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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妍微微一滞,摇头笑了笑,“你不必拿这话来激我,你我都是读过些史书的人,历来女子执政,不说必造恶果,至少是弊大于利,我促成此事,于心无愧;至于兰亭,像你这种太子宠爱的宫女都要谋害的人,却来指责我没有放过一个多次害自己的对手,你不觉得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一点么?”

宇文兰珠扬起头来,傲然看着洛妍,“我命数不如你,口舌不如你,但以天下之福祉来满足一已之私欲,你我本无区别,我若是真恶,你也不过是伪善。你今日能来答我的疑惑,我不胜感激,但你若要动摇我的心志,却是妄想!我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只愿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依然为女子,必不改初衷,成事而后已!”

“平安公主,我会等你!”

第184章生死祸福

铁门“咣”的一声在洛妍身后关上,声音冰冷刺耳。澹台扬飞看见她出来,快步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解手冰凉,不由得皱起眉头,揽住她的肩膀快步向外就走,走到台阶转弯处时,又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外面光线刺目,你先闭一会儿眼。”

随着脚步往上,炎热和阳光渐渐包围住了两个人的身影,洛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道:“三哥说,宇文兰珠如今由我来处置,我想让人给她送点停水,送订被子。”

澹台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好。以后呢?”

“以后,那是父皇和三哥的事情。”洛妍轻轻拿下放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看着澹台严峻中带点无奈的脸,“她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做她那样的人。”

澹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转身走到院门口,跟那里守着的太监交代了两句,回头握住洛妍的手,一起向外走去。

阳光依然有几分炎热,不过对于洛妍来讲,却是正好,澹台的手温暖而稳定,在两个人默然的脚步中,洛妍忍不住还是开了口,“扬飞,你说,我是不是伪善?”

澹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洛妍的眼睛,“我只知道,我们之所以提前发现了宇文氏的图谋,是因为你对文清远有义,宁可自己冒着危险也要救她;我们之所以能抓住她的行踪,是因为你待那户商家以仁,宁可放过敌手也不想错杀了好人,天道无奈,常与善人,若不是因为你心地善良,天神怎么会站在你这一边?宇文兰珠那样待你,你都不愿意让她挨饿受冻,你这若叫伪善,那什么才是善?”

洛妍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起来,甩了甩头,从地牢里带出来的阴暗寒意终于被抛到了身后。

地牢本来就设在皇城北边,不过一刻来钟,两人便走到了玄武门,却见停在门外朱轮车掀起了车帘,文清远向他们招了招手。洛妍有些惊讶:文清远如今也住在安王别院,昨天就开始给安王爷看腿了,今日有太监宣文清远入宫面圣,恰好洛妍也要来看宇文兰珠,两人才一起坐车过来,想来文清远入宫除了给皇上看病,应该还会去后宫,有些立为侧妃前的封赏之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待洛妍上了车,还没开口询问,文清远微笑道:“我今天向皇上求了个恩典,让我为安王爷治好腿之后再入邺王府。皇上已经准了。”

洛妍不由一惊,“那要多长时间?”

文清远道:“按照我的估计,今年这个冬天最是要紧,到明年夏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洛妍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笑了笑,“清远,我实在要谢谢你,只是,这要差不多一年光景,太耽误你了些,二哥该要怪我了。”

文清远淡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你别谢我,这件事情,我还要谢谢你才是。原来,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邺王殿下会明白的。”

看着文清远闪避的眼光,洛妍只觉得心里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却抓不住端倪。文清远已换了话题,“皇上的外作恢复得极好,胡缨如今是真的出师了,无论是解毒还是浚,我也不见得能比她能做得更好多少。”

洛妍忙部,“那父皇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

文清远的眼神微微闪动,“若说下地开口无碍,不过是一个多月的事情,只是……皇上毕竟不算年轻,这次多少有些伤到元气了,若要重新骑马狞猎……很难说要多久。”

洛妍吧了口气:的确,这次父皇俐得如此凶险,偏偏最要紧的那几天,又被困在西山大营那种地方,只怕好好休息都是奢望,如果不是敬妃……“对了,你今天去乾清宫的时候,是谁伺候的?”

“好像是个身份不高的妃子,年幻很轻,模样很美。”

洛妍情绪顿时有些低落,刚才想问的问题一时也记不起来了,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安王别院。澹台扬飞耳车好,早听清了两人的对话,待文清远下车,又善后的感谢了文清远一番,文清远却是一脸窘迫,头也不回的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上午,洛妍和澹台刚刚吃过早饭,兴王府却派侍卫送来了一个消息:宇文兰珠死了,邺王正在彻查。

彻查?洛妍忙追问道:“她的死难道有什么蹊跷?”

