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女人微弱的声音打断他,漆黑的眸直直的,“我要她平安的出生,然后平安的长大,如今,我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你的…你无权决定…”

凯撒怔了一秒钟,手撑在手术台上,微长的发垂下,“小诺,我知道你恨我,” 他顿了一下,“唐雪的事情,柳嫣然的事情,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好,就这一次,你听我的,让医生给你手术,嗯?”

她看着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可是眼睛里的意味仍旧很清晰。

她就是固执的,要保住孩子,哪怕牺牲自己。

那固执让他无与伦比的痛恨。

他忽然笑了,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你就这样恨我?恨不得让自己死在手术台上来惩罚我?”

是,是,她是痛恨他的,他知道。

但是这痛恨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我知道了。”他低喃的笑了下,阴柔的眉目布着一层苍白的颜色,胸口的地方像是漏着风一般,空空荡荡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那神色让一边候着的医生和护士有种错觉,他似乎比手术台上的女人脸色还要难看。

他说,“你不是想跟我干干净净的了断,乖,你听我的,也许我们真的能干干净净的了断,没这个孩子,我不会再纠缠你,你也不用以这么大的代价来报复我。”

唐小诺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无话可说。

他低头,距离很近的靠近她的脸庞,“小诺,好不好?”

“不。”她仍是这个字,“我要她平安的出生,平安的长大。”;

她淌着汗意的眉目其实是没有恨意的,如果他仔细分辨的话。

男人蓦然的吼了出来,“唐小诺,没有你,她要怎么平安的出生,平安的长大?”他的眼眶极红,红的可怖。

束手无策,他对着这个固执到极点的女人,束手无策。

她的睫毛微颤了下,瞳孔也跟着动了动,似乎有些空洞的失神。

——【思考】不然让小诺难产死掉,凯撒孤独一生全剧终算鸟

[正文 坑深724米:小诺她…信命吧]

凯撒压下情绪,变回了温和哄慰的语调,“小诺,你别闹脾气,医生说这个只是以防万一,你会没事的,宝宝也会没事的,嗯?我们不耽误时间,立即开始手术,等你再睁开眼睛就结束了…”

“安西…”她看着他,虚弱的喊道,“你叫安西进来…”

凯撒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你想说什么我帮你转告…”

“叫她进来…”;有些时候,有些人,有些境遇,她说的话你无法拒绝。

只要不是她非要保孩子,凯撒觉得其他的她想要什么都只会点头。

一分钟后,安西已经换了无菌服进来,她急急的奔到产房前,“小诺,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后面是一言不发沉默着跟着进来亚瑟,他没有靠近,远远的站着。

现在没谁管他,何况有钱就是爷。

唐小诺无力的手握住安西的手,她惨白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昏倒过去,但是眼睛里的茫却异常的亮,“小小…我求你…帮我。”

“你说…你说…我帮你,我一定帮你。”

“我把我的孩子…交给你…”她断断续续,却异常用力的吐着稍显得模糊的词句。

亚瑟眉梢微动,抬脚走了过去。

眼神淡淡的睨了眼凯撒,头一次觉得自己弟弟有些可怜。

他看着唐小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安西看着她,好几秒才缓过来,“小诺,你不会有事的,你别听那些医生乱说,他们只是例行公事才问,现在的医术这么发达你和宝宝都会没事…”

“不是…不是,”她的唇没什么血色,“我求你…就算我好好活着…你也帮我抚养她。”

“我希望她…健康的长大…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理…女孩子应该无忧无虑的长大,我做不到,小小,就算我活着,我怕我也做不到…”

她的眼睛阖了一半,“我杀过一个人…我很怕…”

唐小诺蹙着眉,硬是笑了笑,“你不一样…小小,我相信你会让她以最好的方式长大…”她转过脸,看向一边另一边面无表情的亚瑟,“小小…亚瑟最爱的是你,只要你喜欢,他不会介意的。”

“你答应我…好不好?”

