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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他移开目光,眼珠一转向上看去。

薛池就听到一道女声清喝:“闪开!”

没什么好犹豫的,薛池就地一倒,赖驴打滚,一下就滚到床底下。

对方似乎没想到这么个娇俏俏的姑娘,一看就是没半点武功的大家小姐,画风居然这么清奇,紧急时刻都他不免分了半个眼神瞟了她一眼。

屋中两道人影砰的一声撞在一起,薛池顺手拉过包袱挡在面门前,只露出点眼睛来看。

不一会儿屋中的桌子就碎了,木块飞溅到床底时,薛池很庆幸自己躲到床底下了:姿势不好看点怎么啦?姿势好看能活命吗?

然而还没等她得意,时谨给派的女暗卫就砰的当胸中了一拳,向后倒飞撞到门板上。

薛池大惊失色:摄政王的暗卫居然扛不住事!

这男人就像猛虎一样一扑上前,掐住了暗卫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指关一收,那女子脸色开始泛红。

薛池连忙大喊:“别,别伤人命!我并无仇敌,你总不至于是来暗杀我的。你想干什么?好商量!”

他举着人并不放手,只略偏了偏头:“食物、伤药、银票,快!”

怎么着这暗卫是为了救她吧?薛池一咬牙,从床底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

手脚利索的翻出了丫环们准备的食盒,里头是她们备在路上吃的点心,另外她上次没用完的璃花膏,本来是准备自己带走的,也拿了出来,另外将腰上的荷包解了下来,里头也备了小额银票一叠,加起来有八百余两。

她将这些打成一个包袱,战战兢兢的伸手递过去:“壮士,十年修得共船渡,咱们至少前世也修了十五年,看在前世的面子上,饶命啊!”

这男人看着她,神情颇为古怪。

这时外头几个丫环已经反应过来了,正在捶门:“姑娘!怎么了?开门呀!”

他脸色一冷,一把抢过包袱,顺手就将女暗卫掼在地上,转身又从后窗翻了出去。

薛池先冲过去拔了门栓,再赶紧去看地上的女暗卫。

这女子看着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褚色紧身衣包裹着有些干瘦的身材,面容清秀寡淡,此时脸色发白的用手按着胸口,嘴角一抹血迹。

薛池轻轻的扶起她:“你怎么样?”

四名丫环看着屋中一片狼藉,都吓得不轻,六神无主。

薛池扬头道:“快去请寺里的医僧来!”

青书闻言哦了一声,立即往外奔去,到了门口却退捂着心口了回来。

薛池正用帕子帮这女暗卫擦嘴角的血,疑惑的抬头去看。

就见一队禁卫如疾风般冲了进来,俱是黑色的薄甲胄,穿着及膝的马靴,手持长剑,个个面容冷厉,看着很拉风。

领头的居然是柳庭光!

他厉目在屋中一扫,见几个丫环吓得簌簌发抖,便问薛池:“方才这里有打斗的动静,怎么回事?”

薛池道:“方才有一人从窗外翻进来,我的暗卫与他斗了起来,后头他见惊动了人便逃了!”坚决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求饶的事!

柳庭光哼了一声:“你们五个,翻窗去追。”一声令下,便有五人鱼贯翻窗而出。

他又转过脸来盯着薛池:“他居然没取你们性命?来人,押起来审!”

薛池吓了一跳:“你敢!”她想了想,将千古名言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柳庭光十分轻蔑的瞟她一眼,竟是连话都懒得答。

两个禁卫就要上前,四个丫环连忙阻拦:“住…住手…我们姑娘,也是,也是你们碰得的?”

柳庭光微抬下巴:“都押起来!”

薛池心道妈蛋!今天遇着无法无天的王八了,少不得要去牢里走一趟了!

就在这时,倚在薛池怀中的女暗卫费力的举起一物。

柳庭光原本是不经意的扫过一眼,突然瞳孔一缩,连忙举起一手制止行动。

他神情变得慎重起来,一挥手道:“来人,给她疗伤。”

立即有个背箱子的禁卫上前来,他并不像别人一样着轻甲,而是一身布衣,看着像个书生。他诊了诊脉,先拿出个瓷瓶来给女暗卫灌了几口,这才让两个丫环搭把手,将女暗卫抬到床上去。

薛池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刚才搂着女暗卫而微酸的手腕。

就见柳庭光侧对着她,并不看过来,草草冲着她抱了个拳:“刚才得罪了。”

薛池也学他的样子哼了一声,不表示原谅:咱最看不得这样嚣张的官僚作风!

柳庭光并不习惯给人伏低做小,生就一副臭脾气,此时心中暗道:便是摄政王要罚他,也就认了。何必向这女子求饶?

