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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池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你不是说回来便要遣散后院…我,我不想亲眼看见,会有负罪感。”

时谨一怔,把她搂在怀中,低声道:“我会妥善安置她们。西园的女子我并没有碰过,给些银钱放出去就是,若她们有什么要求,能帮的就顺手帮帮。另外三个——”

薛池听得心里一颤,一股厚重的负罪感涌起:“要不她们就算了吧。”

时谨揉了揉她的耳垂:“想什么呢?我给她们另外安排个身份,各置田地铺面,日后她们想另嫁都行,只要守口如瓶。当然,对外她们仍在王府挂着名份,逐年因病而亡便是。这样放出去,总比成日枯困无望好吧?”

薛池眼睛微亮,此间对女子的束缚并不过于严厉,为了拥有更多的生产力,寡妇甚至是鼓励再嫁的,曾经有一任皇帝还率先纳了再嫁女子为妃。

她露出笑容:“这样最好了。”

时谨从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后院的女人的,就算在角落关一辈子又如何呢?然而他知道薛池这点心结,若让她有了负疚感,两人恐怕就难得圆满无缺了,也只得多费些周折。

时谨此刻也觉得要处理的事情过多,一时半会顾不上薛池,曹太后的动作有些太大了,若将薛池放在身边,倒还不如将她藏起来的好。

薛池又向他伸出手来:“我放在融家的银子,是不是你收了?我方才打听了,据说你前头因想睹物思人,可是将我的东西都从融家拿走了。”

时谨不免捏了捏她的鼻尖:“早知道你是个财迷,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一辆马车直接驰入了东城的一座两进宅子中,薛池并没在任何人面前露脸便入了宅子。

此时曹太后正被命妇簇拥着说话,只是并没有人敢仔细打量她面上神情,是以并没发现她的心不在焉。

时谨一入成国境内,数日后曹太后便得到了飞鸽传书,她不是没有想过故计重施。然而时谨一路走,一路以巡视各地驻军为由明晃晃的召集将领。他握有虎符,就算不理政事,如今成国上下兵马都仍归他统管。

他在每一个州郡都有军队将士跟随,完全让人没有可乘之机。

曹太后不免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让人寝食难安。

两年了,她网罗了许多可用之人,在各地排挤了摄政王的亲信,安插上了自己的人手,甚至三大辅政大臣之一的柳相都已经偏向了她和皇帝。只是同为辅政大臣的刘尚书和严太尉却一直对她的各种暗示视而不见。

尤其严太尉,在成国原本太尉一职才是掌管全国兵马之位,只因成国如今有摄政王在,严太尉才名不符实,而时谨不在,严太尉理所当然的总理军务。可偏偏他对曹太后不假辞色,曹太后想将手插|进军中,严太尉总以如今一切太平,所有将领没有过错为由,让一切保持原样。

真较起真来,皇帝都没正式亲政,太后更是不许干政,严太尉不退让,旁人自是不能插手军中,偏这严老头滑不溜手的也抓不到错处,曹太的只能无从下手。

她原本还以为如今自己也有对峙时谨的资本了,却没料到时谨人还没到平城,就先让她知道有了兵权便如有了定海神针,管他如何巨浪滔天,他时谨都不会倒下。

薛池完全没管朝中这些风浪,她买下了西城的织坊,请了匠人前去改造。又托了时谨的面子,找上了他的好友、成国第一巨富年子谦,拜托他带着自己一起玩儿,让她的银票能生儿子。能持续的有收入,才能把善事做下去。

年子谦那是什么人,随意指点指点都等于是在发银票。

他指点薛池盘了几间铺子,又借了个大掌柜帮她调|教出几个管事,再让她拿一部份钱放到他的钱庄去放贷,当然经钱庄正正经经的放贷利钱不高,但胜在稳妥啊。薛池已经很满足了,她也没打算做个多大的事业,有多少收入做多少事。

朱离先前一听她打算做的事,连家也不回了,直接跟着她到了平城。跟着她跑上跑下的,比她还热心,甚至试图跑到织坊去当监工,但他这人面嫩,对人又严厉不起来,工匠们偷奸耍滑他也不敢直说。工匠们看见他站在面前也不阻止,直以为他默许的,反倒越来越大胆。真是有他不如没他,白给薛池添不少麻烦,弄得薛池哭笑不得。

因为一时半会不好借王府的势,薛池只好亲自上马,对一群工匠发作了几次,然后她发现——感觉挺棒,跟机关枪突突突似的发飚,其实还满痛快的嘛。

因此时谨过来看她时,便发现她脾气见长了,颇有点雷厉风行的,便笑道:“看来池儿来日理家必是轻而易举。”

薛池微微一笑:“你事情都理顺了吗?”

