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被她刺激得又痛又怒,脸色铁青,双目欲裂,身子一颤一颤抖个不停。他紧紧握着发抖的拳,指上骨节绷得雪青。“好,好!这就是爷最疼最爱最怜最惜的女人,好得很!好一个红颜知己!”胤禛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悲凉,泠然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仿佛在探寻她的的本质魂灵。玉容心中亦是大痛,痛得几乎停止了心跳,凝滞了呼吸,却不肯认输,与他对峙的眼神越发冰冷。

胤禛突然冷笑一声,伸手如闪电紧紧扣着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卧室走去。

玉容大惊失色,心剧烈的狂跳,莫名升起强烈的不安。“你要干什么!”

“闭嘴!爷想干什么需要问你吗?你既那么清楚明白自个的身份就乖乖的顺着爷来!”胤禛毫无顾忌将她推倒在床,不等她挣扎躲闪,已跳上床跨坐在她双腿上,将她双臂举过头顶按在床上,冷笑道:“你也别怕,没准这是爷最后一次碰你,定叫你永生难忘!”

玉容顿时毛骨悚然仿佛跌入一个无底黑暗的深渊,她惊恐的扭动着,挣扎着,哭喊着,心跳快得几乎不能呼吸!

“你,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她下意识的抗议尽显苍白。

胤禛俯了俯身,深邃幽黑的瞳仁近近的逼视着她,从他的眸子中她清清楚楚看到自己云鬓散乱、狼狈不堪、惊惧苍白的模样,她痛苦的偏过头几欲昏厥。耳畔却是他挥之不去的戏谑:“不能?你倒瞧瞧能是不能!”

手腕大痛,已被他交于一手擒捏按压在一处。忽惊觉胸前一凉,“嗤”的一声响,衣衫被他粗暴撕开,露出雪白一片玉脂般光洁细嫩的肌肤。巨大的羞辱感侵袭而来,玉容再也承受不住,拼尽全力疯一般挣扎扭动,又哭又喊,泪水汗水涔涔而下。

“还不老实!”胤禛大怒,手上加劲,瞬间将她身上衣衫尽数撕裂扔到地上,扳着她的头,报复性狠狠吻上她泪痕中间苍白乌红的唇。玉容被他吻得剧痛窒息,死命扭避不得,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胤禛疼得“嘶”的跳了起来,舌尖触到一股微甜的血腥。他恼怒的抹了抹下唇,喘着气一动不动盯着身下的女人。

玉容猛的紧闭上眼,抖落凝在眼角的一滴泪珠,复又睁眼呆呆痴痴望着悬着的银红鲛绡芙蓉绣帐,全身脱了力般再不挣扎,凄苦一笑,呓语般低低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做吧!”

胤禛浑身一震,竟也木雕泥塑般呆住了,眼中神色越来越黯,垂眸半响,若有若无叹息一声,下床掀帘而去。

玉容默然良久,终于裹着被子呜呜咽咽起来。她毫无血色的双手死死的攥着杏绫被角,颤抖着,泣不成声。她在心底哀哀的叹:微云急急惶惶哀哀欲绝含泪向她告别,表示将与胤禩同死,嘱咐她好好保重好好活着,她怎么忍心不理她不帮她?毕竟她们是来自同一个时空的好姐妹,毕竟胤禩与她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然而更重要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她的举动绝对不会害了胤禛的性命,因为她知道他是未来的雍正皇帝!

第三卷 第114章 儿女情长

胤禛浑浑噩噩出了忘月居,一时竟有些茫然,仿佛不知该去往何处。心底暗暗生出恼意:明明说的另一件事,怎么说着说着越扯越远闹到如斯地步!咬牙强按下仿佛后悔的意识:再不给她点教训厉害,下次指不定能出什么惊骇意外之事!

信步闲行,不知不觉到了望桐轩,犹豫片刻,终于推门进去。

天色已昏,正是用晚膳的时辰,乌思道正盘腿安坐炕上,小方桌上摆着整整齐齐几碟小菜,一碗米饭,一壶小酒,看样子正准备用膳。

隐隐有些感觉,下意识回头一看,见胤禛神色迷离背手站在门侧,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乌思道大为惊讶,忙下了炕,拐杖一下一下点着地走过去,笑道:“四爷这是怎么了?为何在门外发呆啊?”