侍卫点了点头,“宇文氏是躺在床上,被两头紧绑在床上的腰带打成的结勒死的,看起来像是自尽,但是人岂能趟着自缢而死?兴王派属下来问公主一声,昨日公主去看宇文氏时,可发现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躺在床上自缢而死?这真是一个有着惊人的意志力的女人!洛妍怔了半响,不由一声叹息,“昨天她并无太大异常,但死志甚决。以宇文氏的品性,大约是不愿意死于他人之手的。请转告兴王殿下,据我所知,真正求死者,可以在三尺水中自溺,也可以躺自缢,不见得定是外人所害。”

直到侍卫告退后良久,洛妍还是有些怔忪,侧头一看,澹台也是一脸深思,半响才抬头道,“洛咯,今天我想去西山一趟。”

洛妍心思转动,点了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这日恰好是个阴天,洛妍不耐烦坐车,便和澹台一道去安王别院的马房牵了马出来,澹台依然是骑着他的踏雪乌骓,只是洛妍的小金如今还下落不明,澹台便给她挑了匹玉狮子,两人一路向西出城而去,午时前便到了西山大营前。

大概是留下的俘虏彻底打扫了一遍,几天前还一片狼藉的这片平原,已经恢复了几分昔日的平静,拆下来的鹿角都集中堆在一处,地面也大致平整过,西山大营外的那道临时木栅墙早已民消失不见,一眼看上去,这片土地似乎与往日那个大校场也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低头细看,黄褐色的土地上依然能看见一片一片黑紫色的斑驳,闻得见萦绕在空气里的淡淡腥味和焦味。而在远远的两端,那大片大片的密密麻麻的土包,更是无可辩驳的证据;这再也不是昔日的校场,而是一片战场,曾有成千上万人挣扎着死去的惨烈战场。

澹台骑在马上,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工,脸上是一种洛妍从未见过的肃穆和苍凉,而目光凝视最久的,并不是大营附近那一片土包,而是靠近东面的山却下那更大的一片。

洛妍先是关注着他的脸色,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骈,不由想起长眠在些的那无数年轻士兵——谁无父母、谁无兄弟、谁无妻儿?他们的家人此刻大概还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吧?可怜元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一时间,那些飞溅的鲜血,那些惊惶的惨叫,似乎又一一的在眼前重现、在耳边回响,却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人并不是概念化的“敌人”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普通人……直到一只大手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抹,洛妍回过种来,对上澹台关切的眼神,才感到脸上已是一片冰凉。她低头擦去脸上的泪水,随即腰上一紧,被澹台伸手搅到他的马上。洛妍心情复杂,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澹台也默默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洛妍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这一次,从头到尾,死了两万两千零六百名士兵,伤残一万三千七百名,在这片战场上,死了一万八千名。其中神威军死了一万六千八百名,不计阵亡,伤残的一万两千名,没有抚恤!他们是叛军!”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痛。

洛妍心中一颤,抬头轻声道:“扬飞,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就算再来十次八次,在战场上,我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们。我记得我去救你的时候,在神威军大营门杀掉的第一个人,就是阅兵时我手下训练过的一个尉官,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眼神……可是我不能不杀他,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绝不后悔!”

“如今我的千骑营,能够继续留下服役的,不是五百人,朝廷这次封赏给我的银帛,我已经让人全部分给那些残余的兄弟,加上他们这次的一等抚恤,大概勉强能给他们的家人十年八年的温饱。可是神威军那两万多死伤的士兵怎么办?他们难道就不是我大燕的子弟了?”

“所以我发誓要新手抓住宇文兰珠,我其实想新手杀了她!不光是因为她害过你洛水程,也因为在这片战场上死掉的那一万八千多位大燕儿郎。如今宇文兰珠已经死了,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他们,割裂他们的因魁祸首,终究得到了报应!”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次,朝廷给了我一个二品辅国将军的头衔,只是我……我只希望,我的手上,永远也不要再沾满我们大燕自己人的鲜血。”

“你不会的!”洛妍直起腰,抬头看着澹台扬飞,用最肯定的证据道:“这伯事情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了!”

澹台低头凝视着她,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柔和的微笑:“你说得对。”

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压得越发低了,风渐渐大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风声盖过,消散在空旷的战场上。

第185章大旱之秋

永年三十二年的夏天来得格外闷热,天总是阴沉觉的,雨却总是下不来。整个六月,京城就如在蒸屉中一般,到了七月立秋之后,便付出黄河以北大旱的消息。

洛妍最怕闷热的天气,屋里放入再多的冰仇也不管用,可若是出门,没过两刻钟向上就粘腻腻的难受。一个多月的时候里,她几乎就没怎么去过公主府,《京报》那边若有什么事情,都是差人来这边来询问请示,一应日常事务,洛妍也乐得放手交给晏、姚二个。想起去年的忙碌,洛妍不得不承认,她可耻的堕落了——玩物丧志啊!

