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恨恨道:“那你来做什么?!”

李植一本正经道:“看美人啊。”

云枝气得扭过脸去,发狠道:“回去告诉你舅舅,别以为滁州就是自己的天下,私藏民女罪名不小,他未必担待的起!”

李植点了点头,正色道:“好的,在下一定替姑娘转达。”

云枝抿紧了嘴唇,决定不再说话。

其实云枝虽然面上镇定,心里却是急得不行,眼下人生地不熟的,若真是有什么变故发生,又有谁来搭救自己?本想过报出自己身份,然而转念一想,贺府扣押自己乃是事实,若是知道自己是小郡主,只怕未必吓得立即放人,反倒很有可能杀人灭口。毕竟贺府的人谁也拿不准,得罪太后慕家会有什么祸事。

“喂…”云枝忍了又忍,再次开口,“你们这里可有璎珞斋?”

“有是有,不过”李植讶异道:“都这个时候了,姑娘还有闲情雅致看首饰?”

“不用你管。”云枝懒得跟他斗嘴,从腰间解下一柄精致的弯月状匕首,“我也不指望你救我出去,只替我送一下东西便好。到了璎珞斋,把这个交给他们掌柜”因见李植不置可否,急道:“这样也不行吗?又害不着你什么?!”

“是害不着我什么,不过…”李植挑眉,上下打量着云枝,“虽说替佳人办事原是应该,但多少也应该有点辛苦费吧。”目光落在云枝腰间,指了指上面追着的一只小玉兔,“把坠子送我,回头就替你跑一趟。”

“这个不行!”云枝当即打断,很快偏头摘下一对明珠铃铛耳坠,“给你,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李植放在手里掂了掂,自语道:“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云枝强压着心头火气,露出笑容,“就算拆散了买,也能值个上千两的银子,你若是不信,可以到珠宝铺去问人。”

“好吧,我先去问问值不值钱。”李植似乎勉为其难,将匕首和耳坠一起揣入了怀中,正巧外面仆妇探声催促,便又笑眯眯的出去了。

那柄弯月匕首,原是云枝悄悄偷出来玩儿的。有次偶然听得父亲说起,此物乃慕家世代祖传,甚是珍贵,有隐约说起什么璎珞斋,什么见物如见人,至于究竟有什么来历用途,却是不太清楚。

李植会替自己送信吗?滁州璎珞斋的掌柜会不会认得出来?那柄匕首到底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贺府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自己真要一辈子困在此地?云枝忐忑不安的回到房间里,默不作声,丫头们不敢多加询问,只是悄悄的守立在院子里面。

风过树叶,发出单调枯燥的“沙沙”声,将时间一点一点吹散,夜色也渐渐的浓郁起来。不多时,便已经是满天星子闪烁,仿若一把把银钉嵌在夜幕中,与地面的灯火彼此呼应。

夜空下,一匹快马正朝着京城方向飞速狂奔,仿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骑马的人不断挥着马鞭,在官道上踏起一地烟尘。

晨昏交替,天明时一纸密信呈到太后手里。

“小郡主到了滁州?”双痕问道。

太后点点头,“照信上的描述,应该是她没错。”整整悬了两天两夜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吩咐道:“派人给皇上送个信儿,另外乐楹公主府上也赶紧说一声。”

“是。”

太后又朝来人问道:“璎珞斋救出人以后,安置在哪儿了?”

“那位姑娘已经走了。”

“什么?!”

来人回道:“按照规矩,我们只有保护合欢刀主人的义务,却没有限制主人行动的权利,那位云姑娘被救出以后,就跟一位李公子走了。”

第四章 奇遇(二)

云枝脱离了贺府,便骑马继续去追晞白,因为耽搁了几天,早就不见踪影。好在先前听华音说过,晞白要找的离朱草统共三个地方有,算算路程,估计此刻正在赶往须水镇的路上,于是一路策马飞奔。

谁知刚出城没多久,那李植也骑马追了出来。

云枝看了他一眼,还没问话,李植自个儿先笑道:“我替你报了信,回头舅舅知道定要剥我的皮,还是赶紧溜之大吉的好。正巧,这段日子好久没出门了。”手下抽了一下马鞭,“再说你人生地不熟的,我领你到处转转。”

