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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楼霖心里尴尬,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站在那里,慕容峻心里有所了悟,不由扫了乐祥一眼。乐祥不得不跪了下来,“参加邺王殿下。”

慕容峻点了点头,乐祥站了起来,不阴不阳的笑道:“不知邺王殿下来宗正寺有何贵干?”

按律,宗正寺,是处理皇家事务的重地,认真说起来,哪怕贵为亲王,也不似想来就能来的。

慕容峻看着他,淡淡的一笑,“公公是乾清宫的吧,来宗正寺可有皇上的旨意?”

乐祥等的就是这一句,满脸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牌子,一面刻了个“督”字,正是太监奉旨出宫监察事务的令牌。

慕容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殿下请见谅,奴才如今事奉旨办事,不得不按规矩办事!邺王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不然奴才很难向皇上交代。”乐祥谦恭的拱了拱手,眼睛里却满是挑衅。后堂飘散的血腥气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亲王又怎么样?再过一会儿,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在他的手段前不开口!他有很多种手段好久没有施展了,而且,他喜欢把这些手段用在女人身上,尤其事年轻漂亮的女人……慕容谦慢吞吞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示意侍卫交到了贺楼霖手中,贺楼霖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恭谨道,“邺王殿下请坐。”

乐祥脸色不由大变,尖声道:“贺少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楼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邺王殿下有怀远郡王的信符,可代理郡王理事。”

怀远郡王?乐祥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怀远郡王慕容旭,正是名义上的宗正寺卿,只是所谓寺卿,从来都是宗室王爷们挂的一个虚衔,实际上,宗正寺一切事务都是由少卿打理,这个寺卿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而且还托了一个亲王来代理事务,是何等荒谬——但是,却没有办法说这事情不合规矩。

“王叔得知此案,甚为关心,只是身体不适,就托小王帮他照看一眼,以防有人虚与委蛇,敷衍了事,或是别有用心,虐杀人犯。”慕容谦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乐祥咬着后槽牙坐了下来,知道今天自己那些心爱的手段再没有用武之地,心里恨得发狂,不过眼光一扫到堂下跪着的两个女官,又暗暗的冷笑了一声:就算那三个不招,没关系,还有这两个,拿到她们的供词,照样有用!

贺楼霖咳嗽一声,在案桌后坐了下来,拿起了案宗,“谷雨奉仪,现在,你把昨日你发现之事和今天的经过再讲述一遍。”

慕容谦脸色平静,眼睛却不由自主紧紧盯上了谷雨和韵儿——他的判断没有错,出问题的果然是德胜派给洛妍的暗卫,在他的印象中,洛妍对这个谷雨十分器重,比青青几个也不差什么,却没有想到的是她第一个背叛了洛妍!

谷雨抬起头来,不闪不避的迎上慕容谦的眼光,沉默半响,突然磕了一个头,“邺王殿下,请您转告公主殿下,她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没齿难忘,今日之事,属下并无私心,只是,忠义不能两全。”

乐祥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愉悦的微笑,谷雨这些宫里的暗卫虽然由情报局选拔,却是徳公公一手栽培,不可能不遵从公公烦人命令。慕容谦就算是情报局的头儿,也没有办法阻止这名义上的属下,当着他的面告发他嘴看重的妹子!

慕容谦愣愣的看着她,一言不发。乐祥却笑道,“谷奉仪果然是一片赤诚,你现在就赶紧把你发现的事情说出来吧。“说完米奇眼睛看了看慕容谦,满脸都是快意。”

谷雨淡淡的一笑,回头又对韵儿轻声道:“我后悔了,希望你不要后悔。”说完双手一按地面,姿势不变,身子却突然蹿向一名带刀的侍卫。”那名侍卫百忙之中,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拔出刀来,刚刚横在面前,只觉得刀上一紧,谷雨竟是空手握住了刀背,随即将刀刃用力向右后侧一挥,一道血箭从她脖子上飞溅出来,溅在三尺外的粉墙上。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慕容谦、乐祥和贺楼霖都霍地站了起来,却见这位首告公主的女官已经倒在了冰冷的大堂地面上,鲜血在地上迅速积成微黑的一滩,只是那张被血泊衬得格外苍白的脸上,却分明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才慢慢闭上眼睛。

乐祥的脸上浮现出狂怒的神色,指着慕容谦道:“你、你……你敢杀人灭口!”

