕惊香,一如既往地文静内秀,尽管她也曾对燕七动过一些小女孩的坏心思,在燕五那里搬弄过是非,导致燕五故意影响燕七姐弟的用冰,还险些让姐弟俩在那年夏天时就跑去塞北,但归根结底这个姑娘还是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褒贬的地方,也许杨姨娘教育儿女的方针就是藏锋敛颖、韬潜谨饬。

燕八姑娘燕惊秀,比燕七只小一个月,眉眼也长开了,漂亮是漂亮,却总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不知是随了燕三太太还是随了她的生母赵姨娘,本来就不是个心眼儿宽的人,如今看来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善,此刻悄悄打量着燕七的目光里便总有几分遮掩不住的羡慕嫉妒恨。

让人惊讶的是燕十少爷燕惊涛,燕七姐弟离京的时候这小家伙还只是个小豆丁,两年的功夫成了八.九岁的小大人儿,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举手投足间竟有了燕三老爷的几分影子,只偶尔和燕七对上目光时才会调皮地冲着她飞快做个鬼脸。

每个人都长大了。

虽然小时候各有各的优缺点、各有各讨人嫌的地方,可也毕竟都只是小孩子,如今一个个长开了面孔,拔高了身板儿,成熟了面容,这变化认真想来,还真是让人有几分唏嘘。

其实,有时候打败你的既不是天真,也不是无邪,而是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第368章 变化

燕七在打量她的兄弟姊妹们的时候,她的兄弟姊妹们也在打量着她和燕九少爷,这里面当然要属燕八姑娘燕惊秀对她姐弟俩最为关注。对于燕惊秀来说,身为家里唯二的两名庶女之一,身份上本就已觉得低人一等了,她又比燕六姑娘小上一些,这么看来在家里这些孩子中她就是最底层的那一个。

以前二老爷夫妇远在边关,二房姐弟就像没爹没娘的孩子,燕八姑娘不敢跟燕九少爷比什么,人是儿子,还是嫡出,也就只好把目光放在燕七那块胖木头的身上。尽管燕七也是嫡出,可谁叫她小时候胖呢,又胖又木,性子还温吞,看着也好欺负,燕八姑娘这颗一向自卑又不肯甘心的心总算有了寻找平衡的地方。

她需要在燕七身上建立自信,找到优越感,排解在燕五那里受到的各种窝囊气。在这个家里,怎么也得有个人过得不如她才好,否则人比人气死人,这种郁闷,这种怨怼,不想法子发泄出去是要逼疯人的!

可惜,这个燕七身边却有个大伯宠着,并且在离开京都之前还一天天地瘦了下去,变得漂亮了,变得厉害了,就好像在破茧的蝴蝶,这样的变化让燕八姑娘感到焦虑,她不想成为这家里最不受重视、最没有光彩和资本的那一个,她不想接受老天给她安排的命运…

让她开心的是,燕七要出远门,真傻,外面哪里比得家里好,风刀霜剑,皮肤都要被吹粗,手脚都会被磨大,她会变黑,变粗,变丑,变得一脸风尘!尤其后来听说她竟然去了塞北——塞北啊!那是什么地方啊?!听说那里的沙子一颗就跟指甲盖似的那么大,风一刮漫天飞砂走石,而且气候还干燥,太阳还毒辣——天啊哈哈,简直不敢想象这个燕七回来会变成什么样儿!

燕八姑娘从跟着大家上岛的那一天起就开始盼望着见到燕七,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被塞北风沙磋磨成了什么丑样子。

然后她现在见到了。

她不得不努力地在袖子里交握着自己的双手才不至让自己气得哆嗦。

燕七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两年未见,足以刷新对一个人旧有的印象重新加载新的认知。

