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后是答应了?”桓帝满目欣喜,抓住太后的手高兴道:“儿子早就知道,母后一定会支持儿子的!”

太后不置可否,只道:“那你先说说,心中有什么计划没有?”

桓帝忙道:“儿子大致想过了。所谓知人善用,做皇帝的不一定要是文武全才,懂得怎么任用臣子便行。儿子坐镇青州只为更好调度,免得各个将领不服,或是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具体战略还得大家商议。”

“说得不错。”太后微笑颔首,又问:“你走了,国中的事情又怎么办呢?”

桓帝半跪了下来,俯在太后跟前道:“儿子不孝,有请母后辛苦操劳一些时日。若是母后肯答应儿子,此次亲征便成功了一半,有母后坐镇后方,儿子纵有不当之处也能弥补了。”

“瞧你说的,母后不答应你都不行了。”太后笑着叹气,将皇帝扶了起来,“皇帝亲征不是一件小事,光有母后支持,你小舅舅他们护着你还不够,回去拟好了大局部署再过来说。”说着,慈爱的看了看自己儿子,“另外,你只能坐镇青州城内指挥,不可贪功上前线,那样既不安全,也会成为前方将士的累赘,母后更会为你日日夜夜悬心。”她认真问道:“佑綦,你能答应母后吗?”

桓帝郑重道:“是,儿子一定不忘母后的话。”

双痕在门口听了个大概,送走皇帝以后,赶忙进来道:“娘娘,你怎么能任由着皇上的性子来?皇上才多大年纪,亲征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太后曼声道:“不答应,皇上会跟哀家别扭一辈子;不答应,等哀家走了以后,皇上也没有威信驾驭朝臣,大燕朝不就乱了吗?”说着摆手,“亲征的事就这么定了,你去研墨备纸,哀家要给皇上挑一些有用的人,辅佐皇上此次亲征凯旋而归!”

“是。”双痕无言,只好转身去研化墨汁铺纸。

太后走到书案前坐下,一手握笔,一手轻轻扶住宽大广袖,良久却又把笔放下。窗外那一望无尽的碧蓝天空中,缀着一朵朵雪白云朵,一群灰色宫鸽在皇城上空不断盘旋飞翔,鸣声自高中传了下来。

双痕见太后出神不语,小声问道:“娘娘,不写了么?”

“等会儿再写罢。”太后起身,脚步轻缓走到了窗扉前面,对着天空自语道:“此次皇上亲征,忻夜多半也是要去的。”她微微侧首,“出征之前,我想再见一见他。”

第二十七章 母子

有太后的支持,皇帝亲征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云琅身为护国大将军,出征事务自然比别人更忙些,长时间在宫里呆着,连刚刚怀孕的妻子也顾不大上。不过云枝在宫中的时间却更多些,因为父母皆是自顾不暇,干脆住进了宫里,每天吃住起居都跟着太后一起度过。

云枝昨天倒是回了公主府一趟,不过一大早又赶回宫来,手里揣着个小绣囊,小心翼翼递到太后面前,“姑母你看,这是去年娘亲在普光寺求的平安符,戴上它就能保佑平安,等下我要送给皇帝哥哥。”

太后含笑逗她,“这么大方?不心疼?”

“当然不了。”云枝将绣囊揣进怀里,一本正经道:“又不是给别人,给皇帝哥哥我才不心疼呢。”毕竟是小孩子性子急,说着就往门外走,“我去瞧瞧,皇帝哥哥什么时候才过来。”

“月儿,先回来。”太后微笑叫住她,“皇帝哥哥要去前线打仗了,事情多,先不去打扰他,你自个儿先玩一会儿。”

“嗯…那好吧。”云枝虽然不是太懂,也只好转身回来。自己爬到梨花木椅子中坐下,两只小脚悬在空中胡乱摇晃,晃了片刻,突然跳下了椅子,“姑母,前天我去御花园玩的时候,东边有好多美人在跳舞,一个比一个好看呢。”

太后正在想着纷乱复杂心事,听她说话,不得不停下思绪,笑道:“小小年纪,也知道什么是美人儿?”

