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发嘿嘿一笑,“不了,不了,我也不懂什么文章,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慢慢聊吧。大人你尽管放心,我会出去吩咐他们不得随意来这里打扰的。”

郦君玉当着人前,也不好说她,只好当作没听见她的怪话,等荣发出去后才问道,“茂才做的文章呢?我以前竟是没怎么见过你写文章,今日倒要好好看看。”

何珍看着荣发的背影失神,听她问了,这才回过头来,水红色的双唇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露齿一笑,“哪有什么文章,我还真是不耐烦做文章的,就是想留大人说几句话,所一找个借口罢了。”

郦君玉奇怪,“要说什么?茂才你有什么话直接来找本官说就是,何须还要找借口。”

何珍看着她,“大人最近为何不太找我去衙署中帮忙做事了?是信不过何某了吗?学生自认为跟在大人身边做事以来,一直谨慎仔细,不涉私利,并没有出过什么疏漏才是。”

郦君玉近来主要是在处置派兵两广,镇压白莲教教众之事,何珍到底是茅玉鸾茅教主的弟子,此事肯定是要避着他的。没想到他十分敏感,就这么几日没找他去做事,他就不自在问出来了。

斟酌一下答道,“茂才,本官一直当你是自己人的,有什么事都是不想瞒你,可是这几日朝中正在处置白莲教在地方上聚众闹事的麻烦,本官觉得你还是要避嫌为好,此事我是公事公办的,盼你不要误会什么。”

何珍微张开嘴讶然,“大人认为此事学生应该避嫌?”自己苦笑一下,“果然是呢,我是茅教主的弟子嘛,只是朝廷做此事并没有十分机密,我不跟着大人去官衙,这些日也听说了大人的得意门生,安远将军皇甫少华当朝领旨,已经带了五千精兵星夜赶往两广之事,这种众人皆知的事情,大人也要单单避着我?”

郦君玉看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委屈,心中十分不忍,“茂才,我不是有意要特别防着你,只不过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外面又有一些不大好的传言,说本官和你…,本官做事要是再不谨慎着些,只怕…”

此时何珍院中伺候的小丫鬟送上茶来,何珍摆摆手,“拿下去吧,今天不喝茶了,你去把我房中藏着的那一小坛青竹酒拿出来,再去端几个小菜来,今日我要请大人喝酒。”

冲着郦君玉一笑,“学生今日想请大人尽兴喝一场酒,大人可能赏脸?”

郦君玉知他心里肯定不舒服,正想不出办法来安慰,听他说要喝酒,立时豪爽点头,“好啊,今日必要和茂才一醉方休。”

第49章 娘亲

喝酒伤身且要误事,误事的功效不知如何,伤身郦君玉可是领教过一次,那回头痛欲裂了一晚上,第二日直接就没能去上早朝,所以她嘴上说要一醉方休,实际上很是克制,就是浅呷而已。

何珍先还劝了两杯,见她总是拿起杯子来沾沾唇就放下,不禁抱怨道,“大人不够爽快,说要陪学生喝酒,怎么做这种扭捏形态,还说要一醉方休?就照你那喝法,喝到半夜也不会醉。”

郦君玉尴尬笑笑,“本官是一直不大能明白酒水的妙处,虽然前人有‘会须一饮三百杯’的壮言,听起来就慷慨豪迈,我却是不敢多饮的,上次在御宴上被灌了几碗,回来可是难受了好久。”

何珍自然还记得她上次醉酒那样子,“唉,算了,那我就不强人所难,大人是挺容易醉的,到时闹得身体不适了,荣大总管可是会来找我算账的。你还是随意吧,能有当朝一品丞相陪着共饮,学生我就很满意了。”

郦君玉听他管荣发叫‘荣大总管’十分好笑,“荣发以前有对你说话放肆过?你别介意,我回头去教训他。”又殷勤道,“那本官以后有空闲时经常来找你喝酒便是,或者你晚上来我书房找我,本官一般晚上不会有要紧事,最多处理些普通公文,有时候看看书,你过来不要紧的。”

何珍含笑喝口酒,不接她的话,停一会儿问道,“大人怎么想起来派安远将军去两广处置白莲教的事情呢?你最近不是一直有些看他不顺眼吗?”