胤禛回过神来,一笑进屋,道:“我早就说过了,先生腿脚不便不必拘礼!请吧!”说着二人分与小桌两侧坐于炕上。乌思道一使眼色,伺候的小童忙又端来一副新碗筷酒杯,恭恭敬敬放在胤禛面前。

胤禛长叹一声,拿起酒壶满上,仰脖干尽。又倒一杯正欲喝时,乌思道按住了他,疑惑笑道:“四爷向来不喜饮酒,今日有些反常啊!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胤禛将酒杯重重一顿,苦笑了笑,便将白天乾清宫的事及质问玉容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涉及隐私的话他已尽数略去。

乌思道目光涌动如波,脸色却是平常,他不动声色慢慢问道:“此事四爷怎么看?您觉得皇上会相信八福晋和侧福晋的话吗?”

胤禛默然道:“容儿对爷虽然爱耍小聪明胡闹,但最是个光明磊落爽直的性子,皇阿玛向来信她!”

“这么说,”乌思道瞟了胤禛一眼,望着前方,缓缓道:“八福晋好厉害的心思手段!”

胤禛目光矍然一亮,脸色大变,脑中瞬间清明。他越想越惊,霎时背上层层冷汗直冒!他们兄弟之间明争暗斗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没有一个人想到利用玉容来打击他,只有八福晋,她居然一针见血的找准了他的死穴!再回想方才二人之间一场决裂般的争执吵闹,他的心突突猛跳,又直直的往下沉,慌乱得手足无措,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胤禛虽说得含糊,但乌思道岂能不了解他的脾气性格?又见他神色阴晴变幻不定以及今日失常的举动,料准他与玉容之间必定有过一场十分激烈的战争爆发,心底不觉一声叹息,碍于这是他的家务事,自己不便干涉,只好故作不知,又道:“那么四爷可知八福晋的计划?张德明是怎么回事?大阿哥又是怎么回事?侧福晋有没有跟四爷说呢?”

胤禛神色突的一滞,眼神飘忽流转尽显迷离,脸上阴晴变幻隐含深意,“我是气糊涂了,还未来得及问她!”

“眼下这才是最关键所在,四爷您还是问清侧福晋的好,不然,咱们眼前一抹黑,无法做出对策啊!”乌思道瞟了他一眼,暗暗留神。

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胤禛心中动乱如麻,嘴唇动了动,终究难以启齿,只得勉强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我这就去问着她!”说毕头一扬又满饮一杯,下炕离去。

乌思道目送他出去,摇头垂首低低叹息,在跳动的烛火制造的摇曳不定的光影中,他的神情十分复杂,突然间生出一股前后无着无落的迷茫空寂之感。

胤禛一遍遍告诉自己要以大局为重,又踏入了忘月居。站在外屋不知所措的小山、云儿、雪儿正低低商议着什么,乍然见到胤禛皆是一愣,惊愕得连行礼都忘了。胤禛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他手握半拳挡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背手慢慢踱进屋来,道:“侧福晋呢?”

小山鼻子一酸差点滴下泪来,忍着委屈屈膝道:“回爷的话,主子不许人进去,奴婢们——”

胤禛心头低沉沉如乌云罩顶,胡乱挥挥手:“你们出去,门外候着!”

卧室里只点了一支烛火,罩着轻柔的白纱罩,灯光朦朦胧胧映得屋里的一切仿佛都是飘虚轻浮的影子。胤禛信手拈起火折子,将剩余的灯一盏一盏点上了,屋里立时雪亮。床上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到了,低喝道:“谁叫点的灯?灭了给我滚出去!”

胤禛颇为踌躇,咬咬牙拉下脸上前,干笑两声,坐于床前轻轻推了推她:“容儿……”

香妃色杏绫锦被微微一颤,玉容翻身向内,锦被遮面,只余枕上几缕青丝凌乱呈于人前。想起先前自己粗暴的举动,胤禛悔极恼极,轻轻隔被抚摸,一口一个“乖容儿、好容儿”打叠起千般柔情万般温存殷殷劝解。玉容只是不理,被角拽得更紧,她死死咬着嘴唇,身子抖得厉害,胸中激荡的屈辱之感翻腾如沸烧炙如火,手脚却是冰凉。

她忍着哭泣的呼吸渐渐粗重,带着鼻息的窸窣和偶尔的幽咽令人生怜,胤禛几次试探扯不开遮着的锦被,又急又怜祈求道:“容儿,爷任凭你责罚还不成吗?别再任性了,快出来!唉,爷是急躁了点,可若不是你口无遮拦火上浇油的气爷,爷也不会——你自己想想,今日的事你没有错吗?”

