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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镇定的仰头微笑,“平安低估将军了,实在抱歉,谷将军,我还是不明白,我三哥不是轻信的人,怎么会相信你?”

谷南看见她平静的脸,微微一愣才道,“大概是因为他相信,世界上所有见识过您风采的男人,都会想澹台将军一样迷恋您。我告诉他,我之所以私下送您衣服食水,只是因为我希望能够亲手帮您做一点事情。”

洛妍苦笑起来,突然道:“谷南敬军,你想过没有今夜滞后,你的下场事什么?无论以后哪位新皇登基,以你的所作所为,谁能容你?”

谷南看着她,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怅然的神色,“兴王殿下其实并没有错,公主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到此时此刻还能以言辞攻心。其实我并没有说谎,若换一个身份一个处境,我绝对舍不得让公主送死,只可惜,我没有别的选择,就好像公主你现在,也没有选择。”

洛妍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谷将军,你错了!”

谷南看着她灿烂明媚的笑容,呆了一下,然后,谈感觉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谷将军,你的确没有选择了,不过她有。”

这是谷南一生里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扔开谷南,澹台扬飞一步跨了过来,张开双臂紧紧的把洛妍搂在了怀里,洛妍抱住他,闭上双眼,只觉得全身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不是去了辽东营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澹台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叹息,“你在这里啊,洛洛,我怎么可能离开?千骑营里,又不是第一次有人扮成我了。阿峻根本就没有相信过这个家伙,只是利用他来开路而已,我事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不过从这个院子到东华门,一路上还有不少暗桩,我只能先打扫干净再说。”

“东华门?”

“对,东华门守备弱,等一下,阿峻会安排人在玄武门佯攻,真正的大队人马等在东华门接应我们,然后直接从朝阳门出城,城门那边已经安排好了,阿谦分了五千骑兵守在东直门外,真正行动之后,大部分骑兵也会直扑朝阳门,然后我们直接去辽东!”

“不,不能这样做。”洛妍抬起头,“我们不能去东华门,你带我去乾清宫,我要见皇上!”

澹台楞了一下,“你放心,不会出任何差错的。洛洛你相信我,有一万骑兵在手,我会不会让天下任何人伤到你们。皇上现在有点糊涂了,你见他也没有用。”

洛妍苦涩的笑了一下,“是的,他糊涂了,但是我见他有用,我有十二分的把握说服他。扬飞你听我说,我们出去又能怎么样,我们到了辽东又能怎么样?这一路上,你的手上还要沾上多少大燕儿郎的鲜血?滞后还要和自己人打多少仗?我不想再看见死人了,而且我能够让今天晚上不用死那么多人。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怎么样,你都会相信我,现在你就信我一次,带我去乾清宫,我会让皇帝清醒过来,我能够扭转局面!”

澹台凝视着她,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洛洛……”洛妍祈求的看着他,“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可是如果你不让我去,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澹台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好,我带你去。”然后睁开双眼,宠溺的望着洛妍,“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203巅峰对决.

偌大的乾清宫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影。永年坐在西暖阁外面的软塌上,放下手里的书,听着外面的风声,出了一会儿神。明明所有的烛台都已经点燃,地龙也已经烧到最热,他却依然觉得有点冷。摇动的烛台照在他的脸上,看得出他双颊微陷,明显瘦了一圈,只是眼睛依然极亮。

丽妃放下手里的小肚兜,笑吟吟的走了过去,“皇上……”挨着他坐了下来。

永年回过神来,伸手揽住她,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笑傲了起来,一只手习惯性的伸到了她的肚皮上,“怎么样,他又踢你没有?”

