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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公主,又是平安公主,穆婕妤碎玉般牙齿咬得紧紧的。她当然不会忘记,皇上几次去长春宫都是跟平安公主有关,有两次也是这般她进来看贵妃,皇上便过去看她;还有一次是她的驸马第一次救四皇子武课,皇上也来了兴致,晚上要考那孩子!

想着想着,穆婕妤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突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我、我难受得很……”

小胜子脸色一变,眼珠转了一转忙道,“哎呀,娘娘你脸色这样不好,要立刻请太医才好。”穆婕妤仿佛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挥了挥手。小胜子忙跑了出去,几个宫女听得声响不对,忙一窝蜂的涌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到了床上。

穆婕妤因等到此时也未用晚膳,胃里本来就难受,躺下之后,胃酸上涌,倒真的脸色苍白起来。

大概过了一刻多钟,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穆婕妤略略动了动,把乌黑的头发散得更开了一些,越发衬出那张半点血色也无的白玉般的脸庞,却听外面小胜子的声音有些战战兢兢的:娘娘,德……德公公来了。

穆婕妤一惊,差点坐了起来,顿了一顿才无力的抬手道,“请公公进来。”又让宫女扶她坐起,靠在了引枕上。

只见德胜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看见穆婕妤就行了个礼,“我刚才在花园里遇见了小胜子,这才知道娘娘身子不好,奴才有个偏方,专治娘娘的肠胃病,不过……”说着眼光一瞟,穆婕妤会意,挥手让众人退下,心里却十二分的纳闷: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在乾清宫呆了两个月,穆婕妤对德胜公公原来怀有的敬畏已经磨灭得差不多了,传说中相当与皇上一条右臂的这个德公公,看起来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永年对他也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她心里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得罪这个人,但不自觉的便不如开始时恭谨,“德公公,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德胜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我记得,婕妤娘娘进攻只有三年多吧?”

穆婕妤点了点头,自己十八岁进宫,进来就被分到了德妃的宫里,德妃的性子最是要强不容人,她虽然也伺候过几次皇上,却不敢有任何越矩,没在皇上那里落下任何印象,倒是赢得了德妃的信任,因此德妃临终前才会对她倾诉那样一番往事。

事实上,她才是第一个知道德妃自尽了的人,不过在那血琳琳的现场,她却下定了决心去搏上一搏:德妃既然死了,她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在冷宫里度过一生。

她不甘心,她这样的花容月貌,在后宫也是数得着的,她才二十一岁,一生还那么长……打入冷宫和死有什么太大区别?她为什么不赌上一把?

没想到,老天终于开了眼,她赌对了,而且赢得了比她期待的还要多得多:皇上不但饶了她,而且留下她一个人伺候,那一个月,她花了多少心思,一点点的打动着养伤中的皇上,却又不让他真的尽兴,待到皇上伤好得差不多了,才使劲浑身解数让他舒爽了一回——后宫的女人虽然多,可谁向她之前就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果然,皇上在那之后就上了瘾般的迷恋上了她。那样冷肃威严的一个人,和她在一起,什么话不说,什么事不做?而现在,她又有了皇上的孩子!

她要牢牢的抓住这一切,决不让任何人抢走!

德胜静静的看着穆婕妤,这样的年轻美丽的面孔,这样渴望贪婪的眼神,他看得太多了,想到了以前那些事情,他笑得越发和蔼了,“所以,娘娘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很多。”

“德妃娘娘讲起吧,德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当时的容贵妃刚刚生了二皇子,身子不大好,常年休养,德妃性子爽快,皇上极是喜欢,曾经连着两个多月没有去过德承宫之外的地方。后来贵妃娘娘身子渐渐好了,皇上才来了这景仁宫两次。结果,德妃也是半夜说身子不好,把皇上叫了回去。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太医给德妃开了最厉害的一种避子汤,德妃果然一生都没有怀上孩子。”

穆婕妤的脸色已经变得真正的惨白一片。

德胜看都没看她一眼,接着道:“后来过了几年,容贵妃没了,又有了一个淑妃,也是得宠无比,可是又一次她发现皇上宠幸了她的一个宫女,找了个借口就杖毙了她。皇上听说了这个事情,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淑妃直接搬到了冷宫。”

“皇上这个人啊,最恨女人算计他,最烦女人嫉妒不容人,穆婕妤时间长了就慢慢知道了,奴才今天言尽于此,您看还要不要叫太医?”

穆婕妤全身都在发抖:她要叫太医,自然是因为后宫嫔妃除非皇上发话,不然叫太医进来看病都要经过实际执掌六宫的娘娘,也就是如今的段贵妃,她想着这样一来,皇上自然就知道她病了,自然就会过来,却没想到,只差一点点,她就会万劫不复!