慕容谦本来是神色怔忪的看着谷雨,听见这声音才抬起头来,冷冷的喝道:“你这个阉奴,也敢污蔑本亲王!本王今日一句话也没有跟人犯说,任人都看见是人犯自己抢刀自尽,众目睽睽之下,你公然污蔑皇亲,贺楼少卿,按大燕律,此事该如此处置?”

乐祥一怔,脸色慢慢由红转白,终于意识到面前站着的,并不是宗正府的官员,也不似被抓下狱的贵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大燕亲王。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饶命,奴才眼神不济,不是存心污蔑殿下。”

贺楼霖面如苦瓜,无奈的看向邺王:让我来办这位奉旨办差的公公,您这不是难为下官我么?

慕容谦慢慢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弹了弹袖子,“贺楼少卿,这位公公虽然是奉旨办差,但这差事一定不会包括污蔑皇室,此事麻烦你待会儿就具折上奏,交由内廷处置吧。咱们接着审案。”

乐祥见慕容谦没有让自己起来,他只能接着跪在地上,心里一惊一片冰凉,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因为这桩打差事办得太顺利,竟然忘记了这该死的身份,德公公是不会轻饶了他的……公堂上一阵忙碌,衙役们将尸体拖了出去,又大致擦了擦血迹,有压抑的哭声在堂上回荡,大概是那几个受刑的女子。只听见贺楼霖清了清嗓子,“李奉仪,你把今日之事供述一遍。”

“我什么都不知道。”韵儿本来低着头,手指死死的抠着大堂地面上的青砖,听到问话,终于抬起了一张惨白的面孔,声音先是略略颤抖,随即慢慢变得平静,“我负责公主的日常饮食,公主今日没有任何异常,今日之前,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巫蛊的东西,请大人明鉴。”

第200章杀人放火

入夜的兴王府灯火通明,外书房里,慕容峻在屋子里焦躁的来回踱步,澹台扬飞却坐在屋子的一角,像化石般一动不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想起,慕容谦的声影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的脸上有一丝疲惫,看见屋角坐的澹台扬飞,略微怔了一下。

“怎么样?”慕容峻忙走上一步,问道。

“宗正寺那边比预计的要。”慕容谦把下午在宗正寺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我已经留了两名侍卫,以防他们对几个丫头用私刑,不过我看贺楼霖并不想揽这个事情,那个太监现在也已经自顾不暇了。幸亏你想到了打皇叔的主意,不然今天的宗正寺一定没这么容易了事。”

“可惜,父皇那边……今天午后,我在乾清宫外面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到父皇,父皇脸色很不好,一直在咳嗽,但不管我怎么说,他始终不肯松口,只说兹事体大,要查清楚了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给谁一个交代!要是没看错,我回话的时候,那个女人一直就在屏风后面。”慕容谦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慕容峻冷哼了一声,“父皇如今真是……”,他用力的咽下“糊涂了”三个字。

慕容谦自然知道他的感受,叹了口气,“洛洛现在的确是在皇宫的地牢里,不过父皇说,不会短了她的吃穿。既然宗正寺没有口供,唯一的证人也自杀了,我想,父皇没有道理处置洛洛,德胜和那个女人应该不敢下手,毕竟,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我们。有些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不行!”澹台扬飞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似乎有火炎在燃烧,“洛洛病了!早上我离开的时候,文大夫说她这几天都不能起床,所以我中午一觉得心神不宁就赶了回来,她现在这样,在地牢里能撑几天?”

慕容谦震惊的看向慕容峻,只见他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我已经把文大夫接到这边,文大夫说洛妍是风寒之后失于调养,如今最怕劳心和受寒,可现在的情况,只怕两样都占全了。”

“阿谦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午后千牛卫又出动了一千人把公主府和观音坊包围了,所有府官至今没有一个出来的,我担心他们会用《京报》做文章,我算了一下,明天就是出报的日子,若是按洛洛上次说的换版的办法,只怕明天全京城都会知道公主府发现巫蛊诅咒妃子皇裔、公主被收押的消息”

“他们想干什么!”慕容谦一贯温文的脸上终于闪现出暴怒的神色。

“他们想逼我,逼我出手,去闯公主府,去阻止这件事情——明天就是朝会。”慕容峻的脸色冰冷,“所以阿谦,明天一早,你和石头就出城去,去辽东营。我们两府有六百侍卫,你们带一半走。”

