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戚相思没有犹豫即刻答应了下来,这样的熟络办法可比刚刚她想的以“讨教”为理由要好得多。

齐彦戎见她松了一口气,心下也确定了五姐姐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于是建议道:“我这儿有几本书,五姐姐要先拿过去看看吗?”

戚相思求之不得,跟着他进了书房,看到满架子放着的书时愣了愣,转头看他:“这些都是你买的?”

“嗯。”齐彦戎也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上面那两排,“这些是买来的。”

齐彦戎平日里也没别的花销,认字开始有的这习惯,时不时会买几本回来看看。

戚相思见他踩上凳子拿书,走过去替他搭了把手,齐彦戎指着她怀里的两本书,说的依旧含蓄:“姐姐若是一个人看的无聊,明天可以和我一起看。”

怕她看不懂字,又怕说破了她会不好意思,时时刻刻斟酌着体谅别人的感想,戚相思看着他,莞尔一笑:“好啊。”

......

从春院离开,一路上戚相思想了很多,对比敏兰和珲哥儿,戎哥儿的体谅善良往深处想惹人心疼,在卢姨娘那儿,他过的也是小心谨慎。

戚相思迫不及待想要融入到戎哥儿的生活中去,想要替阿莺熟悉这个弟弟,有些事儿她就算是刚到着这儿脑海里也记的滚瓜烂熟。站在秀荷园的门口,戚相思抬头看那和锦绣园一样精雕细琢的石匾......例如卢姨娘,例如当年那些事。

也许是顾氏之前吩咐过,看守秀荷园的婆子没有拦她,戚相思一路走进去,这个比锦绣园小一些的园子,里面打理的十分别致,过了石子小径,绕了假山后眼前才是主屋,主屋前还有一道回廊,和厢房的交叉之处是一座绕满了藤绿的亭子。

戚相思看着回廊外几个积水的小荷花潭,六月时就会长出一两朵荷花,到时这园子会更漂亮。

一个姨娘住这样的园子,就算是在京都中也能排出名号来。

守在主屋外的丫鬟云夏见是戚相思便要阻拦:“五姑娘,卢姨娘身子不舒服睡着了,请您改日再来。”

“不对啊,我刚刚在园子外遇到了敏兰,她说卢姨娘醒着。”戚相思冲着她笑,“难道我不可以进去看她?”

“六姑娘回去有一会儿了,卢姨娘喝了药刚睡下。”云夏即刻择口,拦住她不让她进去,“五姑娘,我看您还是下回再来吧。”

“那真是不凑巧,既然如此我就去锦绣园看看珲哥儿吧,刚好我做了些吃的,给他送去。”戚相思面朝着屋内说着,也没停留,转过身沿着回廊要出去。

没走多少路,云夏追过来了。

“五姑娘,卢姨娘醒了,请您进去。”

戚相思转过身跟着她又走了回去,进了屋,卢姨娘背靠着躺在床上,看起来脸色红润的,瞧不出哪里不舒服。

卢姨娘摆了摆手,云夏退了出去,玉石放下食盒也退出了屋,卢姨娘指着床边的墩子让她坐,笑的和气:“听到外面有动静我就醒了。”

“卢姨娘要是不舒服我就不多打扰了,今天我还没去母亲那儿请安,正好去锦绣园。”戚相思刚坐下就要抬起身子走,卢姨娘脸色未变,笑着抬手示意她坐下,“既然来了就坐会儿,我也有好些年没有看到你了。”

眼前这个一脸慈爱望着她的人,十来天前刚指着她说是假冒的,前后判若两人。戚相思也干脆,就坐在那儿让她好好看,末了才笑靥着:“卢姨娘,你说这些天总是梦见我姨娘,你都梦见了什么。”

卢姨娘摇了摇头:“是我太担心你们了,梦见了些不好的事。”说罢又看着戚相思,怀着歉意,“莺儿啊,那天的事是我的不对,这些年我总是觉得你们在惠州过的好好的,这一下听闻魏姨娘过世了,就觉得这些不是真的,也是怪我没有查清楚,信错了那些恶仆,闹了这一出笑话。”

“我姨娘在世的时候也时常做恶梦,她也说常梦见卢姨娘你。”戚相思看着垂挂在床沿的玉坠挂钩,声音低了些,“姨娘常梦到弟弟,有时候梦到他饿死了,有时候梦到他冻死,还梦见卢姨娘你打他。”

戚相思视线往下,落在了卢姨娘的脸上,神情平静:“卢姨娘,你有没有梦到过这些?”

