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姑娘不觉一起笑了。

任家本来是太太蓝氏说了算的,可自打庆阳侯被抓,任若光美名远扬,官威大震,上司也褒奖了好几回,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前途似锦。如果不是任婉然的主意,任若光哪有今天?他也就器重起任婉然了,现在任婉然在内宅最有地位,不管她说什么,任若光都支持她,蓝氏气得干瞪眼没办法。

之前蓝氏能把杏儿撵到静园,现在任婉然就能公然把杏儿带回去。

芝儿、杏儿,是任婉然的两个贴身丫环,蓝氏发作杏儿,其实是敲打任婉然。现在任婉然翻身了,当然要把杏儿要回来。

“嬷嬷消消气……”有人在劝严嬷嬷。

“我为什么要消消气?我是夫人的陪房,在府里是有体面的,就算是三姑娘找着了,她也得敬着我,也得听我的!我虽是下人,却是服侍过长辈的下人,她在我面前摆不起千金小姐的谱。她一个在静县小城长大的姑娘,什么都不懂,这一路上都靠我教导她……”严嬷嬷带着怒气,又很自负。

陆姳忽然不愿进去了,请芝儿进去叫杏儿出来。杏儿出来后,陆姳知道平远侯府来的人是以严嬷嬷为首,无论是护卫家丁还是婆子侍女,都听严嬷嬷指挥,更不愿进去了。

“走。”陆姳有了决定。

邓琪华、任婉然自然是支持她的,陪着她一起离开了静园。任婉然却也担心,“不跟着他们,你怎么回京城,怎么回平远侯府?呦呦,你是侯府千金,流落在外面可不行。”

“回自然是要回的,不过我可不和这严嬷嬷一起,她太讨厌了。”陆姳笑道:“放心,我自有道理。”

她想到一件事,“对了,这严嬷嬷好惹事,如果她要找的人一直找不到,会给静园、给任大人添麻烦。不如引导她往云来客栈去一趟,如果她要带个假千金走,由她去。”

“呦呦,你这是何意?”邓琪华被她弄糊涂了。

陆姳说的轻描淡写,“她找不着人,便一直不走,岂不讨厌?打发走她是正经。”

邓琪华更糊涂了。

不只邓琪华,任婉然一时半会儿的也没猜到陆姳要干什么。

陆娩暂住邓家,回去后便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城。邓琪华再三想不通,特地去问请教她的父兄,“爹,哥哥,呦呦这是什么意思啊。”

邓琪玮细细问了当时的情形,沉默不语,邓飞本是对小女孩儿的事不感兴趣,但和陆姳有关,他可不敢大意,和邓琪玮一样听得异常认真,问道:“柱国大将军?为父没听错吧,呦呦的母亲,是柱国大将军的独生爱女?”

“是啊。”邓琪华点头,“我记性多好呀,肯定没记错。呦呦亲口说的,她母亲是柱国大将军的独生爱女。”

“原来是这样,为父知道了!”邓飞也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怎么地,双手兴奋的拍着大腿,“玮儿,华儿,柱国大将军这个官衔,自打高祖皇帝到现如今也没有几个,离得太近的一个,便是鼎鼎大名的谢擒虎大将军了。这位谢大将军天纵奇才,屡立奇功,就只一样不好,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没生下儿子,没留下传后之人……”

“姓谢,那对了,我记得呦呦说过她母亲姓谢。呦呦以她母亲为傲,说她母亲和才女谢道韫一样才气纵横,学富五车。”邓琪华忙道。

“柱国大将军现在如何了?”邓琪玮关切的问道:“柱国大将军无疑是位风云人物,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柱国大将军英年早逝,不到五十便走了。”邓飞神色暗了下来,“柱国大将军走了之后,谢氏族中因他无子,替他过继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后来断送了整个谢家……”

“怎么说。”邓琪华、邓琪玮头皮发麻。

邓飞长叹,“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说不大清楚。你们只需知道,这个过继来的儿子打了败仗,降了敌,为敌军做内应,害我大周连失数城,边民被杀,生灵涂炭,并且折损了一位亲王,显宗皇帝的亲生子……”

邓氏兄妹不寒而栗。

投敌叛国已经是罪不容诛,他还连累了那么多平民百姓,连累死一位皇子、亲王。

这样的罪行,真的能断送整个谢家。

“谢夫人,也被他连累了么?”良久,邓琪华才颤声问道。

邓飞摇头,“那便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了。我朝律法,罪不及出嫁女,彼时谢夫人已经嫁到平远侯府,她不再是谢家的人,而是陆家的人,按律不该连坐。不过,显宗皇帝痛失爱子,对谢家的出嫁女,未必能宽宏大量、轻轻放过。”