双痕进来笑道:“是说歌舞坊的舞姬罢。”

“对啦,就是叫歌舞坊。”云枝凑近了些,抱住太后的腰身央求道:“姑母,也让月儿去跳舞好不好?等月儿学会了,第一个就跳给姑母看。”

“瞧你,小嘴甜的。”太后伸手揽她入怀,与双痕笑道:“这丫头鬼灵精着,一准是回家说了,她娘亲那边不同意,所以想着法儿又来求我。”

双痕笑道:“奴婢也觉得是。”

“才没有呢…”云枝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揭穿,脸上不好意思,拉起太后的广袖藏住小脸,在袖子下嘟哝道:“姑母,你不是最心疼月儿的吗?”

太后怕她捂着闷热,拍了拍,“好了,出来吧。”低头笑道:“改明儿就给你挑个最好的师傅,还不满意?再不出来,姑母可要反悔了。”

云枝赶紧抬起头来,拍手道:“满意,满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桓帝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在外面就听见嚷嚷了。”

“姑母,先不告诉皇帝哥哥。”云枝悄悄拉扯太后,附耳悄声,“等月儿学好了,然后好吓皇帝哥哥一跳。”

太后含笑点头,“行,保密。”

“怎么,还不让朕知道。”桓帝笑了笑,并没有多加过问小孩子的事,入了座,朝太后问询道:“后天儿子就要去北边,母后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太后淡笑道:“也没什么,该说的都说过了,能用得上的人也给你了,不过就是盼你凡事小心一些。”松手让云枝自己去玩儿,然后道:“如今大事都定了下来,明天应该闲着,不如在西林举办一次比武大会,挑几个得力的侍卫在你身边。一则,算是鼓舞一下将士的士气;二则,母后也才能放心的让你去。”

桓帝点了点头,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正好可以在祭祀天地之后举行。”

这段母子间的闲话家常,桓帝并没有往别处多加细想,太后却自有她的深意,不过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到了晚间,双痕服侍着太后梳洗卸妆,悄声问道:“娘娘今夜怕是睡不着,要不要奴婢陪着说会儿话?”

太后默默摇头,淡声道:“那把剑拿来了吧?给我瞧瞧。”

“嗯。”双痕应声,从橱柜里捧出一方乌木盒子,小心打开,内里躺着一柄做工精致的宝剑,“二老爷下午让人送进来的,这么些年了,保存的倒是甚好。”

太后轻声叹气,缓缓抚摸着剑鞘上的粒粒珠玉,“这柄‘斩天’装饰太过华丽,忻夜拿在手里未必好使,只是在我手里也是白放着,还是忻夜拿着才最合适。”

双痕垂首轻声,“要是光帝爷知道公子的话,不知该多高兴呢。”

“不说了,早点睡吧。”勾起了前尘往事,太后的心里有些哽咽不好受,又眷恋的看了看,这才将‘斩天’放入了剑盒,“走罢,月儿应该都睡着了。”

次日天晴,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西林猎场的南边有块空地,平时供御林军操练之用,因为今日比武大会,早早的便提前将场内戒备起来。此次比武有弓、剑、枪三项,前三名都有奖励,再加上太后、皇帝都来观看,场中的将士们皆是人心兴奋。

因为皇帝即将远行,太后特意传了恩旨,让几位年轻妃嫔也来观看,自己则搂着云枝坐在彩台中央。桓帝祭祀天地回来,身上还是一袭明黄色的九祥云纹龙袍,吩咐可以开始比赛,然后笑道:“还是母后的主意好,儿子此刻都快忍不住想去试试了。”

“皇帝哥哥”云枝跑上前去,从怀里掏出藏了一夜的绣囊,“昨天忘了,这是给皇帝哥哥的平安符。”

太后在旁边笑道:“月儿昨天睡觉也都带在身边,连母后帮拿也不让呢。”

桓帝笑道:“是么?那朕可要好好收着。”

“那当然!”云枝两手捧住皇帝的手,用力握了握,“皇帝哥哥要一直带在身上,不光是保佑平安,看到它的时候,也就能够想起月儿了。”