卢姨娘脸色微变,强笑着:“那都是梦,再说魏姨娘生的可是女儿。”

“永州的戏楼里时常上演一部戏叫‘偷龙转凤’,讲的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为了求富贵,把自己生的女儿和别人家的儿子掉了包,许多年后为了怕事情暴露,还派人追杀那家人,对自己亲生的女儿都不放过。”戚相思顿了顿,“你猜最后怎么着。”

卢姨娘眼眸一缩,整个人提在那儿看她,戚相思咧嘴一笑:“最后那家人死里逃生上告到京城,那夫人入了牢狱,最后斩立决。”

听到“斩立决”三个字卢姨娘身子一震,她不是被她吓坏,而是对她所讲之事在意的很,不过她很快镇定了情绪,抬手拂了拂额:“这样的戏曲民间多的事,哪会有人不要自己的孩子。”

戚相思直视着她:“是啊,哪里会有人不要自己的孩子,所以要是有人狠心夺走她的孩子,必定是要抢回来的。”

卢姨娘心中撼然,面儿上她仍干笑着装作听不懂:“都说是戏曲,都演给人看的。”

“也是。”戚相思起身,笑着关切她,“卢姨娘你可得快些养好身子,等禁足过了,我还想请你帮忙,从惠州把姨娘的尸骨运回京都来安葬呢。”

“莺儿,入土为安,魏姨娘过世好几年了,还不如在惠州找一处风水宝地安葬的好,如此舟车劳顿回京都,可是对她的不敬。”

“就算是姨娘不回来,那早夭的孩子也得回来,毕竟是齐家的子孙,那可是我和敏兰的妹妹。”

卢姨娘脸上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一瞬愕然,六七年前生下来就死了的孩子,有谁比卢姨娘更印象深刻的,可这些年来她早就忘了有这么一个孩子,她生的可是儿子!

......

戚相思离开了,沉浸在思绪里的卢姨娘没有在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多年前的那天下午,她和魏姨娘一前一后发动要生,府内乱成了一团。但实际上她怀的日子还比魏姨娘短了半个月,魏姨娘足月发动,她是因为着急而早产。

到了夜里魏姨娘那屋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而她这儿迟迟没有动静,黎明时终于生了,却因羊水早破,孩子在腹中憋气太久,生下来没个声响就去了。

比起魏姨娘那屋的高兴,卢姨娘那时是一辈子从未有过的冷静,她当即买通了屋内的接生婆子,趁着半夜把死胎和魏姨娘的儿子掉了包,又给那奶娘塞了银子堵了嘴,等到老爷第二天从通州赶回来,进屋看她时她怀里就是刚出生的儿子。

后来......再后来那孩子被埋在哪儿了?

卢姨娘霍的起身,手扶着窗框眼底闪着焦急,不能让那死丫头找到:“来人!”

第018章

从秀荷园回来之后,本应该做些什么的戚相思此时正坐在窗前翻着戎哥儿给她的两本书,玉石进来给她换了杯茶,见她看的高兴,轻手轻脚的掩了门出去了。

屋内戚相思翻过一页,托腮看着纸上图文并茂的内容,心思走远,想到了过去在永州的时候。

阿莺虽然识字不多,但好学,每天有空暇的时间她就会让她教她认字,两个木枝屋前的一片空地就是她们认字的好地方。

那是最快乐的时光,春秋时阿莺的身体好,还会去野地里挖些野菜回来,运气好的时候撞上一只瞎猫兔子,赶上好几顿的肉。

那时日子再苦阿莺都不曾提起过要回齐家。

戚相思回了神,不由的握紧了拳头,若是阿莺还在世......

屋外传来了丁香的声音,下一刻门被推开了,玉石带着丁香进来,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了不少路回来的。

戚相思让玉石递了一杯茶给她:“别急,慢慢说。”

丁香喘匀了气,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姑娘,云夏姐姐出府去了。”

“就云夏一个人出府?”

丁香点点头:“云夏姐姐和前院看门的婆子说会晚点回来,若是天黑了就让她从后门那儿给她开开。”

戚相思看了一眼窗外,现在是傍晚,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若是晚上还回来的也走不了太远,那这事儿是办在城里了。

戚相思让玉石给丁香拿几个钱,吩咐她,“你把这钱给看门的婆子,拜托她夜里记着些,看云夏什么时辰回来,来去有什么不一样的。”

“哎。”

丁香拿了钱出去了,戚相思叫莲心去厨房里那食盒,随即把玉石喊了进来:“玉石,你在府里可有熟一些的管事。”

“外院的小刘管事与我熟一些,我还有一个哥哥在夫人的庄子里干活。”

“亲哥哥?”