“谢夫人现在还好端端的在平远侯府,可见没有妨碍。”邓琪玮道。

“哥哥,这你可就不懂了。”邓琪华气呼呼的,“不一定非要明着整人,内宅里的阴暗手段可多了。”

邓琪玮蓦然抬头,“我明白了。呦呦知道谢夫人受侯夫人的气,所以她故意让严嬷嬷带个假千金回京,将来真相被揭穿,打侯夫人的脸,替谢夫人出气。”

邓飞砸舌,“瞧瞧人家这闺女养的,多会替母亲着想啊。不对,这闺女谢夫人连养都没养,这还没认回去呢,就要替母亲筹谋了,孝女,孝女。唉,这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疼爱女儿的,亲生的疼,亲手养大的和亲生的也差不多。”

说着话,邓飞故意瞅了邓琪华好几眼。

邓琪华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丝毫没注意到她爹的异常,感动的道:“我早就说了嘛,呦呦是个好孩子!我没看错人!”

邓飞:……

华儿,你是不是太迟钝了……

其实陆姳真没他们想的这么复杂,只是不喜欢严嬷嬷这个人,不愿和她同行而已。

张侍郎在静县憋闷了几个月,这时终于扬眉吐气,张罗着要回京城。

张侍郎有个小女儿,今年才六岁,陆姳毛遂自荐做了这六岁女孩儿的先生,随张家人一起赴京。

张侍郎并不知道陆姳的身份,陆姳也没说,每天闲来无事便教小姑娘读书、背儿歌,做先生的事,拿先生的束修。

夜深人静的时候,陆姳取出青铜虎符,在被窝里研究摸索。

青铜虎符,这是柱国大将军的遗物,应该属于谢夫人。

想到谢夫人,陆姳有些难过,有些感动。

她清楚的记得书里的情节,原主的“丑事”被揭穿之后,刘太后震怒,“失了清白之女,还敢妄想嫁入皇室,分明是藐视皇威,有意欺君。”平远侯府上上下下为此忧心忡忡人人自威,府中公议,决定将原主处死,用原主的鲜血来洗刷她带给陆家的耻辱。原主怕死,父亲陆广沉不在家,只有拼命央求母亲谢夫人,谢夫人不忍亲生女儿毙命,在平远侯府放了一把火,趁机把原主救出陆家。

平远侯府第二天就为谢夫人和原主办了丧事。谢夫人和原主颠沛流离,远赴塞外,想要找到驻守边城的陆广沉。途中谢夫人病重身亡,临终前还在开导原主,“女儿,不是你的错,是恶贼无耻。”把最后一件首饰放到原主手中,含恨而逝。

“她一定很美,很温柔,是世上最好的母亲。”陆姳恋恋不舍的把青铜虎符收入怀中。

平远侯府人多事繁,人际关系复杂,不过有这样一位母亲,也很让人向往呢。

第6章

平远侯夫人心情很不好。

“还没回来?”她劈头盖脸的问。

她问的突兀,以至于在一旁服侍的二少夫人吴氏都没明白她的意思,有些茫然。

还是三少夫人江氏反应快,忙回道:“大嫂在梅花庵为家人祈福已一个月了,算算日子,是该回来了。”

平远侯夫人板着脸,很不高兴,但没有反驳江氏,说明江氏没回错话。

吴氏这才明白,原来平远侯夫人方才问的是大少夫人谢氏回没回来。

“大嫂如果回来了,一定会先到母亲这里问安的。”吴氏陪笑道。

平远侯夫人不耐烦,“她向来身子不好,多病多灾的,回府后不必来问安,让她好生养着,把身体赶紧养好了。免得咱家大公子回来,见她病着,以为我这当娘的太苛刻,又虐待了儿媳。”

“母亲岂是这样的人。”吴氏连忙摇头。

“母亲,大哥最孝顺您了,您这话若传到大哥耳里,他岂不伤心。”江氏婉转劝解,“母亲您看,这盘里的新鲜果子,哪样不是大哥特地命人送回府孝敬您的?粗心大意的男子汉,连果子这样的小事也想到了,不就是因为您爱吃么?谁家儿子能像大哥这般细心体贴啊,您这是独一份的。”