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穆婕妤下床就跪倒在地上,“多谢德公公救命之恩。”

德胜忙闪在一边,伸手扶起了她,“娘娘要折杀奴才了。”随即便诚恳的看着她道。“娘娘年轻,皇上的忌讳您不清楚,不访问奴才一声,日后丶富贵还长着呢。”

穆婕妤定了定心神,坐了下来,半响抬头道。“德公公,您,您为何要帮我?”

德胜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娘娘,奴才不是在帮您,奴才是在帮我自己。”看见穆婕妤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德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决然之色,“奴才其实是个笨的,只知道服侍皇上,可是上一次……叛乱铲平,可皇上却依然伤重,我看到邺王、兴王、平安公主三个人一起过来给皇上磕头,不瞒娘娘,奴才突然想,他们这么年轻,若是换成他们的天下,这宫里哪里还容得下奴才?”

“婕妤娘娘,您去乾清宫那天到底是为什么?恕奴才直言,您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如今心愿成真了,千万莫为了小事前功尽弃,以后你要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尽管开口,若是有了以后……只求您也让奴才可以活下去。”

穆婕妤神色震动,慢慢站了起来,伸手拿过刚才把玩过的玉簪,“公公救命之恩,穆氏绝不敢忘,有穆氏一日,誓保德胜公公平安富贵,若违誓言,有如此簪!”双手用力,玉簪立时断成了两截。

德胜脸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摆手道:“德胜不过是个奴才,哪里当得起?娘娘您现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皇上又是个长情的,当年对容贵妃,这几年对段贵妃,都是恩宠不绝的,您只是莫犯了忌讳,富贵的日子且在后面呢。老奴就指望娘娘您的照应了。”

穆婕妤微笑起来,想了想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公公,平安公主她,好像很不喜欢我,可有法子化解没有?”

德胜皱眉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平安公主从小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邺王殿下、兴王殿下都视她如珠如宝,有了这些人的宠爱,世上大概没有什么东西是她稀罕的。”

“平安公主不喜欢娘娘,不是因为娘娘的原因,而是因为她太喜欢贵妃娘娘,两人就如母女一般。娘娘您再怎么做,也不可能越过贵妃去。奴才再说一句不知进退的话,如今娘娘住的这景阳宫,可是公主生母容贵妃住过的……”

穆婕妤轻笑起来,“德公公,既然您把话都挑明了,如今却又何必拿这个搪塞我?平安公主的确只是公主,可您也说了,皇上最宠她,邺王、兴王都最疼她,贵妃视她如女,此次平叛、赈灾之后她在朝野都有了偌大的威望,她若不喜欢我,我就算有了皇儿,有什么日后可言?又如何能照应您?”

德胜低头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据奴才所知,平安公主和安王世子鹣鲽情深,不过安王妃对公主却不大满意,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公主如今是安王府的门都不登的,若是婕妤能在这方面有所帮助,平安公主或许会对娘娘有所改观。”

目送德公公的身影随着引路的宫灯渐渐没入黑夜,穆婕妤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今天真的极险,不过,收获却也极大,这位德公公将来就是她最大的臂肋。至于平安公主,穆婕妤微笑着想,德胜今天的话倒是提醒她了,平安公主竟是那样关键的一个人物!

只是眼下,想这些或许还太早。

她如今要做的,是好好笼住皇上的心,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别的,她还有的是时间……老天爷让她大难不死,又有了这样的福分,总不是为了让她一辈子去讨好别人。

“来人,”穆婕妤终于声音轻柔的开了口,“明天,请安王妃进宫一叙。”

第189章后宫变数

似乎是为了补偿夏天的干旱,永年三十二年的冬天,雪出奇的多。从十年初到腊八的两个月里,竟下了十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但雪多了自然也会成灾,至少西北那边,契丹人因为牛羊大批冻死,便有些蠢蠢欲动了。好在三年前那一仗,他们元气未复,西北都护府又应对得当,契丹人几次试探都没有占到便宜,至今不是些小打小闹的越境抢粮。

饶是如此,在经过叛乱、旱灾和雪灾之后,这一年到了年底盘库,大燕的国库竟然还有六百万两白银,简直近乎奇迹——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奇迹里包含了兴王慕容峻和平安公主的多少心血,别的不说,光是数次赈灾募捐,《京报》募集以及自捐的善款就将近三百万,虽然还比不得飞公主当年一笔扔出四百多万两白银赈灾的传奇,却也庶几近之了。

而在这重重危机都平安度过后,兴王慕容峻在朝廷上的威望早已超过当初的太子,鲜卑六部与武将自然不必说,就是原先心怀疑虑的文臣如每以则等,在观望中也渐渐变成了心悦诚服。