玉石笑了笑:“家里的堂哥,正好夫人的庄子在那村上,堂哥力气大干活多,招工的时候我托了陈妈帮忙,让堂哥在夫人的庄子里干活。”

“那就好办了。”戚相思一合计,用府里的人不如用府外的方便,“玉石,我有件事儿想让你堂哥帮忙。”

......

夜深时,齐府里静悄悄的,戌时过半前院偏门这儿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守门的婆子猛的一个激灵醒了,抬手抹了一把嘴角:“谁啊。”

“何婆子,是我,云夏。”外面传来轻喊,何婆子起身后撩起架在门口的插栓,打开门看着云夏,脸上有些不满,“不是说好一个时辰,这都快一个半时辰了。”

云夏带着夜露走进来,笑着往何婆子手里塞了个碎银:“路上耽搁了些,夜里凉,这给你去买些酒喝。”

何婆子一看才二钱银子,嘴角一瘪:“云夏姑娘,这卢姨娘在三老爷跟前这么得势,你才给这点儿,说不过去吧。”

云夏气结,在这儿看门一个月才多少饷钱,给她二钱银子还不够,可也不能和她在这儿耗费功夫,云夏又摸了一钱银子给她,何婆子这才满意,轻垫了垫,视线往她那怀里一瞅:“云夏姑娘,那你可走好喽。”

云夏没和她多言,朝着内院小径匆匆赶去。

何婆子重新插上门,打了个哈欠,把银子藏到怀里,靠在墙角开始算明天还能从丁香那小丫头那儿再拿一些,美滋滋的睡着了。

这厢云夏走小路悄悄回了内院,从秀荷园的后门进去,最后到了主屋后的窗外。

屋子暗着,云夏轻轻敲了几下窗,没多久屋子就有轻微的响动,不多时窗开了,里面的丫鬟递了跟凳子过来,云夏踩在脚下进屋,屋子里点起了灯。

屋外门口守着的婆子睁开眼看了眼屋内,听见是卢姨娘喊人喝水,靠着又放心的闭上了眼。

屋内床边,云夏跪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裹。

“这什么东西。”卢姨娘看包裹内的布陈旧,皱起了眉头,“不是让你去卢家铺子找我大哥,信送到他手上了没。”

“送给卢掌柜了。”云夏小心打开包裹,等露出包括在里面的小兜衣时卢姨娘脸色大变,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云夏也是才看到,见里面放着间陈旧的小兜衣愣了愣,伸手要去拿,被卢姨娘低声呵止住:“我哥说了些什么。”

“卢掌柜看了信之后就给了奴婢这个。”云夏同样也不知道信里的内容,一旁丫鬟已经拿起了那小兜衣,这才露出放在兜衣下的一封信。

卢姨娘脸色铁青的接过信打开来,看着看着,脸色剧变。

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火光照亮了卢姨娘半边脸,余下的半边浸在了黑暗里,她颤抖着手把信捏成了一团,再看那小兜衣,眼里闪过了一抹狠厉。

“你回去,找个箱子,先把这锁起来。”

云夏把小兜衣重新包起来从窗外离开屋子,丫鬟悄悄接过递进来的凳子,关上了窗正欲吹熄蜡烛,卢姨娘开口制止了她:“点着吧。”

躺下后的卢姨娘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件小兜衣,当年穿在那孩子身上,拿去埋的时候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大哥就把那衣服又拿回来了。

拿回来就拿回来罢,烧掉就成了,居然一放就是这么多年,还让云夏拿回来给她处置。

卢姨娘还对信上的事儿感觉不安,当年埋的匆忙,六七年过去也不大记得埋哪儿了,要找也得废不少时间。

他们先找到也就罢了,让那死丫头说要把骸骨先找回来,指不定她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决不能让她先找到。

尽管卢姨娘清楚,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是找到了也说明不了什么,可她心里就是发慌,总觉得这事儿没完,要想把所有的事掐死在源头上,最保险的就是让她找不到,只要找不到她就没有由头生出别的事来。

卢姨娘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等府里热闹的时候才让云夏借着买胭脂的理由出府去,怡蓉轩这儿,戚相思起来后前往碧秋院请安。

相思去的早,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齐老夫人下方说起前两天出府的事,笑的开心。

“过两天再让关大夫来给你把把脉瞧瞧。”齐老夫人见她脸色不错,放心了不少,姑娘家养身子得好些日子,过去亏了空,如今好好养上几年,待说亲出嫁的时候就会好的。

“祖母,我已经好多了,不必劳烦关大夫。”相思说起在金桥的趣闻,齐老夫人也有许久没有出府走动,听她这么一说也笑了。

齐老夫人笑着问她:“彦霖还带你们去了丹枫园。”