燕七长个儿了,以前又胖又矮的那副样子好像是个错觉一般,再也无法安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她长个儿了,又高又瘦,却毫不似闺阁圈子里的那些瘦小姐瘦得干瘪、僵硬、病态、乏味,她这瘦是充满了弹性、柔韧、力量与健康的瘦,她四肢修长背脊笔挺,像一竿冲天的秀竹,有着凌风傲霜之姿。她的皮肤也没有变黑变粗,依然白皙干净,她的五官亦像周围所有的同龄人一样长了开来,眉心霁朗,眼底清疏,脸上所谓木讷的神情,如今看来更像是淡泊静笃,只不过那个时候谁能从一个小孩子身上想到这样的四个字?而她现在长大了,那些曾经被一层层夹裹在稚嫩表象下的东西倏然间在所有人的面前铺展了开来,和她的弟弟燕九一起,两个人坐在那里即便不言不动,也似是背倚长空脚踏广漠,衣缘袖角带着风的味道,鬓畔颊边有骄阳的光泽,姐弟两个都变了,不同于燕大的无谓,燕二的慎守,燕三的敛淡,燕四的健爽,燕五的浮艳,燕六的虚婉…这两个人跳出了四方院井,被外面的风霜雨露滋养得风神秀彻、器范弘润,再难找出高墙深院拘囿过的痕迹。

两年时间一晃过去,忽然之间这两个人就成了另外一个圈子里的人,就好比…燕雀窝里飞出去了两只鸿鹄,他们和她的天空,根本不在同一层。

思至此处燕八姑娘忽然有些怔忡,望着这两个人脸上的云淡和风轻,不由试着去想象外面世界的样子。

外面的世界大概很新奇很美好吧,燕八姑娘心想,可是对于她这类的人来说,外面世界的可怕与危险远远多过于它所产生的吸引力。

鸿鹄有鸿鹄的优点,燕雀也有燕雀的长处,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外面的世界,做为一只燕雀,她只想安安心心地待在这笼子里,至于鸿鹄们的天空,离她实在太高太远,这距离让她连攀比的心都无力再有。

思及此,燕八姑娘倍感颓丧,颓丧过后却又不明所以地觉得心眼开朗,既然已无从可比,那好像就轻松多了啊,不用总盯着想着紧张着了…这么一看,原来嫉妒也是件累人的事,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人比你出身好,比你运气强,比你更有能力和天赋,你拿出一辈子的时间和力气用来嫉妒,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自己更难过吧。

燕八姑娘慢慢地从颓丧的心情里走出来,交握的手渐渐松开,紧绷的身板也放得柔缓,尝试着翘起唇角,从强笑到自然的笑,从自然的笑到轻松的笑,发现这并不难做到后忽然就变得坦然起来,直到大人们对二房的嘘寒问暖告一段落、众人暂时解散时,她已可以上前握了燕七的手,大大方方地问到她脸上去:“七姐从北塞可给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都在箱子里放着,我先回飞鸟居收拾清楚了,保证短不了你的。”燕七道。

“那成,我可等着了,东西不好我非上飞鸟居堵着你去。”燕八姑娘笑嘻嘻地道。

燕九少爷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瞟过一眼来。

燕子恪和二房一大家子才刚从外面回来,自是要先回去梳洗沐浴休息整理一番,于是大家都识趣儿地早早散了,放这几口子各回各处,燕子忱夫妇在岛上的居所早就被收拾了出来,由燕子恪亲自指定并命名,唤作“紫烟庐”,就建在岛上一条飞瀑脚旁的巨岩上,正押了“日照香庐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那诗。

燕七和燕九少爷先回了飞鸟居,当初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京都,所以燕九少爷也未细挑,就暂先和燕七在飞鸟居楼上楼下地住着,这次回来却要重新选个地方,总不好一大坨人都在树上住着,树觉得这也太虐了。

燕九少爷爬上树去还没等往椅上坐,一枝就来传燕子恪的话了:“老爷请九爷移居至天水阁。”

天水阁是燕子恪的住处,就在湖中那条船上,可地方够吗?

“老爷换了条大船。”一枝很细心地补充了一句。

“…”燕九少爷有些诧异,却仍让人抬着行李,跟燕七打了声招呼后往湖边去了。

诧异的是自打燕子恪去了塞北之后,似乎就总爱把他弄到身边带着,在塞北时是因为正赶上可以接触到政务的好时机,带他在身边能够指导他实践锻炼,如今回了京也这么带着他,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认为他已到了足以承当一切的年纪,或是认为他已具备了可以承当一切的能力,所以现在开始,老鹰才要真正地教小鹰如何成为天空的霸主了?