不过,某“物”澹台扬飞是决计不肯承担这个责任的。这一个多月,他也没怎么去过军营,借口是在养他那早就已经痊愈的伤,洛妍忍不住便笑,“我上次入宫,听说父皇都快大好了,你这作竟是比他的还要重?”

澹台满脸严肃的点头,“我自然比父皇伤得重,我的伤在这里,永远也好不了了。”说着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洛妍笑嘻嘻的看着他,“你就编吧。”

澹台的神情依然是一本正经,“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心胆俱裂?我这里有好几条裂缝,都是被你吓的……你说你怎么赔我?”

洛妍向他眨眨眼睛,“你怎么这么记仇?大不了你也吓还我就好了?”

“我舍不得。”澹台微笑起来,眼神变得深邃,不过洛洛,你要答应我,再也不许吓我了,嗯?“洛妍呸了一声。这个人,脸皮越发厚了。不过,看着他越来越多的笑容,洛妍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石头般又冷又硬的孤僻少年、准备将军,已经对她打开了心灵外面层层冰封的坚硬外壳,他的愤怒,他的恐惧,都不会再死死的藏在心里,而是会用他特有的方式告诉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只是不再吓他?洛妍的笑容下有微微暗沉的心绪——虽然她早就想清楚了,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但总不能因为今天就去死。可是,自己……你答应不答应?”澹台的眼神已经有点危险,洛妍忙笑着点头,转了个话题,“我今天去澹台远那里的时候,她说父亲的身体底子很好,也很有忍耐力,她觉得这样下去,那今年冬天,父亲的腿就不会那么畏寒了。”

澹台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道,“这就好!就为这双腿,父亲这些年来实在受了不少罪,如今年纪大了,越发畏寒,每次每天见父亲,我心里都难受……只是耽误文大人和扒开谦了。”

提到这个事情,洛妍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若没有看错,文现在意象更加避着二哥,更不愿意谈到侧妃这个话题,那感觉并非羞涩—“唉,我怎么觉得,清远她倒有点巴不得耽误下去。”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小蒙清清脆脆的声音,“公主,贵妃娘娘打发人送东西过来了,说是给青青姐姐和天珠姐姐添箱。”

洛妍跳了起来,对澹台道:“我出去招待一下。”

六月里,敬妃段错因这次的功劳,便被晋为贵妃,名正言顺的接手后宫事务,相比之下,旨意里还有一们宝林穆错被封为的婕妤,虽然是从六品直接擢到三品,在外人眼里似乎就不是那么显眼了。如今已是贵妃的段氏本来就是个性子清淡的人,虽然从贤妃那里接手了后宫权柄,却事事都拉着贤妃,两人相处平和,后宫也就风平浪静——大家的目光早就都盯在了那个独自在乾清宫伺候皇上的穆婕妤身上。对于这样的局面,有时候洛妍都不知道是应该为段贵妃高兴,还是应该替她觉得悲哀。

澹台知道洛妍的心病,前几日便开口道:“我看四皇子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他也该开始练武了,若是贵妃娘娘不嫌弃,我愿意做四皇子的武师傅。”洛妍把他的话告诉贵妃,顿时在她脸上看到了久违的亮丽笑容。昨天,连永年都为这个事情特意把澹台召到了乾清宫一次,赏了他一柄上好的东洋刀。

如今,段贵妃竟然能想到为天珠和青青两个八品的奉仪添箱,天性不是有一点投桃报李的意思。

洛妍来到外面,只见走进来的竟是两个熟人,在长春宫里伺候过自己的佳悦和佳熙,带来的给青青的东西是一对通透的翡翠花胜,给天珠的则是一对镶东珠穿枝菊花纹的金钗,东西精巧不说,还暗含了两个人的名字。

佳悦和佳熙和洛妍身边的待女都朝夕相处过,待青青在天珠谢过恩,便嘻嘻哈哈的上来拉住她们打趣,天珠也就罢了,只是红着脸傲笑,青青却显然已经处在暴起的边缘。

洛妍看在眼里,只觉得乐不可支;对于贺兰源的求娶,天珠沉默了一会儿就答应了,然后按部就班的准备待嫁;青青对姚初凡的心意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好不容易才点了头,随即便陷入婚前恐惧症,要不是谷雨几个看得牢,估计逃婚都已经逃到瓜哇国去了。