时谨贴着她坐下,就着她的手看了看帐册:“只是有点琐碎麻烦,并无大碍…你这般快就开始有进项了?”

薛池有点得意:“年公子可没藏私,现成能赚钱的铺子都让给我了。”

时谨有点酸了:“他能帮你赚银子,你说起他便格外高兴。只顾着这些,有没有惦记我?”

薛池扑哧一笑,漫不经心的拿了笔在帐册上做了个记号,嘴上道:“我可是知道你吃不了亏。”

时谨微微一怔,面上略有些失望。

转眼过去了三个月,薛池从手忙脚乱中理清了头绪。

时谨也在书房中与皇帝正式会面。

皇帝早知道时谨回来的消息,但是时谨不出面,他也就只能假装时谨还没回来,此时被邀请前来,还是他第一次踏入摄政王府。

皇帝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了,生得很高,除了比成人单薄些,他周身的气度使得他有着超乎年纪的沉稳和威严。

他束着金冠,身着玄色龙纹常服,脚步缓慢而沉稳的走进了书房,在门口略一停顿,看着书桌后站着写字的俊美男子。

这个男子似乎还如记忆中一样威严傲气,但却少了些冰霜之色,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嘴角的弧度也显得比从前温和了些。

“皇叔。”

时谨搁了笔,抬眼看他,目露欣赏之意:“皇上大了。”

他不再以对待小孩子的态度,而是以对待成年人的态度:“请皇上入座。”

两人在桌边坐下。

皇帝笑着问:“皇叔到什么地方去了?这许久才回来。”

时谨替皇帝斟茶,微笑:“去看了看食国的积雪。”

皇帝眼睛一下就亮了,倒显出两分稚气:“真的夏天山顶的雪也不化吗?”

时谨微微一怔道:“不错,便是夏日也需穿夹衣。”

他在皇帝期待的目光下略讲了几句一路上的见闻,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松动了许多,不复之前的严肃。

时谨眸光一动,暗道果然坐在那个位置上,再单纯的孩子也学会了心计,知道先拉近关系。

时谨话音一转:“此番我回来,沿路听得百姓和地方官员都满口称颂,庆幸我国皇帝英明睿智。”

皇帝微现羞色:“朕多有不足之处,还请皇叔教导。”

时谨微微露出个笑容:“不,这两年皇上做得很好,想必先帝有知,也必十分欣慰…我决定正式还政于皇上。”

皇帝抬眼看他,并没有惊喜交加,反倒目光一闪,露出思索的神情。

时谨更满意了:“皇上处处都好,只有一处不好。”

皇帝敛了神情,站起来一揖:“还请皇叔教我。”

112|5.31|更新

曹太后听人来禀皇帝回宫了,连忙遣人去请。

不想宫人迎到半路,正遇到皇帝前来,连忙一同折返。

因皇帝平日待人温和随意,太后宫中的宫人在他面前都并不很拘束,然而今日却见皇帝面色严肃,步履沉重,不由得一干宫人打点起了精神,不敢大意。

曹太后看见皇帝进来,忙紧盯着他,见他面色不好,便挥退了宫人,站起身走近:“皇上,摄政王是不是为难你了?”

她上下打量一番,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腰上的玉佩:“难为皇上了,摄政王一惯跋扈,皇上且先忍一忍,左不过这几年了。”

皇帝目光微沉,若有所指的道:“…是呀,若是能除了他就好了…”

曹太后忙道:“皇上不可鲁莽,他身边有十八影卫保护,自身武艺亦是不俗,轻易无法得手。”

皇帝抬起头来望着她:“是呀,我朝身手顶尖之人都已经被网罗在身边,真有打算,恐怕只能向外借调人手了。”

曹太后笑着颔首,却立即反应过来,笑容微滞。

皇帝虽然是她儿子,但自出生便是教养嬷嬷照料,三岁起便有大儒教导。她那时位份低,十分难得才能见他一面。

等她坐上太后之位,母子亲近再无顾忌时,她便发现皇帝居然被教养得过于温和宽厚,行事颇有君子之风。这怎么能行?做为一个皇帝怎么能是君子?尤其有摄政王这个大敌在侧,不用些诡计如何能行。

她想要潜移默化,但他小小年纪看着和善,却已是颇有主见。

这也就罢了,他是她一生的依靠,所有尊荣的保障。她就捧着他,哄着他,他不喜欢的事就不显露在他面前好了。

但终归是她儿子,在他面前心防是薄弱的,居然被他一番话带出了端倪。

曹太后沉着脸:“皇上是何用意?”