燕七梳洗沐浴换了套家常的衣服,由着烹云煮雨几个丫头收拾她的行李,两年未见几个丫头也都有了不小的变化,比之以前都成熟稳当些了,然而煮雨同志仍然没改了话多的毛病,见着燕七第一眼几个丫头先跪着嚎啕了一番,这会子红肿着眼睛欢欢喜喜地干活,煮雨那张嘴就没停,吧啦吧啦地追问燕七这两年的生活状态,燕七好歹说了几句就逃出了飞鸟居,一个人往紫烟庐去了。

紫烟庐是栋二层的小楼,楼上是起居处,上得二楼见一众丫头婆子也正忙活着收拾,倒也不必很细地张罗,听说住到正月二十一家子就要回京中府里去。

燕子忱已经脱去了铠甲亦换了家常衣衫,正坐在窗畔喝茶,见燕七进来便笑着招手:“过来,坐。”

燕七坐到他对面椅上,接过她爹亲手给她倒的茶抿了一口,然后问他:“感觉怎么样?”

十多年未见亲人面、未在家中住,骤然间回来,可有不适?

“还好。”燕子忱笑笑。

就算是骨肉亲情,十二年未见,也会存有遗憾,可惜他无从选择,这条路从一开始定下来,就注定要狠着心地走到头。

“好在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弥补。”燕七道。

“是啊。”燕子忱笑着伸掌在燕七头上盖了一下子。

“皇上有说把你弄回京后让你做什么了吗?”燕七关心老爹的工作。

“听皇上的意思,大概一个京营参将之职是没跑了。”燕子忱道。

京营参将,正三品的官,直升两级,可见铲除姚立达是替皇上出了怎样大的一口气啊。

“恭喜高升,红包一封。”燕七伸手。

燕子忱大掌拍飞这只爪子,压根儿没理她这茬,只道:“今儿晚上在家吃顿团圆饭,我还得出城去营里,明儿一早要带军入城,等着皇上论功行赏。”

就是要带着他的兵们游街,接受百姓的膜拜和欢呼,搞不准胸前还要别个大红花什么的。

遗憾的是燕七不能去,总不好刚一回来就往外跑,倒是后来燕大少爷他们哥儿几个在晚饭的洗尘宴上听说了此事,次日一大早便都跑回城里看热闹去了,连燕九少爷都一并跟了去,燕四少爷回来后口沫横飞地说起当时的盛况:“天造大街两边堵得是水泄不通,房顶上都站满了人,先还只有一小撮人疯了似的又笑又哭又叫,后头许是受这些人影响,越来越多的人都跟着哭喊,拼着命地往前挤,我瞅着好几个都想扑到二叔的马上抱住他,比见了自家亲老子还亲,更还有把脸蒙上的姑娘尖声嚷着‘燕将军奴要嫁与你’,好家伙,那叫一个热闹!”

燕七:“…”这简直跟那一世的追星族有得一拼了。

“决定了!我回头就求二叔教我武艺,将来要做个二叔这样的战将!”燕四少爷的兴奋劲儿也还没下去,一把捞住燕七的肩,“七妹,你可得帮我在二叔面前说说好话!”

“没问题,前提是大伯母同意你练武不?”燕七问。

“呃…”燕四少爷挠挠头,“应该…会同意吧,娘现在也不大管这些了。”

燕大太太好像还真不大管了,就连现在住在岛上的一应中馈事宜似乎都交给了燕三太太在操持,这其中的原因为何,燕七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燕子忱晋升为京营参将的事是在午饭前传到岛上的,老太爷老太太高兴得无可不可,立时让人设了香案拜祖宗拜皇上地一通忙活。

年三十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而后团坐守岁,大人们在屋里闲聊,燕四老爷便带着侄子侄女们在外头放炮放花,小十一胆儿贼大,听着炮声一点儿不怕,还在那儿咯咯咯地笑,燕四老爷便将他架在脖子上东跑西蹿,最后以被小十一尿了一后背而告终。

一过子时,孩子们惯例地又闹哄哄地向着家长们讨要红包,老太爷老太太给小十一的红包最重,燕子忱和燕二太太也给了每个孩子一封大大的红包,对于燕四少爷及其后出生的这些孩子来说,这位二叔于他们是很有些陌生的,尤其他还是员武将,比之一向风雅的燕子恪和文质彬彬的燕子恒实在是个很鲜明的反差,哪怕是比较跳脱的燕子恺也不似他这般…嗯,怎么说呢,刚性?痞气?硬派?