郦君玉道,“本官的喜怒表现得有这么明显?连你都看出来我近来看芝田不顺眼了!其实也没什么,他最近的那些言行有些毛躁罢了,不过都是他自己的家事,只要芝田他大环节上不要有亏,这些小事情我是不打算多管的。”

狡黠一笑,“芝田他到底是本相的门生,不能任由他这么闲散,派他去两广是想让他去历练历练,莫要打过一个胜仗回来就骄傲自大,不思进取,将心思都用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难道以为打了一次仗就可以吃一辈子了。”

何珍听了这话不禁要替皇甫小将军擦把汗,也不知他是怎么惹到眼前这位了,美其名曰说让去历练,就给派了这样一个苦差。

去镇压白莲教可不比去边关打仗,去边关那是保疆为国,人人夸赞;白莲教众可都是大元百姓,出手不狠压不住,出手狠了怕是要惹百姓唾骂,是个十分难办且不讨好的差事。

听说皇甫家前两天还巴巴的给送了份厚礼来,恐怕也是自知惹到了郦丞相,这是急于修好呢。

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酒香伴着园子里阵阵飘来的花香,十分怡然自得,忽有家丁跑来禀报,太后召相爷进宫说话。

郦君玉不敢怠慢,歉然向何珍道,“茂才,本官要先进宫一趟了。”

何珍起身相送,“太后娘娘召见,大人还是赶紧去吧,多谢大人送学生的东西。”

郦君玉一笑,喝了两杯酒有些醺醺然,说话比平日随兴许多,“宝剑赠壮士,红粉配佳人,这件狐裘就是要茂才这般风姿绰约的人物才好穿,你就不必和本官客气了。”

命人备轿进宫,一路笑微微地晃悠到太后的万寿宫,清醒了不少,觉得自己临走时和茂才说的话好似是有些太轻浮了,轻轻摇头,下回可要收敛点,不然被映雪姐知道了,可是又要教训人的。

太后今日又是有皇甫小姐相伴,依照上次的架势,摆了架八宝珠帘屏风在边上,皇甫小姐坐在后面。

郦君玉心中纳闷,怎么又是这个架势?既然皇甫小姐在这里,太后何必要叫自己这个外臣来,多不方便啊。

见礼之后,太后笑让平身赐坐,郦君玉抬起头,走上前去坐了。忽听屏风后有人‘呀’了一声,太后笑道,“看来是真的像,孟夫人这都叫出来了。”

郦君玉惊得又站起身来,“孟夫人?太后千岁,这是…?”

太后笑道,“你莫急,她是个和哀家差不多年纪的夫人了,不怕被你这外臣撞见。”朝着屏风后头道,“孟夫人,既然被人听到,干脆就出来见见吧,郦丞相可是我朝第一等年轻有为,风度翩翩的臣子呢,你们这些内眷,等闲也没这个机缘见他的。”

万寿宫的宫女从屏风后搀出一位身着二品命妇朝服的夫人,看着也就四十许人,只是满脸的激动神情,走路都有点颤巍巍的,郦君玉差点也要上前去搀扶,硬忍住了没动,低头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问道,“太后娘娘这位是…?难道是专门在这里等着见为臣的么?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太后自觉做了件好事,十分高兴,笑道,“是这个样子的,这一位是工部孟尚书的夫人,她家小姐和皇甫小将军本有婚约,后来皇甫家被刘候那个奸臣陷害,家破人散,孟小姐为全名节投水自尽了。如今大家想起她来都赞叹惋惜不已,皇甫一家和孟尚书府上为此交情倒是深了不少,经常走动,不光是皇甫小将军会去拜望,皇甫小姐也经常会去拜访孟夫人。