眼见青青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着手,洛妍忙上去解围,“你们都把娘娘的赏赐赶紧收好吧。”又拉了佳悦和佳熙道,“好不容易出来了,快坐下吃点凉的解解暑。”一面便吩咐人上了冰镇酸梅汤,又让准备刨冰。

两人都连称不敢,不过洛妍可不管她们,指挥着谷雨几个硬把她们按了下来。佳悦一面喝着酸梅汤一面下令各宫开支减半,连冰供都减了,若不是在您这里,奴婢们还真喝不上这一口。

洛妍倏然而惊,她最近除了准备青青和天珠两个的嫁妆,别的事情都没大留意,京城附近的旱情虽然也听说过,却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如今大燕祸乱刚过,正是伤筋动骨的时候,再赶上大旱,一个处理不当只怕就要惹出不测危机来!记得后世里,每逢天灾……送走佳悦和佳熙后,洛开站在门口出神良久,突然觉得一只大手揽住了自己肩膀,侧头看时,只见澹台站在自己身边,眼神清朗看着远处,“洛洛,千骑营的新兵前几日已经补充完毕,千牛卫也补充了两千多新兵,我想明日起我就该回军营了。”

洛妍心中一暖,嫣然微笑,“嗯,明天,我也该去公主府了。”

七月二十,久未露面的永年帝终于出现在朝会之上,当他神色从容的缓缓坐在那张常年空置的龙椅上时,所有朝臣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不少人偷偷向上打量,经过两个月的休养,皇上看上去已经恢复如初,虽然谈不上容光焕发,但也步履稳健,精神抖擞。

永年的声音依然冷洌,一开口先是肯定两个月来监国的兴王与诸位文武臣工的辛苦,随即便开始询问大旱的情况。

兴王慕容峻这些日子来正是为这件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听得询问,便出班回报:“如今旱情已经扩大,京城、关中、河东、河北等地陆续都出现了罕见的旱灾,其中又以河北道与京城最为严重,不少地方夏粮已经绝收,秋粮亦无法下种,各城都已出现流民……”

永年的眉头越皱越紧,“既然如此,如今可有何对策?”

如何应对旱情,慕容峻连日来如今三省六部的官员在议事堂多方讨论,如今只有三条,一是筹粮,今年河北,关中虽然大旱,但扬州、荆州、蜀中乃至江南等地都是丰收,东北的粮食丰收也已成定局,因此目前已令南方各地调粮北上,东北一旦收粮也直接运往京城;二刚是筹钱,从民间乃至大理购粮。只是动乱刚过,两个月来修缮、整顿、抚恤、招募各项事务花钱如流水,如今国库却是有些虚了;最后便是减免赋税,调集耐旱作物的种子免费发放,官府向农府无偿赊粮,并补贴来年春耕。

永年点了点头,“从各地官府筹粮,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运到?听说如今京城街头已经有流民出现,京仓存粮还有多少?购粮虽然快捷,但粮价飞涨,联已命后宫一切开支减半,不知道你们可曾算过,还需要筹集多少银两?”

慕容峻道,“启禀父皇,儿臣已经估算过,南方运粮以及东北收粮之后运粮过来,最少都要一个月,如今不但京城街头有流民,城外流民也越来越多,开仓放粮势在必行,京城附近粮仓因为夏粮便是欠收,如今所积显然不足,只能从民间收购,所需一则是从国库调拨,二则是从民间集,如今看来,倒也有了些着落。”

永年不由一挑眉头,“此话怎讲?”

慕容峻笑道,“昨夜平安公主告知儿臣,《京报》已经筹集了一百万两白银,此后还会陆续增多。”

此言一出,上至永年,下至百官,都不由得露出了惊诧之极的神色:大燕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一千万两白银,如今国库中余银则不过三百万两,能拿出赈灾的最多一百万两,而一个小小的《京报》怎么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永年微微眯起了眼睛:“平安……她是怎么拿出这笔钱的?”

慕容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父皇请过目。”

自有太监将这张纸接过交到了永年手中,只见上面是五个大字,“惠氏慈善榜”排名第一的赫然是:“妃,翡翠白菜一颗,十万两白银。”

第186章其利断金

“德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婕妤清丽的脸颊上有—丝异常的红晕,声音也不似往常的娇嫩。

一份《京报》“啪”的摔到了案几上。

德胜不动声色的双手拿起,瞟了一眼翻开的那一页,正是那份这几天在朝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惠民慈善榜”,确切的说,是两份“惠民慈善榜”,第一份是各宫娘娘所捐的珍奇物品,及其拍卖所得,第二份则是在拍卖中出钱的各位豪商巨贾,排名第一的名叫贾成祥,出资十万两……