总之是这个家前所未有的风格,他的加入一下子便给这个线条略柔和的家庭注入了一股子硬朗粗豪又外放的气息,原本一些总要斤斤计较的事忽然间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燕家的上上下下一时间都在暗暗地观察和适应着这种变化,这个年二房一家成了家里受关注度最高的人。

对此燕三太太颇有些危机感。

好容易大妯娌被迫放了权交到了她手里,如今还没得意多久,二妯娌就回来了,长幼有序,就算大妯娌不再掌理中馈大权,也该轮到二妯娌上手,难不成还要让她把到手的权与利眼睁睁地再交出去?

权利这东西啊,你没沾过手,就不知道它有多美妙,接易接,放难放啊!

燕三太太接连两日都未能睡好,好容易熬到年初二,早早地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去了。

燕七也起得很早,跟着她爹练了会儿拳脚、射了三千箭,回飞鸟居沐浴更衣梳头,吃过早饭就叫着燕九少爷随同长房几个孩子去了岛上的码头,今儿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燕二姑娘要和女婿一并回来,虽然大着个肚子,毕竟也是过年,况且前两日燕子忱夫妇从边关回来她也没能亲自回家来见,这一次算是二礼合一礼了。

远远地便见着燕家负责去对岸接人的船慢慢稳稳地向着岛这厢划来,燕七眼睛好使,一眼就瞅见了站在船头的武琰,武琰眼睛也不差,亦早早地一眼瞅见了人丛中的她,扬起唇角抬臂冲着她招了招,燕四少爷在旁边雀跃着也冲他舞起双臂来:“姐夫!姐夫!我在这儿!”

船抵码头,武琰回身进得船舱将燕二姑娘扶出来,后头几个丫头婆子人人一脸紧张地时刻盯着燕二姑娘的动作,生怕她走得不稳。待上得岸来,双方相互行礼拜年,燕五姑娘和燕六姑娘便上前接了武琰的手扶住她们的姐姐,燕二姑娘因着怀孕脸上富态了许多,人看着也比未出阁时更显得红润精神,看着燕七和燕九少爷时还绽开了一记笑:“两年不见,都长了这么高,小九比小七还高出了大半头。”

“且让他得意一时,明年我再超他半头。”燕七道。

燕九少爷:“…”你长一米八算了。

“走走走,爹老早就等着了!”燕四少爷拽着武琰开心非常。

一行人簇拥着武琰夫妇去了正院,给老太爷夫妇、燕子恪夫妇和燕子忱夫妇拜了年,说了会子话,燕二姑娘便让人扶去了燕大太太所居的风篁坞,连同燕五姑娘,娘儿仨说私密话去了,武琰则同一帮孩子一起去了燕子恪的天水阁,热热闹闹地坐在那里说话。

一时各自活动,燕四少爷便和燕大少爷翻了燕子恪的鱼竿出来跑去外头船边上比钓鱼,燕三少爷同燕九少爷下棋,燕六姑娘旁观,燕七同武琰坐在窗边喝茶说话。

“燕子飞弓当真射得了那样远的距离?”武琰笑着问燕七。

“对啊,因为箭也轻嘛。”燕七道。

“匪夷所思,”武琰笑道,“改日有空教我开开眼。”

“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塞北土产?”燕七道。

“不管是什么,我想那一定与众不同。”武琰笑道。

“算你猜对了,”燕七道,“是射死那达力的那张弓,世上第一张燕子飞弓,产自塞北战场。”

武琰眉尖轻动,笑着伸出拳头递到燕七眼前:“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年礼,谢了。”

燕七便也伸出拳头和他碰了一下:“回礼呢?”