结果巧了,皇甫小姐前些日才在哀家这里见过你,回去后没几天就见到了孟夫人珍藏着的一副女儿的画像,发现孟小姐竟是和郦卿家你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孟夫人思女心切,听到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就很想见见,哀家也是为人父母的,很能体谅孟夫人的心情,这就自告奋勇,帮她安排见你了。”

郦君玉心中叫苦,太后说是她自告奋勇,其实九成是皇甫小姐求了她的,也不知皇甫少华是怎么和他姐姐说的,这位小姐要这么帮着弟弟,真是麻烦,他们为什么非得要把自己揭穿出来才甘心呢,难道皇甫少华和自己的婚约就这么重要?他就再不能娶别人了?

看看母亲孟夫人,一双眼睛牢牢盯在自己脸上,嘴唇微微颤动,一副就要扑过来抱着自己痛哭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酸涩,暗道这可一定要忍住了,勉强一笑,“太后真是心慈,臣其实以前也听孟尚书的公子说起过,臣和他家的小妹生得十分相似,当时还有些不高兴,责怪了孟翰林几句,看来倒是为臣心胸狭隘,没能体谅孟府上下思念亲人的苦心了。”

太后道,“哦,原来郦卿家你也知道了!嗯,也不怪你,堂堂一个一品学士,忽然被人说长得像个女子,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自然会心中不喜。不过今日你就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别要不高兴,给孟夫人好好看看,以慰她思女之苦。”

郦君玉躬身道,“这个自然,既然是太后开口,微臣定当照办。”

转过头对着孟夫人,轻咳一声,正在为难该说些什么,忽然外面有内监通报,“陛下驾到!”成宗快步走了进来。

郦君玉和孟夫人还有帘子后面的皇甫小姐都一齐行礼参见,恭迎万岁。

太后奇怪,“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不是说今日都不得空闲的吗?”

成宗一笑,“儿子有点急事要找郦爱卿商谈,派人去传了一圈,却发现被母后捷足先登,把人给叫到万寿宫来了,朕想着不好和母后抢人,可又着急,就干脆自己来这边看着,只等母后和郦爱卿的话一说完就把人带走。”

太后诧异,“什么事情这么急啊?难道朝中出什么大事了?”

成宗连忙道,“没有,没有,母后您别担心,就是有些地方上的事情,上次朕大概和郦爱卿说了说,今天正好下面有本章奏上来请朝廷裁定,朕就想再和郦爱卿详细商议一下,就可以让翰林院拟旨批复了,其实这事等等也行,朕就是嫌总惦记着不舒服,把它处理掉就不想了。”

太后自然不能让儿子心里总有事惦记着难受,“那朝廷正事为重,哀家就是找郦卿家来说说话,什么时候都行,既然陛下有事找他,那你们就先去吧。”

成宗十分高兴,“多谢母后。”

直接带着郦君玉出了万寿宫,一出门就笑道,“郦爱卿这次要怎么谢朕?朕可是听说母后闲着没事,听了那帮人的胡猜乱想,竟然起意帮人家找女儿,都找到你头上来了,所以特地赶来解救你的。”

郦君玉深深一躬,“陛下这可真是救了为臣了,为臣感激不尽。太后倒没说帮人找女儿,只是说孟尚书的女儿和臣长得十分像,所以召臣来给孟夫人看看,以慰她思女之苦,哎,为臣刚才在太后宫中都被看得如坐针毡了!”

成宗哈哈大笑,“可不是,被人这样盯着看,还不得难受死了。”又神秘道,“你不晓得,皇甫家的人不知怎么了,忽然猜你就是那投了水的孟小姐,一家子一齐发癫,那皇甫小姐也是十分的不省事,竟然把这怪话都说到母后这里来了,攒动着她也跟着乱来,真是的,你下次自己小心点吧!”

郦君玉有点措手不及,“这,这,怎么这种传闻都传到陛下这里来了!这是怎么说的!他们也太乱来了!”