丽妃嫣然一笑,“这两天好多了呢,天天踢我,我也再不做噩梦了。”丽妃看着她的肚子,脸色变得有点阴沉,丽妃忙笑道:“皇上,我看你精神越发好了。”永年点了点头,又发了一会儿呆,心情突然焦躁起来,只觉得此时一定要做点什么,拉着丽妃的手便伸入了自己的衣襟。

丽妃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手灵巧的滑了下去,永年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泛出红潮,喘息了几声,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丽妃吓了一跳,忙站起来从桌上拿起小盒的阿芙蓉膏,急忙忙用小勺挑了一小点,送到永年嘴里,又用开水送下。

永年捂着胸口,明显有些喘不上气,丽妃在他背后轻轻给他顺气,良久良久,永年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却皱起了眉头,“朕记得今天已经吃过一次了,这几天怎么天天都要吃两次?”丽妃笑道,“事妾不好,妾中午给您吃的少了一些,今儿天气又格外冷一些。”

永年的脸色这才慢慢平了。外面的风中,似乎远远的有什么动静传来,他突然拉过丽妃,让她跪在了自己面前……德胜静静在的站在外面,听见里面含糊的动静,轻轻的出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向殿外走去。

夜空中一篇寂静,前殿这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德胜心神不定的向东边望了几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惊肉跳,眉头不由紧紧的皱了起来,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乐祥匆匆跑上了乾清宫的白玉台阶,看见德胜,忙忙的赶了过来。德胜低声道,“怎么样?”

乐祥忙道:“都按公公吩咐布置好了,刚刚东华门那边的暗桩没有按时回来,我已经把这边留下的一队派过去了,千牛卫也调了一队过去,只是这边就有些空虚,要不要再调一队过来?”

德胜眯起了眼睛:“不用,有我呢!竟然事东华门……果然是兵不厌诈!北骁军也已经到了东边了吧?”

“事,用宫里的信符和娘娘的信物调动的,应该已经到东边了,一旦东边朝阳门和东直门有任何动静,都可以派骑兵立刻感到纠缠,步兵再后继赶到。龙武军会断他们的后路,上次龙武军白跑一趟,没有捞到平叛救驾的功劳,正憋着一肚子火呢,我们这一次就是瓮中捉鳖!”乐祥似乎看见那些傲气的王爷公主变成阶下囚的样子,鼻孔都兴奋的张大了。

“不能大意,宇文宽就是太过大意了,才会把自己的脑袋输了进去,别忘了,当初他可是三万对三千,结果一败涂地;如今我们五万对一万,胜算有多大还难说。可惜了,澹台扬飞,就是为了不让他卷进来,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想让他跟平安公主闹开,这样他跟邺王兴王肯定也会掰了,没想到却一点用都没有,他,太可惜了……”一语未了,他的脸色突然变了,“谁?谁在那里?!”

乐祥奇怪的转头看去,却见台阶外面的阴影中慢慢走过来一个人……不,是两个人的身影,但他一眼看过去,却只能看见那个身材高大的人,以及他受伤的弯刀,疏忽有种寒意从那雪亮的刀锋上直逼了过来,他毫不犹豫的扑了下去,身后只留下德胜的一句急喝,“别去!”

但这一声对乐祥来说,显然已经太迟了,他从上而下,眨眼间就扑到了那两个身影面前,在他的眼里,那刀锋上的光芒突然诡异的闪了一闪,然后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而他的身体依然按照原来的方向飞了出去,掠过两个人的身边,摔在了像雪地一般洁白的石板上。

德胜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澹台将军,你的刀法又精进了。”

“多谢徳公公夸奖。”澹台一手牵着洛妍,一手握着弯刀,一步步的走上台阶,刀锋甚至没有留下一滴鲜血。有一种气势在随着他的胶布一层层的拔高,德胜褪后一步,眼神冰冷,“澹台将军,你到这里来,当真以为自己事天下无敌了么?”

“不,我在武学上的境界,如今还远远比不上公公。预知福祸的境界,我始终都达不到。”澹台脚步很慢,却没有停顿,“但是如果今夜动手,我一定能杀了你。武学的境界和杀人本事,本来就是两回事!”