“是啊,三姐和五姐去了镇水寺,我想改日再去,给姨娘和妹妹点盏灯。”戚相思蓦地收了声,眼神闪了闪有些不知所措。

屋子里顷刻安静了下来,齐老夫人还是那样和善的神情,一旁林妈妈会意,笑着命人把点心端进来:“这是刚做好的点心,五姑娘快尝尝。”

戚相思捏着杯子有些紧张,魏姨娘不算是忌讳,可那出生就死了的孩子却是个忌讳,其中还闹出一桩抢卢姨娘儿子谎称是自己生的闹剧,她这样提起来,希望不会适得其反。

戚相思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入到齐老夫人眼底,她微叹了声:“你有心了。”

捏着杯子的手一紧,戚相思的心却松了下来,老夫人起码不反感。

第019章

齐老夫人心里还记挂着另外一件事,前几天孙子回来把丹枫园里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遍,这几日她一直等着五丫头和她提及这事,但五丫头一直没提。

即便是刚刚她开了口,五丫头仍旧只说了镇水寺,齐老夫人便是想宽慰几句也无从入口。

很快的几房的人都陆陆续续前来请安,屋子里热闹了起来,快近晌午时才空下来。

林妈妈扶着齐老夫人起来,刚刚大房那儿还送了些今年的新绸布缎子过来,齐老夫人一把年纪哪里用得着这些,当场的,她就把这些又分给了几个孩子。

“你派个人,去外头看看,这几日都是怎么说的。”齐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屋檐外的天,晴朗无云,“彦霖说那天丹枫园里人挺多的,这吵吵嚷嚷的。”

林妈妈知道老夫人担心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会传到御史台那儿,影响三老爷的升迁:“您放心,我这就去。”

“老三在如今这位置上都六年了。”齐老夫人叹气,齐家正儿八经在朝为官的也就是鹤瑞,不趁着老二在圣上跟前还说得上话,将来再想往上走可不容易。

“惠州那儿已经打点妥当,这儿也不会有事。”林妈妈安慰老夫人,三月初五姑娘上门认亲时外头传起过一些话,很快就消下去了,京都之中每天都有新事儿,齐家这些也赶不上那些风头正劲的。

齐老夫人眉头微蹙,想起刚刚五丫头说要去点灯的事:“那孩子埋在哪儿了?”

“这倒是不知。”林妈妈摇摇头,本就是不吉利的事,当时也没提及。

齐老夫人没再问,转身回了内屋。

这厢怡蓉轩内,戚相思正听丁香说起从看门婆子那儿问来的话。

云夏昨夜回来的晚,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回来时怀里还藏揣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回内院去了。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说到后头丁香开始佩服起自家姑娘来,她才问何婆子没几句呢,那何婆子就唉哟着觉得塞的钱不够多,又是说外头酒贵了,又是说自己腰酸背痛一把年纪记性不好,想不起来了,“按着姑娘说的,余下那一钱银子我不给她,她就追上来都说了。”

戚相思笑了笑:“那你下回可记住了。”

丁香点点头:“今早云夏又出去了。”

府里的丫鬟进进出出,只要有正当理由,都不会说什么,所以大白天也不用走后门,从侧门就可以出去。

昨夜那么晚回来,今早又匆匆出去,戚相思随即吩咐玉石:“你等会儿出去一趟,让你堂哥找个可信的,一起注意着。”

......

午食过后,戚相思睡了会儿,很快齐彦戎下学回府了,她准备好两本书,带着莲心前去春院。

齐彦戎一早吩咐过丫鬟把书房收拾出来,戚相思过去的时候书房内已经摆好了桌子,戚相思让莲心把食盒放下,看着已经奉好的茶与点心笑了:“看来我准备多了。”

“五姐姐坐这儿。”齐彦戎指了指自己旁边,笑的腼腆,“还不知道姐姐想看什么书,我也准备了几本。”

戚相思坐下一看,就是两本认字儿的,还附带简图,比教书先生给的还方便。

“就看你的吧。”戚相思转头看他,齐彦戎也坐了下来,开始借着看书的名义教她认字。

齐彦戎教的很认真,戚相思时不时看他,靠的近了,就想起阿莺认真写字的样子。

戎哥儿其实和阿莺长的很像,阿莺偏柔一些,笑起来眉宇弯弯的,特别可爱,戎哥儿更像是个小男子汉,显露着和年纪不符的沉稳。

相思没有见过魏姨娘,但光看着这姐弟俩也能想象出当年的魏姨娘一定是个美人,那样温柔漂亮的女子才会养出阿莺那样的人。

“五姐姐。”

耳旁传来戎哥儿的声音,戚相思定神,看着他脱口而出:“戎哥儿,你在齐家过的好吗?”