顾安西只觉得满手都是黏腻的冷汗,她迷茫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站在医生中间的亚瑟,然后又侧首看着立在一边除了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凯撒。

他始终看着床上的女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双漆黑的眼眸似乎是皲裂了,隐隐可以看见破碎的纹路。

气氛有短暂的,或者并不短暂的僵持。

直到身侧的男人开口,“答应她。”

安西愣住,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安西,答应她。”;“好…”她下意识就顺着那话点头,甚至扯动脸上的肌肉露出笑容,“小诺,我答应你,我会把你的宝宝抚养长大,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视如己出。”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多久,靠墙的男人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站了多久。

毫无疑问,他不会主动出来,是被亚瑟一把拎出来的。

他待在那里只会给医生压力,谁知道会不会好端端的一尸两命。

凯撒低着头,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暗透了,走廊色调清冷的灯照在他身上,拉出来的身影特别的长。

安西有些不忍,走过去牵强的安慰道,“凯撒,小诺今天可能受到的刺激太多了…等孩子出生,她不会不要的,孩子不会出事的,她那么爱孩子肯定不会不要的。”

亚瑟斜睨了靠墙的男人一眼,“他在反思自己做了什么,不仅女人没了,女儿也没了。”

沉默得泛着死寂的男人抬头看向他,那眼神不仅冷,还带着一股仇视。

活似他抢了他的女人跟女儿…哦,他是抢了他的女儿。

“瞪着我干什么?恭喜我添了个女儿吗?”亚瑟不咸不淡,“礼尚往来,恭喜你,多了个侄女。”

安西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

亚瑟摸摸她的头发,淡淡的陈述道,“看唐小诺那样子,生孩子太危险,刚好我也不想再让你生了,捡个女儿刚好。”

大公子暗忖了下,又略带满意的道,“唐小诺生出来的女儿不用担心长相的问题,十分好。”

安西猛然注意到男人抬起了头,冷冷的看了过来,她连忙更加用力的拽住亚瑟的衣角,小声的道,“好了好了,亚瑟你别说了。”

亚瑟安抚她,“不怕他,他打不赢我。”

顾安西,“…”;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声重重的冷笑,然后就是连她都听得到的凌厉的拳风。

走廊上的两个男人迅速的扭打在了一起。

顾安西站在一边能阻止的余地都没有,干巴巴的喊了几句也没有人听她的,想了想她就释然了,他们现在也没什么深仇,打个架也不至于会你死我活,男人有时候需要发泄,发泄的方式又不能像女人那样哭或者歇斯底里。

可能是这样,刚才亚瑟才会一直说女儿的事情。

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凯撒率先撤手,亚瑟表情漠漠的抬手揉着自己脸上的淤青。

“她怎么样?”几步冲了过去,男人的声音过于沙哑,一双眼睛更是直直的。

“孩子平安出生了,但是因为早产又提前了太多,所以…”

“我问你她怎么样了?!”没耐心听他念叨完,男人当即就吼了出来,眼睛红得染了血一样。

孩子平安出生了。

这句话让他脑子就只剩下女人惨白的脸色,和一遍遍重复着说,“保孩子…”

孩子平安的意思…是什么?

“还在抢救…产妇失血过多,有血崩的迹象,需要输血,已经去血库调血袋了。”正解释,从另一边跑过来的护/士满脸为难,“里昂太太的血型是RH阴性,血库存储虽然有一部分,但是好像不够…”

“不够就去别的医院调!你在这里磨叽什么?”等在一边的男人怒不可遏,俊脸上有几处打眼的淤青,更显得无比的狰狞。

失血过多,血崩,有些词眼就像最狠的利器,连标点符号都要捅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他想,唐小诺一定是最狠的女人。

她把女儿给别人。

她巴不得自己死在手术台上。

她宁可以这样的方式,也要将她受的委屈跟痛苦以无数倍的代价还给他。

“抽我的血吧,我也是RH阴性。”温温静静的声音自后面传来,虽然带着点赶路的喘息,但仍是清晰的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半个小时后,安西有些担心的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女人,“怎么样无忧,会不会头痛眩晕?不然你先回去休息下?”