德胜又向后退了一步,笑了起来,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可惜,你还有要保护的人。”他的身姿和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锐利,就像一柄慢慢出鞘的绝世宝剑。

终于登上了最后一层台阶,澹台松开了手。洛妍却看着德胜笑了一笑,“徳公公,你不也一样吗?我之所以不逃出去,事一位内必须来挽回今夜的祸事,公公何等聪明之人,你扪心自问,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会达成心愿,还是在酿下亡国大祸?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德胜突然觉得自己的腰有点直不起来了,他眼睁睁的看着洛妍胶布虚浮的走向乾清宫的殿门。身子微微动了一动,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刚才她的话里有种他bugan细想的东西,而在他的对面,澹台扬飞静静的站在那里,气势已经到达了顶点。

收拢住心神,他盯着对面的澹台扬飞,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记得,最早你的刀法,还是我教的。”

澹台淡笑道:“我也记得,最早就是公公,在我眼前打开了武学真正的大门。所以今天,我只要你半条命,让你永远布恩那个再欺君,再为恶!”

“欺君?为恶?原来……”德胜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从腰中抽出了一把软剑,剑锋像游龙一样发出悦耳的轻鸣。

这声音虽然细微,却让已经走到大殿门口的洛妍脚步顿了一顿呢,很想回头看一眼,终于还是继续往前走,她要相信他,至于德胜,他已经不在相信他自己了,又怎么可能击败别人?

一边走,洛妍一边脱下了披风。解下外袍,随手丢到一边,等她走进大殿的前廊时,川的已经事家里的哪套石青色夹棉胡服,外面罩着银鼠的坎肩,袖子上还留着青青的血迹,但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神色的花团。

进了殿门,转向西边,迎面有宫女走了过来,洛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陛下歇息了吗?”宫女下意识的一边行礼一边答道:“陛下还在西暖阁,跟娘娘在一起。”

“很好。你去帮我通传一声,就说我已经到了。”

宫女不由自主按照她的吩咐向里走去,心里恍恍惚惚的觉得有些奇怪,公主不是被关起来了么?但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嘛,难道是已经放出了了,自己不知道而已?路上又遇见了两个宫女,都一脸惊诧看着洛妍神色淡漠的跟着前面的宫女走向西边,却不敢多说一个字。转眼已经走到了西暖阁门口,宫女低声道:“皇上,平安公主已经到了。”

,没等里面有任何回答,她身边微风扫过,平安公主竟然掀开帘子直接走了进去。只听见里面传来丽妃娘娘发出了一声被掐住脖子似的惊叫,一句公主淡淡的声音,“皇上好雅兴!”

永年有些狼狈的推开了丽妃,掩上了衣服。丽妃指着洛妍道,“你。你怎么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洛妍眼角都没瞥她一眼,只是看着永年一字字的问,“皇上,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胸疼越来越频繁?你想不想知道您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丽妃一跺脚,高声道:“来人啊!”洛妍却只是平静的接着道。“皇上你还记得吗?今年的万寿节我曾看着你差点落泪,因为那天,天师跟我说了一句预言,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明明离开了地牢,却不逃出去,而要过来找您?”

好几个太监和宫女一拥而入,丽妃指着洛妍厉声道,“把她抓住,拖出去!”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永年突然开口大喝了一声。太监宫女们相视一眼,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看着洛妍苍白如雪的脸上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永年缓缓的点了点头。“好,你说。”随即冷冷看了丽妃一眼,“你也出去!”

丽妃惊呆了,声音里带上了哭音,“皇上,不能听平安公主胡说,她一定会污蔑妾身的。”

洛妍转过头来,怜悯的看着她,“丽妃娘娘,你放心,像你这种蠢货,我根本不会浪费一点力气来污蔑你,你如果还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就按皇上的意思做,请滚出去吧。”

蠢货?丽妃想尖叫着扑上去,但洛妍的眼神让她有些不敢造次,她转头去看永年,却第一次在他眼里看见了厌恶之极的神色,这神色让她浑身冰冷,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洛妍摇了摇头,退后两步,坐进了一个高高的软椅里,“皇上,您想从什么地方听起?”

第204章扭转乾坤

“不如你先告诉朕,你是怎么过来的?”永年看着洛妍,神色复杂莫名。

“不是您让谷南去救我出来的么?”看着永年,洛妍微笑起来,“谷南倒是想带我去重兵埋伏的玄武门,不过扬飞正好跟在他后面,所以,我让扬飞带我来了这里,您也知道,他对宫里的道路布置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现在,他就在外面和德公公聊天。”

永年的身子不由坐直了,“是谁告诉你,谷南是朕派去的?”