橡胶朝野的平静无波,令人担忧的倒是皇帝的身体。大概是五月的重伤损了元气,自入冬后,皇帝称病不朝的时候就越来越多,胸口不时疼痛难忍,常常咳嗽气闷。同时,后宫穆氏的恩宠也令人咋舌:继从宝林擢为婕妤后,这三个月里又先是封为昭仪,随后又升为了丽妃,隐隐已是贵妃段氏之下的后宫第一人。

因此,当终于重新组建的三万北骁军大元帅,落在了荆州兵马使穆剑雪身上时,这种破格提拔倒也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惊异——穆剑雪,是如今丽妃娘娘的大哥。

军中之人对此倒是更加不平一些,之前许多人都认定会是澹台杨飞担任此职,毕竟论战功论人望,穆剑雪实在无法与澹台杨飞相比。澹台自己对此倒是不大在意,虽然授了二品辅国将军的衔,他的实职依然是带领御林卫,只是近来并不负责宿卫之责,而是忙着训练新兵,平日都在西山大营那边,休沐才能回京。

“我喜欢这差事,”澹台轻描淡写的道,“都说百炼成钢,看着那些士兵渐渐有了钢的样子,我倒觉得,比当个元帅有意思些。”

洛研笑他,“怎么不去打铁?”心里却暗暗叹气:如果他不是自己的驸马,以此次的功劳,大概早就是一方大员了吧?

可惜并不是人人都像澹台杨飞一样看得开,比如安王妃……

想到今天多半还要见到这位满腹怨气的婆婆,洛研只能叹了口气,然后打起精神,将准备好的礼匣交给谷雨,吩咐道,“备车吧。”

腊八,是丽妃娘娘的生辰,皇上的意思是要办得热闹些。洛研原是不必去凑这热闹,奈何这位丽妃娘娘这两个月来示好不断,洛研虽然看她不顺眼,心里却知道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其实不能怪她,而后宫这种地方,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永年如今发病时倒是多半会住在景仁宫里,她总不能父皇都不去见了。

但让洛研头疼的是:每次去景仁宫的经历,实在都谈不上愉快。大概因为伤痛反复发作,永年变得有些喜怒无常,看着他那张阴沉沉的脸,洛研只觉得充满了无力感,原本想建议让他召文清远来诊治的,但自打听他有一次一怒之下杀了两个太医,这个念头就偃旗息鼓了——父皇这是怎么了?脾气会暴虐到这样的程度?

当然,比起父皇来,洛研更怕遇见安王妃。作为丽妃的亲姑姑,安王妃会出现在景仁宫当然不算奇怪的——奇怪的是,但凡父皇不在景仁宫,而丽妃打发人请她过去时,她总能遇见安王妃,然后就要面对那张比父皇更阴沉的脸,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虽然你害的我儿子没当上元帅,害得他跟我生分,我大人大量都不跟你计较了,你只要给我家添个嫡孙就成。洛研自觉已经是个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可以的人,但每次过不了两刻钟,都只能落荒而逃……

想到上次见面,安王妃那句意味深长的“公主不要忌医讳诊”,洛研只能接着叹气,她其实已经找文清远看过了,她的身体并无问题。只是小天师心远的话犹在耳边,未来的安王是云峰……那个孩子如今就在安王别院,经过文清远的调养,身子已经强壮多了,性子也变得活泼开朗,看到他的时候,洛研经常忍不住想:杨飞小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安王妃一定不会相信,她真的,很想很想有一个孩子……

“公主,已经到了。”谷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打断了洛研的思绪。洛研深深的吸了口气,自觉脸色无异,才下了马车,早有暖轿等在玄武门门口。

因日前刚下过雪,紫禁城里也是一片洁白,一眼望过去,那些重檐飞角的雄伟宫殿,在换上银色冬妆后越发显得安静辽远,抬轿的太监们齐整的脚步声回荡在静静的雪地上。

轿子刚刚到了景仁宫,丽妃身边的大宫女寄梅就迎来出来,殷勤的笑道,“娘娘刚才还念叨公主呢,公主果然就到了。”洛研也笑盈盈的道,“下雪路上不好走,倒是来晚了些,倒让今儿的寿星念叨了。”

寄梅笑道,“还不到午时,哪里晚了,只是娘娘好久没有见到公主,实在有些挂念。”跟在洛研身边的谷雨也笑着道,“公主也挂记丽妃娘娘,一早上就催着我们赶紧伺候梳妆,就怕来晚了。”