武琰笑着探手往怀里伸,燕七见状不由道:“还真准备啦?跟你说掏出来的要不是十斤一个的大金元宝我可不要啊。”

武琰掏出来的却是一个不知什么质地的、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旧扳指,放到燕七面前桌上,笑道:“说来也是好笑,当我那条胳膊被人砍断时,我第一反应竟不是去拿回自己的断肢,而是纷乱之中先把那手上的扳指给撸了下来。这扳指是我第一次夺得骑射大赛时的奖励,学生时期一直跟着我,比过骑射,打过综武,上过战场,一直舍不得换掉,如今我是用不上了,你若不嫌弃,日常练箭可以戴着它。”

第一次得到的奖励,那时候的热血少年,对未来是抱着一腔的雄心壮志和美好期待的吧。

燕七把扳指套在手上,竖起这根拇指,和武琰道:“那么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继续让它见证荣耀。”

作者有话要说:嗯,文里的同志们过年,我们也要过年了,里里外外都是琐事一大堆。。╮(╯_╰)╭好想把煮雨一枝他们借出来帮我扫扫房子买买年货啥的…

第369章 重逢

年初六,燕子恪官升刑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入参机务,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内阁辅臣。

年初十,燕家要在岛上举办谢恩宴,遍邀满朝文武入岛做客,一为燕家兄弟俩擢升谢恩,二为将在外打仗十多年的燕子忱推进当今的官圈,因着燕大太太已不再掌理中馈,燕三太太又实是能力有限,不得不在燕老太太的指示下忍痛交出一半权来分给了燕二太太,妯娌两个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以至于下头几个女孩儿也不得不跟着加进来帮手。

燕五姑娘却在这当口称病不出,每日窝在桃墟里将养。

燕七这会子也只好甩膀子上了,好在在塞北的时候帮燕子恪打理内宅已经积累了些经验,这个时候不至于太抓瞎,带着一队丫头婆子在岛上各处蹿来蹿去,时不时地还能碰见燕八姑娘带着的那队也在那儿蹿。

待到了初十,一大早就起来了,穿衣打扮,跑着去了紫烟庐,和燕二夫妇一起胡乱扒了几口早饭,然后一家子又去了正院和其他人汇合,再然后男丁们就被打发到了码头去接客,女眷们等在正院儿里。

上午九点来钟的时候客人就开始陆续上门儿了,来得最早的是武琰,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位可不是当客人来的,同着大小舅子们一起在外候着,然后就是武家的后续大部队,武长刀还未从塞北回来,来的都是他的弟兄子侄和家中女眷,武玥冲在了第一个,一下船不管不顾地就向着正院的方向跑,进得正院门,迎在第一个的就是她的好朋友燕七,还没待将人看清,武玥已是一个飞纵扑了过去。

“燕老七——”

“艾玛你谁啊,认错人了啊,一字之差,谬以十万八千里。”燕七抱着她,双臂不易察觉地紧了一紧又松开。

武玥从燕七怀里出来时,一张笑脸上已经全是泪花,狠狠地箍着燕七的肩拼命在她脸上看:“讨厌啊你!都这样了还木着脸!”

“什么眼神儿啊,我都笑得这么开心了,再多高兴一分就背过气儿去了。”燕七掏了帕子递给她。

武玥胡乱拿帕子在脸上抹了几把,眼睛却一味地盯在燕七脸上:“你咋长成这样啦?!怎么这么瘦了呢?!你现在多高啦?快给我讲讲你在塞北过得怎么样!”

“讲啥讲,三天一封信地给你寄,每封信都写得跟本儿书那么厚,能讲的都给你讲了,现在你比我还清楚我在塞北是怎么过的呢,到时候我想不起来就问你。”燕七道。

“我不管,信上讲的和你亲口说的哪能一样——哎呀你想不想我?”武玥这嘴咧着就一直合不上,眼角的泪花也是揩去一批又涌现一批。

“怎么能不想呢,没见我现在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快让我看看你长岔劈了没有。”燕七道。

武玥把腰一叉给她看,两年不见,谁能不变呢?她也长高了,长开了,武家人特有的高个头亦遗传到了她身上,不同于燕七的秀挺,武玥的高是英气俊拔,柔化了的刀锋眉和倾山鼻愈发让她显得干净豪爽,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却是一直没变,白里透红精神十足也没变,那颗赤子般纯真的心亦没变。

“真好啊。”燕七叹道。

“什么真好啊,词不达意的,”武玥开怀地揉搓燕七,有的时候最丰富的言语也难宣泄最强烈的感情,到武玥这儿就只好表现为直接上手了,“你呀你呀,变得让我都快不认识啦!”