“三弟妹说的对,这世上孝顺儿子多,细心体贴的儿子少。”吴氏忖度着婆婆的心思,满口夸奖弟妹说的对。

平远侯夫人总算有了笑模样。

夸奖儿子的话,哪个母亲不爱听。

不过,吴氏没眼色的说起该给新来的三姑娘添冬装了,平远侯夫人脸色又不好了。

江氏不由的心中叹气,哪壶不开提哪壶,新来的三姑娘又俗又土,活脱脱的一个村姑,让人看到便头疼,提她作甚。

侍女捧上红安茶,茶形似眉,汤色翠绿,清澈明亮,平远侯夫人素日喜这仙茶,这会儿却很是嫌弃,“茶杯不好看,衬得茶也不香了。”

吴氏纳闷极了。这茶杯还不好啊,汝窑真品,月白釉,如月辉闪耀,清雅素静,静穆高华,手感润滑如脂,有似玉非玉之美。

“这花怎么开得无精打采的。”平远侯夫人看什么都不顺眼,明明窗前是两盆盛开的山茶名品十样锦,她偏说没精神。

吴氏忙亲自带人把两盆花挪了出去,交待花匠换新的。

江氏也跟着出来交待花匠,趁机提醒,“二嫂,您可别再提新来的三姑娘了。这不,因为提起她,多了多少事。”

吴氏懊悔,“看我这记性。唉,那天严嬷嬷接来了人,母亲只看了一眼便让带下去了。我不该提起三姑娘,怪我,怪我。”

江氏向来会说话,“哪能怪二嫂呢。二嫂也是热心肠,疼爱侄女。”

“大姑娘,二姑娘,三……姈姑娘。”侍女殷勤通报,提到陆姈的时候,本来是要像往常一样叫三姑娘,三字出口才发觉不对,有些尴尬的改了口。

“太好了,婧儿妩儿一来,母亲必定笑口常开。”吴氏和江氏都道。

平远侯共有七个儿子,前面的三个儿子陆广沉、陆广池、陆广深是平远侯夫人所生,后面的四个儿子陆广渡、陆广沐、陆广满、 陆广游是庶出。平远侯夫人待庶子不错,但孙女当中她最喜欢陆广池的女儿陆婧,陆广深的女儿陆妩,陆广沉的女儿陆姈,其余的孙女是庶房的,平远侯夫人便不大上心了。

每逢陆婧、陆妩、陆姈过来,平远侯夫人都会很开心。

果然,平远侯夫人见到三个如花似玉的孙女,眉目就舒展开了。

大姑娘陆婧年方二八,肌肤白皙,身材修长,水灵灵的,未语先笑,“祖母,我和妩儿、姈儿吃烤栗子吃,发觉这栗子格外好,又甜又糯,便赶紧的给您老人家送来了,您快尝尝。”

二姑娘陆妩没有陆婧个子高,和陆婧一样是好皮肤,五官生得极漂亮,说话也漂亮,脆生生的极是动听,“大姐,送栗子便送栗子,为什么要说祖母是老人家啊。祖母一点也不老,年轻着呢。”

“这贫嘴丫头。”平远侯夫人乐开了花。

陆姈纤纤玉手捧了洁白的手帕,手帕上黄澄澄的半个栗子,“姈儿吃了一半,觉得特别好吃,剩下的一半便没舍得吃,特地给祖……给您送过来了……”

陆姈有些哽咽,在平远侯夫人面前双膝跪下,眼中闪烁着泪花。

她是位杏眼桃腮的美丽的姑娘,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嘴角一颗美人痣,凭添了几分妩媚气息,和陆婧、陆妩不同的是,她肌肤微黄,但也正因为这样,比平时更显消瘦,楚楚可怜。

到底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平远侯夫人一下子便心软了,叹气道:“一个月没见,姈儿和祖母生份了。”

陆姈泪水不停滴落,泣不成声,“姈儿没脸再叫您祖母,姈儿都不知道父母是谁……”

平远侯夫人心中难过,“这难道是你的错么?姈儿,那时候你不过是个才出世的孩子啊,你又有什么错?”命人把陆姈拉了起来。

陆姈哭得站都站不稳,“姈儿本不该厚颜留在陆家,可姈儿舍不得祖父,舍不得祖母,舍不得得父亲母亲……祖母养姈儿这般大,姈儿一天还未孝顺过祖母,若这样便走了,岂不是大不孝么?可姈儿不是陆家的孩子,不该腆着脸让陆家养……祖母,姈儿想再在陆家住几个月,将生平所学,尽数教给姳姐姐,有朝一日姳姐姐成了真正的侯府千金,姈儿也算尽了心……”

