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闻言冷哼一声:“还真是‘好计谋’,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这不是心疼庄姑娘嘛……”梅倾酒笑嘻嘻地对着七夏,“是吧?”

不想后者白了他一眼:“谁要你心疼。”

“七夏。”百里放下茶杯看她,“你确定钥匙在他身上?”

“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她信手摸过他的茶杯在手里把玩,“我曾见他在怀里掏出过一大把钥匙,少说也有十来个。你们要找的不知道在不在这里头。”

“嗯……”他这一声不咸不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想法。

“怎么?”

百里偏头,皱着眉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茶杯,“我倒有个计划。”

手中一空,七夏只得托腮望着他问:“什么计划?”

“还是按之前他说过的,下迷药。”

听完,那边的梅倾酒就把嘴一撇:“哎,你不是觉得这计划行不通么?”

“迷药需用,但自是不能以你说的那法子做。”百里一颔首,示意七夏过来,她忙把脸凑上去。

“一会儿我出门买些蒙汗药,明日你在他酒水或是饭菜里放一些。搁多少你自己拿捏。”

七夏为难地指了指自己:“要我去偷么?”

“不是。”他淡淡道,“我们一起。”

“什么?”梅倾酒险些没被自己口水呛着,“你要去知县府?”

百里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你若是愿意,代我去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他即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谄笑道,“……您去您去。”

这俩人还真爱对人翻白眼儿。梅倾酒暗暗腹诽道:怪不得能凑到一块儿去。

又同七夏详细商议了一番明日的安排,他忽而想起一事。

“对了,不是说知县府上在招待客人么?眼下去……只怕要和那姓万的单独饮酒,还有些麻烦。”

“没事。”七夏忙笑道,“那人昨天就走了,今天都没来,我还忘了告诉你们。”

腹中有点饥饿,她起身去往自己包里掏,盼着能有什么零嘴。

忽然随口道:“不过,他是谁我不知道,就听万知县叫他……什么欧阳大人。”

“欧阳?!”

闻言,百里和梅倾酒不禁相视一怔。

朝中复姓的官员不多,而欧阳更只有一人,便是那苏州的都转运盐使司欧阳衡。

涉嫌贩卖私盐的知县和运盐使竟扯上关系,这事情发展得可越来越离奇了。不过,自然也不排除他们并非因私盐一事聚在府中。

到底是万知县特意讨好,还是他们官官相护?

“诶。”梅倾酒低声道,“这欧阳是太子那边的人。”

“我知道。”说完,百里又奇怪地看着他,“你对这些事,倒很上心么?”

后者笑了一下,没接话,只问道:

“你明儿去,那是打定主意,要拿身份出来压人了?”

百里并未吱声。

梅倾酒瞅了瞅那边开始翻箱倒柜找吃食的七夏,又回过头来:“不怕被她知道啊?”

“再说吧。”

其实对于七夏,他倒没有担心,反是那个季子禾……近日虽助他们良多,但也所知良多,万一走漏出去,可就不好收场了。

……

晚间百里出门看望周子尧,七夏睡得早,然而没多久就被夏虫惊醒,她挠挠头起身去找夜宵吃。

县城不似大城镇,并没有宵禁一说,故而尽管已是亥时,街上尚还热热闹闹的,灯火辉煌。

厨房里没剩什么热乎的东西,就灶上还留了两个硬馒头,七夏也不挑,捡起来就放嘴里啃,边吃边往楼上走。

行至回廊处,从尽头的窗户不经意看到外面,虽说离七夕还有好几日,这大街小巷早已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放眼望去,一派喜庆。

七夏叼着馒头,看得如痴如醉,索性走到窗边,趴在木栏杆上,盯着道路上来来去去的人。

这会儿,楼梯间蓦地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在她背后立了片刻,轻唤道:

“庄姑娘……你还没睡啊?”

七夏转过脑袋,正见季子禾慢悠悠向这边走,她于是也很客气地腾了个位置。

“我饿醒了,来找点吃的……你怎么才回来?”