德胜自然知道穆婕妤的怒火由来:后宫如今有分位的嫔妃一共四十六人,这份榜单上有四十五人,唯一没有出现的就是穆婕妤。

“娘娘难道不记得了?十来天前,贵妃娘娘曾经让人到乾清宫传话,请您去长春宫商讨事情,您当时没去。就是那天,平安公主出了这个主意,让后宫的所有嫔妃都各自拿出一样珍宝来,她会组织慈善拍卖……”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穆婕妤恼怒更甚,那一天的事情她当然还记得,只是那时候,她怎么肯丢开皇上,到这位刚刚接手后宫的贵妃那里去?可就算她没去,这样的大事,她们竟然把她死死的瞒在了鼓里,让她在天下人面前出了这样一个大丑,那平安公主,明明这十来天来过两次乾清宫,竟然也没和她提一个字,枉她每次都赔尽小心……她一定就是成心的!

德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娘娘明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贵妃和公主悄悄安排的,说是结果没出来,绝对不能外传,奴才也是那天朝会之后被皇上问起,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您想,之前连皇上都不知道,奴才又上哪里知道去?”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以为不过是和后宫裁减开支一般的小打小闹,谁知道会被平安公主一个拍卖,一张榜单,便让此事天下皆闻。至于穆婕妤,她难道还指望那些眼睛都红了后宫妃子们主动跑过来通风报信?德胜瞟了一眼穆婕妤,心里暗暗叹气:当初看她能想出那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又有赌命的狠劲,原本以为她是个聪敏决断的,莫不是高估了她?

她们果然是成心的,穆婕妤咬着牙,狠狠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她们就是要让她成为一个大笑话,

德胜忙开解道,“娘娘也莫要忧心,皇上清楚您不知道这个事情,决计不会怪您。”

穆婕妤怔了一怔,低头思量半天,眼圈慢慢红了:“德公公,您难道以为我是怕皇上怪我?我只是觉得对不起皇上。我原本是个笨的,只知道要好好伺候皇上,自从皇上赏了我这个婕妤,我就日日不安,怕自己做错什么给皇上丢人,结果……这让我怎么还有脸去见皇上?”说着!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下,当真如梨花带雨一般。

德胜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是这种表情比较适合她。还未开口,外面已经有人高声报:“皇上驾到。”

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永年的身影出现在乾清宫小书房的门口。穆婕抒泪水越发止不住了,一面盈盈下福,一面扭过头不让皇帝看见她的脸。

永年显然心情甚好,伸手抬起穆婕妤的下巴,“怎么好好的又伤心了?”

穆婕妤只是垂泪不语,德胜本已退到门边,见此情形,忙低声道,“启禀陛下,婕妤是看见了新出的《京报》,自觉做事疏漏,心里难受。”

永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松开手,走到坐榻前拿起那《京报》翻了翻,笑道,“这事情是平安那丫头闹的,朕还说呢,前些日子她怎么老鬼头鬼脑的往宫里跑,原来人人都知道了,就瞒着朕一个,前日朕拿这个问她,她说什么是要给朕一个惊喜。你在乾清宫里天天伺候朕的,自然也被她瞒住了,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穆婕妤低下头来擦了擦眼泪,勉强扬了扬嘴角,“原来是这样,妾见宫里姐妹人人都出了力,单落了我一个,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来大家嫌弃,又怕外面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我吝啬傲慢,又或者是恃宠生娇,不但我没脸,连皇上也是没脸的。一想到这些,妾就惶恐不安。”

永年的眉头不由慢慢皱了起来,沉吟道,“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平安历来是小事上不留心的,大不了下次有这样的事情,朕让你拔个头筹如何?”

“陛下说话可要算数”,穆婕妤眼中泪水未干,脸上已绽开了笑容。永年最爱她这样的表情,忍不住又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笑道,“朕自然说话算数,只要你高兴就好。”

“皇上……”穆婕妤娇嗔的扭过头去,永年大笑着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在穆婕妤娇媚的半恼半羞中渐渐勾起了真火,德胜忙不迭的退了出去,群青绣没骨花鸟的门帘轻轻落下,遮住了。

一直退到了第二道门外,依然隐隐听得见小书房里传出的细细的呻吟,德胜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位穆婕妤也许没有他想像的聪明,却懂得如何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拿到她需要的东西。

过了一刻多钟,屋里传出永年“来人”的声音,德胜出门向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几人忙不迭捧了铜盆、毛巾等物进去,稍待片刻,他才弓着腰静静的走了进去。

小书房的坐榻已经收拾得清清爽爽,永年坐在榻上,穆婕妤一脸嫣红的半跪着给他整理衣襟,看见德胜进来,永年淡淡的道,“你去吩咐一下,把景仁宫收拾出来吧。”