“没有吧,我觉得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可爱啊,哪里变啦?”燕七任她揉搓。

“认真说不上来,眼鼻嘴啥的都没变,但是这么整体看起来就是觉得哪儿变了。”武玥停下手仔细打量了燕七一阵,“哎呀我看不出来了!管你哪儿变了,反正回来了就行!”继续揉搓。

这还没揉搓出个一二三,武家的大部队已经进门了,登时一片相似度超高的脸就把燕七给围起来了,七嘴八舌地抛出各种问题来轰炸,一部分是问她好的,一部分是问塞北问题的,还有一部分是关于那达力人头的,燕七一圈话说下来舌头都抽筋了,好容易有人出声把她给解救了下来:“别围在门口了,先去给燕家长辈们拜个年吧。”武们这才哗啦啦地涌向了上房去。

“谢谢啊五哥。”燕七揉着腮。

“不客气。”武珽笑呵呵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啊?”燕七看向这位,这位从脸到身,线条比从前更加成熟硬朗了,一派的器宇轩昂,然而眉间眼角却又有着几分慧黠——没变啊,还是那么狡猾。

“还好,看样子你也不错。”武珽笑着上下打量了燕七几眼,“塞北果然是造就真汉子的宝地。”

“…大过年的气哭给你看啊。”燕七动作浮夸地抻抻身上特意穿的石榴红缎面棉裙儿。

“夸你呢,别得意忘形。”武珽负了手笑着往上房去了。

武家年轻人们刚进了前面上房门,后头长辈们的大军就从院外进来了,燕七挨个儿行礼打招呼,打到最后瞅见一张久违了的面孔:“过年好啊十二叔。”

武长戈淡淡扫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擦肩过去了。

燕七一想:哟,燕老二就在码头接客呢,这二位已经碰过面啦,居然没有打起来吗?

武玥给燕家众长辈拜完年后就跑了出来和燕七站在一起说话,她问燕七在塞北的生活,燕七问她和陆藕在京中的生活,明明彼此通信中都已写过的事,还是要细细地再问上一遍才肯放心。

客人陆陆续续进门,燕七也不能总站着不干活,一趟趟引着女眷进门,时时关照着有各种需求的客人们,还得盯着下人们好生伺候着,武玥就在旁边陪着,陪了一阵觉出蹊跷来,悄悄一拽燕七袖子:“怎么不见你大伯母出来管事?”

“她这两年身体不大好。”这消息也是煮雨跟燕七叨咕的。

武玥就没再说什么,毕竟现在那位已不仅仅是燕七的大伯母,还是自己亲二嫂的母亲,于是转而笑嘻嘻地用胳膊肘一拐燕七:“这回见着亲娘了,有没有哭着偎娘怀里撒娇?”

“那是小九才干的事。”燕七果断造谣,“我娘成天听我夸你,都快不想要我这个亲闺女了,一心想着认你当义女,我昨儿偷偷瞅见她连认义女的礼物都准备下了,你今儿可得小心着些。”

武玥哈哈笑:“那敢情儿好,从今儿后就多一个人疼我了,我还能跟你争宠,你还得管我叫姐姐!”

“哎,说到这个,我连你和小藕的及笄礼都没能参加成。”燕七叹了口气。

“有什么呀,反正你送的及笄礼物我们都收着了。”武玥一摆手,却又问燕七,“你的及笄礼眼看就到了,说好怎么办了吗?”