陆婧走过来扶着陆姈,眼圈发红,“祖母您不知道,姈儿真的是一心为咱们陆家着想。自打那个……自打姳妹妹回来,姈儿便天天过去教她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恨不得一夜之间,把她教成才女。”

陆妩也款款走过来,“祖母,大约是姳妹妹在乡下长大的缘故,人有些笨,教什么都学不会。我都有些下气了,姈儿还在耐心的教她。姈儿为的还不是咱们平远侯府么,唯恐府里有位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丢了咱家的脸面。”

平远侯夫人,吴氏和江氏,都为之叹息,“姈儿是个好孩子,爱惜陆家的名声,很会替长辈分忧。”

陆姈如诉如泣,“姈儿只想把姳妹妹教出来,便可以放心的走了……”

“你往哪里走?你一个女孩儿家,能往哪里走?”平远侯夫人嗔怪,“实心肠的傻孩子,快别说傻话了。你就留在陆家,以后啊,你还是祖母的亲孙女。”

陆姈感动之极,流着泪又跪在地上,“祖母,我不是陆家的孩子,哪有这个厚脸皮留在陆家,让陆家养我?”

平远侯夫人叹道:“陆家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孩子了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咱们陆家是积德行善之家,虽然不能收养普天之下的苦孩子,但已经由我家养大的孩子,是断断不会赶出门的。”

陆姈伏地大哭。

陆婧和陆妩忙上前扶她。

吴氏很为姐妹三人的情意感动,却也有顾虑,“姈儿确实应该留下来,她无父无母,离开陆家能去哪里?只是姈儿留下来了,姑娘们的排行便需改改了……”

“这有何难?姈儿从小便是三姑娘,往后当然还是三姑娘,姳妹妹是四姑娘,阿娟、阿妍、阿好她们往后排。”陆妩笑道。

“倒也不是不行。”吴氏没啥意见。

江氏为人一向周到,“这样的话,阿娟由四姑娘变五姑娘,阿妍由五姑娘变六姑娘,阿好由六姑娘变七姑娘,也不知她们有意见没有?”

“四姑娘求见。”侍女来报。

四姑娘陆娟是庶出六房陆广满的女儿。陆广满的生母是一名昆仑奴,体壮如牛,皮肤黝黑,性情温良,踏实耿直,陆广满生得如同黑铁塔一样,四姑娘陆娟像爹,比姐妹们高出一头,又高又壮,皮肤极黑,不过眉眼倒是生得不错,和她亲祖母一样,性情极为温良。平远侯夫人倒是不讨厌她,当然也不待见就是了。

陆娟进来行礼问好,语气恭谨的提出陆姳认回府了,多了位姐姐,她理应往后排,从此以后是五姑娘。平远侯夫人夸了她几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友爱姐妹。”命人装了两盒果子点心,送陆娟回去了。

“四姑娘,不,五姑娘,奴婢知道您饭量大,特意多装了些。”送陆娟出去的侍女春迎笑着低声交待。

“多谢春迎姐姐。”陆娟很感激。

她力气大,提着两个实木雕花食盒一点不费力气,便不要春迎送,自己拎起来就走了。

“真实诚,真好打发。”春迎看着她的背影,有几分心疼,又觉好笑。

这府里的姑娘若是都像五姑娘似的不争不抢,不挑不捡,给盒点心便能乐上半天,那可就太平喽。

陆婧、陆妩、陆姈陪平远侯夫人说了半天话,将平远侯夫人哄得笑了好几回,方才散了。

出来之后,陆姈向陆婧、陆妩道谢,“多谢两位姐姐替我美言。姐姐的情意,姈儿永生永世不敢忘记。”

陆婧语气亲呢,“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客套什么?”

陆妩异常关切,“姈儿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好好养着吧,太瘦了不好看,也显着没福气。”再三交待陆姈好生休养,方道了别,由丫头陪侍着各自回房。

陆姈目送陆婧、陆妩走远,深深呼吸一口带着花香的清新空气,欢喜的原地旋转。

留下来了,可以继续留在侯府,不会有人逼着她离开……

罗裙飘飘,轻舞飞扬。

“姈儿,别转晕了。”一名锦衣少年自松树下转出来,含笑提醒。

陆姈停下舞步,笑靥如花,“二哥,我可以留下来了!祖母亲口说的!”