“谁要你领?”云枝懒得理会他,不过想着多一个认识的人,总比自己孤身一人乱闯好些,况且才承了李植的恩情,遂没有多说。

一路走着,沿途倒是听到一件不小的消息。

李植招来小二点完菜,闲话道:“想不到啊,皇上突然往咱们南边来巡视,要是多在滁州等几天,不定还能见一见呢。”

“皇上做什么要见你?”云枝顶白他道:“你倒是想。”

“我才不想呢。”李植懒洋洋道:“不过听说今上生得丰神俊逸,才情也不错,想着瞧一瞧,到底是不是真的。”皱了皱眉,“多半是那些官员溜须拍马。”

云枝哧笑一声,“再不好,也总比你这个半调子要好些。”心中却想,皇帝哥哥怎么突然来南边了?皇帝出巡的动静可不小,先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过?不过此刻要找晞白,却是不急着去找皇帝,不然一见面,只怕再也溜不出来了。

李植不以为然,抿了口酒,“依我看,英明神武只怕也是有限。”压低声音,“当皇帝的不务正业,整天寻思着选美人,能算是明君吗?”

“什么选美人?”

“算了,不说这个了。”话题似乎有些禁忌,李植转了口,“听说这几年,皇后娘娘很是不得圣宠,这也罢了,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还有个什么青州选的妃子,闹腾了那么大的动静,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被逼丢性命…”

“你知道什么?!一派胡言!”云枝大怒,她自幼与皇帝亲近,只觉处处都是皇帝的好,再者,宫中有谁敢说皇帝的不是?此时听得李植一说,倒好似皇帝是个荒淫无道、残酷暴戾之君,顿时生气,不由大喝出声。

李植被她吓了一跳,万般不解,“你怎么了?又没说你。”

云枝抿着嘴唇,扭脸看向窗外不做声。

李植独自琢磨了半天,问道:“莫非你听说皇帝生得好,少女怀春了不成?”也不管云枝答与不答,自语道:“也对,听说太后娘娘年轻时容色甚美,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想来…”

“啪”的一声,云枝将碎银子拍在桌子上,“你慢用!”自己转身,“蹬蹬瞪”一气跑下了楼,唤来小二牵了马,径直走出了酒楼。

“云姑娘…”李植跳脚起身,紧跟着追了上去。

云枝刚要翻身上马,却被他一把拽住缰绳,站在街头顿了顿,反倒渐渐平息了心头火气,勉力笑笑,“对不住,我近来心情不太好,方才得罪了。”

李植倒也识趣,既没有去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也没有问为什么听不得别人说皇帝的坏话。只是松松散散跟着后面,拣了旁的话题道:“你要去找的那位颜公子,当真守了一位姑娘近十年?”

云枝“嗯”了一声,别无他话。

李植讪讪道:“为了一个女子,这也忒迂腐了点。”

云枝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想了想,又问:“若是你也遇到一位心爱的姑娘,也是这般境况,你会如何?”

“这个”李植挠了挠头,“不知道,还没遇见过。”

云枝哼道:“不用想也知道,你定然是伤心抹泪几天,转眼就又流连别的花丛,对不对?”

“姑娘说错了。”李植“嘿嘿”笑道:“在下定然是一天都不会伤心,立马就去寻花问柳了。”一幅嬉皮笑脸模样,“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我风流才子的名声?”

云枝知道他是逗自己高兴,便不再说。

直到如今,云枝都还记得晞白当时的样子。彼时,人人都认定苏拂醒不过来,只是当着晞白的面,不便多说罢了。

有一次,云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晞白却道,“她一日不醒,我便陪她一日;一年不醒,便陪一年。”眼底终究有着淡淡的哀伤,缓缓道:“便是一生一世不醒来,我也绝不会离开她。”

云枝听了,不知怎的喉头就哽咽起来,眼眶也有些湿湿的,末了却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大哥哥你待苏姐姐这么好,她真有福气。”说完却是后悔,仿佛是在赞叹苏拂昏迷的好一般。

晞白并没有多做他想,只道:“如果能换的苏拂醒过来,如从前一样,便是她再也不记得我的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云枝想,若是有一个人也这般待自己该多好。

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又想起皇帝来。若说皇帝哥哥待自己,那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再好也不过是当自己是小妹妹,身边自有娇妻美妾需要疼爱呵护,与晞白和苏拂的那种好全不一样。想来想去,没道理的觉得有一丝孤单之意。

“当心…”耳畔响起一声喊,云枝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植拉到一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砰”的撞了上来。云枝揉了揉发疼的肩膀,听得李植斥道:“这么大的一条路,乱跑什么?!”