“简单办一下就行啦。”燕七道。

“那怎么成,及笄可是女人的大事,你想简单办你大伯也未必同意。”武玥可是知道燕七她大伯宠侄属性点有多高的。

“就是跟他商量过后决定的啊,”燕七道,“我们家这两位刚升了官,已经有点过于招眼了,今儿又办了这么一场大宴,后头该低调点儿,我的及笄礼就简简单单的最好,到时候就请你、小藕、崔晞他们,几家平时比较亲近的客人就行了。”

“哎对了!听说崔四和萧八也跟着你一起去塞北了?”武玥忙问。

“快别提了,崔小四那孩子一直瞒着崔大人夫妇,直到从塞北回来才告诉,回来第二天就从家里让人给我带信,说是崔夫人知道了真相后当场就吓昏过去了,待会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崔大人和崔夫人了。”

“这的确…咳。”武玥也没好主意帮好友,一抬眼瞅见院外来人,忙叫起来,“小藕!”

陆藕快步过来,未到跟前眼里已是含了泪花,燕七迎上去,四只手交握在一处,陆藕这泪珠儿就簌簌地往下掉,“快别哭了,我那帕子上还沾着阿玥的眼泪鼻涕呢,都没法儿给你用。”燕七道。

陆藕被逗得一下子带着泪笑出来,武玥在旁边捶了燕七一拳,陆藕自个儿拿帕子边擦眼睛边道:“可算是回来了,还担心塞北那边太苦,太磋磨人…”

“除了天气略干燥之外还是挺好的,对了,你那个救饥方可没少救人,乔大人跟你说了吗?”燕七问。

陆藕脸腾地就红了,含糊地道了一句:“这有什么可说的。”好在走在她身后的陆太太正好进门,燕七武玥忙着行礼就没再和她提乔乐梓那一茬。

因在外头站着太冷,燕七就让武玥陆藕陪着陆太太去招待女眷们的厅里坐,自个儿仍在外面负责接引新上门的女客,直到快用午宴时才去了厅里,同着武玥陆藕缩到角落里好生地叙了回离情,午宴过后是戏班子表演,仨人也顾不得听,溜去了飞鸟居继续说,越说越觉得这两年中彼此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说到,比如武玥成为了锦绣综武女子队的主力,比如陆藕在全京书院乐艺大赛上取得了弦乐部门第三名的荣誉,以及一些身边事,比如谢霏接连两次再度在骑射大赛上败给了程白霓,比如陆莲的姨娘生下了一个女儿,却因产后失调恐再难有孕,再有一些京中的要闻,比如闵家受姚立达的牵连,闵贵妃由贵妃降为了嫔,生下的小皇子也交给了皇后抚养,她的父亲闵慎中从正二品的户部尚书直降为礼部仪制清吏司的五品小郎中——这还是因着见机早,早早就开始撇清和姚立达的关系,甚至就在姚立达伏诛前夕,闵慎中就“大义灭亲”地在朝上参了姚立达一本,还上了道罪己折,来了手“举报有功”、以退为进,能保住官儿做就已经很不赖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陆莲万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计地嫁进了皇帝的亲家家族后,没两年她公公就由二品变成了五品,比乔乐梓还低上整整一大级,更别说她丈夫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天天在家坐吃等死,家里头现在就一个小姑子闵雪薇,那姑娘又岂是她敢招惹的,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沤血了。

“而且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武玥后头说道,“这两年官眷圈子里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起来,小藕也这么说。”

“哦?怎么个奇怪法儿?”燕七问。

作者有话要说:重逢真是有好多琐碎的细节不得不交待啊,我也好捉急。。

第370章 可怕

“好几家太太都不怎么爱出来参加宴请了,就是咱们以前悄么叽儿观察过的那几位最爱凑热闹的,后来我和小藕发现有好几次大宴都没见过她们,”武玥压低着声音和燕七道,“另还有两三家大人把自家太太给休了,只不过原因各异,行事也低调,没引起什么大的影响,原本我们也没怎么察觉,还是听我五哥说起,这才特别注意了一下,另还有几件更可怕的,这却是从乔大人那里听说来的了,小藕你说。”

陆藕脸又红了,却见燕七看着她,只得瞪了武玥一眼,道:“这几件事也是经过有意压制才没在这个圈子里造成太大影响——听闻有两家太太先后因突发躁狂,拿刀砍死了贴身家下,甚至还有一位直接便拿剪子将庶女给捅了——这是较严重些的,另还有几位说是得了疯症,大多时间里看着很是清醒,对人也好,可时而便疯症发作,又是喊又是哭,还总说有人要害她要杀她,见人就打,六亲不认,谁都不敢近前,等这疯劲儿过去,人就又恢复如常,行止有礼,与常人无异,找了多少郎中来看都不济事,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先我们都还觉得这些不过是偶发之事,可后来听我五哥说,这些事之间必然都有着某种联系,否则为什么突然在这两年间会有这么多起类似的事件发生?为什么都发生在官家太太身上?”武玥神秘脸,“只不过目前没有什么实证能解释,五哥不让我们乱往外说。呃…小七?怎么了?”