皇帝并不想同自己的生母绕来绕去,便从袖中抽出本册子,递向了曹太后。

曹太后惊疑不定的接过,展开一看,立刻额上就冷汗淋漓。这册子详细的纪录了她安插到各地的官员如何结党排异,如何搜刮钱粮,钱粮又送至了何处,何人接收。

皇帝直视曹太后:“母后一介深宫妇人,集全国之力供养,吃穿用度皆非常人能想,便是宫中没有的,只要母后和朕说要,岂有不应的?母后要这般多钱粮作甚?手下还网罗了诸多官员,难道是要造我时家的反吗?”

曹太后一慌,这册子上写得十分详细,随便一印证就是铁证,推脱不了。她立刻道:“皇上,我这都是为了你啊。摄政王势大,来日必然夺位,朝中上下都心中向他,他又握有兵权,若不做些准备,怎么能与他一争?”

皇帝疾问:“可母后宫中吴太监暗中运送银两给元国,又是何故?”

太后没想到这一节他们都查出来了!

也怪摄政王离开过久,先时她并不敢有所动作,等到半年后便渐渐的放开行事起来。摄政王亲信一系又并不反抗,纵得她胆子越来越大。

元国当年赔了银子,当时便向她索要,她彼时才当了两年的太后,后宫能刮多少银子出来?自然是赔不出,只得请求延缓了。

及至看到摄政王不在,形势一片大好,这才敢筹集银子。

谁知这摄政王竟是有意纵她,命自己的属下蛰伏,好暗中抓她的马脚。

曹太后想到这里,不由为其心机之深而惊惧颤抖(摄政王:你想得太多了,顺便为之而已。)

皇帝看她满面仍是算计,却毫无悔恨之色,不由失望:“当年元国使臣伏击皇叔一事,是母后与之里应外合吧?当年元国向我朝赔偿了大笔银两,想来母后这些年都陆续归还了?”

曹太后心知此节要命,一下红了眼圈:“皇上,我都是为了你…”

皇帝摇了摇头,哀伤道:“母后,便是与皇叔相争,犯下多大的错,总是我的母后,我愿意一力承担。可我大成为中原四国之首,何等威风!你怎么可以通敌卖国!你对得起边关将士?对得起供你锦衣玉食的百姓?对得起父皇?对得起战战兢学习治国的我吗!”

曹太后忙扶住了他的肩:“这件事,可以瞒住,为了我朝声誉,摄政王一直也不敢揭穿…”

皇帝一下打开她的手:“母后!因为此事,元国将如附骨之疽!今日只是要你赔偿银两,来日呢?会不要你提供军情,割让土地?”

曹太后慌张:“我想过,等皇帝当政,可命细作盗回…”

皇帝闭上了眼:“皇叔已经命人去盗取母后手书,却只取到一份伪造手书…元国君臣早有防备,怎会任你想给就给,想取回就取回?我大成有个通敌的太后,此事早晚有一日会为世人所知,母后!你有何颜面去见父皇!”

曹太后踉跄后退一步。

两人之间的空气一下凝滞。

皇帝双拳紧握,背脊上的汗湿透了衣衫,皇叔暗示他让太后服毒自尽,他不是没听懂,然而他怎么能狠得下心…

他面色数度变化,太后紧盯着他的脸,心中十分紧张,一条丝帕被她的指甲扣得挂了丝。

他终于沉着脸,定定的看向太后:“母后从此就于慈宁宫静养吧,无需再出踏出慈宁宫半步了。”

曹太后面色一白,她这是,被关起来了?

皇帝转身就走,曹太后上前一步去抓他衣襟:“皇上!皇上!皇儿!”

但皇帝一路疾走,曹太后无法追出宫室去,让外头宫人看到她的哀求。

皇帝走出慈宁宫的大门,回过头来看了一阵,便命令身边跟随着的大太监总管道:“把门锁上,从此后不许人再出来,每日用度派专人送入。”

大太监吓得把头深埋了下去,哆嗦着道:“是。”

时谨很快得到了消息,对于皇帝的手下留情并没有动怒。

薛池觉得有点奇怪:“你不觉得心狠手辣才能做皇帝吗?”原谅她看电视剧中毒太深了。

时谨好笑:“如今正该我朝休养生息的时候,自然是仁君才好,何况皇上虽仁厚却不懦弱…如果他是个连生母都能下手的人,我又怎能安心放权?”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我总疑心当日你遇险,也有太后插手,是以回来后不大放心你的安危,没将你露在明面上。如今总算是好了。”

薛池吃惊:“不会吧!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我是她侄女儿呢,她对小曹氏都满心愧疚,又怎么会对我下手。”