德胜惊讶的抬头,皇上既然已经康复,自然不能让穆婕妤在乾清宫总是这样住下去,可给她安排的竟是景仁宫?离乾清宫最近,而且容贵妃死后一直空置的景仁宫?德胜的眼光不自觉的瞟向穆婕妤。

只见她同样惊讶的抬起了头,先是不敢置信般的微微张开了嘴,随即眼睛里便闪现出慑人心魄的明艳光彩。

洛妍十天后才知道穆婕妤搬入景仁宫的消息。

仿佛是为了惩罚她前一段时间的懒散,最近这一个月,她忙得就如陀螺一般:拍卖会又做了两场,分别拍了各位宗室王爷、郡主、郡公等捐出的珍宝,以及大燕最富盛名的文人大家的墨宝。结果三哥亲手猎的一张白虎皮居然拍出了十二万两白银的天价——她也知道,那位盐商纯粹是为了拍三哥这监国亲王的马屁,但是……也太惊人了一点吧?要知道,贵妃那颗翡翠白菜能卖到十万,是因为那个叫贾成祥的托儿,要花钱报答自己和扬飞两次救他们全家的恩情!

不过《京报》这种把商家与后宫嫔妃、王公贵族、文人大家放在同一个榜上相提并论、传之天下的做法,对这个时代的商人果然也具有同样的吸引力——就像后世的企业家们争先恐后的赈灾晚会上跟领导人们握个手、举着捐款数目的牌子露一脸一样。三场拍卖会下来,筹集的银两达到了二百三十万两!拿慕容峻的话说就是“够了够了,你再忙下去,要我做什么”。

洛妍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三场拍卖不比以前,不可能事事都交给晏柏雄和姚初凡来安排,许多事情只能由她出面。好在结果比预料的还要好一些。此外,因为天珠和青青都早已经定在八月初九出嫁,总不好在安王别院出门,她又得立刻赶在八月初三这个黄道吉日搬家,住回已经修缮完毕的公主府。

等到这一切忙完,洛妍整个瘦了一圈,不但澹台扬飞和李妈妈天天逼着她喝汤,慕容峻更是直接命令她闭门休息,不许再操心外面的事情。好在老天也做美,进了八月!竟是连下了几场大雨,旱情缓解,加上各地官府按户头免费发放冬小麦、大豆等秋冬作物的种子,又公布了今冬农户可以到官府除粮,来年收粮后照数补还的文告,农户有了指望,自然不愿出去乞讨,就是已经围聚在京城外的流民,也有人开始陆续返乡。

不过,洛妍依然有些担心:历朝以来,但凡遇到大灾,朝廷并非无对策,难的是如何推行下去,再多的钱粮层层盘录下来,到农户手里,也是所剩无几。她把这忧心与澹台一说,澹台却道,“你没注意到此次发下去的文书么?除了阿峻的监国大印外,还有阿谦情报局的印章,就这两天,已经有京畿附近的县官因为贪墨,被情报局收押了。”洛妍忙招手叫进谷雨,“去通知晏府令,县官因贪墨赈灾钱粮被就地免官入狱的通报,一定要放在《京报》最显眼的位置”,

澹台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看你们兄妹三个齐心,大燕就再没有难事了。”

此时,坐在长春宫里,听贵妃有些迟疑的说到穆婕妤已经搬入景仁宫的消息,洛妍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澹台的这句话,深深的叹了口气:谁说大燕没有事情能难倒他们兄妹三个?至少,此刻,他们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妃当年的住所,住进了另一个女人。

想到郁闷处,洛妍只得随口换了个话题,“娘娘,今天引我进来的那个公公很是眼生,原来的朴公公呢?”

段贵妃的脸色居然更踌躇了两分,“朴公公已经,被发落了。平安你大概不知道,他是高丽人……”

高丽人?洛妍怔了一下,才想起齐安的事情,难道因为他,父皇居然把宫里几十个高丽来的太监都“发落”了?看着贵妃的脸色,洛妍知道自己猜对了。

正无语中,院子里响起了欢快的声音:“娘娘,皇上往这边过来了!”