武玥被燕七黑沉的瞳子吓了一跳。她不知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过于迟钝,直至现在才发现在方才说话的过程中,周围好似有着那么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让人心生凛意。她分不清这气场里所包含着的是怎样性质的情绪,但这让她莫名地有点透不过气。

“啊,抱歉,我失态了。”燕七道。

武玥:“…”你哪里有态来着?

正说着话,奶娘抱着小十一找过来了,心惊胆颤地爬上树屋,哆哆嗦嗦地向五六七行礼,和燕七道:“泷哥儿吵着闹着要找小姐,没法子,只得将他抱了来。”

“快来快来!”武玥开心不已,上前把小十一抱住,“叫姐姐。”

“叫姐姐。”小十一学舌。

“叫声姐姐给你吃栗子。”武玥道。

“声姐姐。”小十一道。

“…”武玥。

放小十一下来满屋乱跑,仨人坐炕上给他剥栗子,武玥就问燕七:“复学的手续你几时去办?”

“过完年之后了吧,小藕还要继续上学吗?什么时候办婚事?”燕七看向陆藕。

陆藕红着脸假装没听见,只管拿栗子投喂小十一。

武玥坏笑,告诉燕七:“据说是乔大人怕小藕年纪小,早早嫁过去会受罪,主动提出可以多等几年,陆伯母也觉得好,想着等小藕十六岁以后再说。”

燕七瞟她一眼,这家伙知不知道“受罪”在这里是啥意思啊。

“不过现在小藕家里清静多了,娘儿俩多做几年伴也是好的。”武玥意有所指地冲燕七眨眼。

陆经纬下放了,陆莲也嫁出去了,剩下个许姨娘,没了陆经纬罩着早就被宫里来的那位江嬷嬷给收拾老实了,加上她这胎生的又是个女儿,后头能不能再生还不知道,陆经纬更不知几时才能调回京来,等他回来她没准儿就已是人老珠黄,主母要是善良点呢,还能让她活到那个时候,要是狠点儿,直接让她“病”死,陆经纬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死都没处申冤去。

所以现在陆藕家里可谓是一片清明,许姨娘窝在她那小院儿里成天屁都不敢放一个,江嬷嬷又是一把管家的好手,一边带着陆藕学习中馈,一边替母女俩调.教下人,以前那些个不顶用的、被许姨娘收买了的、陆经纬家里的经年老仆,这两年全让江嬷嬷以各种手段各种借口给打发了出去,新启用和提拔上来的全是陆家母女的亲信和买来的背景干净的新仆,从头调.教,只认她母女俩为主,牢牢地将陆家整个宅子握在了自个儿的手心里,这会子即便陆经纬调回来,在内宅这一亩三分地儿上,那也是陆夫人说了算。

“怪不得小藕这两年未见愈发长得滋润了,”燕七道,“这心一宽啊…”

武玥:“体就胖。”

燕七:“逢喜事啊…”

武玥:“精神爽。”

陆藕又好气又好笑又脸红,起身就要怼这俩说相声的,说相声的们抱头四散奔逃,小十一也跟着逃,一边逃一边咯咯笑着喊:“爽——爽——”

笑闹闲聊一阵,三个人夹带着小十一从飞鸟居里出来,毕竟燕七是主,不能总搞小团伙,还得帮着家里大人应酬一下其他的客人,于是不紧不慢地往前头去,四处走了一圈,看看哪些客人有什么需要,招呼自家下人该添茶的添茶、该补点心的补点心,然后在燕四少爷的锦茵精舍外面的空地上看到了他和武珽等一伙子综武队的成员在那里抖箜竹玩儿,萧宸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