“公主府的事情,我想用你情报局的人手,绝不能让他们利用洛洛的心血来做这种事情……”

“阿峻,这两件事情,你都交给我。”澹台扬飞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眼睛的火焰已经变得冰冷,“侍卫必须留下来保护你,千骑营在京城还有将近五百人马,我明天,就让他们急行军拉练到辽东营,就算有千军万马,这些人也能护阿谦周全。至于公主府,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迎着慕容谦和慕容峻惊奇的眼神,他淡淡的补充道,“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一个人就足够了。”

………………尽管早已过了子时,官印坊里外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今天白天早就已经排好印好的京报整整齐齐的堆积在库房里,而晚上加印的那一张,也正在源源不断的从数十个已经用木活字排好塞紧的木版上墨印下来,待油墨变干,便有专人拿到库房去,加订到《京报》内版的第一页。

往常到了出报前的这个时候,官坊也常常通宵劳作,大家倒是习以为常了,只是今天那全副武装包围在外面的数百个千牛卫侍卫,以及在印坊里来回巡视的太监们,却在昭示着不寻常的紧张气氛。

有些印工是认得字的,早就悄悄读明白了加印的那一张,是一则告示:平安公主府中发现诅咒后宫妃子及皇裔的巫蛊之物,公主及相关人犯被皇上扣押,交宗正府审问,《京报》自此期起停印。

巫蛊啊!公主居然会用这种恶毒的东西诅咒皇帝的嫔妃和子嗣!这消息真是太过惊人了!一个时辰之内,所有的工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互相交换着惊骇的颜色,然后默默的低头干活。

四更之前,加印的几万张终于印刷完毕,几万份《京报》也逐一的重新装订好,码放在库房的门口。再过一个时辰,专门的运报马车和报童们就会把这些报纸送到京城各个角落,以及各大州县。这个惊人的消息,也会传遍这个京城,整个大燕。

忙了整整八九个时辰的印刷工们,纷纷打着哈欠离开了作坊,回到设在印坊后院的屋子里休息去了,负责运输的伙计们还要过半个多时辰才会过来开工,文吏们也被赶到了后院的大屋子里。本来闹哄哄的印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在官坊的外面,千牛卫们依然牢牢地把守着各个出入口,警惕着外面可能到来的冲击。

官方里面却是一片安宁,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在库房边上的一间房屋里,还坐着八九个人。其中一个文官模样的,伏在屋里的一张案几上翻阅着什么东西,桌上的蜡烛已经快烧到头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了半截蜡烛,凑着火点燃,插在烛台的另一个铁条上。

屋子的另外一边,七八个太监凑在炭盆前烤火——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终于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也该暖暖身子,消消乏了。隔壁的库房本来应该留人看守的,只是那屋子里绝对不能有火,这鬼天气实在太冷,因此负责看守库房的那三个太监也凑到了这间与库房有侧门相通的小屋里。

其中一个就笑道,“天天都听人说京报京报,今儿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什么嘛,倒被传的神乎其神的。”

另一个就道,“可不是!不就是几个木头字儿往木架子里一凑,然后哟哦那个小竹片子扎紧了,油墨往上面一倒,字纸再一印,就出来了,我还当有多艰难!”

“最好笑的是公主府那些官儿,让他们印这么点东西,就像是要了他们的命,一个一个都是宁死不从的样子,吓他们几句,居然都摘下帽子脱了外衣,意思是撂担子不当这个官了,啧啧,也不知道那个平安公主给了他们多大的好处,连前程都可以不要了么?还是以为没有他们,我们就印不成这东西?”