玉容一愣,锦被中半响无声。突然眼前大亮,闷热濡湿之感顿消,面上颈中一片清凉,胤禛已轻轻将锦被拉开。她躲不及防,已被他强行揽入怀中,下意识偏过脸闭着眼以手遮面,赤裸的身子沾上他滑软冰凉的绸衫不由一颤,情不自禁躲了躲。

胤禛轻轻扳开她苍白冰凉的小手,映入眼前是一张雪白的脸,偏右颊上淤红一片刺目惊心。凌乱青丝掠过脸庞,被满脸泪痕沾黏得一缕一缕,长长的秀眉下妙目紧闭,似还有晶莹的泪珠就要从眼角溢出。胤禛一呆,心猛然痛得紧缩抽搐起来,刹那间仿佛被抽干了血般浑身冰凉麻木。他极尽温柔将她往怀中靠了靠,努力平抑呼吸低低道:“容儿委屈了,容儿……”他轻轻替她将一缕缕碎发掠往耳际两旁,温热略显粗糙的手抚摸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拭去湿热的泪痕,最后目光停留在那淤红泛紫有些浮肿的右颊,眼底眉间尽显懊悔疼怜,俯身轻轻一吻,柔声道:“宝贝,还不肯睁开眼瞧一瞧爷么?”

玉容心头一热,泪水竟忍不住簌簌而落,复又呜咽起来。胤禛慌忙替她擦拭,急着哄道:“好好好,不瞧便不瞧吧!别哭,别哭!”玉容更加大哭起来,泪水如黄河决堤来势汹涌止也止不住,瞬间将胤禛衣襟沾湿浸染了一大片。胤禛身子一僵,手足无措,一个字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搂着她轻轻拍抚,嘴里来来去去只是喃喃念叨着:“容儿别哭,别哭了……”

玉容胸中烦闷羞恼之气随着大哭一场渐渐消退终于渐渐止住。她舔了舔哭得干涩的嘴唇,俏目轻启,目中犹泛着莹莹水雾,吸了吸气怨念道:“爷先前口齿何等伶俐,一句句话如刀子般锋利,怎么这会成了剧了嘴的葫芦?”

胤禛亮如点漆的眸子顿显无奈,一边替她擦拭泪珠一边苦笑道:“容儿要哭,爷怎么敢阻拦?那岂不是又成了爷的不是了?”手指滑至她的右颊,轻轻抚弄,柔声道:“宝贝,还疼吗?爷头一遭打女人,没想到打了自个心坎上的人,都是爷的不是!”

玉容一怔,心内复灰,别了别脸,伸手轻轻推开他的手,哼的淡淡一笑,赌气道:“是么?那可巧了,奴婢也是头一遭挨打呢!疼一下也不会死!有了第一遭也难说什么时候有第二遭,多挨几次也就习惯了!”

“你……”胤禛被她自怜自暴的话怄得心里一阵发疼,转眼瞥见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上赫然一道淤紫印痕,脸色一变,惊道:“你的手怎么……”猛然想起这也是自己的杰作,一声长叹,心痛更甚,情不自禁将她整个人紧紧抱着圈在自己怀中,俯身细细密密的轻吻她的额头、眉间、眼睛、脸颊、鼻端、唇瓣,不知要怎么怜爱疼惜才好。

玉容轻轻伸手挡住他凉凉的薄唇,心内亦是五味陈杂,回想先前的争执,梦一般的虚浮,可是心底的伤痛和身上的伤痕又是那么真真切切。她怔怔的望着他,竟有些茫然和战栗,原来他也有那么粗暴的一面,平日里那般温柔宠溺之下竟还掩盖着另一张面孔另一种脾气手段,当真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么?复又失笑,他是未来的雍正啊,若无些过人的手段,怎可能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中脱颖而出笑到最后?可是,他这样对自己,终究难以释怀,尽管,这件事她也有错……

第三卷 第115章 莫名不安

胤禛见她眼中犹疑不定,情绪却稳定平息不少,心中稍定,握着她的手放抵唇边轻轻吻噬,极尽温柔安抚,低低柔柔仿佛誓言:“宝贝容儿,爷保证,此生此世再也不会伤害容儿!”