“对、对不住…”小叫花连连赔不是,神情卑微。

云枝她生来矜贵娇惯,稍有洁癖,禾眉微蹙掸了掸蹭脏的衣襟,倒也没打算难为那小叫花,挥手道:“算了、算了,去罢。”

“月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云枝喜不自禁,还没回头,只听那声音又满带疑惑问道:“你是谁?”这句话却是向着李植问的,来人正是晞白。

“大哥哥!”云枝欢喜无限,只觉连日奔波也不那么疲乏了。

“我、我是…”李植红着脸松开了手,自云枝身边退开一步,缓了缓,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风流倜傥的模样,笑着跟晞白打了招呼,三言两句便将起因经过说清楚,末了补道:“颜公子千万别误会,在下不是什么歹人。”

云枝难得见他窘迫,故意笑道:“大哥哥,这人是个人贩子呢。”

晞白看出二人乃是认识,没有接云枝的玩笑话,而是正色问道:“月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微微一顿,“该不会是自己跑出来的吧?”

云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见李植在旁边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忍不住偏头瞪了他一眼,回头与晞白笑道:“大哥哥,你找到离朱草没有?”

“还没。”晞白摇了摇头,眼神微微黯淡。大约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不想拂了云枝的面子,因而也没再继续追问,示意让二人上马,“边走边说,时辰不早了。”

云枝突然“啊”了一声,抬头道:“不好,我的小玉兔不见了!”

晞白为难道:“眼下要赶路,只怕没有时间陪你去找。”

“是,我知道。”云枝勉力微笑,自己怎么可能要求晞白停下来,不去为苏拂寻找救命药草,而去找一个小坠子?再者说了,即便是自己有十万火急的事,只怕晞白也不肯耽搁的,失落之余回道:“不用找了,终归也是无处可寻。”

晞白斟酌道:“不知道是什么样式,回头再让人做一个可好?”

“不了。”云枝微微蹙眉,明亮的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愁容,“纵使再做,也不是原先那一个了。”那枚小玉兔坠子,自己佩戴了近十年,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此时不见不禁怅然若失。

夕阳西沉,一行人终于到达虞骊山。

因云枝兴致缺缺,晞白和六尘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李植也不便一人独说,方才一路上都很静默。晞白原打算立即上山,但考虑到天色将黑,只得在山脚农户借宿一夜,直到吃完晚饭,云枝始终闷闷不乐。

夜幕浓黑如墨,云枝托着下巴望着满天的星子,一阵凉风透窗吹来,不自觉的紧了紧肩膀,一贯不识愁滋味,此时却忽然生出从未有过的寥落。

犹记得十二岁那年,国中上下有不少人感染了时疫,自己也病倒了。御医看过以后嘱咐交待,除了亲近的丫头服侍,尽量少接触周围的人,以免扩大感染范围。那年的疫情身为眼中,京中接二连三传来消息,不断有人病去,娘亲红了眼圈守在床边,连弟弟也顾不上照看,只怕眨眼之间便会失去女儿。

消息很快传到宫中,皇帝心急火燎赶到公主府,却被得知消息的太后挡在门口,太后声声正色,“皇上,莫要忘了江山社稷。”她情知儿子不易说服,又道:“月儿这个病不宜见人,但母后知道你的担心,从今日起,母后日日夜夜守在月儿身边,替你细心照看着她,可好?”

皇帝一向纯孝至极,那次却破天荒的违逆了母亲的意思。

“也罢,皇帝你进去吧。”太后拦不住人,静静道:“上天必定保佑月儿,保佑皇上心灵福至,此次定能逢凶化吉。如若不然”神色间尽是无奈,“就让灾祸病痛降临于哀家,从此眼净心净,往后也再不用做这恶人。”

整整二十天,皇帝日日亲自御驾前来,与自己说笑,陪自己喝药。因自己觉得整日呆在屋子里闷,皇帝便每天讲些新鲜事与自己听,也不知是如何搜刮来的,想想皇帝一本正经去问那些闲话,每每都忍不住好笑。或许真的是心灵福至,最后终于堪堪化过那一场劫难。

从前三天两头见着,从来不知道思念牵挂是何物,眼下独自离京,反倒满脑子都是与皇帝相处的记忆。此时此刻,皇帝哥哥在做些什么呢?