成宗深以为然,“可不是,看来以前他们和刘家的恩怨,也未必全都是刘候父子的错,他们这家人做事可够莽撞的!”

郦君玉连忙道,“陛下可要为臣做主,这些风言风语传出去,臣的颜面何存。”

成宗点头,“爱卿放心,朕会告诫他们不得乱传此事的。”实在也是有些不满,“亏他们异想天开,竟能想得出这种荒唐事,皇甫少华可还要算是你的门生呢,怎么着,还想把恩师娶回家去不成!哼,况且爱卿和朕如此君臣同心,实属难得,就算真是女子了,那也轮不到他们来惦记啊,自然是朕先纳进宫来,相伴左右才是。”

第50章 初战不利

安远将军皇甫少华自在朝中领了旨意后,便率领了五千精兵,星夜兼程赶往两广相助当地官府镇压白莲教之乱。

他离开前曾得了郦君玉的仔细嘱咐,不管他现在对郦丞相的身份有着怎么样的猜疑,那猜疑又有着几分把握,只要郦君玉还是丞相,那就是他的恩师大人,说出来的话他就得遵命照办。

因此到了闹事人数最多,态势最为严峻的广西河池地界之后,就按照郦丞相的要求,先按兵不动,不急着派出兵丁去帮官兵打压白莲教,而是派出人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先打探清楚了。

事情其实十分简单明了,没什么复杂难断的地方,就是当地官府和地方上的百姓起了田地上的争执,官府要收一块署衙附近的田地做衙役操练之用。本来这种事情只需给那家田户些银子就完事了。

可是当地的米县丞有些强横,没把这种小地方的乡民当回事,随意拨了几两银子,意思意思给了那家田户,意思是官家要你的地,你自然得给,能记得给你银子就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那家觉得钱少,就不干,不肯让出地来,米县丞也不含糊,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去强占了人家的田地,硬是铲平了庄稼,改成了校场。

那家的儿子正好是白莲教的,其实就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教众,被官府强行占地的前一个月才经由邻村的表哥引荐入了教。家中遭遇了这种事,他气不愤,就试着到教中禀报,请分舵给他做主讨回公道。

白莲教这几年来,声势渐大,在各地大力发展教众,正是想要扬威立名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求之不得,当即由分舵主出面,带了些会武的教众,去把那块地又抢了回来,顺道还打伤了几个衙役。

米县丞也是个性子火爆的,他在地方上土皇帝当习惯了,此生还没有见过这么不服管的刁民,心说这还了得,这次不给它压下去,日后自己在此地如何立足?

于是召集所有能召集起来的人手,连县衙里做饭的大厨子和扫地的都没拉下,去将那家人痛殴了一顿,再把地又圈了回来。

白莲教的分舵主也不干了,上报给分管自己这片的长老,派了一批身手厉害的来,一鼓作气又打了回去。

米县丞急急上报知州大人,调集驻守官兵再打……

你来我往地打到现在,双方死伤越来越多,事情越闹越大,皇甫少华听得头疼不已,先将知州和那惹祸的米县丞叫来痛骂了一顿,再带着他们和属下兵丁一起去和白莲教对阵。

皇甫少华带来的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军队,白莲教就算教徒众多,一时也是应付不来,被打得落花流水,皇甫少华依着郦丞相的吩咐,并不对他们赶尽杀绝,只是叫能做主的几个人过来说话,当众温言抚慰了一番,说道此事本将军查过了,起因是米县丞不对,只是你们白莲教也太过目无法纪,有冤屈不知上告,怎么就自行动起刀兵了,这可是我朝严令禁止之事。

现在这样,本将军做主,只要你们立时散去,不再聚众闹事,我就不多追究,你们有死伤,官家的人也有死伤,这个帐要是细算起来那肯定是算不清的,米县丞朝廷自会处置,希望你们也能将带头闹事之人好生管教起来,莫要再乱生事了。