洛妍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的悲哀,“这件事情,还用谁来告诉我?我要是没有猜错,谷南只怕从进东宫的时候起,就是您的人吧?所以他才会在战场上那么干净利落的倒戈,所以能为了一个齐安杀掉所有高丽太监的皇上您,才能容忍这样一个叛徒逍遥自在活到今天。”

永年神色微微有些变幻,看着洛妍的眼神越来越冷,“你还想说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皇上。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大哥是怎么一步步成为叛贼的,不过是郑庄公与共叔段的故事重演而已,先是被故意放任,让他自以为已经掌控天下,然后又被步步紧逼,让他觉得大势已去、大祸临头,最后您再轻轻的把他最爱的女人往二哥身边一推,加上还有宇文兰珠这样的女人帮忙,大哥除了谋逆,的确再没有别的路好走。”

“荒谬!”永年的声音提高了两度。

洛妍诚恳的点了点头,“是挺荒谬的,您一切明明都算得好好的,没想到突然却跑出来一个齐安,居然差点谋害了您,让您没有办法出面收服叛军,不得不躲入西山大营,好不容易一仗打完,您还急着回城扫清一切障碍呢,三哥却摧枯拉朽拿下了京城,控制了局势。您苦心谋划,差点搭上性命,才清理掉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儿子,结果却是让另一个更强势的儿子成了您众望所归的接班人,真是情何以堪……”

永年脸色铁青的打断了她:“大胆!平安,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朕胡说八道这些的吗?”

洛妍也慢慢的坐直了起来,笑了起来,“在您看来,我当然是在胡说八道,您是最好的父亲,是天下慈父的表率,怎么会逼反自己的儿子?您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大哥一个考验,大燕如此重要,当然只有考验过了,您才能把大燕放心的交给他。他之所以谋逆,不是因为您考验错了,而是因为他本来就狼心狗肺,才会通不过考验,自取灭亡!”

“我也好,二哥也好,都是您这局考验里的棋子,您要让大哥野心膨胀,却不能真的撒手不管,总得有人跟他捣捣乱,做做对,不然,这天下岂不真的成了他的?就好像如今,刚才那个女人虽然蠢,但够胆大够心狠,您才会把她和她的家族捧得高高的,让她慢慢生出不该有的念头,这样才能成为一把合格的刀。”

“其实这一次,又有什么不同?您明明知道三个最疼我,可偏偏就是要拿我的性命来考验三哥对您的忠诚,如今他也要反了,自然是因为丧心病狂,居然觉得妹妹的姓名比对父皇的忠诚还重要,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当然要让这样的逆子在天下人面前露出真面目,让天下人都知道,您的这个儿子,也不配当您的皇储。”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要怎么考验我们,都是天经地义,我们通不过考验,活该身败名裂。为了这样的考验,死几万士兵算什么?让大燕一次次元气大伤算什么?您的权威至高无上,所有人的姓名都比不过您脚下的尘土。您怎么会错?错的当然永远是我们!”

永年看着眼睛越来越亮,说话越来越快的洛妍,想说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洛妍脸上露出了讽刺的微笑,放慢了声音,“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世上越是英明神武的皇帝,往往就会越恨自己的接班人,秦皇汉武唐太宗,谁没弄死、弄废过个把太子?他们自然觉得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大义灭亲,反正他们的儿子多,废掉一个自然还有下一个。”

不期然间,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被主任划掉的那个问题,“请问刘总,谁会是您的接班人?”——她真蠢啊!以前居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连一个企业强人,都痛恨被接班,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洛妍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就像您,我们反了死了有什么要紧,您还有翔儿,等他长大了,正好可以当您的皇储,再者,不还有没出世的这个么?他们还小,还不会有野心,所以都是您的好儿子。您自然可以精心培养他们长大,让他们成为合您心意的皇子。”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不合您心意的儿子,都是自己要反了的,您在史书上依然能落下一个‘慈’字,依然没有违背我们大燕圣皇的祖训。”