第187章誓不为妾

八月初八,因刚下过一场雨,傍晚的微风中已有了初秋的凉意,只是在公主府的上房里,气氛却在慢慢变得热烈起来。

谷雨招呼着小丫头们一起动手,将西厢房里放着的一张圆炕桌抬到了西暖阁里,韵儿则在小厨房里忙碌,不多时便流水般上了一桌子的果子冷碟,黛兰在准备花签、殿子等玩物,小蒙却是去地窖里挑了一坛西域葡萄酒,又挑了两套定窑的刻花白瓷杯,用酒壶滤出酒来,一一斟满。

洛妍笑盈盈坐在上首,拿垫子靠在壁上,对面是青青和天珠两个,被洛妍拘着一根手指头也不许动,谷雨也按着她们笑道,“明日以后,你们便是姚夫人,贺兰夫人,今儿让我们好好服侍两位一场,以后再想,也是不能了。”

一时席面摆好,洛妍便道,“小蒙,你去跑一趟,把文大夫也叫来,正好凑一桌。”小蒙得令一声去了,不多久果然嘻嘻哈哈的把文清远拉了过来,洛妍忙起身让文清远在自己身边坐下,文清远笑道,“这样的热闹也不早点叫我”,谷雨、韵儿,小蒙、黛兰四个打横坐下。洛妍便举起酒杯,先对天珠、青青道了恭喜,两人都不是扭捏之人,知道今日之席本就是为了这个,也就站起来谢过,举杯就干了,众人陪了一杯,这才算正式开席。

韵儿今日成心卖弄,冷盘里香甜的如雕花金祜、砌香葡萄、荔枝甘露,清爽的如青梅荷叶、姜丝梅果、香药甘草,下酒的如虾腊、肉腊、金山咸豉,摆了一桌子,更有一大碟鲜鱼脍,当真切得薄如片纸,配着姜丝紫苏芥子酱,味道鲜甜,入口即化。八个人一面品尝,一面便喝了几杯。

小蒙又嫌干喝无趣,建议大家玩点什么。洛妍想了一想,酒令投壶她都是菜鸟一枚,便建议击鼓传花,只是被拿中的那人却不是喝酒,而是要回答上首之人的一个问题,若是不愿回答,便要做成对方要求的一件事情——古代版真心话大冒险是也。大家都觉得有趣,立刻就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背对大家击鼓又拿了一支绢花来。

那小丫头也是会玩的,鼓点一时急一时缓,让众人又笑又忙着丢开那花,突然鼓点一停,恰恰传到了黛兰手里,黛兰上首坐的是小蒙,顿时得了意,拍手笑道,“如今我立时就要有两个姐夫了,黛兰妹妹倒不妨告诉我们,你中意的妹夫是哪一个?”黛兰愣了一下,脸微微发红,摇头笑道,“你这个促狭鬼,说吧,让我做一件什么事情。”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洛妍心里万分好奇:看样子,黛兰却像是有心上人了。

小蒙眨着眼睛想了想道“黛兰妹妹就给我们跳支舞吧。”黛兰的脸顿时苦如黄瓜,想要求饶,谁肯依她?少不得硬着头皮站到屋子当中扭了几扭,虽然并不大像跳舞,但众人也是一番起哄,硬是让黛兰脸红过耳才罢。

洛妍心里还在琢磨黛兰这妮子是看上了谁,手上略慢,鼓点停时,花恰好便传在了她的手里,洛妍顿时傻了眼,随即便用最无辜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谷雨,谷雨正喝酒,对上洛妍的眼神差点没喷出来,一阵狂咳之后才捂着胸口道:“公主殿下,您就跟我们说说,您是什么时候看上我们驸马爷的吧?”

洛妍自然知道谷雨是随便问个问题好放她一马,可这个问题……她还真不能回答,只能摇头道,“你想让我做件什么事情?”

一桌子人都惊异起来,谷雨更是睁大眼睛,眼珠转动,想了半天才道,“那我就讨公主一个恩典,以后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公主一定要原谅我一回。”洛妍立时松了口气,心道,这才是好丫头,赶紧便把花扔给了文清远,“一言为定”,

转眼下一个便轮到了天珠,坐她上首的韵儿立刻把刚才谷雨的那个问题丢给了天珠,“姐姐什么时候看上我们姐夫的?”天珠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记不大清他的样子,只是既然是兴王殿下的意思,公主也不反对,我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谷雨几个都笑了起来,洛妍心里却是一沉:她见天珠答应得痛快,以为她是乐意的,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难道自己竟是无意中乱点了鸳鸯谱?她心中有点乱,接下来几个就没大留意,直到那花传到了青青的手里,才打起精神来。

青青拿着花,有些手足无措,天珠却笑了笑道,“你就跟我们说说,你最难忘的一件事情吧。”谷雨几个顿时“唉”了一声,好不失望,青青却如蒙大赦,想了一想,脸色慢慢凝重起来,“我最难忘的就是公主入城那一次,我没有拦住公主,又眼睁睁看着城门关了……我发誓,只要我活着就再也不会丢下公主,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众人面面相觑,洛妍笑道,“青青你个乌鸦嘴,不许你咒我,快把那杯酒给我喝了”,青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口便喝干了面前的酒,桌子上的气氛这才热闹起来。