齐彦戎愣了愣,五姐姐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戚相思一手托腮,把跟着练了两页的纸往上挪了挪:“已经认了这么多,休息一会儿如何。”

齐彦戎看了一眼戚相思写的,五姐姐学的挺快,可心好像定不下来,遂点点头:“也好。”

“戎哥儿你去过惠州吗?”

齐彦戎摇摇头,别说惠州了,他最远也就出过京都城而已。

相思干脆的把手一放:“那我和你讲讲惠州吧。”

齐彦戎看了一眼放在前面的沙漏,点了点头。

戚相思说起惠州城,自然的就说起了父亲在惠州出任的那几年,吸引了齐彦戎的兴趣,戚相思这才提到惠州齐府:“戎哥儿可知道我的姨娘。”

齐彦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听六姐姐和姨娘提起过。”

戚相思嘴角一勾,她们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我姨娘她其实是个很苦命的人。”戚相思垂下头,掩着神色,余光偷偷还看戎哥儿,酝酿着情绪缓缓道,“没进齐府时她也是惠州那儿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可是魏家舅舅好吃懒做还烂赌,把家里的家底都给输空了,本来家里给她定下几年的婚事也因此毁了。”

“后来进了齐府生下了我,几年后又有了身孕,按理说日子应该好起来,可姨娘却因为生下来的孩子忽然暴毙发了疯,让父亲生了厌,离开齐府后姨娘的身子每况愈下,又要帮人家洗衣服赚家用,没熬过半年就去了。”

“姨娘其实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她会给我和敏兰做衣裳,还会做糕点给我们吃,姨娘还教我认过些字,就是被赶出齐府的那半年里,她抽空也会教我认几个,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

戎哥儿并不知道这些,卢姨娘和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当年魏姨娘发了疯想抢他过去的事,听得多了他就觉得魏姨娘不是好人。

可如今再听五姐姐说起来,眼前才慢慢的雕琢出另外一个魏姨娘。

相思说的很详尽,详尽到要让戎哥儿能够想象得出魏姨娘的样子,他也该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是现在不能说破,相思还是要让他知道这些。

“五姐姐你别难过。”一块帕子递到了戚相思的面前,相思抬起头,撞上了他关切的眼神,“魏姨娘知道你回了齐家,她一定也高兴你现在能安安稳稳的。”

“嗯。”戚相思接过帕子,看了一眼已经到头的沙漏,“刚刚认到哪儿了,我们继续。”

之后的一个时辰戚相思就没再提起关于惠州的事,她认真的跟着戎哥儿认字,转眼太阳西下,已是傍晚。

戎哥儿去了后屋,戚相思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屋外响起脚步声,一道身影堵在了门口阻挡了光亮,戚相思抬起头,笑靥着:“敏兰。”

齐敏兰刚刚才得知敏莺又来了春院,匆匆赶过来却发现她在写字,同样没好气:“你要干什么。”

戚相思起身,一旁莲心已经收拾好了,绕过了桌子戚相思走到她面前:“戎哥儿在教我认字。”

“齐敏莺你究竟想干什么,外院有教书先生,你何必多此一举。”齐敏兰对于她三五不时来春院这件事满是提防。

“我没想干什么。”戚相思坦白,“就想和戎哥儿多相处相处,过去这么多年都没参与他的生活,往后我要好好弥补才行。”

“你凭什么。”齐敏兰不屑的看着她。

“凭他是我弟弟。”戚相思瞥见走廊那儿的身影,靠近齐敏兰低声,“你装了这么多年的亲姐姐,该不会真把他当成是卢姨娘亲生的了吧。”

齐敏兰伸手直接推了她一把,戚相思踉跄后退了一步被莲心扶稳,她也不恼,仰头看她,眼底的意思昭然。

齐敏兰咬牙忍着话,嘴上恶毒的很:“你和你姨娘一样,都是疯子。”

“那你小心了。”戚相思笑着从她身边经过,“疯子疯起来可没人拦得住。”

“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和你没完。”齐敏兰转身呵斥,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戎哥儿,神情来不及收回去,一瞬僵在了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