陆千奇满眼宠溺,“你肯定是要留下来的。你是陆家养大的孩子嘛。”

陆姈高兴的蹦蹦跳跳,“二哥,我可以留下来,咱们不会分开啦。二哥你不知道,前阵子每逢想到要离开陆家,离开祖父祖母,离开父亲母亲,离开大哥二哥,我都伤心得要死。”

“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二哥不会让你离开的。”陆千奇着急,“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常年生病,咱俩都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从小到大相依为命。二哥可舍不得你走!”

“我不走。二哥,我也舍不得你呀。”陆姈忙柔声道。

陆千奇满意了,“这还差不多。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打仗吧?我是将军,你是小兵,我手下总共就你一个兵,你要是临阵脱逃,我就成了光杆儿将军,你说惨不惨。”说的陆姈都笑了。

陆姈向他道谢,“我知道大姐二姐都是被你说服的,阿娟也是看你的面子,你替我安排得这么周到,我承你的情。二哥放心,我以后好好做平远侯府的三姑娘,再不会想要临阵脱逃了。”

陆千奇心中一阵松快,“风大,姈儿你快回房歇着吧。”

“二哥陪我烤栗子。”陆姈央求。

陆千奇笑着摇头,“那可不成。父亲和大哥到梅花庵接母亲了,我也去凑个热闹。”

陆姈神色暗淡下来,泪光闪动,“母亲不喜欢我了……自从姚婆婆回来,母亲便不喜欢我了……”

陆千奇见不得她这可怜样子,忙安慰她,“你想多了,母亲并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想找回亲生女儿。姈儿你只管放心,就算陆姳回来了,她也比不过你,她就是个村姑,和你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千奇安慰了许久,陆姈方破涕为笑。

陆千奇和陆姈告别,出门上马,出城接谢夫人去了。

陆姈慢慢伸出手,抚摸着嘴角的黑痣。

为什么这是颗黑痣?为什么这颗痣不是红的?为什么这颗痣不能长在眉心?如果能有颗长在眉心的红痣,她便会一直是平远侯府的千金小姐,不会落到如此尴尬境地……

陆姈缓步回房,神情萧索。

陆千奇青年气盛,纵马疾驰,到梅花庵的时候,为时尚早。

不过,门前已经拴着两匹骏马了。

“父亲和大哥早到了。”陆千奇笑。

一旁歇息的马夫忙迎上来,陆千奇将马缰绳交给他,信步走了进去。

谢夫人住的是一个单独的院落,陆千奇已来过不只一回,熟门熟路的到了上房门前。

一路之上居然连一个丫环也没遇着,陆千奇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到了上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谢夫人的哭泣声,陆千奇慌了,“母亲,您怎么了?”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

屋里站了七八个人,他父亲陆广深,母亲谢夫人,大哥陆千里,还有谢夫人身边的黄婆婆,姚婆婆,侍女半夏、何欢,他母亲谢夫人正抱着一位陌生女子在哭泣。

谁也没注意到他进来,谢夫人在哭,黄婆婆姚婆婆和半夏、何欢在抹眼泪,就连陆广沉、陆千里也眼含热泪。

陆千奇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爹流泪的样子,不由的呆住了。

“女儿,我可怜的女儿……”谢夫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娘。”陆姳眼泪肆意流淌,哭的像个孩子。

陆千奇傻眼了。怎么又出来一个妹妹?姈儿一个,府里新来了一个,这儿又来一个!

他想着想着,愤怒起来,还有完没完了,一个两个的抢着进平远侯府,都想抢姈儿的位置!

“哪里来的骗子,敢骗我母亲?”陆千奇怒吼。

他这一吼不要紧,所有人的目光利箭一样,全射过来了。

陆千奇下意识的捂住了胸膛。

明明只是利箭般的目光,并不是利箭,可为什么他胸痛腰痛,哪里都痛,好像真被射中了一样……

“不许胡说八道。”陆广沉、陆千里不约而同的训斥。

陆千奇既怕父亲,又怕大哥,被训得不敢再嚷嚷了。

可他不服气,谁都能看出来他不服气。

谢夫人是位外柔内刚的美丽女子,温柔的抱着陆姳,一一指给陆千奇看,“奇儿,你妹妹有为娘亲手绣的肚兜,眉心有红痣,方才我和你父亲已经证实过了,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千真万确,无可置疑。”

“我不信,祖母明明已经命严嬷嬷把妹妹接回府了。”陆千奇眉头紧皱,“父亲,母亲,难道祖母会弄错么?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