接下来这一通鼓,好巧不巧却又是传到了黛兰,小蒙笑得拍手打脚,换了个法子问,“黛兰妹妹,你心目中的妹夫,可是我们府里的。”黛兰气得要揪她耳朵,小蒙忙道,“我可还没让你做什么”,转了转眼珠道,“跳舞无趣,不如你出了这门,遇见第一个人,就对她大叫一声‘我喜欢你””

黛兰瞪了小蒙半日,才恨恨的出去了,果然挑帘出去便大喊了一声“我喜欢你”,随即便响起了李妈妈的惊叫,“你这孩子,莫不是喝多了吧”,小蒙顿时笑得滚到了炕上,洛妍一面笑一面捶桌子,连文清远都捂着嘴倒在了靠垫上。等黛兰一脸通红的走进来,众人又是一通狂笑,黛兰便上去撕小蒙的嘴,“你莫落在我手里”。

这通笑后,大家都有些累了,倒是吃了些东西消停了半日才重新开始传花,洛妍眼瞅着文清远,只想这花能到她手里才好,谷雨最是机灵,花到文清远那里就咳了一声,鼓声果然恰恰停住。这时大家都有些酒意了,洛妍便借着酒笑嘻嘻的把脸凑了过去,“清远,你倒说说看,我二哥有哪点不好?”

文清远脸上的微笑慢慢收敛,淡淡的道,“邺王殿下自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誓不为妾。”

第188章今日盟约

虽然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从里到外都极力收拾过,每到入夜,在这后宫中以风景秀美著称的景仁宫,却多少还有一种荒凉的感觉,毕竟这里只住了一个婕妤,按份位拨过来的宫人有些太少,而院子里的花木,有的因为常年没人打理,长得太茂,有的却是刚移进来的,看着太小。

不过此刻,整个景仁宫里却洋溢着一种欢快的味道,连宫人走路的脚步声都透着一股子轻快:穆婕妤最近一直闹脾胃不和,因快过中秋,便一直忍着,好容易过了节,今儿早上太医来一请脉,竟是有喜了!

对于已经五十五岁的永年来说,这自然是意外的大喜。从上午起各种赏赐就流水般的进了景仁宫,晋升穆婕妤为昭仪的旨意据说已经发到门下省。若是她成了昭仪,在宫里她便是仅次于贵妃和贤妃的娘娘了——这还是刚有喜,若是诞下皇子呢?这大燕的坤宁宫可还是空着呢,说不定啊……

景仁宫的太监宫女顿时各个都觉得自己前途无量。

不过此时此刻,整个宫里本该最高兴的那个人却有些不大开心了:皇上还没有来。

穿着尚衣坊刚刚送来的月光霓裳裙穆婕妤坐在梳妆台前,怔怔的看着那面掐丝珐琅的玻璃镜,镜子里是一个比花朵还娇柔的美人儿,只是等的太久了,那唇上的胭脂被咬啊咬的便不见了踪影。

她还记得,早上太医走了没多久,皇上就急匆匆的过来了一次,笑吟吟的说了一大篇,又摸着她还平坦的肚子说了好些傻话,不过她问皇上是喜欢公主还是皇子时,皇上沉吟了半天却说,“皇子我有四个了,公主却只有平安一个,若再来一个小平安,那就最好不过了!”

呸!谁希望再生个平安公主!穆婕妤强忍着没做声,脑子不期然又浮现出平安公主那张骄傲的面孔——到现在为止,她还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自己想要的,当然是一个皇子,大燕的第五个皇子,皇子还这样精力充沛,她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下午皇上有事回了乾清宫,却打发了人来送了好几次东西。她原想着,皇上会过来用晚膳,然后留宿——她的身子自然是要紧的,可皇上知道,她还有多少种法子能让他快活。但晚膳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皇上居然连一句话都没送过来。

穆婕妤正第二百次不耐烦的咬了咬下唇,寝宫外面响起了小太监低低的声音:“娘娘……”

是她派去打探皇上行踪的小胜子。

“进来!”

小胜子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娘娘,奴才打听清楚了,皇上在长春宫。”

穆婕妤手一抖,拿着的那根玉簪差点折成两段:皇上今天怎么会去那里?虽然这一个月来,皇上几次没在这边过夜,都是去了长春宫,但今天这个日子,皇上怎么会……

小胜子原本就是乾清宫的奴才,最是机灵不过的,看见穆婕妤脸色不对,忙低声解释,“奴才听说皇上本来是准备过来的,恰好今天平安公主过来了,在长春宫跟贵妃娘娘一起晚膳,皇上听了就说他也去,吃了晚膳就说今天留宿长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