几个人说笑着到了正殿,丽妃穆氏已站在门口,她如今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子,身形略显丰腴,脸上却清丽如初,洛研忙抢上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娘娘太见外了,外面冷得紧,快进屋吧。”宫女们忙拥簇着两人进了屋,又帮两人脱下外面的大衣裳。只见丽妃穿着杏红织锦泥金的大袖裳,里面是湘色缂丝小袄,下面的裙子隐隐有流光转动,竟是一条百鸟羽裙,黑压压的发髻上偏偏之簪了两朵刚开的梅花,越发称得她高贵娇美。

丽妃也往洛研身上扫了一眼,发现她今天只是穿了素面的牙色翻领窄袖小袄,配一条樱草色黛色细纹的收口长裤,脚上一双驼色软底小靴,脸上不见脂粉,却显得眸清眉远,神采飞扬,自有一种别样风流。

洛研一面让谷雨将那一匣东珠送到了寄梅手中,一面随口说了些应景的吉利话儿,两人一道走进了西殿,只见里面莺莺燕燕的坐了一屋子人,四十多位后宫嫔妃几乎悉数到齐,还有十几位与丽妃沾亲带故的外命妇,见洛研进来,众人纷纷起身笑着打了招呼。洛研忙微笑还礼,眼角却瞟到了正合贵妃、贤妃坐在一起的安王妃,打叠起精神,上前向三位问了安。

贵妃和贤妃笑得都十分和悦,安王妃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才点头淡淡的道,“公主来得倒是巧。”洛研自然知道她是说自己来得晚了,就要开宴才到,只能笑笑不语。

不多时,东殿已经设好了宴席,众人说说笑笑的过去,只见并未如平日般各设案几,而是设了八张高足食案,类似于后世的八仙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各色果子冷碟,只听丽妃笑道,“今日蒙大家赏脸,我想着还是这样热热闹闹的好。”

一时丽妃安席之后大家分头坐下,洛研自然坐了首桌,贵妃和贤妃坐在上面,丽妃对面相陪,洛研和安王妃在贵妃右手,对面是昭媛与昭仪。丽妃如今不能饮酒,亦不能久站,因此只受了第一杯的祝酒后就让着大家自便。

各桌上的最先上的十道雕花蜜饯,十道时鲜果子,其中最惹眼的是一道香砌石榴,颗颗石榴子就如水晶红宝般堆在雪白的安窑连环福字荷叶大果碟上,取的正是多子多福的意思,这个季节尤其难得。安王妃回头便跟随身伺候的萧妈妈道,“你给公主多夹些这个”洛研手中的筷子顿时有些沉重,笑着谢过,只是那石榴籽咬在嘴里却只剩下了酸味。

之后又是十道咸酸,十道脯腊,样样竟是按足了御宴大宴的规矩,也就比御宴的每样十二道少了两道,但精美珍奇犹有过之。洛研还好,满屋子嫔妃们脸色却渐渐酸了起来。贤妃就对着贵妃笑道,“今儿咱们真是借了穆妹妹的光,宫里这些年也没有整治过这么丰盛的宴席了。”

贵妃微笑不语。丽妃眼波流传,笑道,“哪里呢,是妹妹借了各位姐妹的光,皇上说了,今年因为旱情,后宫削减开支了半年,如今终于顺顺利利到了年底,所以就拿我这个借口,要好好犒劳一下诸位姐妹。”

贤妃抿嘴一笑,“妹妹莫哄我们了,说是开支减半,我却知道的,景仁宫这些日子的开支,比原先容妃娘娘在的时候还要多出五成呢……”眼光便不经意的往洛研这里看了一眼。丽妃微微红了脸,低头道,“这宫里荒废已久,重新收拾起来难免是要花销的。”说着也悄悄瞟了洛研一眼。

因为近来见得多了,洛研对自己的父皇这栋这栋着火老房子的种种行为早已经免疫,只是话题既然涉及自己的母妃,心里不由暗暗恼火:你们自己争风吃醋去,拉上我母亲做什么?难道指望我出头为死去二十年的母亲吃这个飞醋?当下只做什么都没听见,抬头对贵妃笑道,“这装鹿脯的碟子倒是精巧,可是哥窑的?”

安王妃却不咸不淡的道,“鹿脯也就罢了,那珑缠红枣生莲子,你倒是可以多吃些。”洛研顿时一口气有些接不上来,低头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贵妃忙笑道,“记得平安最爱吃姜梅,我尝着今儿的渍得不错,谷雨,还不替你家公主取一些?”谷雨笑着应了,布了几颗在洛研的碟里,洛研含了一颗,只觉得嘴里越发酸了。

冷碟之后便是热腾腾的各色汤盏,鸳鸯炸肚、荔枝腰子等一对对的端了上来,洛研本来没大留意,却突然发现屋里已经鸦雀无声,连贵妃一贯清淡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这才觉得不对,见人人都盯着汤盏,心里一动,忙数了一遍,顿时也是一阵惊骇:桌子上面足足上了十四对汤盏:安制,皇上大宴为十五对,皇后为十四对。