“好。”桓帝笑着点头,当面将绣囊塞进了自己怀中,“一直带着,一刻也不离开。”

“还有,还有…”云枝正在念叨,彩台底下有人大声宣唱比赛开始,顿时热闹不堪起来,于是便俯在皇帝耳边咕咕哝哝。她一面说,皇帝便一面含笑点头,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声音早被台下喧哗掩盖过去。

太后心不在焉的看着比赛,拨茶半晌也没有喝,湖阳公主坐在旁边,目光总是不离傅笙歌的身影,云皇后、瑜妃等人则关注着皇帝。因此台下虽然热闹,其实台上的人都没把心思放在上头,倒是彩台周围的宫人们兴致勃勃,不住跟着叫好喝彩。

比赛进行了有一段儿,随着一声锣响,弓箭的前三名已经角逐出来,分别是慕允成、慕允行和另一名二等侍卫杨诚。过了片刻,傅笙歌摘得了枪术的第一名,没过多久又得了剑术的第二名,因此在场中显得最为风光。

湖阳公主是今天最高兴的那个人,见太后一直恍然出神,略微着急,推了推自己的母亲,“母后,该给胜出的人唱赏儿了。”

桓帝传话,将该得赏的八人召上台来。

云枝一眼认出了晞白,大声道:“大哥哥,你也在啊!”

桓帝低声哄道:“听话,先乖乖的坐着。”

慕允成、慕允行都是慕家子弟,太后颁了赏赐,又对二人多说了几句,让后才打发告退下去。其余几人也照例颁赏打发了,单独留下傅笙歌和晞白,先给了傅笙歌双份的赏儿,末了嘱咐道:“笙歌,你不比别的侍卫们,这次跟着你爹爹他们去北边,记得多在军前为皇上效力。”说完这话,微微偏头看了女儿一眼。

湖阳公主虽然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得。傅笙歌自然也明白太后所指,欠身回道:“是,一定不会辜负太后的期望。”

“下去罢。”太后微笑垂着眼帘,静了一瞬才道:“双痕,把那柄剑拿出来。”

双痕让人将剑递了上去,隔帘唱道:“侍卫颜忻夜,叩谢太后娘娘恩典。”

桓帝略显诧异,“这…”

太后倒是神色不动,侧首淡笑,“听你舅舅说,这位颜侍卫曾经救过月儿,当日也没好好感谢他,所以母后帮他补个人情。”

桓帝闻言方才释然,笑道:“也是,朕倒忘了他救了月儿。”

太后往前看了片刻,艰难不舍的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晞白,侧首与皇帝道:“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只要身边的人能护得你周全,别说是一柄宝剑,就算是十柄母后也舍得。”

桓帝应道:“母后放心,儿子凡事都会小心的。”

云枝见话题说到晞白身上,赶忙朝皇帝道:“大哥哥的武功最好了,跟着皇帝哥哥一起去,一定会保护好皇帝哥哥的。”

“会的,会的。”桓帝偏头笑道:“皇帝哥哥知道了。”然后朝下道:“下去吧。”

“谢太后娘娘、皇上赏赐。”晞白躬身,依礼退后离去。

分明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已经是九五至尊的天子,一个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太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默默看着晞白离开。有那么一刻,真想把那个可疼可怜的孩子叫住,把一切都说清道明,让他从此留在自己身边不受委屈。可是那样的话,局势便会不受自己控制,更无法预料会掀起何样波澜,很可能一切都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太后来西林看比武,不过是为了能够见晞白一面,其他的项目,自然也就没有兴趣再看下去。回到弘乐堂后,召来云琅嘱咐道:“忻夜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如同护卫佑綦一样保护他,此次出征北战,一定要让他们平平安安回来。”

“姐姐放心。”云琅刚从西林回来,身上还是一副银色的大将战袍装束,撂开袍摆坐下时,透出统领千军的气度,“忻夜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留在城里,忻夜自然也是留在城里的,最多也就到军营里看一看,前线战火纷飞的地方,是绝对不会让他们亲自去的。”

“那就好,总归有你和凤翼在。”太后说到凤翼,不免又想到了傅笙歌,“笙歌那个孩子又不一样,他是铁了心要立功的,你们应该给他一点机会,只是不要求功心切去冒险就行。”

云琅也大概知道侄女的事,闻言笑道:“我知道,一定给棠儿带个好驸马回来。”

太后细细想了想,觉得差不多都已经交代妥当,只是仍旧放心不下晞白,思量半晌又道:“因为忻夜,该调开的人差不多调走了。后面的太妃们倒是不要紧,见过光帝爷的人也少,再者她们出不了懿慈宫。不过…”

云琅见姐姐迟疑,问道:“不过什么?”