第五章 秘辛(一)

次日清晨,一行人收拾好正准备上山。李植突然说肚子疼,让晞白和云枝几个先上山去,自己在山脚休息半日,等众人回来再说。云枝心情郁郁,连和他斗嘴磨牙都情绪都没有,让农户主人去请个大夫,末了叮嘱李植好生歇息。

待晞白、云枝走后,李植“腾”的一下起来,绕到马棚牵了马便走,把那农户夫妇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与同伴不合,卷了钱财跑了。谁知等到晌午时,李植又骑马跑了回来,方才放下心来,笑着招呼道:“公子不是正生病着,怎么还四处乱跑?”

“没事。”李植摆摆手,“我去上山找他们去,若是走岔路没撞见,他们先回来,记得叫他们等我一等。”正要出门,却见晞白一路陪着云枝过来。

“云姑娘不小心摔着了。”晞白先行跨进门,朝农妇道:“你去打点水来,帮她洗一洗,再瞧一瞧身上,看还有没有别的伤。”他服侍苏拂多年,也算得上是久病成医,粗略的医理之类,都难不住。

过了片刻,农妇出来道:“没有别的伤,就是手上伤着了。”

晞白点点头,进去对云枝道:“你手上伤的不轻,只怕要养好些天,住在此处养伤不方便,况且过两天我又要去别的地方。”回头朝六尘耳语了两句,挥手让他出去,然后又道:“这里离苍梧县不远了,我先送你到那边旧宅住着,那里有人照看着,我也放心一些。”

“大哥哥,都怪我不好。”云枝小声道:“没帮上忙,反倒添了不少乱子。”

“不怪你。”晞白淡淡微笑,“你也是好心。”

等到将云枝在沈府安置好,晞白片刻也不停留,立即出门而去,剩下李植在旁边陪着云枝,东拉西扯了笑话,云枝却只是兴致缺缺。李植有些泄气,牢骚道:“看在我口水都快说干的份上,你好歹也笑一笑。”

云枝仍是出神,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瞧瞧,这是什么?”李植笑吟吟的,将手上的坠子晃了晃。

“你在哪里找到的?!”云枝惊喜万分,一高兴不慎碰着手上伤处,疼得“咝”了一声,又道:“上午你说肚子疼,原来是去找坠子了。”

李植“嘿嘿”一笑,突然问道:“你这般在意这个坠子,莫非是那位公子送的?”

云枝怔了一怔,方才反应过来是说晞白,摇了摇头,“不是。”静了片刻,“大哥哥一心都在苏姐姐身上,旁的事全不在意,又怎么会有心思送我这些小玩意儿。”抬起头浅浅一笑,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的?”

李植故作高深形状,摇头晃脑道:“不可说,不可说。”

二人说说笑笑,将云枝不能跟着晞白同行的烦恼消散不少。 休息了两日,身体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右手仍然不大方便,早饭的时候用左手,甚不方便,云枝不由郁郁道:“闷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李植见她满面愁容的样子,寻思了一阵,往腿上一拍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几样好玩的回来。”担心云枝拒绝,又忙补道:“一准儿有意思,回头好好谢我。”

云枝诘诘笑道:“你是风流才子,不会是要带几个美人回来吧?”

李植也忍不住笑了笑,一溜烟起身出去。

苍梧县算不上富庶之地,不过街上小玩意儿倒是不少,李植东买一样、西买一样,没多久就抱了满怀,最后实在抱不了了,还提了一只黑枕黄鹂挂在马鞍上。刚到沈府门口,就觉得气氛有些不一样,两名劲装男子立在门口,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要不是管家阿福认得李植,差点就让拦着不准进去。

“云姑娘”李植喜盈盈冲进门去,嚷嚷道:“看我都买了什么回来,有小布袋人儿、糖人堆,还有…”突然顿住语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云枝坐在圆桌边,身旁一名丰神俊逸、神采飞扬的玄衫男子,眉目清晰锐利,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势。二人显然极为亲近,因为那名男子正端着一碗汤羹,一勺一勺的喂给云枝,而云枝也自自然然的用嘴噙了。