父皇这是……洛研忍不住看了丽妃一眼,她的眼中也有惊讶之色,随即脸上便是一片红晕。

有了这样的意外,屋子里再也没有起先的欢声笑语,倒是十几个外命妇,脸上在震惊之余,倒多了几分兴奋,努力说笑着调节气氛,但嫔妃们自然个个都是满腹酸楚,也有开始算计的,人人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顿宴席。

因午后在景仁宫的小戏楼里有杂剧百戏的表演,待菜品撤去,众人便到了后殿,对着小戏楼的配殿里早已设好案几,待众人坐好,戏台上便开始表演,洛研从来不爱看戏,何况这连戏剧都算不上的早期歌舞杂烩?四下张望,只觉得这后殿虽然装饰也还华丽,但处处漆色暗淡,显然有些年久失修了……正坐得无聊,却听坐在身边的安王妃轻声道,“平安,你跟我来一下。”

洛研吃了一惊,见安王妃已经起身走了,值得站起来跟在后面,谷雨也跟了过来。洛研心里琢磨,不知道婆婆大人又要想起哪一出:最近几次见面,她不是让自己去哪家观音庵求子,就是介绍某位妇科圣手,不过她深深的怀疑,安王妃并不是真的对抱孙子感兴趣,而是想不断提醒她,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应该自己羞愧而死……

走在前面的安王妃轻车熟路的穿过配殿的侧门,径直到了主殿的西暖阁里,却见丽妃也坐在暖阁里的软榻上,看见两人,笑着起来让两人坐下。洛研记得此处是父皇来时召见自己的地方,想起上次见面时父皇的脸色,不由问道:“丽妃娘娘,父皇最近身体可好?”

丽妃嫣然一笑,“皇上这几天吃了一种西域药,身子倒是大有起色。如今已经可以批阅奏章了。”

洛研心里一松,“太好了!”又有些好奇,“不知是什么西域药?”

丽妃想了一想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德胜公公找来的一个西域大夫开的,叫什么阿芙蓉膏,名字虽然好听,样子却是黑黑的一点也不起眼,效用倒是好用,皇上用了一点点,身子精神便都好多了。”

阿芙蓉膏?洛研的脸色顿时变了。

第190章忍无可忍

阿芙蓉膏,洛妍当然记得这个名字,这正是当年方大娘给自己吃过的东西,也就是鸦片膏。父皇伤口疼精神差,而鸦片镇痛提神的作用超过任何药物,此时用起来自然感觉是好的,可这毕竟是毒品,一旦成瘾,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她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知道这种东西,难道大夫没有说过,这个阿芙蓉膏本有毒性,而且令人上瘾?久则伤身?”

丽妃脸色微变,正色道,“皇上的确提醒过本宫,此物多则毒药,少则仙药,万万不可误食。不知道公主的上瘾伤身之说,又是从何而来?”

洛妍沉吟片刻,依稀记得鸦片最早极其昂贵,到明朝之后才开始有皇家贵族吸食,此时大概还没有人因为鸦片上瘾,更谈不上伤身,自己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人相信......

“我是听天师说过,阿芙蓉膏来自一种罂粟花果实,那罂粟花极美,提炼的阿芙蓉膏初食令人飘飘欲仙,久之则上瘾伤身,正应了佛家红粉骷髅的意思。”

丽妃不语,眼睛里却有一种怀疑的神色,半响才道,“公主的提醒,我会跟皇上和太医说。”

洛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打定主意回去后要请教文清远,也得跟三哥提一提这个事。正出神间,听见安王妃的声音,“公主对这些奇奇怪怪的药倒是知道得多,只是上次我跟公主说的那位圣手刘,不知道公主可去看过没有?”

洛妍心情顿时更低落了些,“王妃,您的好意平安心领了,不过我府上就住着一位名医,我也找她看过了,我的身子并无隐疾,不用再去外面看。”

安王妃目光冷冷的在洛妍身上转了一圈,语气更加冷淡,“文大夫自己都没嫁人,能看出什么来?我若没记错,过完年你们成亲就到第三个年头了,公主也该上上心!”

洛妍心里发闷,默然不语:安王妃这是在说自己三年无所出么?却听安王妃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记得我家扬飞娶了兰心她们几个时,可是三个月里就都怀上了......”偏偏声音足够让屋里所有人都听见。

洛妍低下头去,深深的吸了口气,提醒自己?你不能生气,你不能生气。

丽妃目光冰冷的看着洛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一个女人,再金枝玉叶、万民爱戴又如何,生不出孩子来,照样被人嫌弃!