“哎…”太后叹气,“我总是担心朝堂上,万一有哪里没想到的人,或是意外之外的事,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大妥当。所以,想让你找机会把忻夜编到军营里,一定要自自然然的,最好是让佑綦亲口提出来。

云琅沉吟道:“我记下了,不过此事还得慢慢找机会。”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得后院窗外云枝说话的声音,唧唧喳喳的,一会儿说着‘皇帝哥哥’,一会儿又是‘大哥哥’,身边的小宫女则是唯唯诺诺。太后知道云枝很快就会进来,岔开话题问道:“敏珊呢,最近几天好一些没有?”

“还好,就是我暂时不能照顾她了。”云琅脸上略有歉意,侧头看见女儿蹦蹦跳跳跑进来,不由皱眉,“你在家里闹腾的还不够?怎么到宫里也这么没规矩?”

“我很听话啊。”有太后在跟前,云枝便不那么怕她父亲,躲在太后身侧,笑眯眯仰起小脸,“姑母,我没有淘气对吧?”

“姑母能说有吗?”太后淡淡笑问,她待小孩子一向甚是耐心,此刻也没有表露出烦乱的心情,朝云琅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月儿了。”

云琅的确事务繁忙,眼下还真没有空闲教训云枝,起身告辞,自侧门出了弘乐堂。一路向东而行,赶到醉心斋询问皇帝北征事宜。正巧桓帝在院子里站着,傅笙歌、晞白也在,二人见他过来,一起上前抱拳行了礼。

“小舅舅。”桓帝笑着招呼,“这会儿来得正好,刚才还说着剑术、枪术的事,让他们俩比划比划,小舅舅你来指点一下。”

云琅看了看三人,笑道:“皇上何必着急?马上就要去北边了,军营里天天都要比划比划,到那时候,只怕皇上都要看得厌烦了。关于北征的事情,还有一些细节要跟皇上商议,比武的事不着急,不如等去了北边再说。”

桓帝也就是随口一提,当即颔首,“嗯,小舅舅跟朕进去细说。”

等着恭送桓帝和云琅进去,傅笙歌方才示意,招呼晞白往外院走了走,近身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赶上战事,刚好你也要去,以后我们在一个战场上杀敌,彼此还得多加照应才是。”

晞白点头微笑,“是,还请傅校尉多多指教。”

“我可不敢。”傅笙歌笑了笑,指着晞白腰上的华丽宝剑,“皇上平时就十分的喜欢你,如今太后连这般贵重的东西都赏了,可知有多看中你,我可是不敢再跟你比。”

晞白将‘斩天’拿在手里,问道:“这剑有什么来历吗?”

傅笙歌抽开剑鞘,看着锋利的剑刃道:“以前仿佛听说宫里有一把古剑,叫做‘斩天’,有些什么神魔鬼道的传说,据说是用来辟邪用的。我也不是太清楚,总之是一把挺贵重的剑,放在皇宫里多年了,没想到太后那么大方给了你。”

说到太后,晞白不由微微出神。

先前太后赏赐宝剑时,虽然并没有单独跟自己说话,可是即便隔着一层纱帘,也仍然能感受到太后关注的目光。而且那种目光温柔异常,像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恍惚就是慈母在眷恋爱子一样。

晞白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太后有什么理由要留意自己?即便是救了小郡主云枝,这样的理由似乎也太过牵强。或许,母仪天下的女人都是如此,天下苍生皆是她的子民,对待谁都是温柔似水。

“想什么呢?”傅笙歌看了一眼,告辞道:“我还得到京营里去一趟,先走了。”