时谨眉头微挑:“事无绝对。”

薛池若有所思,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蠢,但时谨得到的信息比她多,看到的比她全面,她也没必要非去质疑他的判断啊。

融语淮从鸿泸寺出来,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盛夏的阳光勾勒出他清秀单薄的身形。

他不如从前那般青涩,反比一般青年人更成熟些,眉宇间总是笼罩着淡淡的忧愁。那些年少时装出的冷漠,如今真正的刻在了他的眼底。

一个毫无前途的差事,在官署中他仿佛是个隐形人,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不来欺他,也并不理他。

虽然未正式过堂定案,但平城有点消息渠道的人家都知道当年是他母亲发了疯,买凶害了准摄政王妃。

一家子都被一捋到底,唯有他,听说摄政王发了话,说准王妃和这个大哥哥有些情份。因此就单留着他一个了。

他是真想辞了这小官职,但每次一说,家里祖母就又哭又求的,只得索然无味的坚持着。

融语淮往前走了两步。正巧街边走过一队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他看了一会儿,垂了眼,寻思一定要回去让祖母和父亲把婚事给退了。当年融家在得势的时候给他订的一门亲事,是常胜候府的孙姑娘,在失势后孙家便不肯再把女儿嫁过来,只是觉得这样直接的退亲未免显得势利坏了名声,便各种明示暗示融家主动去退亲,谁知祖母和父亲只是装聋作哑,绝口不提退亲。

孙家的姑娘也一直坚持不愿退亲另许,事情便一直僵持到了今天。

融语淮却不愿意再耽误她了,不如退了,各自另寻门当户对的去。

他这样缓步走着,冷不防旁边驶来一辆马车,近得快擦着他了。融语淮往旁边让了一步,随意的抬头一看,就见紫色的窗帘被掀起来,从窗口露出张明媚娇俏的脸来,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大哥哥,上车来说话。”

融语淮怔在当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样呆愣愣的样子逗得薛池咯咯的笑,她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大哥哥…今日我还魂来看你啦!”

融语淮惊疑不定,然而一咬牙,还是掀了袍角上了车,与薛池对坐着,似乎要把她的脸看出个洞来。

“妩儿妹妹,是你吗?你没死?”

薛池预想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了一阵才道:“是我,不过我只认这一次,下回我就不认了,记得要叫我薛姑娘。”既然警报解除,她就想见一见故人了。

融语淮整个人都是蒙的。

车子穿过了一整条街他才有点回过神来:“真是你?”

薛池点点头:“当年摔下山崖时被人救了,唉,其中又有许多曲折,实在一言难尽,就不和你说了。”

融语淮沉默了半晌,突然由跪坐的姿势改为正式跪立,弯下了腰背:“妩儿妹妹…你受委屈了,然而大哥哥还是要求你一桩事。”

薛池隐约有些预感,她来见融语淮,便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你说。”

融语淮伏地不起:“请妹妹向摄政王进言,求他放了我母亲吧…若妹妹真有不幸,我母亲自是无赦免之理,但妹妹有幸活命,看在她已经受了三年苦的份上,饶了她吧。日后我会看管好她,绝不让她还危害到妹妹。”

薛池:“她怎么样了?我也没有问过。”

融语淮声音有点低,如泣如诉:“我求人打听过,说我母亲被关在水牢中,一旦支撑不住,便会有人医治,治好再投入水牢,循环往复…”

薛池一怔,她之前以为是被流放,没想到是水牢。

她跟在时谨身边,偶尔也听到他的那些幕僚交谈,水牢中蓄水及腰,若一坐躺就会水没过顶,人只能站着不得休息。虽然不打不骂,但其实是种更绵长的折磨。

薛池心知这样长期下半身泡在水中,就是出来了也是满身疾病。她已经受了三年了,就给融语淮些情面放了吧,杀人未遂也还是有个刑期的。

她便道:“好,我去和殿下说。”

融语淮没有抬起头来,低声道:“抱歉…”

薛池看到毯子上被洇湿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成这个样子,实在教人心酸。

她略弯腰拍了拍他的肩:“大哥哥,虽然是看在你的份上放了她。但害我的人是她,不是你,在我心中并不牵连,你不必内疚。”

融语淮低着头用帕子擦脸,过了一阵才红着眼睛抬起头来,按住了她搭在他肩上的手,千言万语尽在一默。

薛池见完融语淮,不免心情有点沉重。等时谨过来的时候,正准备张嘴,时谨云淡风清的道:“人已经放回去了。”

薛池惊讶的看着他,她身边现在全是他的人,他提前得到消息也不奇怪,怪的是他怎么放得这么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