玉容胸中一堵,清亮的眼眸波光粼动,只是怔怔的望着他,他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水,能把人融化,他的唇边勾起怜爱的笑意,这样的笑只有她见过。温热的呼吸自他鼻端呼出,喷在脸上带起一阵酥麻,他的脸渐渐逼近,鼻尖轻触着她的肌肤,有些冰凉的薄唇柔柔吻上她娇软的檀口,辗转吮吸抚弄,棉柔的舌撬开她雪白细贝银牙,探索着,寻找着最美好的芳源,最终与她香舌娇柔缠绵,带起她阵阵欢愉甜美晕眩的轻颤,将她方才的委屈羞怒赌气化成了一汪水雾,渐渐消融、飘散至于不见。

直觉怀中玉人几近窒息,胤禛才猛的加深了吻随即放过,喘息着,轻轻抚弄她因自己怜爱而变得饱满水润娇艳欲滴的红唇,眼眸含笑,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蜜意。玉容娇躯微动,方才想起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她脸一红,垂眸呢声道:“我渴了,”

“爷去给你倒茶!”胤禛殷勤截断她的话,轻轻将她放下,自出去取茶。回来时,见玉容已经坐起,侧身向内在穿着衣裳,心中暗笑她好快的动作,这一会功夫就从衣橱中取了衣裳。再一想她这般模样都是自己所赐,心内复怜,伸手揽着香肩,将晶莹的白瓷茶碗递至她唇边,道:“怎不等爷给你拿衣裳?”

玉容就着他手中饮了几口,扭头似怒非怒瞪了他一眼,胤禛忙道:“爷叫人打水洗把脸好不好?”说着扬声高叫小山,又命雪儿去书房寻了一盒消淤散血的药膏,看着下人小心服侍她梳洗干净,又亲自替她上了药。

小山从小跟着玉容,二人情同姊妹,此刻见她半边脸颊红肿不堪,任凭胤禛对玉容再千万般温存,她心内依旧不平,脸上闷闷,对胤禛颇有些颜色。胤禛偶然对上她的目光,不由一愣,取笑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家小姐不恼爷了,怎么?你还要恼吗?”

小山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口称“奴婢不敢!”

胤禛挥挥手笑道:“爷又没怪你,起来吧!去厨房吩咐做几样你们小姐喜爱的菜肴过来,别饿坏了她,去吧!”

一时用过晚膳,天已黑定多时,初春夜间寒意尚重,白日一场大闹,二人均是心身俱乏气脱神虚,只坐了坐,便相拥依偎半靠在床榻上说话。

玉容身上只松松穿着丁香色梅纹对襟鸡心领细绸中衣,一头玄色缎子般油光水滑的秀发尽数散开略过耳畔垂在脑后,胸前露出一抹雪白肌肤,锁骨隐现,脖颈细腻,眸眼盈盈,可怜可爱。胤禛手指绞弄把玩着她的秀发,低头轻轻一嗅,细细看一回她的脸颊,柔声道:“还疼的厉害吗?”

玉容“嗤”的一笑,嫣然娇嗔道:“你都问了多少回了?还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清清凉凉的,不疼了!”

胤禛自失一笑,道:“都是爷的不是,唉,爷怎会下得去手呢!”

玉容双手环在他腰间,脸颊往他怀中贴了贴,低低道:“也不怪爷,是容儿太意气用事又口没遮拦,气坏爷了!”

猛然想起乌思道的话:八福晋好厉害的心计手段!胤禛心一缩,搂着玉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心烦意乱脑中千万个头绪一个也抓不住理不清。他忽然有些恐惧,怔怔出神,不觉喃喃低叹道:“爷太在乎你了!怎么办呢,容儿!”

“嗯?”玉容诧异抬起头,清亮如水的眼眸中带着不解,一眨不眨望着他。

“没什么!”胤禛掩饰一笑,语气一转,道:“八福晋是什么时候找上你?八弟的事怎么又牵扯上大阿哥和张德明了?”