无忧摇摇头,“我没事,没有抽很多,坐会儿就行了。”这种稀有血型医院是有备用的,只是唐小诺大出血太严重所以才会不够。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次的事情很突然,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通知小诺的爸妈,无忧怎么回到。

“我跟导师过来这里交流学习,导师今天跟另一个朋友叙旧要一天,我就想着过来找你们,结果听你们家的佣人说小诺早产,我就赶过来了。”

顾安西点点头,随即问道,“你来罗马,那瞳瞳呢?”

无忧笑了笑,“这次我大概要在罗马待一个月,之前你妈跟我打电话问瞳瞳的情况,我顺便提了下,她就过来把瞳瞳接回国说帮我照顾一个月。”

抚养权虽然在无忧的手里,但是她向来不会阻止顾家的人看她,能跟孙女相处温蔓更是求之不得。

看了眼远处的凯撒,无忧蹙眉低声问道,“小小…发生什么事了?”她听庄园的佣人提了只言片语,没有多问但是听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安西叹了口气,垂下脑袋,用很低的声音简短的把事情大概说了下,“无忧…小诺她真的不准备要孩子了吗?”她很困惑,不是很能理解,“她命都不要非要把孩子生下来,怎么会不自己养呢?”

她恨凯撒不想给凯撒,那也应该像无忧这样自己带着,而不是…交给别人。

无忧抬头看向手术室的方向,沉默了好半响,“小诺她…信命吧。”

像是沉睡了一个世纪,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世界已经荒芜成另一种模样,唐小诺最先苏醒的就是嗅觉,闻道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睛好久没有动一下。

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手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动了动那东西也跟着动了,她还没侧首,就听到沙哑模糊的声音,“你醒来了?”

凯撒看着她睁开的眼睛,和手掌里动弹的小手,有那么几秒钟以为是他的幻觉。从昨晚到现在他有过不少这样的幻觉。

他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唐小诺转过脑袋,有些失神的眼睛看着他,或者,只是看着他的方向。

[正文 坑深725米:唐小诺,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她的身体,甚至是头发都被擦洗得干干净净了。

生完孩子后的身体过于黏腻,身上的味道太大,凯撒只能一言不发的拿热水用毛巾小心翼翼的给她擦干净。

她没说话,男人从床边的椅子上挪到床边,低着嗓子主动开口,“小诺,宝宝很平安,”他顿了顿,温柔的道,“我抱你去看她,好不好?”

唐小诺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唇畔扯了扯,“别人家的女儿,”她轻飘飘的道,“有什么好看的。”

凯撒的轮廓就这么僵硬下来,她的眸有些空泛,脸色也是白白的。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捏了捏病床上的床单,薄唇低低的溢出,“小诺,柳嫣然她还活着,你没有杀人,她被抢救过来了。”

“是吗?”她自言自语一般的,低笑了下,随即淡淡的评价,“命倒是挺大的。”

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凯撒的手指在床单上爬动,覆盖在她的手上,“所以你们没有杀人,小诺,她是我们的骨肉,我们亲自看着她长大,嗯?”

女人静了静,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了很久,久到凯撒以为她不会主动的开口再说话了,她却张口叫出了他的名字,“凯撒,”她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不是因为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也不是因为我恨你所以才不把女儿给你。”

“她不是复仇的工具,我跟你也没什么需要拿女儿来攻击对方的,我没有自信做个好妈妈,你工作挺忙的我也没什么信心认为你能做个好爸爸,亚瑟跟小小挺好的,做他们的女儿比做我们的女儿幸福太多。”

凯撒看着她过于平淡的脸色,心脏处是无比尖锐的痛楚,他笑了笑,“因为你觉得她当别人的女儿比较幸福,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她送出去?”手上的力气险些要失去控制捏痛她的手,额头上青筋毕露,“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下我的感受?唐小诺,那是我的女儿。”

那是他的女儿,可是他似乎没有半点发言权。

女人看着他,因为疲倦声音显得很虚弱,“除了精子你好像也没有奉献过什么,你想要孩子的时候再奉献一个就是了,这玩意儿不是很多吗?”