因此他并不再言语,只一一吩咐属下去办事。

过得一会儿,女暗卫被移到别处去治疗了,寺里也给薛池换了间新的厢房,这回也不用和人挤,竟独给她安排了一间。

薛池心知今日自己这边闹出了动静,逃跑一事只得作罢,下回再图。

因此干脆也跑去赏枫,这回并不敢一人,令几个丫环作陪。

天色渐晚,老夫人召了众人一起用斋饭,融家要在此住一日,老夫人还要抢明早的头柱香呢。

薛池用过饭后回屋,只是刚回屋,绛衣便奇道:“却哪里来的信?”

薛池一怔,见临窗的桌案上头摆着一封信。这几个丫头都粗浅的识得几个字,青书看了一眼,拍着手叫道:“这是送错了,我们这儿那有个叫‘池儿’的人?”

薛池心中一跳,佯装无事道:“把信拿来我看。”

青书拿了信来给她,薛池见上头一笔挥就龙飞凤舞的“池儿亲启”四个字,不由眉头直跳。

她一转身,快速的将信封里的信纸抽了出来,却笑着道:“不知是谁送错的,被人看见倒要说我闲话,还是烧了吧。”

说着就将个空信封递到灯上点着,扔到一边的痰盂里头。

丫环们虽觉得这样不妥,到底没说什么。

薛池洗漱一番,上了床躲到帐子里看信。

果然是时谨,约她戌时三刻月上枝头到枫林八音亭赏月,逾时不至,他将亲自来请。

薛池既不想去,又觉得时谨是个无所顾忌的人,若她不去,他倒真来了,这可怎么办?

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去。

今日又是车马劳顿,又是担心受怕,几个丫环打了地铺,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薛池起身系了披风,因她鞋子上缀了珠子,走起路来有点声响,她竟只着袜子,拎了鞋子跨过几人往外去。

一路上提心掉胆的走着,生怕惊动了同个院子里的人,好容易才绕到了后山枫林,穿上鞋子走了几步,果然见亭子外围了一圈屏障,屏障缝隙透出里面隐约的灯光。

薛池一步步的走近,却见谨正站在路边一棵树下看着她。

月光皎皎,他广袖迎风而动,面容俊美精致,真如神仙中人。

见她注意到,便向她伸出只手来。

他的手微有点凉,修长而干燥。薛池一被他碰到就觉得自己有点儿身不由己,心中再挣扎,也顺从的被他牵着往前走。

薛池心中暗叹:好吧,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发一言的携手前行在静谧的月色中有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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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障外,阴影处的树冠上,两个影卫小声闲聊。

“王爷对女子一向不假辞色,怎么对这融姑娘瞧着挺上心?”

另一人哼笑了一声,心道王爷早觉此女有趣,有意无意的留神,这回在半日闲茶馆监听消息的铜管中亲耳听到此女直言喜欢他,不免就动了些心思了。这心思怕比喜欢只猫儿狗儿的差不了太多。不过以王爷的身份地位,一时动点心思有什么了不得的?横竖后院里多一张嘴吃饭罢了,顶天了封她做个侧妃。

只是他虽看得明白,并不敢说穿,背后拿王爷嚼舌,计较起来也是罪过。

“好了,紧着点,要让那萧虎嗣趁机摸了上来,咱们也都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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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到了亭中,亭中桌案上已经摆好了点心酒水。时谨将薛池引到桌旁坐下,抬手替她斟了酒。

薛池抬眼打量他,发现他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和上回的画风又不同了。

她莫名有些胆怯,也不肯先说话。

时谨举起杯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薛池便也乖乖的端起杯喝酒。

酒水很绵软顺口,薛池喝了一杯后便从下往上拿眼偷瞄时谨。

时谨不是没有发现她乱转的眼珠,却不置一词。

就这样连喝三杯,时谨突然问:“你和我,前世修了多少年?”

薛池双眼圆瞪,一口酒呛入喉中,抬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时咳得冒出了泪花。

时谨看了片刻,一伸手抓住了她执杯的手腕,将她拉起身,微一用力便带入怀中坐到他膝上。

他的手掌在她背手抚拍,好一阵她才停住咳嗽。

薛池掏出手帕来印掉泪花,眼圈红红的。

时谨垂着头看她:“好了?”

薛池嗯了一声。

“你尚未回答,前世和我修了多少年?”

时谨的语气很平淡,薛池却全身炸毛,本能的觉得危险:“啊,你说这个啊,我不过是生死关头诓人的,就这么顺嘴一说而已,你怎么当真?”

时谨头又低了低:“多少年?”