一个离门近些的抬头看了依然在伏案检阅京报的那位官员一眼,只见他依然是一副恍如无闻的样子,就冷笑道,“不过这世上,到底还是有识时务的人,虽说有那么多脱帽子的,最后不照样有几十个人愿意跟我们走?各个倒是被吐了一身一脸唾沫……”说着一边笑着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个官员,一边压低了声音,“这个是被吐得最多的,只怕都可以洗把脸了,听说他的官儿还不小,是我,我也舍不得这前程……”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哈欠似乎有传染性,几个太监一个接一个的大了起来,没多久,就开始纷纷点着脑袋七歪八斜的睡了过去。

那个官员慢慢的站了起来,看了依然在燃烧的那半截蜡烛一眼,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幸亏他习惯在自己办公的屋子里搁了几样情报局特制的东西,包括这“甜梦”。

他迈步走到已经睡成一团的太监们身边,眼角瞟都没有多瞟他们一眼,只是一脚把炭盆踢翻在地,火红的木炭咕噜噜的滚了一地,滚落在木地板上、太监们的衣角边,随即腾起了青烟。

从小屋和库房连接的侧门走进库房,他才一口吐出了舌下一直压着的“甜梦”的解药,然后掏出了怀里的火褶。

油墨刚干的纸张腾的染了起来,火苗随即蹿起老高,那人在几大堆报纸上都点燃了火头,才快步走出库房,轻车熟路的向摆放着木活字的印刷间走去。

如果从高出看去,能看见随着他的脚步,官坊里一处一处的房屋突然闪出明亮的光芒,这光芒终于惊动了在外围紧戒的千牛卫,无数人涌了进来,却目瞪口呆的发现,官坊已经在转眼间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场。

而那个人影已经走到了最里面的储藏仓,那间屋子除了纸张,还有一桶一桶的油墨,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将点燃的火褶丢尽了一桶油墨之中。轰的一声巨响,整间房子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大火把,那熊熊的火光很快包围了他,火光照在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上,他的眼里满是泪水,嘴角却挂着微笑。

不远处的屋脊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站了起来,“我们走。”

“老大,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他是什么人?怎么比我们动手还快?他怎么最后就这样把自己也烧在里面了?”铁手看着下面的火焰,依然有点回不过神来。

“因为有时候,死,比活着要好手得多。”澹台扬飞没有回头。他的身后,姚初凡的身影已经完全淹没在火海里。

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红红的火焰越燃越旺,就像这位新婚丈夫心里的愤怒和仇恨。

第二百零一章情何以堪

火,到处都是火。洛妍梦见自己在火海里奔跑,但无论她跑向哪个方向,大火却紧紧地追在后面,终于将她团团包围……

突然间,似乎有雨水滴落了下来,她本能地张开嘴,温热的水一部分被咽了下去,另一部分则顺着干裂的嘴唇落在了她下巴和衣服上。

知觉似乎在以极慢的速度回到身体里面,似乎有人在给她嘴里喂着点什么苦苦的东西,然后又是两口水下去,这才把她放了下来。

“怎么样?”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现在还很难说,公主应该已经昏迷很久了,这种高烧昏迷很是危险,必须妥善诊治。”这个声音是她没有听过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

“你就直接说,公主有没有性命之忧吧。”熟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这个,目前应该不会,但这里太过阴寒,公主这样高烧不退下去,就算逃得性命,也可能会引发其他病症……”

“那你还不赶紧治?决不能让公主出意外!不过……这地牢么,还不能让她出去,你尽管想办法尽量治,别的事情不用管了。”

“下官……明白。”

“去开方去吧!”

“是。”

有脚步声渐渐走远,然后,那熟悉的声音发出一声低低的感叹,“公主啊,您一直都是最有眼色的孩子,这一次也是,您还真是会挑时候病,倒是省得我再弄一番手脚。”

慢慢的,洛妍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张白白胖胖的面孔,和这声音对上了号,德胜?怎么会是德胜?

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走近,“公公,不好了!”

“出去说!”

响起了关门的声音,对话声变得很遥远,但在这个静静地方,却还是清清楚楚得传到了洛妍的耳朵里。“千骑营今天早上拔营从东直门出去了,据说是澹台扬飞和邺王殿下带着去雪地拉练。”

“澹台扬飞?他好打的胆子!从东门出……是去辽东营,那边怎么样?”

扬飞……扬飞怎么了?二哥怎么了?越来越多的意识挣扎着浮出水面,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转动起来。

陌生的尖细声音有些迟疑,“一直没有办法得手,辽东营自己建的营房,自己打水运粮,根本安插不进人,也没有办法在饮食上动手脚。还有就是,今天天刚亮,京城里所有京报栏上都……”

“都怎么了?”