想到刚才洛妍说的话,她的心里不由更是恼怒:早知道这个公主不是个心善的,果然,一听说皇上用了阿芙蓉膏可以批阅奏章了,就编出这样一番话来吓人,好像她比大夫还懂得得多些。何况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德胜找的这个大夫竟像是来害皇上的,还红粉骷髅,她想影射谁?好恶毒的心思!

安王妃见洛妍低头不语,语气便高了两分,“平安,扬飞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兰亭你说处置就处置了,两个妾你说送走就送走了,但我们安王府到现在都没有嫡子,你难道就不能多上点心?扬飞是我们安王府的独苗,你难道要看着安王府绝了后不成?”

洛妍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淡淡的道:“王妃您是不是记错了?首先,兰亭不是我要处置的,是她诬陷不遂自找的下场;第二,两个妾也不是我要送走的,如今京城里谁家还留着宇文家的女人?第三,安王府怎么会绝后?云峰难道不是您的孙子,再说了,扬飞也不是独苗,他还有个兄弟叫澹台俊飞!”

安王妃脸色气得指着洛妍胸口起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身后的萧妈妈忙上来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丽妃也忙道:“姑姑您别动气,公主也是一时急了说错了话,不是成心要顶撞您。您想,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公主怎么能不急呢?”

洛妍很想问一句“我刚才哪句话说错了”,不过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转头看着窗外。耳朵里听着安王妃絮絮的抱怨,“你倒说说看,我家扬飞哪点不好了?那样的功劳那样的本事,竟只能做着个御林卫的将军,一生的前途硬生生就给耽误了!这还不算,就因为这个事情,家也不能个家,妻离子散......”

妻离子散?压住心头的怒火,洛妍站了起来,“王妃,平安不会说话,您保重身体要紧。娘娘,我有点不舒服,先告退了。”

安王妃却断然道:“你等一下!”回头便对萧妈妈道,“快拿来。”又对丽妃道:“麻烦娘娘让人拿杯清水来。”

只见萧妈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不大的檀木盒子,打开时,里面有两张黄纸,一个铁盒。待宫女把一杯清水拿来后,便把铁盒打开,里面是些白里带着杂色的灰烬。萧妈妈小心翼翼把灰烬都倒了进去,又点燃了两张黄纸,灰烬也全落入了杯子里,然后把那杯水端到了洛妍面前。

洛妍目瞪口呆。

安王妃冷着道,“我的身体没什么,扬飞的子嗣才是大事!我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我也知道,让你去西山宝珠洞里烧香你是不肯去的,这是我去那里求来的香灰和符纸,香灰是佛前供的小香炉的,符纸是在师太们跟前念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要三个月才有两张。最是灵验不过,你就算没去烧香,把这个喝了也是一样。”

香灰?符纸——而且是沾了师太们九九八十一天唾沫星子的符纸?洛妍看着这杯十足加料的“神水”,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简直连气都叹不出来了。

丽妃忙道,“公主,王妃她也是一片苦心,宝珠洞求子最是灵验不过,这杯水只怕千金也难换呢!”

洛妍摇头不迭,开什么玩笑?让她喝这玩意儿!跟喝洗脚水有什么区别?

安王妃的眉毛已经立了起来,萧妈妈也道,“公主殿下,这符纸和香灰可是王妃托了人情又花了大价钱才请到的,喝了必然如愿,您就算不是为了王妃的一片心意,就当是为了驸马吧!”

为了扬飞?洛妍苦笑起来,如果喝了这杯水就能有孩子,她也许会考虑忍着恶心喝了,问题是不可能呀!从没听说师太的唾沫能提高怀孕几率的......眼见萧妈妈的手已递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想了想道:“王妃辛苦了,只是我刚才吃得有些太饱,不如带回去慢慢喝?”

安王妃坚决的摇了摇头,洛妍拿着杯子,看看那浑浊无比的水,想着那水里的丰富“营养”,又看看眼前两双无比迫切的眼睛,很想一闭眼睛就喝了,却实在没这勇气,刚刚抱杯子举起来一点,突然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抢过杯子,随即把水都泼到了地上。

洛妍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谷雨肃穆的脸,心里松了口气:还是这个丫头贴心啊!

安王妃已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贱婢!你在做什么?”

谷雨冷冷的道:“启禀王妃,我是公主身边的奉仪,负责公主起居饮食安全,公主是金枝玉叶,这种不明来历的东西怎么能给公主喝?”

安王妃怒道:“什么叫来历不明?还不给我掌这个贱婢的嘴!”

萧妈妈低头看着那杯水,这时才回过神来,怒气冲冲走上来就扬手,谷雨也不客气,抬手就捏住了萧妈妈的手腕,一把推了出去,抬头傲然道,“王妃请自重,这是宫里,不是安王府,我是朝廷命官,不是你家的使丫头!”