白莲教本已打败,听皇甫将军这么说,就是要放他们一马,自然乐意,当即偃旗息鼓的退去。

此事本来就算是解决了,皇甫少华这就准备带兵回京的。偏他经验不足,行军打仗的规矩是知道的,处理这些民间江湖事就有些搞不清状况。

当时在阵前同意他偃旗息鼓不再争斗的几个白莲教的人物都位份不高,最大的也就是当地一个分舵主,这些人当时为了活命,自然什么都答应,可是回去教中后,负责此事的长老一听就不乐意了,说道你们几个贪生怕死的,这种事情也能答应?咱们辛辛苦苦和官府斗了这么久,死伤的兄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这么算了?回头怎么向教主交代啊?

不行,朝廷不就是派了个上过疆场的将军来吗?咱们不怕,咱们不和他比冲锋陷阵,比些小巧功夫好了。

于是皇甫将军领人刚走出广西境,就遭了伏击,皇甫少华被敌人的飞镖打中,坠马受伤。主帅一坠马,手下的兵士顿时大乱,被白莲教埋伏的人手冲得四散奔逃,伤亡惨重。

不得已,皇甫少华的两名副将护着主帅,带了残兵败将又退回了河池,一边送出急报请朝廷增援。

请求增援的折子递到成宗的案头,陛下气得砸了茶盅,立时命左右丞相,宣政院官员,兵部官员,统统进宫来紧急商议此事。

大家伙已经听闻了皇甫将军失利的消息,看万岁黑着一张脸坐在御座上,谁也不敢先吱声。

成宗左右看看,‘嘿’了一声,“众爱卿可有什么高见啊?这可真是笑话了,朝廷五千精兵派下去,竟然收拾不了几个乱匪!这五千人是做什么吃的!平日里的操练难道还不及几个泥腿子边种地边练出来的功夫厉害?带兵的皇甫将军就更可笑了,在辽东疆场上都战功赫赫人物,怎回来竟会被几个地方上聚众闹事的乡民伏击了去,这算是什么?阴沟里翻船?还是打了一次胜仗后,就回来养尊处优,心思全都放在了乱七八糟的地方,再不曾往正经事上用过!…”

光威将军孙子奇,明威将军熊浩连忙一起抢出拜倒,“陛下息怒,绝无此事,皇甫将军回朝后一直认真勤勉,一意想要报效朝廷,不曾有丝毫懈怠,此次遭人伏击实在是匪人太过狡猾所致,还请陛下明鉴!”

郦君玉这时也不得不替自己的门生说几句话,出列道,“陛下,依为臣看,此事怪不得安远将军,这些民间帮派的行事风格皇甫将军并不熟悉,难免吃亏,是为臣疏忽了,应该再派两个稳重的人跟着他一起去,还请陛下息怒。”

成宗看看他,压下火气问道,“那依郦爱卿之见,再派谁去才稳妥啊?”

郦君玉也是一大早才得到的消息,和岳父商量了半天,也没挑出个十分放心的人选来,这时便道,“要不然臣自己去一趟看看吧。”

成宗不乐意,“爱卿事事躬亲,其心可嘉,只是你身为当朝右丞,亲身涉险总是不好,况且朝中还有许多其它事情,你这一去,最快也要月余,朕这里议事总少着一人也不方便。”

一旁的兵部尚书踏上一步奏道,“臣举荐孙将军和熊将军两位,这次让他二人各帅三千人马同去,必可无虞矣。”

成宗准奏,“好吧,那就派他们两个去吧。”

熊,孙二人接旨谢恩。

郦君玉想想也只得如此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去做也确实是太累,还是人尽其才,熊,孙二人本事都不差的,有了皇甫少华的前车之鉴,必然也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回了公署就将兵部尚书与熊,孙二人一起找来,安排指点了一番。

这次加了小心,命他们每日都要将军情快马奏报回来,专程从骑兵营中拨了一小队人手做往返递报军情之用,让兵部尚书记着每三日来向自己禀报一次,若是有急事,那就不拘时辰,半夜也要来报。