他一震,听出了她话里指责的意思。

在她怀孕的时间里,他没有好好陪着她,甚至一直在跟她置气。

他低下头,沉默了几分钟,“好,我们现在不说这个问题,”凯撒又将声音调回温和,“饿不饿?我打电话叫人送点粥过来。”

他现在不能逼她,他有耐心,等她放下柳嫣然的事情,等她忘记唐雪的事情。

她如今仍旧怨恨着他,即便并没有摆在脸上,他明白。

唐小诺重新闭上了眼睛,“不饿,你出去吧,我想休息。”;说着,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脸色跟枕头的颜色似乎要重合了。

女人说累,他便不敢再多吵闹,但是也没有起身出去,而是继续坐在一边。

唐小诺的身体因为这次的难产元气大伤,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卧床休息,苏绾和唐慕凡第二天收到消息就到了,她不知道凯撒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她也没有过问,谁也没有主动的提起。

唯一的一次苏绾在她出院的时候提起,“小诺,跟妈妈回去吗?”

“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妈,您不用担心。”她这样回答。

苏绾跟唐慕凡回国的时候,她甚至是亲自开车去送的他们,凯撒整整半个月都废在了医院,亚瑟已经忙得没时间陪媳妇,不耐烦的很。

所以唐小诺一出院,他就只能马不停蹄的往集团赶。

会议上,路卡代替凯撒用大屏幕讲解最近集团的运营情况,长方形的会议桌,所有人都聚精会神。

手机震动突兀在桌面响起。

凯撒低头瞥着手机,屏幕上亮着的名字几乎陌生。

“开会的规矩你不懂?”亚瑟见他半天不关手机,不耐烦的吼道。

全会议室的人都觉得大公子脸色刻着一行字:老子很久没有x生活了,别惹我。

也就他敢吼。

凯撒手指一滑,接了电话,无语了下面一干人。

开这种级别的会接电话不是应该直接开了吗?;“小诺。”安静的会议室只有男人低沉而忧磁性的声音,温柔耐心极了。

“在公司是不是?我有份文件需要你处理,有空吗?”

凯撒掀起眼皮,有份文件,他眉目嘲弄,离婚协议是么?;

养好了身体,送走了爸妈,终于要来处理他了。

冷落了他半个月,终于轮到处理他了。

“我没空,”他淡淡的道,“我现在在开会,开完要见客户应酬,晚上飞巴黎,我很忙。”

“五分钟。”

“没有,”

“三分钟。”

“我没时间处理你的文件,半分钟都没有。”

唐小诺坐在车上,手上捏着几张纸,她目光淡淡的看着,转了内容,“我过来找你吃午餐,有时间吗?”

一个字从男人的喉间溢出,“好。”

“中午见。”

他刚想说句好,手机那端的女人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西蒙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将文件收回包里,低声问道,“小姐,去集团等吗?现在还早。”

“去市里吧,我买点东西,”唐小诺看着车窗外变幻的风景,笑了笑,喃喃的道,“给我的侄女买点东西。”

十一点,银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写字楼下,唐小诺打开车门,“你不用等我,有事我打电话给你。”

她走进去,前台小姐一看见她就立即迎了过来,搭乘总裁的私人电梯到了秘书室,路卡很快的起身过来,“少夫人你这么早,我带您进去吧,二公子在里面。”

“不用了,”唐小诺微微的笑,“我在外面等就好。”

路卡看着她有些疏离的笑容,讪讪的道,“那好,您坐,二公子很快就出来了。”

路卡火速拿手机给凯撒发了条短信,五分钟后,颀长的男人就走了出来,他看着她手边的包,走过去,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个节拍,只是不仔细听的话无法察觉,“走吧,去吃饭。”

她的手搭在包上,似乎她下一秒就会用素手打开包,抽出离婚协议,然后扔到他的脸上。

[正文 坑深726米:我不在饭前谈离婚这么倒胃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