李植从未像此刻这般尴尬过,笑容僵在脸上,满怀的东西不知往哪里放,偏偏那只黄莺还在脆声啼叫,像是在提醒着李植的窘境,站了片刻才回过神,讪讪道:“东西放在这里,我先出去了。”

“你是何人?”对面传来金振玉聩的声音,淡声问道。

李植只得顿住身形,“在下滁州李植。”

那名男子将手中的汤碗搁下,只是微微欠身,却像是别人生受了他的大礼一般,唇角微扬,“李公子,幸会。”

“哥哥”因在外面,云枝略去了皇帝的身份,笑吟吟道:“当初我在滁州受困时,多亏他帮忙了。”

“原来是你哥哥。”李植松了口气,笑道。

不怪李植误会,桓帝与云枝乃是中表之亲,相貌原有几分相似,况且云枝一派娇憨小儿女模样,虽然与皇帝甚为亲昵,但却没有什么男女爱侣间的粘腻。

桓帝抬眼看了看他,微微蹙眉。

李植犹未察觉不妥,客套了几句出门去,转了一圈,正好撞见桓帝从房里出来,赶忙上前打招呼,踌躇了半晌,问道:“云公子,不知贵府所居京城何处?”

桓帝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公子想登门造访?”

“咳…”李植搓了搓手掌,“李植不才,今春三月已入京师国子监进学,秋日还要殿试,听闻贵府恰在京城,到时候可以顺路叨扰一下。”

桓帝听得笑了,眸中却没有半分暖意,“年下京城殿试,倘使你的名字能在国子监立碑,自然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候就知道了。”说毕,转身拂袖而去。

皇帝意指金殿谢恩见面,李植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仍不死心的在后面喊道:“莫非云公子今岁也要去殿试?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桓帝一脸沉色,穿过庭院的时候却正巧撞上两个人,一个是沈府管家阿福,另一个人身着劲装,看着十分的眼熟。那人回头看见皇帝,明显有些吃惊,阿福还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上前笑问:“颜公子,云姑娘的伤好些没有?”

“好多了。”桓帝含笑点头,指着旁边那人问道:“这位是”

“哦,老爷在京中的朋友派来问话的。”

“你们忙,不打扰了。”桓帝微微一笑,闪身让了过去。

回到房中,桓帝一直蹙着眉头不言语,脸色甚是不好,候全在旁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过了片刻,先前院中那人悄悄赶了过来,进门叩道:“奴才见过皇上。”

“你跟沈府的人认识?来做什么?”桓帝开门见山的问。

“是,有些私交。”那人一直不敢抬头,“不知道皇上也在这里,方才当着外人没敢行礼,是做奴才的怠慢,还望皇上恕罪。”

桓帝又问:“太后今日可还安好?”

“太后娘娘慈驾安康,皇上放心。”

“去罢。”桓帝挥挥手,待人走远了朝候全问道:“朕怎么觉得,陈侍卫说的话不尽不实,仿佛有什么事瞒着朕似的,你瞧着呢?”

候全陪笑道:“兴许是猛地见着皇上,有些意外。”

桓帝此次南下的名义上是出巡,沿路都是各州各府接驾,到苍梧乃是临时移驾,莫说是太后身边的人,便是当地官员亦不清楚圣驾行踪。起初见着,还以为陈侍卫是奉太后之命过来,想想觉得不对,但照他自己的说法,却也不是很说的通。到底是什么要紧私事,竟然需要告假离京?皇帝觉得事情蹊跷古怪,一时又找不出头绪,加上心里惦记着云枝,只得暂时撂在一旁。

待到日暮,桓帝估摸云枝应该醒了,方才起身过去。

云枝精神好了许多,笑着问道:“皇帝哥哥,你是怎么找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桓帝因着担心,语气里不免含了一缕责备之意,“一个女儿家怎好独自出远门?要不是颜侍卫派人来报信,朕都不知道要找多久,这从便算了,下今后不可再这般莽撞。”

云枝吐了吐舌,娇笑道:“是,遵旨。”

桓帝终是不忍苛责她,拉起手臂瞧了瞧,“还疼得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