现在的兵部尚书姓孔,有个三十余岁,是以前的兵部侍郎,郦君玉升了右丞后,成宗就将他提拔上来顶了兵部尚书的缺儿,也算是郦君玉的得力属下,应道,“大人您尽管放心,下官一定不会疏忽此事,这次我们又派了六千人,前后总共派了有一万多兵勇去,不可能压不住那些乱匪的。”

熊,孙二人也道,“请恩师放心,我们一定小心谨慎,这次要是再出了差错,给恩师丢脸不说,我们兄弟几个也再没面目见人了。”

两日后,光威将军孙子奇,明威将军熊浩各点了三千人马,分两路赶赴广西河池。

荣发听说郦君玉本来自己想去,后来没得陛下同意之事就十分遗憾,“唉,可惜了,我还想去河池那地方玩玩呢,听说那里有个白龙洞,人称白水神宫,景色迷人,兼且十分的神秘,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郦君玉正在看孔尚书送过来的军情,微皱着眉头,不时提笔在上面批注两句,听了荣发唠叨,就问道,“你从哪里知道河池有个白龙洞?还如此有趣,我倒不曾听说过。”

荣发道,“是何公子告诉我的,昨日在府中碰到他,他问我朝廷和白莲教的战况如何了,就顺口和他说了几句。”

看郦君玉抬起头看她,补充道,“大人你放心,我可没有乱说话,只是说些现在外面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郦君玉抿抿唇,“我自然信得过你,不过荣发啊,你莫要总想着好玩,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残忍暴戾,能不看最好不要去看,我这两天心里十分不好受,兼又有些庆幸,这回亏得陛下拦住,没让我亲自去。”

荣发诧异,“不就是去打压些乱匪么?以前大军在辽东大战,日日都有伤亡报回来,也不见你这般感慨。”

郦君玉叹气,“那不一样,白莲教的这些人说是乱匪,其实全部都是我大元朝的子民,何罪之有?他们在地方上和官府的那些争斗也都是些小事,大可以请上一级官员秉公依律处置的,唉,地方官不知体恤民情,白莲教也委实嚣张,争勇斗狠,搞得事态严重。本官前面派芝田去,还专程嘱咐了他,让他尽量退一步,能息事宁人最好,可是这些人彪悍得很,枉费了我一番心意,没办法,这一次朝廷只好下狠手了。”

荣发看她说得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那是不是要死伤很多人?”

郦君玉不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下荣发也跟着叹气了,“唉,这事可要尽量瞒着何公子才好,他怎么说也要算是白莲教的人。”

话音刚落,就有书房外伺候的童儿进来禀报,“相爷,何公子来了,说是有事求见。”

第51章 打赢了

何公子还是一贯的清雅风姿,穿一袭素色的长袍,腰间系了蛋青色丝绦,落尾处坠了两颗明珠,缓步而入,声音柔亮,微笑道,“大人上次说我尽可以晚上来书房找你,学生这就不请自来了,不知可打扰了大人没有?”

荣发见何珍来了,知道郦君玉必会留他坐一会儿的,就起身去张罗茶水,听见这话,百忙中回头瞪一眼,暗道这小姐可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还让人家晚上尽可以来找你!这种话是姑娘家该说的吗!

郦君玉莫名有些心虚,根本没看见荣发朝自己瞪眼睛,含笑招呼何珍,“当然没有打扰,茂才今晚怎么有兴致来本官书房坐坐了?”