永年冷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这样想朕的,真是朕的好女儿。”

洛妍摇了摇头,“您过奖了,我哪里算得上您的好女儿,当您需要安王和澹台扬飞的忠诚而给我指定驸马的时候,我居然不领情;当您费尽心机要离间我和驸马的关系时,我居然没让您如愿;当您安排了人带着我去奔赴死路时,我居然敢活着出来跟您胡说八道;当您要昭告天下,我是如何用巫蛊谋害您的妃子时,我居然让街头巷尾出现了神迹!您看,您疼我宠我这么多年,如今不过是拿刀想来砍掉我的脑袋,我居然敢不洗干净脖子等您来砍,不孝到我这个份上,真是罪该万死!”

永年闭上眼睛,压下心头的烦躁,冷冷的道,“你说完没有?”

“没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当年您的父皇是怎么考验您的,您又是怎么面对考验的?那个时候您想没想过哦,当您成为皇帝时居然会用更可怕的手段来考验您自己的孩子?还是说,当年您就是没有通过考验,所以打心底里就认为,我们也一定会做出您当年做过的事情?”

“够了!”永年暴怒的大喝一声,胸口起伏,刺痛一阵阵传来。

洛妍常常的叹息一声,“的确是够了,我已经说够了,您也已经做够了,现在就请您住手吧!”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未可,四摘抱蔓归。章怀太子的这首诗您总听过的吧。武则天把自己四个儿子杀的杀,潴的逐,最后又怎么样?而您还不一样,您只要再摘下去,连抱蔓归都不可能做到,因为皇上,您没有时间了。”

永年目光如箭的盯着洛妍,慢慢的变了脸色,“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理解的那个意思。”洛妍迎着他的目光,指了指他的胸口,“那里面,作怪的不是旧伤。相信您也发现了,它的发作越来越频繁而您需要吃的阿芙蓉膏,大概也越来越多了吧?您可曾听说过,有什么旧伤可能会这样的发作?您难道自己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在每况愈下?皇上,我现在就告诉您,在那里面作怪的,不是旧伤,而是无药可愈的恶疾。您已经没有下一个万寿节了!”

有些事情,只要一旦揭开了面纱,就会变得清清楚楚。潜意识里,洛妍其实早就已经猜到永年得的是不治之症,所以,誓不为妾的文清远,才会笃定的把事情拖到来年夏天之后,因为她知道那时候一切就会迎刃而解;所以她才根本不反对永年用阿芙蓉膏来止疼,就像后世的医生不会反对癌症患者打吗啡一样!

永年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突然又涨得通红,眼睛里冒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气,“你在诅咒朕!”

洛妍悲哀的看着他,“我也一直希望我是想多了。早在今年的万寿节,我和两个天师一起坐车看寿台表演,我说下一个万寿节还要请他们一起来看热闹,两个天师却都低头不看我,当时我就被吓到了,逼着天师一定要答应,天师最后说,他怕是看不到这一天了。皇上,那天我看着您差点哭出来,就是因为这句话!”

“您自己其实也是怀疑的吧,您为什么会杀掉那两个太医,是因为他们治不好您的伤痛,还是因为他们说出了什么您不爱听的话?您不能容忍的话?”

永年眼神冰冷的看着她,冰冷的微笑。洛妍微微环顾,在不远处的案几上看见了一柄手持的镜子,大概是丽妃日常用的,心里一动,眼光回转,静静的看着永年,“皇上,您可以不相信我,不过,您最好相信您自己的眼睛。”

指着那面镜子,洛妍看着永年的眼睛,轻轻的缓缓地道,“您现在就去照照那面镜子,看看您自己的脸,您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永年顺着她的手指看见了镜子,不由怔住了。落雁继续声音轻缓的道,“就算我会骗您,镜子总不会骗您。您是不是很久没有照过镜子,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脸色了?想不想知道现在您到底是什么样子?您就去好好照一下吧。”