玉容本就不打算向他隐瞒此事,随即道:“她是今儿中午找的我。当时她急得不得了,说八爷这次估计出不来了,她打算自请陪着八爷圈禁,特意来见我最后一面。”

“然后你就劝她,问她是否真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有没有别的法子?”胤禛顺口道。

玉容低头撇了撇嘴,道:“是,她说她想到了办法,可是没有我帮忙也无用。她也生怕连累了我,几番犹豫不好开口。”

胤禛心底默默叹息,心道这个八福晋真是奸诈无比,偏偏长得一副楚楚可怜温雅高贵的皮囊,和老八还真是一对!她也知道皇阿玛向来待玉容十分亲厚信任与别个不同,再者玉容是自己的宠妾,而自己又是老八的政敌,由玉容出面作证老八冤枉,说不定皇阿玛还觉得这里面有自己的默许,更加会信几分。

“你与她向来亲厚,可是大阿哥和张德明又是怎么一说?”胤禛又问。

玉容瞟了他一眼,道:“张德明不过是个江湖术士,要治他自然不难,至于大阿哥,微云说她自有法子使他按照她的说法供认不讳,绝对不会有失。”

“所以你就信了她了?也不跟爷商量商量就自作主张,容儿,这是最后一次,答应爷!”胤禛在她眉间印下一吻,正色凝视着她。

玉容身子一颤,心间流过一股温热感动的暖流,她柔柔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脸,道:“当时你不在府上,找不着你,微云又赶得急……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胤禛心中已然明了,原来微云和自己一样,也是听说了胤禟胤俄胤祯匆匆进宫这才赶着去的,她是为了胤禩,自己却是为了亲弟弟胤祯。“容儿这么说,爷也就放心了!”他不禁苦笑,依偎身畔吐气如兰的小女人,注定是他一辈子一休想休能甩掉的天魔星了!

他的心里犹自琢磨着微云到底有什么办法串通胤缇,思来想去却毫无头绪。心里更加不安惊惧起来:不光是他,只怕老八也看走眼了!不然,即便老八高兴昏了头,她也必定会劝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真如此,倒霉的不是老八,只怕是他了!可她现在盯上了容儿……胤禛瞬间转过数个念头,更觉纷繁,拧着眉呆呆出神。

“容儿,以后别跟八福晋来往了,好吗?”低头一看,不禁失笑,怀中的玉人已经沉沉睡去,如月弯弯秀眉下,温柔的眼眸轻轻闭合,长长的睫毛密密覆盖着眼睑,恬淡而舒缓,娇憨恬静的脸庞仿佛带着若有的笑意。胤禛细细的瞧着她,越看越爱,心底升起不可名状的温柔,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细腻的肌肤,引来她不满的轻唔。胤禛一笑,小心翼翼将她放下,自己脱衣躺在一旁,轻揽着她,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第三卷 第116章 重归如常

三日之后早朝时分,康熙下旨放了胤禩,将张德明斩首示众,将胤缇废为庶人,撤除原有待遇,又突然传召所有的阿哥入乾清宫训话,之后,下了一道谕旨:着即册封皇三子胤祉为诚亲王、皇四子胤禛为雍亲王、皇五子胤祺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为淳郡王、皇十子胤俄为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祯俱为贝勒,单单略过了皇八子胤禩和皇十三子胤祥。随即又下一旨,说明太子胤礽乃是被奸人魔镇所害才做出诸多德行有亏的举止,择吉日复立其太子之位。

除此,康熙又特特将畅春园北边的一座园子改名圆明园,赐给胤禛。胤禛大惊,苦辞不敢受,推辞不得便请求康熙撤除早年对自己“喜怒不定”的考语,以此恩赐来换取赐园之赏。康熙淡淡一笑,不紧不慢道:“倒是你提醒了朕!这些年你历练的不错,喜怒不定这四字评价早该撤了!园子照旧赐你,不得推辞!”胤禛无法,只得受了。

自此,一场跨越半年之久的废立太子风波起起伏伏,总算尘埃落定,告了一段落。各人叩谢龙恩,心中思绪却是各各相异,千种万种不可对人言。

八贝勒府书房中,胤禩、胤禟、胤俄、胤祯以及微云在座,均自吃着手里的茶默默不语。胤禟胤俄与胤祯各受册封,若在往日这是天大喜事,该当好好庆贺一番,此时他们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替胤禩不平。

相反,胤禩神情反倒十分轻松,一如往日云淡风轻的恬淡自然。他一袭裁剪合体的杏色长袍在身,腰间系着天青腰带,上悬莹润玉佩,面色亦莹润如玉,朗目修眉,眼中闪动着水晶般透彻的光芒,不急不缓,从从容容。他抬起手,转了转大拇指上碧色欲滴的翡翠扳指,眼光流转扫视,微笑道:“今儿晚了,不及安置酒宴,明晚你们都来,八哥要好好替你们庆贺!”