晞白挨到轮班换人,揣着心事回到了双隐街的住处。苏拂因为听说了北征之事,近几日都是很早就从药房回来,见他走进屋来,倒了一杯温温的茶水递上,“怎么样?已经定下来要去北边了。”

“嗯。”晞白接茶坐下,看着茶水心不在焉道:“皇上点了我的名,而且今天太后还赐了一柄宝剑,去是一定要去的。再说,国家有难出力也是应当的,二叔的案子可以先放一放,等这场战事完结再查也不迟。”

“那倒不必。”苏拂嫣然一笑,“上次追查无影门时,咱们不是得了一柄匕首么?我对上面的淬药研究了许久,大致弄清了成分,里面有产自霍连的‘褐石粉’,所以我也准备去北边一趟。我过去查无影门的事,你好好的跟着皇帝打仗,到时候国事家事一起了结,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自己去?”晞白不放心,“让五蕴、六尘跟着你,他们俩功夫都不错,而且也比女子行走江湖方便,多少能帮上你一点忙。”

苏拂笑道:“都走了,华音一个人怎么办?”

“当然是跟你们一起去!”华音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二人,“你们倒好,都一起往北边去了,还要带走五蕴、六尘叔叔,我可不想自己留下来。”

苏拂盈盈一笑,“呵,这下可热闹了。”

“不要胡闹。”晞白摇头,将她拉到身边道:“又不单是出远门,北边战火连天总归不安全,你还留在京城里,实在不行就让五蕴也留下。”

谁知道找来五蕴一说,他也不答应,“少爷,别的事五蕴都听你的,可是唯独这件事不行,我和六尘一定要跟少爷过去。我们都想好了,眼下京城正在招募兵士,虽说我们年纪大了点,但肯定不会输给那些混饭吃的小子,等我们都入了军营,在战场上也能对少爷照应一下。”

“是啊。”六尘也道:“况且我们都是沙场中长大的,今生还有机会重回战场,说什么也不能不去,少爷你就别让我们憋死在京城了。”

华音抿嘴一笑,“哥哥,你这回不能再丢下我了吧。”

“没事,你忙你的。”苏拂将华音揽在身旁,“反正我是个大闲人,到时候就由我来照顾华音。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带着她去冒险,到了青州那边,我就把她交给妥当的人看着,免得华音在京城隔得太远,有什么事都照应不过来。”

晞白被众人说得无话可说,况且华音一人留在京城,自己也的确不大放心,于是笑道:“你们把道理和决心都讲完了,我还能反对吗?”

苏拂与华音对视了一眼,两人偷偷一笑。

六尘看见晞白腰上的佩剑,问道:“好像不是云将军给的那把,怎么这般华丽?”

晞白便将今日的事情说了,苏拂在旁边趣道:“了不得吧,你们家少爷就是有人缘儿,皇上、太后见了都喜欢,一点不像平时我们见着那样。”笑完又道:“别藏着了,快把宝剑抽出来瞧瞧。”

“我来。”五蕴“唰”的一声,抽出锋利泛着寒光的剑刃,仔细看了看,皱眉道:“奇怪,这不是‘斩天’吗?”

晞白忙问:“你认得?”

五蕴道:“怎么不认得?你问六尘。”

六尘点头,接话续道:“这把‘斩天’是上古宝剑,用来做兵器未必趁手,不过却是驱恶避凶的灵物,详细的空了再说与你们听。当时是大老爷得到的这柄剑,因为不适合沙场上用,就特意派人送回了朝廷,当做献给皇上的礼物。”

苏拂讶异道:“是皇上身边的东西?”