何珍坐下道,“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忽然发觉最近都没有见到大人,向府中的下人一打听,都说大人这些天事情奇多,早出晚归,日日忙碌,学生这就有些内疚了,以前都是大人来看我,我竟是很少来主动拜访的,以至大人事务一忙,就好几天见不到,所以学生这是专程来请安问好。”

郦君玉心中喜欢,笑逐颜开,“茂才这就太客气了,本官早就说过,我当你是朋友,平辈论交的,什么请安不请安,你有时间时能过来和我喝杯茶,说说话,本官就很高兴了。”

何珍看着他的笑颜,心中一动,暗道难怪人人总要在背后夸赞郦大人风采过人呢,这一笑可真是玉面朱唇,风流俊俏,如莲花初绽一般啊。

点头道,“有大人这句话,学生就不客气了,以后必然每隔一两日便要过来向大人讨杯好茶吃的。”

郦君玉本还怕何珍来是想和她提白莲教之事,担心自己不好作答,不意他说是来请安问好,还真的就是来坐坐,随意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看来果然是因为好几日没见自己,这便来拜望一下的。

何珍这么善体人意,郦君玉反倒有些替他担心起来,这一次朝廷对白莲教打压得十分厉害,而何珍再怎样都是茅教主的弟子,不知总这么和自己在一起会不会被茅玉鸾迁怒。

待收到熊浩和孙子奇在广西河池镇压白莲教大获全胜的战报时,这担心就更盛了。

朝廷这一次下了狠手,派去增援的六千精兵和皇甫少华的五千人会合之后,就开始了猛烈攻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了白莲教在当地的几个据点,生擒了两个分舵的舵主,另还有几个估计在白莲教中身份也不低的教众,一时审不出是什么路数,干脆都一起押解回京了。

第二日早朝将战报禀报给成宗,陛下这才满意,说了几句嘉奖之词,下朝之后就专门将郦君玉留下来。

“郦爱卿,总算熊,孙两人没有出差错,狠狠打压了白莲教的嚣张之气,既是这样,对他们就不必太客气,你让人去告诉那茅教主,若他们以后都老老实实,只做些拜佛念经的事情,朕就不多追究,若是还敢聚众闹事,那朕就不客气了,必要派兵铲平了他们。”

郦君玉劝道,“陛下,臣以为还是招抚为好,这次朝廷损伤了七八百人,白莲教也死伤逾千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是朝廷兵丁还是白莲教教众,那可全都是我大元的臣民,能不动干戈是最好的,这次威慑他们一下,趁着他们士气低迷,元气大伤之际,陛下给个恩典招抚,说几句好听话,给他们些面子,不愁白莲教不老老实实的,何必还要动刀动枪。”

成宗十分不满,一脸扫兴地看她,“郦爱卿啊,你怎么和你那老岳父越来越像了?

他年纪大了做事自然思前想后的,放不开手脚。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总这般爱扫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为了怕有死伤就不敢用兵了?哪里会有这种道理?

那些乱党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他们要都是守法良民,朕自然不愿他们有损伤,可是他们藐视朝廷法纪,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偏你婆婆妈妈想得多。”

眼珠一转,忽然凑近了调笑道,“该不会你真的是个姑娘家吧,所以才总是这么心慈手软的?”

郦君玉拿成宗没办法,自从上次把她从万寿宫太后,和孟夫人那里‘解救’出来后,陛下就添了和她开这种无聊玩笑的嗜好,想起来就要拿出来笑话一通,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兴致。

“好好好,臣是姑娘家的见识,心慈手软,那陛下您要不要听听户部丁尚书来向您详细说说这次出兵两广,花了军饷多少,粮草几何,死伤者的抚恤又是多少银两…”

“行了,行了,就听你的吧,招抚就招抚,此事就交给郦爱卿你去办了,”成宗连忙阻住,他现在一想起丁尚书口唾横飞地大谈哪里哪里都花了多少多少钱,户部已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一直入不敷出之类的话题脑袋就会嗡嗡作响,“丁尚书那里你也尽量不要让他来烦朕,一些小事情能自己解决就自己想办法。”

郦君玉一笑,“臣遵旨。”

再回到府中就悄悄嘱咐荣发暗地里派人去注意一下何公子,看他最近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举动没有?

荣发吓一跳,“大人,他干什么了?你难道怀疑他…?”