丽妃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也闪过怒色,喝道:“一个八品的奉仪还轮不到在本宫面前嚣张,来人,去请德公公过来!”

洛妍被谷雨突然爆发的气场震得有点眼晕,听到这里才心里微微一凛,扬声道,“慢着!”随即笑盈盈的对丽妃道,“丽妃娘娘,宫里规矩您也知道,我只问您,如果您的母亲拿了这样的东西来给你喝,您身边的宫女敢不阻止吗?”

丽妃不由一窒,的确,虽然民间多有人如此求子,但宫里的规矩是绝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入嘴的,就算要喝也要避开人偷偷喝,而且让人知道了还算是一个不小的过失。说起来,这位女官的行为虽然鲁莽,却只能称为忠于职守。抬眼看见洛妍背后谷雨那毫不掩饰的冷傲表情,胸口一阵发闷。

洛妍淡淡的笑道,“今日王妃固然是一片好心,但我身边的这位奉仪也是职责所在,不得已而为之,为了此事把德公公叫来,倒成了笑话。今天是娘娘的好日子,平安即惊扰了娘娘,是平安的不是,改日一定再来赔罪。”

回头又对安王妃道:“王妃的一片苦心,平安只能心领了,我代谷雨奉仪向王妃赔罪,平安先走一步。”说完向两人行了一个半礼,便快步走了出去,一直走到门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刚知道父皇在吃鸦片,自己就差点喝了“神水”,如今这景仁宫,跟自己还真是八字不合!

看着洛妍和她身边的女官扬长而去的身影,安王妃双手忍不住紧攥了起来,丽妃的脸上也渐渐笼上了一层寒霜。回头看见安王妃的脸色,她勉强笑了笑,“姑姑您也虽生气了,谁叫她是金枝玉叶呢?又正是得势的时候,现在全大燕,有几个人敢不看她的脸色?”

安王妃只觉得胸口更是憋闷,随口说了几句话,便也告辞出来,待走到没人处,才咬牙道,“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会遇见这样一个毒妇,她是纯心来害飞扬的么!”

萧妈妈低头看着手腕上发黑的两个指印,轻声道,“我记得,明天就是休沐日,世子今天晚上就该从西山回来了。”

第191章家事难为

“什么?没什么要紧的?”洛研看着文清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既然给人用过阿芙蓉膏,难道不知道它的毒性?”

“两害相权取其轻。”文清远无奈的一笑,“有些疼痛发作起来会要人命的。相比而言,阿芙蓉糕虽然不好,却不会取人性命,你是大夫你怎么选?”洛研一时无言以对,想了一想还是不甘心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止疼?”

文清远沉默半晌,脸上无奈之色更浓,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以皇上的情况来看,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在西北的时候,曾见过一位胡商用了十多年的阿芙蓉膏,也还好好的。”

“那你给你的病人用阿芙蓉膏,一般用多久时间会上瘾?”洛研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父皇要是变成个鸦片鬼,实在……文清远皱起眉头,“这就不清楚了,反正我给他们一般也就是用几个月。”

“之后呢?”

文清远怔了一会儿,摇头一笑,“你知道阿芙蓉膏有多贵么?几个月要花多少银子?不是大胡商,谁能一用就是十年?”

洛研不由担心道,“那用几个月,停了会怎么样?”

文清远默然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后来……我没有回去过。”

洛研见她脸色不好,大概是又想起了西北那边的往事,不敢再往下追问,心里自我安慰:熬过这个冬天,父皇也未必会上瘾:再说就算上瘾,有太医调理着,也不见得就会折了寿命……洛研盘算了半天,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沉重,抬头看见文清远也是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只得换了个话题,“早上你喝得腊八粥是宫里熬的,白天我让韵儿又熬了些,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文清远回过神来,长长地出了口气,也打起精神来点头道。“好啊!韵儿可真是个千金不换的宝贝,她的手艺我哪里能放过?”想了一想又笑了起来,“你不怕我喝光了,驸马爷回来没得喝?”