“开始是。”六尘往下说道:“后来因为同晖皇后慕氏偶然染恙、睡眠不宁,先光帝爷担心是妖邪作祟,便将此剑赐给了她,放在凤鸾宫做辟邪驱魔的器物。大老爷知道后有些不大高兴,觉得天子太宠女色,不过皇宫内院的事不好多加过问,也就算了。”

五蕴补道:“这柄剑不可能乱传,应该一直都在太后手里收藏着的。”

晞白点头,“是,今天便是太后赏的。”

苏拂脸上带着疑惑,问道:“真是奇怪,如此大有来历的宝剑,太后为什么会轻易赏了人?皇宫里面有的是好东西,赏什么不都一样。”

“我也想不明白。”晞白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不由又想起太后那模糊的神情,怔了片刻,自语道:“太后说是为了皇上的安全,想来应该是这样的吧。”

苏拂闻言道:“也有可能,谁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

对于晞白来说,太后简直就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可是不管怎么样,有什么谜团都跟自己无关,多想也是无益,应该静下心来想想北征的事才对。他本来就不是心思太重的人,自己解开了,也就不再去胡思乱想,对众人道:“既然大家都要去北边,这两天就好好准备一下吧。”

第二十八章 将女

六月初八,征北大军从京城西门向北出发。云琅、凤翼各领了六万大军,一路上兵马急行奔赴,于六月十四清晨到达青州边境,中午便在青州大阵扎下军营。皇帝的御驾则要慢一些,由京营大统领贺必元带着四万亲兵,沿路保护圣驾,于六月十八到达军营后方的清河城,这是离前线最近的地方。

清河城与前线大营相距十来里,骑上好马急行,一刻钟便可跑一个来回,给皇帝传递前线消息极为方便。而最主要的是,清河城是历代固守边境的军事重镇,城防工事都预备的极为稳固、易守难攻,乃是皇帝亲征时最好的驻扎之地。

眼下虽然前面战火不断、时有骚乱,清河城内却是一派祥和气氛,加上皇帝亲临清河城,甚至使得城内的气氛颇显喜庆。桓帝到达当夜歇了一宿,第二天便开始处理呈报上来的军务,到了晚间,再与从前线回来的云琅商议一番。

云琅身为大将军要在前线督阵布局,晚上又要与皇帝商议到亥时左右,如此过了几天,眉宇间不由透出一些疲惫之色。桓帝琢磨了一下,与他道:“小舅舅不比别人,整个青州大局都要靠你,累坏了不值当,以后不用每天跑来跑去了。”

云琅着一身雪银色大将军盔甲,正站在皇帝旁边指点地图,闻言笑道:“前线的局势可谓瞬息万变,光是纸上谈兵是不行的。”

桓帝摇头道:“小舅舅如此辛苦,倒像是朕跑来添乱子了。”

“这样吧。”云琅朝晞白招手,与桓帝道:“皇上身边不缺侍卫,不如调一个跟在我的身边,每天把前面的形势瞧清楚了,回来再跟皇上细细回禀。若是臣有需要单独跟皇上回禀的,就写个折子让他捎回来,皇上有什么想问的,也让他第二天再带过来,这样两边都省事一些。”

桓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颔首道:“嗯,就这么办。”说着又朝晞白笑,“朕也想跟在大将军身边,感受一下前线的气氛,可惜不能去,眼下要是能做个侍卫就好了。”

晞白不由笑了笑,云琅也笑,“皇上还有更要紧的事务,何必羡慕一个小侍卫?等到前面战况安定一些,臣做好安排,皇上再到军营里巡视一番,也是一样。”

“是。”桓帝笑着点头,“不早了,小舅舅今天早点回去吧。”

第二天傍晚,晞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跑了回来。桓帝正好在营帐外面,上前看了看马儿,笑道:“呵,你还拐了一匹好马回来。”

“见过皇上”晞白与皇帝行了礼,回道:“马儿是韩将军送给大将军的,说是这匹马儿从小在青州长大,历经战火、识得路途,大将军怕臣来回跑的不方便,所以又转赠给了臣,也好每天往来快一些。”

“的确是匹好马!”桓帝赞了一句,颇有兴致,“不知道跟朕的‘御天’比起来,那个更好一些。”

倘若换做别的朝臣,多半都会说自然是皇帝的马儿更好,晞白还没有阿谀奉承的习惯,只是如实回道:“臣也不知,皇上骑一骑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眼前的这个侍卫不卑不亢,桓帝颇为喜欢,心里突然灵机一动,凑近悄声道:“不如我们各自骑上一匹,在附近跑开比一比。”

“这”晞白有点为难,“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