“都出现了四个血红的字‘千古奇冤’,加上官坊的那把大火……不知道消息为什么传得特别快,现在好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外面的说法很不好,说是公主蒙冤,天神震怒。”

“哼,情报局好快的动作,全京城的京报栏,你们居然都没发现?”德胜的声音变得有些恼怒。

另一个声音在急促地分辩:“属下们明明注意了情报局的人手,可这几个字出现得十分突然,我们现在还在查。公公,那我们准备的告示,还让宗正府盖章后贴出去吗?”

德胜的声音更恼怒了几分,“现在还怎么贴!好告诉这些人,千古奇冤是什么冤吗?有这个功夫,你们还不如好好查查那把火是怎么回事。”

“启禀公公,已经查清楚了,应该是一个叫姚初凡的公主府府官,他先是主动配合我们去印报纸,但现在公主府的文吏官员里,就他一个人不见了,估计已经死在火海里。而且刚刚查出来,昨天死掉的公主身边的女官,是他的娘子,两人刚刚成亲几个月。”

“混账!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才查出来,你们怎么会让他去?一群废物!你知不知道,这把火,烧死了我们多少人……”

德胜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洛妍的全部心神却落在了“姚初凡”这个名字上,他的新婚妻子……青青。这个名字像魔咒一般击溃了洛妍脑海里所有的迷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裂开:青青死了,姚初凡也死了?他们居然都死了,而她还活着……

门外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突然变成了一声冷笑,“还好,我们还有底牌。你再去找一个太医来给公主看病,也要和刚才这个一样,跟邺王、兴王有私下联系的,让他看看公主是怎么高烧昏迷的,在这个地牢里撑不撑得下去!”

德胜的语气里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一种冰冷的恐惧慢慢压倒了那种简直让人无法呼吸的悲伤:他想要干什么?

“皇上那边呢?梅相他们都在要求见皇上。”

“兴王倒是好算计,自己不敢进宫,就撺掇着这些老家伙们来。不过皇上不用我们管,丽妃娘娘既然今天能让皇上不去上朝,这几天也不会让皇上见任何人。哼,所以,现在,他们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所有宫门、城门,都按我的布置安排下去,不能有任何疏漏。”

“他们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他们是谁?二哥、三哥,还有他。对了,刚才德胜说道他和二哥带着千骑营去了辽东营,而且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在生病,撑不下去!

德胜,他想做的是……是逼他们造反!而自己就是他手里的诱饵。

冷汗从背上慢慢冒了出来,洛妍用力睁开眼睛,看见了熟悉的地牢的三面石墙。昏迷前,她就是被人送到这里,然后她慢慢意识到自己不是做梦,青青是真的死了。这里冷得要命,她却觉得心里像有火在烧一样,不知怎么的,就失去了知觉。现在,牢里的一切和昏迷前并没有区别,刚才明明有人喂了她水,此刻却看不到水杯。

现在,是什么时候?对了“昨天死掉的女官”,那么,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永年三十二年各衙门封印的日子。梅相还在求见皇上,那么就不会太晚……

洛妍慢慢握紧了拳头:我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他们落入德胜的圈套里,不能让他们造反,不能让他们出事,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刚才听到的“千古奇冤”四个字突然跳入脑海,尽管在这样的焦虑中,洛妍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写字的不是情报局,而是她的报童们——就在上一次她给大家发棉衣时,正好心有所感,就跟他们讲了窦娥冤的故事,还特意教了他们这个词:“千古奇冤”。这些孩子都不怕吃苦,送报的时候四更起床,上午就能把报纸送遍京城,他们人小不显眼,天亮前在报栏上写点什么太容易了。

连这些孩子都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她难道还不如孩子们?然而晕眩中脑袋里那种要裂开般的痛苦总是一阵一阵地袭来,让她几乎没有办法真正地思考。她要好起来,首先,她一定要好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脚步声响起,洛妍忙闭上眼睛,铁门打开后,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听声音一个站在门边,另一个人则走上来给她诊脉——应该就是那个和哥哥们私下有交情的太医。

赌了!洛妍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地看向太医,眨了眨眼,然后又闭上了,声音嘶哑地呻吟了一声,“水……”

“公主醒了?”是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但不是德胜,太医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看样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烧得在说胡话,不过公主的确要喝点水,而且不能是凉水……公公,您看?”