洛妍低低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蛊惑的力量,永年不由自主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镜子面前,洛妍的声音越发的轻柔,“皇上,您也见过那种病入膏肓的人吧?你只要仔细看一看,看看自己和他们像不像酒醒了,看看自己脸上有没有血色,看看印堂和两颊有没有那种青色的死气,看看眼睛是不是发灰,那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永年猛地拿起了镜子,蓦然看见了一张有些陌生的脸,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在额头和脸颊上,赫然有着死气沉沉的阴影,眼睛里也满是绝望的灰暗黑沉……他像被蛇咬了般把镜子扔了出去。

镜子落地的声音回响在房屋里,响得有些吓人,永年捂住了自己的脸,急促的喘息。那喘息声是如此绝望可怕,洛妍闭上了眼睛——她成功了!谁半夜三更的先被揭穿了藏在心里的秘密,然后又突然听说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脸色都会变得像鬼一样,何况是一个本来就被病痛折磨着的病人!加上那几句类似于催眠的心理暗示,心防已破的永年自然会看到一张布满死亡阴影的脸。

“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们做的?”永年转过头来,满脸狰狞。

洛妍静静的看着他,“当然不是,我如果有这个本事,您可能把我关入地牢吗?皇上,这是命!”

永年冷笑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疯狂,洛妍轻声道,“您可能在想,既然您活不久了,我们给您陪葬也不错,不过您想过没有,陪葬之后呢?大燕如今动乱刚过,风雨飘摇。契丹已经虎视眈眈,再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动乱,您是准备让谁来维系江山?是既无大燕的母族妻族扶持,也没有任何根基的七岁的翔儿,还是那个还不知道生出来是什么样子的婴儿?”

“您觉得,在那种情况下,大燕还能撑多久?撑不撑的到您的皇陵泥土变干的时候?撑不撑得到您见到大燕列祖列宗的时候?您真的觉得,只要现在能痛快一时,当一个王国罪人也无所谓?陵墓不保,贻笑千年也无所谓?”

“何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不定,今夜不是您挥泪灭亲,而是大燕的玄武门之变。上次那样的局面,大哥都能输那么惨,今天的您的优势真的有那么不可动摇?”

“皇上,这次赌局只要赌下去,我们未必会赢,但您却是输定了。而现在您只要放手,至少可以安安稳稳的在皇位上坐到最后一刻,生荣死哀,陵墓永固!”

永年脸色灰白的慢慢坐在桌前的圆凳上,眼里的疯狂之色渐渐退去,变成一片绝望的茫然,良久之后,他突然抬头看着洛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洛妍叹了一口气,“皇上,您应该看得出来,这些事情二哥和三哥都不知道澹台扬飞也不知道,所以他们今夜才会拼命来救我。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我不想害了他们。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请您给他们一条活路,也给您自己一条退路。今天晚上我说过的所有的话,都不会告诉任何一个大燕人,都会带到坟墓里。只要您什么都不做,就依然是二哥三哥最崇敬的父皇,是大燕子民最爱戴的皇帝。”

永年微微垂下眼睛,思量片刻,冷冷的开口,“朕,怎么能相信你?”

“您只能相信我!您是怎么看待我对待我,我知道就够了,我一个人伤心就够了,我不想让二哥三哥也像我一样上新。何况无论如何,我的身上都流着您的血,您做的所有错事,都会变成我的债,我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我自己已经满身罪孽、负债累累?就像澹台扬飞,我宁愿他永远痛恨宇文兰珠,相信是宇文兰珠让大燕死去了那么多无辜的将士,让他双手沾满自己人的鲜血,我也不要让他知道,其实,这一切的背后,是我的亲生父亲……”

洛妍声音终于微微发颤,再也说不下去。她的衣袖上还沾着从青青心头流出来的热血,杀死她的人,曾经被她深爱的父亲,此刻就坐在她的面前,而自己却只能替他把这样的罪恶掩藏下去!

永年突然干涩的笑了一声,“满身罪孽、负债累累……难怪,难怪今天你说了这么多话,却再也没有叫过一句父皇。”

“不过,今天晚上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永年提高了声音,“朕从来没有想过要逼反你的那些哥哥,都是他们自己和你一样不知感恩,胡思乱想!宗正寺那边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是你身边的女官怀恨攀咬,朕本来想着过两天就放了你,你却自己胡思乱想跑出来了!”