上下打量了一圈,她狐疑道:“这大半夜的,你跑哪儿去了?”

“哦,我……”他笑道,“我遇上一个朋友,许久未见所以多说了几句。”

大约是不欲多提及此事,他看向前方,寻话说道:“哟,宫灯都挂出来了,是七夕要到了罢?”

“是啊……”七夏无比憧憬地点了点头。这些天她都快累趴下了,也就想想七夕还能给心灵少许安慰。

季子禾将她表情收于眼底,顿觉得好笑:“庄姑娘是想和百里公子一块儿赏灯?”

“那当然了。”

他又问道:“百里公子是你心上人?”

后者毫不含糊:“是啊。”

说完,却耷拉下脑袋,拿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

“不过他不喜欢我……”

看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瞧她平日里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是缺心眼,连百里明显在躲她都感觉不出来。

季子禾挪开视线,也学着她托腮赏街景。

“你认识他应当也没多久,有事情是急不得的。”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七夏左右想不通,抬头起来望着他,“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他才会喜欢我呢?他现在对我好像没有一点感觉,别说喜欢了,不讨厌都不错了。”

头一回有姑娘大半夜来和他谈这个,季子禾着实有些啼笑皆非。

“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这谁说得准呢……如果你是他中意之人,处得久了,自然会与你心心相惜。如果你命里注定不是他所想要的女子,哪怕做太多也是徒劳。

古语有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七夏听得似懂非懂,拧眉体会了一阵,失落道:“照你这么说,他注定不会喜欢我了?”

季子禾看了她一眼,不忍令她太难过:“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七夏不耐烦地跺了跺脚,“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就爱拐弯抹角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笑道:“凡事总要试一试的,对不对?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一直对他好,久而久之,他说不定也能明白你的心意呢?”

“哦!”七夏这算是理解了,打了个响指,“你是说要我死缠烂打!”

季子禾:

明明知道她这话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反驳的言语,季子禾心虚地补了一句:

“也不能太过分……”

“我明白,我懂的!”七夏笑靥如花,对着他恭恭敬敬施了个礼,“谢谢啦!你们读书人读的书多,就是靠得住!我会回去好好琢磨你的话的。”

她不住连声道谢,随即打了个呵欠,开开心心回房间睡大觉。

只留季子禾一人在原地,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第二日,天刚放亮,百里就从外回来了,果然交给她一小包蒙汗药。

七夏还是头一遭使这种玩意儿,据说厉害的,仅半包便能迷晕三五个壮汉。瞧那万知县如此体型,怎么也得要一撮罢?

“你小心点。”百里见她翻弄,不禁提醒道,“别到时候药没下好,人倒先晕了。”

“我知道。”她笑嘻嘻的收到怀中,行至他跟前,“咱们一起走么?”

百里垂眸看她,冷笑道:“一起走?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我们俩是一伙的?”

“哦。”七夏只得退回去。

“自己先去,搞快些。”

“那好吧……”

恋恋不舍地望了他好几眼,这才慢吞吞地出了客栈。

百里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转身回到房中,自包袱里翻出一件锦袍来。

袍子绣工缜密,光滑细腻,一看便是上等罗衫。

穿这个去应付,想必够了。

他俯身,又拾了玉冠束发,整理妥当后,估量着七夏差不多该到知县府了,方动身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已经成功获得了【妇女之友】的称号……

怎么办,我忽然觉得有没有男主已经不重要了。。。

你们酷爱摇醒我啊,酷爱摇醒我!!告诉我其实男主还是有救的!!

12、【满汉全席】 ...