“哼!”不耐烦的一声,脚步走了出去,洛妍睁开眼睛,低声道:“给我吃一点阿芙蓉膏。”——这是她知道的,最快捷的止痛药。

太医明显的怔住了,因为最近皇帝的偏爱,太医们都对阿芙蓉膏颇有兴趣,他的药箱也的确带了一些,只是公主这是伤害高烧,也能吃阿芙蓉膏?

看见洛妍坚定的眼神,太医微微点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水来了。”

“多谢公公。”

“这是什么?”

“一种退烧的药,可以化在水里喝。”

一阵窸窣的声音后,太医扶起洛妍,给她喝了约半杯苦涩的水,随后便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地牢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洛妍睁开眼睛,鸦片的味道还在嘴里盘旋,她苦笑起来:她跟鸦片,还真有缘分,跟这个地方,也很有缘分。好在这一次,倒是给她关在了第二间里,好歹没有让她躺在宇文兰珠躺着自缢过的那张床上。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的碎片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旋转,一切都是那样的荒谬,不合情理,但又那样熟悉,似曾相识。德胜是那样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疯到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这样调动兵马的豪赌,这样直指人心的逼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闪而过,那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是解开一切不合理事情的钥匙,可她却总是抓不住它。

没过太久时间,有人进来给她灌了一碗苦苦的药汁,晕眩中洛妍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努力咽下没一滴药,并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世界上最好的药,只要喝了就一定能好!

不知道是鸦片镇定神经还是自我催眠的作用,洛妍觉得,头疼的感觉真的在慢慢减退,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

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报社,回到了她第一次独立采访名人的那一天,对方是国内最强大的电脑公司的创办者,正面临退休,关于谁会接手这个电脑巨头,业内吵得天翻地覆。

她自然有些紧张,出发前拿着采访提纲找到原来带过自己的老记者周主任。周主任笑嘻嘻看了一遍,提笔就划掉了第一个:“小骆啊,记住,你可以一开口就问刘总,你有没有贪污过,却绝不要一开口就问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他最痛恨的问题。”

在梦中,洛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被划掉的那一行字,眼泪慢慢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202破笼而出.

睁开眼睛,依然事冰冷。黑暗、阴森森的地牢。洛妍无声轻叹了口气,出来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一样希望自己不过事在做梦,不过是做了一场漫长而荒唐的梦,睁开眼睛,依然是那光明温暖的二十一世纪,而她依然是个庸庸碌碌的小记者,而不是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当着什么该死的公主,不曾有最好的伙伴在她眼前死去,不曾有千万人在她眼前变成坟茔……慢慢握紧的拳头里,手心的疼痛提醒她,这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奢望,而她又该怎样才能拯救她最爱的那些人,拯救那成千上万个同样无辜的年轻士兵?不!她一定能做到,这是她承受这一切痛苦的意义所在,是她的使命,是她无可逃避的责任,也是她赎罪的唯一机会。

洛妍慢慢的坐了起来,头还是晕晕沉沉的,但比睡着前已经好多了,她试着下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整个身体似乎在发飘,不过站了一会儿,也就好了可不少。借着走廊里透进来的光亮中,她看见桌子上有个瓷杯子——大概是刚才忘记收走的,她的眼睛不由一亮。

“咣”的清脆的一声在地牢里回响,洛妍听见隔壁的牢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事急冲冲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一个太监服色的忍打开门锁走了进来,洛妍躺在床上,虚弱的支了支身子,又倒了下去:“水……”

太监看了看地上的水杯碎片,皱起了眉头,“该死,忘记拿回去了!还要扫地!怎么又要喝水?”嘴里嘟嘟囔囔的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杯水过来,往桌子上一放:“喝吧。”

洛妍颤抖着伸出手去,好不容易拿起杯子,手一抖,却差点又把杯子打翻了。太监脸色更难看了,“要不是徳公公,我才……”终于还是冷着脸走了过来,一只手粗鲁的拎起洛妍,一只手把杯子往她嘴边一放:“喝。”

洛妍低头一看,惊叫了一声,“虫子!”太监一愣,忙低头来看,只觉得脖子侧面突然一阵热辣辣的痛,随即水花扑面而来,迷住了他的眼睛。本能让他立刻退了两步,两把抹干净了脸上的热水,看见洛妍已经缩在了床上离他最远的角落里。他愤怒的向前迈了一步,刚刚举起手,却觉得眼前发花,脚下发软,突然就倒了下去。

洛妍的双手都在剧烈的颤抖:她亲手杀人了!辛亏在杯子的碎片里,她一下就找到了刀锋般锋利的小小一片,幸亏这个太监忙着擦眼睛里的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割破了颈动脉……死死咬住下唇,洛妍站了起来,刚刚迈过太监的尸体往外走,突然间,门口传来了“啪啪”的两声鼓掌,“公主果然好手段,好胆魄!”