“不过,你今天已经来了,虽然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但看在你生病烧糊涂了的份上,朕也就不为难你了,现在朕就让德胜送你出去,告诉你的三哥,好好办差,不要再有任何轻举妄动!日后这大燕的江山,自然,是他的。”

洛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谢……父皇恩典。”

听到洛妍的称呼,永年的脸上微微放松了表情,脸色阴霾的盯了她半响,才提高声音道:“德胜!宣德胜进来!”

片刻后,门外传来有些踉跄的脚步声,德胜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永年不由大吃了一惊,洛妍也紧紧地盯着他的右臂,肘部以下已经完全不见了,只是胡乱缠着布条——他们居然还是动手了?他居然把德胜的手砍下来一只,那他怎么样了?

刚想冲出去,却突然在门帘下面,看见了一双熟悉的靴子,那双脚稳稳的站在门口,洛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永年声音严厉。

德胜慢慢稳住身子,跪了下来,“奴才和驸马切磋了两招,技不如人。被驸马失手伤了一下。”

永年点点头,“你若撑得住,就叫亮吧肩椅来,把公主和驸马都送出去,所谓巫蛊,不过是那位女官诬陷公主,今晚公主特意前来申辩,朕已经知晓,所有事情,都不会再追究了。”

德胜惊讶的抬起头来,看见永年坚决的脸色,他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困惑,随即是一种轻松。永年神情微暗,沉声道,“还不快去?”

从乾清宫到东华门其实并不算远,但在洛妍的感觉里,今天这条路却几乎漫长的没有尽头。坐在摇摇晃晃的软椅上,恶心的感觉不断向上翻涌,心脏一阵一阵不受控制的狂跳,她却只能咬牙忍住。澹台就走在她的旁边,左边的衣袖上满是鲜血,却不时担心的看向她。德胜的状态也差不多,几乎连软椅都坐不住,也硬撑着到了东华门。

在德胜嘶哑的传旨声中,紧闭的东华门终于缓缓打开,澹台揽着洛妍,一步步走了出来,东华门外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火把,洛妍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火光中三哥的笑脸。一直以来硬撑着的那口气突然彻底松了,她连晃都没晃一下,就放心的沉入了彻底的黑暗。

穿越之风流千蛊第205章心伤难愈

飘荡在漫长得似乎永无尽头的黑暗甬道里,洛妍只想走得再远一些,可是,远远的地方,似乎总有一些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那些声音如此纷纷杂杂,令她茫然无措。

“洛洛,。没事了,二哥已经回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洛洛,都怪三哥没用,没有把你早点救出来。。。。。。”

“公主你醒醒啊,我们都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公主,你要撑住,你身体底子那么好,一定要撑过来。”

这些声音或者恳切,或者忧伤,或者急迫,让她不由自主的停住了继续向前的脚步。

然后,她听见那个不断重复的低声呼唤,“洛洛!洛洛!洛洛!洛洛。。。。。。”那声音里深入骨髓的痛苦让她突然觉得心疼难忍,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在一片飘忽的白色光芒里,她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紧,有炙热的水珠落在那上面。

是下雨了吗?

她皱了皱眉头,但眼皮是如此沉重,她怎么也抬不起来,对了,这种感觉她经历过,在很久以前,在他记忆的开端。。。。。。

“洛洛!”那熟悉的声音里带着惊喜,“文大夫,文大夫你快过来看看,洛洛刚才动了一下。”

是他,是他握着自己的手呢,洛妍很想睁开眼睛,却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急冲冲的脚步声后,有人用微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翻开了自己的眼皮,眼前模糊的人脸一闪而过,洛妍不舒服的闭了闭眼。

“天哪!公主好像是要醒了!”

“洛洛!”是他带着乞求的声音,有一只微微粗糙的温暖的手在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和头发,“洛洛!”