郦君玉道,“不是的,我是怕茅教主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迁怒茂才,他那人大概是因为以前的经历不好,所以特别介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我怕他为了避嫌,自己有什么难处也会忍住了不说。”

荣发明白,“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安排人去。”

又问道,“大人,你上次把刘公子派出去是做什么事了?他已经回来了,说事情已经办好,等大人有空的时候,他就来和你详细禀报一下。”

郦君玉一喜,“他办事很利落嘛,这么快就回来了,好啊,让他晚上来书房见我。”

看荣发不满看自己,就解释道,“上次我想起要派他出门办事时,你正好在忙着,我就自己吩咐他了,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还记得我上次答应你和映雪姐的,要好好想想过两年不做官后,咱们能有个什么退路的事情么?”

荣发道,“当然记得,还发愁过几次呢,不过愁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眼睛一亮,“你已经有安排了不成?”

郦君玉得意微笑,点点头,“是啊,大人我可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呢。”

第52章 巧计安排

平定白莲教之乱的人马回京后,成宗皇帝依照惯例命兵部论功封赏,陛下最近对皇甫一家十分不满,加之皇甫少华首战受挫,失了朝廷的颜面,因此虽然此行英勇负伤,却反而什么赏赐都没有。

郦君玉觉得不妥,只好又不辞辛苦的专程进宫,私下替自己的门生向陛下讨个情面。

成宗十分不想给皇甫少华这个情面,“他堂堂一个从三品安远大将军,还加着郡侯爵,竟然连地方上几个作乱的刁民都应付不了,要闹到损兵折将的地步,寡人没降他的职就不错了。”

郦君玉小心应道,“臣也知道陛下不满意皇甫将军这次的战绩。不过平心而论,皇甫将军刚到两广时是处理得不不错的,后来有变故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又受了重伤,听说孙,熊二人去了后,他也曾带伤协同作战,而且我们的援军能那么快就扫平了白莲教在当地的几处分舵也是多亏了皇甫将军之前做的铺垫探查,所以臣想他这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多少给他些赏赐,别要让他太过难堪,颜面上下不来才好。”

成宗还是有些不愿,“他前头打了败仗,之后将功补过本就是份内该做之事。”看郦君玉还要再劝,便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就会护着你那几个门生,那就依卿所奏吧,你去告诉兵部,酌情给他加一份赏赐就是了。”

郦君玉谢恩退了出来,回到相府,发现孙子奇和熊浩两个正在等着,这二人也从兵部孔尚书那里略微探得了些风声,连忙来向恩师大人求情,这封赏能得多少倒在其次,主要是单独把皇甫少华摘出去实在是太伤他的颜面了。只怕此事过后,他在朝中的处境就要艰难了。

郦君玉将自己刚在宫中向陛下说情的事情对二人讲了一遍,“放心吧,你们都是本相的门生,只要勤勉肯干,忠心报国,没出大差错,本相自然要关照着你们的。芝田如今还在家中养伤,此事的原委就不必告诉他了。”

熊浩和孙子奇感激万分,“我们几人能投在恩师的门下可实在是三生有幸了。此事日后自当慢慢和芝田说清楚,不然他承了大人的恩情都不知道呢。”

郦君玉揉揉额角,暗道我也不用他来承我的恩情,只求他别再总是出尽百宝地来试探,我就谢天谢地了。

问道,“你们这次擒获的那几个白莲教的乱党都已经交兵部羁押了么?孔尚书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孙子奇应道,“已经关进大牢,命人严密看守起来了,怎么处置倒是比较棘手,孔尚书说还想请教一下大人您的意思,那几人中有三个是白莲教地方上分舵的分舵主,还有两个搞不清是什么身份,不过肯定在白莲教中位份不低,要是依律行刑流配的话,只怕白莲教不会善罢甘休。”

“嗯,那就先不忙处置,仔细看管好了。

昨天有白莲教茅教主座下的一个什么掌灯使者来给本官送了一份拜帖,说是他们教主已然亲自来京,想约朝廷的人出面谈谈,咱们手上多几个人也多几分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