洛妍全身冰冷,只见铁门一开,门外走进来一个黑色的修长身影,洛妍呆呆的看着这个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突然觉得脑子有点发僵。

“谷南将军?”

身穿千牛卫服色的谷南微微一笑,优雅的行了一礼,“谷南参见公主。”随即感叹道,“真没想到,谷某能再次在这里领教公主的智计风采。这一次,公主不是一时冲动、后悔莫及,而是自己出手、破笼而出!”

再次?一时冲动、后悔莫及?洛妍眯起了眼睛,突然想起这是自己跟宇文兰珠在地牢说过的话,还有她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那件事情……她也微笑起来,“上次蒙将军雪中送炭,平安在此一并谢过了,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入了千牛卫?此次前来又有何见教?”

谷南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笑容,“公主果然兰心慧质!谷某并非千牛卫,此次来是受兴王殿下所托,救公主出去。”

洛妍困惑的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要救我?”

谷南叹了口气,“谷某事东宫旧人,虽然临阵倒戈,皇上守信给了我个世袭的将军,但从此再无前途,若能为兴王立下此功……”

“那你既然已经不领兵,又如何能把我救出皇宫?”

“我上次奉太子之命进入地牢,恰好得倒一面宫中的督字令牌,凭此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此后一时忘记上交,没想到这次却派上用场。请公主换上包裹里千牛卫的衣服,待会儿我带公主从玄武门出去。”

洛妍摇了摇头,“此事不妥,我穿上衣服也不会像千牛卫,这样出去,很容易露出马脚。”

“公主不必担心,兴王殿下已经亲自带人埋伏在玄武门门口,一旦无法智取,便强攻玄武门,定会让公主脱险。”

洛妍一怔,只觉得心情沉重,低头想了想,“我现在就换衣服,请你出去。”

谷南把一个包裹放在地上,退了出去,里面事一件侍卫的外袍,洛妍往身上一套,不由叹了口气:大概已经事最小号了,但她穿上还是不伦不类,好容易挽好袖口,又在腰上叠了一层,外面再罩上披风,顺手把头发理成一个最简单的圆髻,戴上风帽。样子倒是勉强像样,可身体毕竟虚弱,就这样不大费力气的事情做完,背上已经全是汗水,手脚也都在发抖。

推门慢慢的走了出去,谷南果然等在门外,看见她不由也摇头:这守卫得多瞎眼,才会觉得她事一个千牛卫士官!不过……“公主请。”

洛妍低头看了看,“我的腰刀呢?”谷南不由一怔,他没有准备腰刀。洛妍皱起了眉头,“那把你的腰刀给我,等下我总要有防身的东西。”

谷南想了一想,解下腰刀睇到洛妍手里,随即在前面带路,一路出了地牢。

两人出了院门,谷南正要往北走,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洛妍已经拔刀指住了他的后心,冷冷的道:“告诉我,皇上现在在哪里?”

谷南一惊,忙道:“公主此言何意?”

“谷将军不用演戏了,现在就告诉我,,皇上到底在哪里?”

谷南叹了口气,“公主,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可惜,聪明人往往活不长。”

洛妍心里一冷,咬牙身上用力便刺,但谷南的工作更快,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反身一脚,洛妍手里的刀顿时飞了出去。

谷南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我不明白,你实在恩么看破我的?”

洛妍摇头叹息了一声,“我不是看破了你,事看破了所有的事情,其实,我应该子环节杀了你,怎么会蠢到问你皇上在哪里?你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怎么可能知道皇上在哪里?”

谷南神态潇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怒色,“你不用激我,皇上就在乾清宫,只是你却永远也休想见到皇上了!”

洛妍一颗心早已经沉了下去,他说的大概是事实,这样一个有心计有功夫的人,自己刚才的犹豫已经失去了对付他的唯一机会……不,不对,一定会有转机,她绝不可能死在这种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