一点一点回到身上的力量终于让她睁开了眼睛,那张她最想看到的脸孔就在眼前,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楚,只是,他怎么会变得那样憔悴消瘦?她努力的想向他微笑,却只能微微张开了一点嘴,“洛洛!”他的声音已经明显有些哽咽,然后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谢天谢地!”头上传来另一个声音,洛妍这才看见文清远,她也明显瘦了一圈,眼圈发红的看着自己,然后快步转身走到门口,“快去告诉邺王,公主醒了!”

片刻之后,两个熟悉的人影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慕容峻冲在前面,站在床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洛妍的脸,长长的出了口气,“洛洛,你快吓死我们了!”

慕容谦随即出现在旁边,看着洛妍叹了口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从来都神仙中人般整洁雅致的慕容谦,衣袍是皱皱的,下巴是青青的,慕容峻更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洛妍看着两个哥哥,忍不住微笑起来,慕容峻立刻虚张声势的叫了一声,“你还笑?”但眼圈不由已经红了。

慕容谦也是双眼潮湿,掩饰转过头去问,“清远,洛洛现在怎么样?”

文清远声音有点发哑,“公主的脉象已经平稳,能醒过来,慢慢就会好起来,只是,这次她是风寒入心,必须好好保养。”

澹台扬飞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洛妍,仿佛少看一眼她就会消失一样,洛妍也凝视着他,终于努力的发出声音,“我没事。”

慕容峻笑了起来,“还嘴硬!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整整四天了?我们还以为你准备直接睡到过完年呢!”

“你们能不能,弄干净,睡醒了,再来看我?”洛妍的声音依然低哑,“一个个的,都丑死了!”

一屋子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慕容峻摇头叹气,“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看来脑子没有烧坏掉,行,我也该去洗把脸换身衣服了。”他打着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脸,“三哥等下来看你。”

慕容谦却看向文清远,“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文清远微笑着点点头,“我先给公主喝一次药,等胡缨过来我就去休息。”

慕容谦轻轻点头,又回头对洛妍笑道,“你还是好好管管你家那块石头吧,他这四天就没离开那张椅子。”说完也走了出去。

自己居然一睡就是四天?他就守了四天?洛妍心疼的看着他,“我没事,你去休息一下。”

澹台笑了笑,回身从小桌子上的水壶里倒了半杯热水,吹了几口,又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的托起洛妍,澹台忙放下杯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没事,”洛妍微微喘息着出了口气,“你去休息!”

文清远也道,“驸马。你去休息一下,这边有我和胡缨就够了,你这样,公主反而要为你担心。”

澹台看着洛妍关切忧虑的眼神,叹了口气,“好,我也洗漱一下,马上就回来。”

看着澹台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洛妍这才注意房间十分陌生,不由疑惑的问,“清远,这是哪里?”

“是兴王府离上房最近的院子。”文清远微笑着坐了下来,“那天兴王妃和孩子们白天就乔装被护送出了城,我也换了衣服,拿好了东西等在马车上,就等驸马把你救出来。没想到比预定的时间多等了一个多时辰,里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守门的内应也没有送出一点信号,兴王正急得不行,东华门居然开了,驸马带着你光明正大的走了出来,德胜还大声说,是奉圣谕送你出来,今天的所有事情,皇上既往不咎。”

“我们当时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刚刚去迎你们两个,没想到你却突然倒下了,驸马把你抱过来的时候,你们两个的脸色都像死人一样,吓得我。。。。。。公主,你这次真是命大,风寒入了心脉,再晚一点,神仙都救不了,幸亏我的东西带的齐,当时就在马车上给你喂药用针,稍微好点就直接来了兴王府。这几天两个殿下一半时间都守在这院子里,驸马更是屋子都没有出去过,我和胡缨还能轮流休息一下,你等下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睡一会儿。”

洛妍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一事,忙问:“天珠她们几个怎么样了?"文清远怔了怔才道,“你放心,她们都还好,就是在宗正寺的时候,免不了挨了几板子,行动还不大方便,如今在另一处院子里休息,几个人前两天都来看过你一次,结果李妈妈太激动,伤口裂开了,我后来便没让她们再过来。”

洛妍看文清远的脸色,自然知道,事情绝不是“挨了几板子”这么简单,不过想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突然又想起了青青,心口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