“八哥!”胤俄急急叫了一声,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泄了气低哼一声,顺势后靠,手握成拳猛的捶在大腿上。

胤禟满脸歉意,凝视着胤禩徐徐道:“八哥,都是我们害了你!咱们动静太大,操之过急上了老爷子的当,当初真该听八嫂的话,唉!”

“八哥,您别泄气!自古成大事者有几个不经历一翻磨难?有道是梅花香自苦寒来么!哼,反正我老十四是追随八哥到底的!”胤祯头一昂,亦是愤愤。

胤禩笑笑,温婉如三月春风,混不介意道:“你们都把八哥当成什么人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反倒是我连累了你们惹怒皇阿玛,该我说声对不住才是!”

胤禟胤俄胤祯听他这么说,忙都起身连说不敢。胤禩忙让他们坐下,叹道:“这是做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啊,是八哥我心太急了,错把陷阱当机遇!唉,云儿看得清,劝过我,不想我反而误会了她!”

几人一怔,均自默默。胤祯望了微云一眼,脸上有些讪讪,拱手道:“这次是兄弟莽撞了,幸亏八嫂智谋过人,不然,兄弟的篓子便要捅大了!”

微云淡淡一笑,仿佛事外之人,只说了句“十四弟不必介怀,我知道你也是担心你八哥!”

胤俄笑了笑,不由问微云:“张德明倒还罢了,八嫂怎么说动大阿哥对此事供认不讳,兄弟还真有些好奇!”他这么一说,连胤禟胤祯都听住了。

微云抬手轻轻掠了掠耳鬓后的碎发,浅浅一笑,盈盈眼眸低转,漫不经心淡笑道:“你们把简单的事想得复杂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子!我不过叫人传话给他,若他按我说的做,我和八爷以后会好好孝顺他的额娘、好好关照他的家小!其中的利害他自然比谁都清楚明白!”

胤禟等人心中均是一凛,这种胁迫人的事他们并不陌生,但微云那极淡的语气中透出的那股从容不迫和轻描淡写却让他们不由自主生出几许惧意。

胤缇已经被终生圈禁,多一项罪少一项罪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反正他这辈子是没指望翻身了!可他不能不替自己的亲人着想,凭着微云八福晋与安亲王府格格的身份,想要对他那失了靠山的妻儿老小做点什么,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八嫂真聪明!仓促之间还能想得那么周全,一击即中,比我们有用多了,唉!若是有酒我老十真要好好敬您一杯!”胤俄不禁赞好。

微云脸上目中平静如无风的水面,瞟了他一眼,幽幽叹道:“十弟不必夸我,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们不在心底骂我狠毒就好得很了!唉,我还利用了玉容,雍亲王这回还不知怎么恨我呢!”

一席话说得各人各怀心思,胤祯更是心中一动,细细回想着玉容扑过来救自己那一幕,一颗心飘飘渺渺仿佛腾云驾雾般轻柔起来,竟带着一丝悸动的喜悦甜蜜。胤俄一怔,叹道:“小四嫂倒是好人,脾气也爽直,可惜跟了老四那么个刻薄人!”

胤禩皱皱眉,生怕胤禟心中不自在,便笑着打岔道:“再说这些做什么!这次我绝处逢生,你们又都受了进封,明晚一定要来,我们兄弟好好痛饮一番!”

胤禟等原就为了开解胤禩而来,见他高兴,各自放了心,也跟着高兴起来,纷纷笑着答应,又闲话一阵,方起身告辞。

送走了几个弟弟,胤禩回到卧室,微云已经卸了妆换了衣裳,她轻轻过来挽着胤禩的胳膊,眸中柔情万种,笑道:“天不早了,早些安歇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胤禩神色黯然,有些失魂落魄,双眸笼着轻愁淡雾。他扶着微云的肩,叹息道:“云儿,委屈你了!”

微云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温热的掌心触到他冰凉的唇不禁一颤,她心底一阵酸楚,眼眶霎时涌满泪水。她苦苦咬牙屏着呼吸忍住哭腔和泪水,靠在胤禩怀中,紧紧抱着他,低低道:“我不委屈,你才委屈!我知道你心里苦,这里没有外人,我不要看着你那么辛苦独自撑着,煎熬着!”