时候尚早,百里特意慢悠悠的在街上逛了一阵,掐着巳时才去,就为了蹭上那一顿午饭。

县衙大门前站了两名差役,没精打采的,鸣冤鼓上都不止蒙了多少灰尘,架子上一圈竟是斑斑锈迹。

归云县的衙门,前宅升堂审案,后宅住人,他远远望了望,还是绕道往偏门走。

宅子自然不算小,上回已经来过了,此刻西边角门处也有人守着,百里上前报了身份,两个小厮一听吓得不轻,忙让他先进屋吃茶,借口说老爷升堂去了,一会儿才能来。

横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百里也没说穿,当真优哉游哉端上茶杯细细品茗。

大约隔了一炷香时间,万知县才姗姗来迟。

“哎哟,原来是百里少将军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早听七夏说,这个万知县通常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果真是县城清闲事少,养出这么个膘肥体壮的闲官来。看他那样子,怕是刚睡醒。

百里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万大人客气了,方才据大人家中仆役告知,您原来是在开堂审案,这自然是案子的事要紧了,您说是么?”

“是是是,这是当然。”

“万大人可真是方正贤良,一大早的就起来为百姓洗刷冤屈,晚辈着实是佩服。”百里言罢,还真给他行了一礼。

万知县哪里受得住,忙扶起他。

“哎哟哟哟,少将军这话说得,可折煞下官了。这父母官父母官,自是要为百姓着想了。”

扯淡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此人倒是老手。

百里暗自冷哼。

两人又装模作样客套了几句。

“这……”万知县替他满上茶水,笑眯眯问道,“不知是什么风把少将军您给吹来了?莫不是下官管辖之境出了什么大案不成?”

“万大人如此勤勉,怎会有大案呢。”百里笑容不减,也陪他胡说八道,“晚辈本是来江南办事,这会儿已准备启程回京,不过来了数日,因忙于公务而无暇品尝江南美食,着实是一大遗憾。今日恰从贵府上路过,思及大人久居江南,必然对吃食了如指掌,还想来让万大人给开开眼。”

万知县内心咯噔一下。

他是前些时日就闻得风声,说百家派人到江南附近来了,不承想竟是他。瞧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骨子里还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特地跑来找他请客吃饭?真有如此简单?别不是想查他什么事儿罢!

尽管想不出百里葫芦里会卖什么药,万知县脸上还是堆着笑,赶紧道:

“少将军这回来,可算是来对地方儿了!下官府上刚请来一位大厨,她手艺可是咱们苏杭一绝啊!保管让少将军吃得高兴!”

“是么?”百里面露喜色,“那就承蒙万大人款待了。”

“少将军这是哪里话,您好好吃,别与我客气!”他转过身招来小厮,张口就道,“快快快,去让庄老板多做几个硬菜!要江南特色的!”

小厮点头应下。

万知县又回头给百里倒茶,尽量做到滴水不漏,尽善尽美,“少将军您喝茶,您喝茶。这菜很快就好了。”

“多谢。”

后厨内,菜板上平躺着一条被拍晕的草鱼,七夏正拿了刀,站在旁边,思索着做成什么比较好。

脑中灵光一闪,想到百里上回提到过的西湖醋鱼,至今她还没给他做过。

七夏眉眼一弯,低头就开始剖鱼。去了鱼鳞,除掉内脏,这草鱼是从昨儿就开始没喂食,腹中很是干净,肉质结实得紧,大约口感也会极好。她一刀从鱼尾下手,小心将鱼身横劈做两半。

为了让百里吃得方便些,七夏格外仔仔细细地剔了不少鱼刺。

“水烧好了没?”

一旁帮厨的瞅了一眼,答道:“姑娘,还有一会儿呢。”

“嗯。”准备好作料,暂时把理好的鱼搁到旁边,七夏又开始琢磨别的菜。

百里大哥是不是爱吃酸的?

可看他好像不挑,红烧的也喜欢……不过对甜的倒是很反感。

万知县要她做硬菜,但从前已经给百里做了不少江南小吃了,还真不知道什么是他没吃过的。

“咱们还有鸡吗?”

“有,有。”帮厨不住点头,“今早我才杀好的。”

“那行。”七夏挽起袖子,“你快去采几片新鲜荷叶来,记得拿水泡半柱香时间。”

“诶。”帮厨正应下,又笑着问她,“姑娘是要做叫花鸡啊?”

“是啊。”七夏拎刀切姜丝儿,想了想,又叹气,“不过鸡你不该杀的,鸡毛不拔,到时候烤着味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