薛池结结巴巴:“一百年,一百年。”姐修了一百年只求别遇到你这种克星,不想还是差了点!

时谨突然就笑了,眉目之间光华流转:“原来君心似我心。”

薛池一怔,想起来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老天,你来个雷劈死我吧!这蛇经病乱挖坑啊!

薛池还没哀嚎完,时谨看她红着眼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抬手就扣住了她的下颔,俯首吻了上去。他的吻便有如他这个人,骄傲强势,必要掌控全局,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又不时恶劣的着意戏弄。

这个吻因为姿势更为便利,吻得较上回更为缠绵持久。

待时谨抬起头,薛池嘴已经充血了。

她还在晕头转向回不过神呢,时谨又不经意状问:“你那黄铜小箱子里装的什么?”

薛池瞬间清醒,冷汗都吓出来了:“没什么,没什么。”

时谨抬手捉了她一缕发丝,微微的勾起唇:“我听影十九说,今儿你打了个包袱,十分宝贝这黄铜箱子。突然我就想起你向年子谦换了十八万两。你不是带在身上,想要逃跑罢?”

薛池给跪了。

这影十九八成就是今天保护过她的那个女暗卫。

尼玛,你保护过我,我也保护过你,咱们是朋友了啊!

你怎么可以什么话都向上头报告呢?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没有,没有,不过是些首饰罢了,哈哈哈…”

时谨点了点头:“唔,我瞧你的首饰没几件好的,我回头自会替你办几套头面,这小箱子我就让人取走了,免得你凑合。”

薛池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感动得哭了?”他一挑眉。

薛池把眼泪往肚子流,银票她是分三股藏的,衣服和靴子夹层中还有,这倒不算事,只是她手机和头灯都还在箱子里啊!

时谨又闲闲的道:“你那十八万两可要我替你放到银庄去生利?”

薛池心想,这真欺人太甚!不由仰了脸看他,目露凶光,着意要以下犯上!

第65章 分手

她择人而噬的样子让时谨看得心痒痒的,抬指弹了下她的额头,不再逼进,笑而不语。

薛池立即把要掐死他的欲|望收起来了:姐又不是真傻!非要挑战皇权!——关键是挑战不过。

她想从他身上站起,有记忆起就完全没被人这么抱过,说难受吧也不是,但确实感觉很怪异。

时谨手上一紧,又将她摁回去了。

薛池忍不住要找点不痛快:“殿下,您派的暗卫怎么这么…”在他的目光中渐渐消声,把“不顶事”三个字吞了。

时谨似笑非笑的:“看来一个暗卫是不够,再多派几个?”

薛池恨不能抽自己:让你嘴贱!

但她怎么说也跟时谨亲过两回了,那些头昏眼花轻飘飘的过敏症状也有点儿适应了,勇于反击的天性就蹦跶了出来:“呵呵,一群羊围着一头儿狼,好像也没什么作用呀…”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看他。

时谨点了点头,画风一变,很正经的向她解释:“此人名萧虎嗣,是元国掌四十万兵权镇国大元帅的幼子。”

“咦?元人不是都抓了么?怎么还漏出一个来?”

时谨怜悯的看着她:“元人六十八人入平城,又六十八人出平城。”

薛池眨眨眼睛,没错呀!不是现场全部逮捕嘛,人家都没敢反抗。

时谨叹息一声:“其中有一人是我的替身。”

薛池怔了怔,顿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元人为了不露马脚,来去的人数保持一致,回去时其中既有一人是他们以为的摄政王,那必是让被替的元人潜伏下来,日后再想办法走脱,说不定这人还背负了点间谍任务什么的…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要让人这么鄙视?

还好她的面皮杠杠的,吹得风淋得雨受得羞!

立即不耻上问道:“这人就是萧虎嗣吧,他身手很不错?”

“自然不错。据说他幼时不受重视,后来在元国对夷族一战中立下大功,方才被重用起来。此人天生学武奇材,幼时似有兽|性本|能,无师自通,后得萧家重视,请了名师教导,更是一日千里。休说在元国,便是放眼四国,其勇武也无人可比拟。”

薛池一听,这是天下第一高手啊!影十九输得不冤!

只是时谨这说话的样子,颇像薛池原先所喜的易容时的时谨,但此刻他这般正经了,薛池反倒心里不踏实,而且他这么给人贴金,实在不正常啊!因此薛池不停拿眼去看他,心中高度戒备。

时谨微垂眼帘看她:“因他极为危险,是以…你便贴身跟着我罢。”

薛池:…人还是不要和蛇精病斗好了!

“呵呵…这次是意外,意外!他的目标不是我,我有什么危险的?”

时谨一副沉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