胤禩脑中“嗡“的一下,仿佛遭了电击雷轰般僵住了,悲愤之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将他吞噬,他再也忍不住,猛然张开双臂紧紧搂着微云,将她揉进自己怀中,他的头伏在她的肩上,浑身颤抖着,咬着牙在她耳畔愤然道:“皇阿玛,他也是我的皇阿玛啊!我自小把他当成神一样敬重仰慕,以身为他的儿子而自豪骄傲,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他又怎么可以,这么对额娘!辛者库贱妇,辛者库贱妇!额娘是贱妇,我又是什么!我们母子今后将如何自处众嫔妃兄弟之间!皇阿玛,他当真那么绝情冷酷!”

微云抱着他,纤细温热的手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的背,泪水如断线珠子滚滚而下。她为他心痛,为他不平,恨不能替他承受这一切的残忍,可她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劝,她只能在心底哀叹,并且祈求老天让他振作,因为她早就知道,这是既定的历史,是必须会发生的事!这样的先知让她比他更痛苦揪心十倍!因为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毫无办法!

她眼睛一眨不眨,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直直望着前方,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似的已经麻木,她忍泪决然道:“胤禩,不要为不珍惜你、不心疼的人伤心难过,那样多傻!你要好好的,这样,你额娘和我,还有九弟十弟十四弟才会放心!就算为了你额娘,你也要——,好吗?”

胤禩身子一震,五脏六腑一阵拘挛,他痛苦道:“额娘,额娘还不知伤心成什么样子,我连想想都不忍心!额娘她,她是那么与世无争的人,却因为我卷入这场是非受此屈辱。枉我原本还想要为她争脸面,没想到反而连累了她!我,我真是不孝!”

“你别这么说!”微云心中酸涩沉重,幽幽道:“这不是你的错,宫廷争斗原本就是这么血腥和无情!你是她的儿子,只要你好好的,对她便是最大的孝!所以,别再折磨自己,好不好?”

胤禩久久不语,随着长长吁了口气,慢慢直起身子扶着微云双肩,深情缱倦凝视着她,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自失一笑,执起她的手紧握掌中,道:“云儿,我胤禩何德何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娶到你这样的好妻子!”

微云心中感动,浓浓的情溢满胸腔,她的眼中顿时异彩流转,嫣然决然道:“能和你相伴,亦是我所未想到的福气,我一生一世都不后悔!”

不后悔来到这,不后悔与你相遇!她在心底暗暗道。

第三卷 第117章 各样心肠

且说当日中午,胤禛骑着马从乾清宫回府,远远便见府前乌压压一片站满了家下仆从。见了他来,两位管家打头,笑盈盈率着众人迎上来,跪下磕头贺喜,胤禛淡淡一笑,挥手叫起,道:“你们有心了!赵管家,回头给大家伙各裁两套新衣裳,按老规矩发赏。我只有一句话,本王受封乃是皇恩浩荡,实则受之有愧,你们要规矩,不许在外生事,不然,我第一个不饶!”

赵管家与众人忙都唯唯答应,又磕了头谢赏,规规矩矩退立一旁。“王爷,福晋、侧福晋、小主子及各位夫人都在二门内正堂候着爷呢!”蔡管家躬身上前陪笑。胤禛嗯了声,下了马,将缰绳一抛,整整衣裳进内去。

来到福晋住的瑞福堂,果然一屋子花团锦簇,脂浓粉香,福晋那拉氏、玉容、李氏、宋氏、武氏、耿氏、两位新来的格格,依偎在玉容及耿氏身旁的弘历弘昼,李氏带着的弘时、玥娴,尽数正装打扮,裹着绫罗绸缎,插金带银,一派富丽堂皇流光泛彩,各人各院丫环仆妇亦无不衣着光鲜亮丽,全在廊下候着他。见了他来,丫环们乌压压一片磕下头去娇声道喜,那拉氏领着各位姊妹笑意盈盈福下身去恭迎王爷,胤禛一笑,向那拉氏道:“偏你多事,哪里就兴这样排场!”说着摆手叫起。

那拉氏及众女喜气洋洋言笑晏晏簇拥着胤禛进屋,霎时脂粉香气阵阵袭人,环佩叮咚,钗环鸣玉,说不出的温馨富贵满势。那拉氏弹了弹衣襟,笑道:“妾身也知道爷是个省事的,可这是皇上天恩,也不能轻易怠慢了不是!”一边说一边接过胤禛朝服朝帽递给丫环,李氏早又奉上茶来。

胤禛饮了口茶随手递还李氏,复向那拉氏笑道:“你说的是!不过我向来不讲究这些,这次也别坏了我的规矩,简单些的好!”他心中想的是乌思道嘱咐的话:非常时刻,行事越低调越好!