洛研被她揭穿了,也就大大方方一笑:今天腊八,詹台扬飞早上还在军营里,自然喝不到什么好的,等他回来虽然晚了点,但总要让他喝上地地道道的腊八粥才好。

眼见天色已黑,洛研和文清远一起吃了晚饭,韵儿果然已经熬好两锅腊八粥,一种是甜八宝粥,无非是红豆、江米、桂圆、核桃等物,味道香浓清甜;还有一种却是洛研按记忆做的咸腊八粥,在红豆、黑豆、小米、玉米外,又加了栗子和碎猪肉,调了少许盐,一尝味道果然相当不错,连文清远都赞不绝口说是好心思,洛研便思量:以詹台扬飞的口味,大概会喜欢后一种些。

待到将近亥时(晚上九点),詹台却依然不见人影,洛研有些纳闷起来:往常詹台这时候早该到了,今天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刚想打发人去看看,小蒙却跑了进来,“公主,驸马的亲兵过来报信,说是安王妃病了,安王府的人在城门口就接了驸马过去。”

安王妃病了?洛研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大概是中午那杯“送子神水”的后遗症吧?此事安王妃也不是恶意,只是,自己是在无法接受罢了。既然是去城门堵的人,看了她是准备做点文章出来,唉。

过了一个时辰吗,詹台果然又派亲兵过来报信:不用等他了。

到了第二日,洛研想了想,实在不好装作不知道,便让天珠,也就是如今贺兰家的,去库房里拿了两根上好的山参和一盒燕窝一盒雪蛤膏,派李妈妈送了过去。

没过太久,却见李妈妈脸色发青的回来了,东西也是一样不落得拿了回来,看见洛研便道,“公主不要问老奴为什么,省的生气!”说完放下东西便自己躲到一边生气。洛研忙跟过去细声软语的安抚了一番,李妈妈撑不住落了泪,“公主。您就让驸马推了练兵的差事,好好在家呆着吧,你们成亲说是两年,真正经常在一起,都不到三个月,这才让人说了嘴去。”

洛研不由叹气,越发的有些头疼了,谷雨却又进来吞吞吐吐的道,“刚才安王府打发人把安王爷也请回去了,看来真的闹大了,公主,都是我的不是,我昨天火气太大了,做的也太过了!”

洛研摇摇头,“昨天就算你不倒了那杯水骂我也是不会喝的,与其我倒,不如你倒,有什么过不过的?不过昨天你那模样,竟比青青那丫头还厉害些,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谷雨脸顿时白了,随即涨得通红,洛研忙笑道,“我开个玩笑,青青按说前几日就该回来,真不知道这丫头变什么模样了。”——姚初凡因为《京报》当时事多,成亲第三日就开始回来忙碌,一直到上个月才有时间带青青回乡一趟。

说道青青,小蒙第一个怅然道,“说起来都十年了,青青姐还从来没离开这么久过。”洛研不由也有些惆怅,正想着,门外又有人回报:安王府打发人来,请公主过府一叙。

洛研皱起了眉头:王妃这是想唱哪一出了?李妈妈忙道,“公主你莫过去了,王妃说话太难听,过去真撕破脸倒不好了。”洛研想了想,摇头道:“安王爷都过去了,我不去也不大好,真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也好。”

换了出门的衣服,洛研让韵儿和黛兰跟着自己,一路坐车便去了安王府。来到王府上房时,外面的丫头一报,帘子一挑,詹台扬飞却先走了出来,一脸的意外,“洛洛,你怎么过来了?”

屋子里传来安王妃略带嘶哑的声音,“是我打发人叫她过来的,怎么,这府里竟是不配让她过来的么?”

詹台满脸无奈,看着他满布红丝的双眼,洛研笑了笑,轻声道,“你放心,我是来赔不是的。”

进了西屋,安王妃依然坐在床上,靠着引枕,脸色果然十分不好,安王坐在一边,脸色也不大好看。洛研神色平静的请了安,安王“嗯”了一声,安王妃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冷笑道,“昨天那位朝廷命官呢?”

洛研微笑道,“我怕您见了她生气,罚她在家里扫雪呢。”

安王妃嘴角一撇,“我哪里敢生气,她不定我个谋害公主的罪名就谢天谢地了。”

洛研叹了口气,“这丫头本来就是个傻的,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我也常被她气得仰倒,可她是父皇亲自指给我的,说起话来又是一套一套的规矩,样子不知道多气人,偏偏理都在她那边,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安王妃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顿了顿才道,“今日让公主过来,是想给公主赔个不是,原先我着急操心的那些,原是我不配操心的,公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以后再不敢逾越了!”

詹台扬飞早已进来,听见这话,不由和安王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王妃已经闹了一夜,无非说的是公主如何无礼蛮横,耽误了儿子的前程不说,还成心让安王府断了嫡脉。直到安王发了怒:这是公主,就算她生不出,难道还能因此休了她,或者让扬飞纳妾?还是因此要求和离?你要是活腻了,就自己跟皇帝说去!安王妃哑然无言吗,却依然是不肯罢休。

洛研心里有些明白起来:安王妃其实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大家看看她又多委屈,多无辜,多悲惨。毕竟好容易找到了“子嗣”这样的一个道德制高点,不借个机会把父子俩都找来,让他们好好对比一下她的忍辱负重和洛研的凉薄自私,岂不太过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