那拉氏与他少年夫妻,如何不明了他的意思,况且此次胤祥没有得到册封,胤禛与胤祥素来最亲厚,因胤祥的原因他心里的喜悦也减了大半。

“妾身也是这个意思呢,”那拉氏笑道:“妾身已经吩咐厨房,随意准备了一桌酒菜,今晚咱们姊妹还有几位小世子一块陪着爷吃顿团圆饭也就是了!”不等胤禛回答,她抬头向着玉容笑道:“玉容妹妹,姐姐这里可是备下酒菜了,晚膳时分你可别忘了把爷带过来啊!”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咯咯掩嘴而笑,连胤禛也撑不住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容儿脸皮薄,哪禁得住你这么说。”李氏等听胤禛一开口便回护玉容,心里都冒起酸味,笑到一半笑容顿时僵住,咬着嘴唇不甘。

那拉氏“嗤”的一笑,道:“不过是好日子说句玩笑罢了,容妹妹不急,爷反倒急了!”

向来这种场合玉容不惯黏着胤禛,总是远远的避在一旁,听了那拉氏和胤禛的话心头微窘,讪讪笑道:“容儿自嫁进门到现在,还是头一遭见着福晋和爷拌嘴呢,可好不好的,干嘛拉扯上人家嘛!”那拉氏一怔,不由捏着帕子掩口大笑起来,引得诸女都不由好笑,胤禛亦无奈哂笑。

胤禛笑道:“今儿倒是难得,爷以前没发觉你们一个个也真是够闹腾的!时候还早,爷先回书房,容儿你来,你哥哥有封信给你,随爷去拿!”胤禛说着便起身。

霎时,齐刷刷的目光盯在玉容身上仿佛要将她洞穿,饶是她平日里满不在乎惯了,也大感头皮发麻。笑着答应一声,牵着弘历身向那拉氏福了一福告辞,弘昼见弘历要走也闹着要跟,耿氏趁机亦一同告辞出去。

出了瑞福堂,玉容哄了弘历一阵,让乳娘和小山带着他回去,自己舒舒坦坦透了口气,穿过碎石花径,沿着西面长廊走了一段,果见胤禛背着手站在拐弯处两株密叶翠碧、红花满枝的宝珠山茶前等候。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胤禛扭过头去,伸出手笑道:“磨磨蹭蹭,还还快过来!”

玉容微笑上前将手递在他掌中,一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捶,嗔道:“在福晋她们面前爷干嘛说那些话,这会子她们还不定说些什么好听的呢!”

胤禛笑笑,信手摘下一朵绽放正盛茶盅口大小的千层茶花,那花花瓣娇红饱满,花蕊金黄绒密,隐隐散发着细甜幽香。他扶着玉容端详一阵,将花朵小心翼翼斜斜簪入她的左鬓,笑叹道:“这可叫爷怎么办呢!那回爷没注意到你你恼爷,这回帮你说话你还是恼爷!怕什么呢?哪府里的女人背地里不说三道四的?也就是说说罢了!有爷在谁还敢委屈了容儿不成!”

玉容一愣,伸手圈上他的脖子,眉棱骨一跳,偏着头笑嘻嘻道:“那容儿往后是不是可以仗势欺人呢?”

胤禛笑着在她粉颊上一捏,嗔道:“你倒是敢!”说着扳下她的手,顺势揽在她腰间,拥她而去。

玉容前脚刚出门,后脚瑞福堂中李氏便重重冷哼一声,狠狠盯着门口一眼,向那拉氏似嘲非嘲笑道:“姐姐瞧瞧,不是说他们三四天前才大吵大闹了一场吗?怎么看都不像呢!”

那拉氏瞟了她一眼,淡然道:“这些事你倒是上心的很哪,爷同容妹妹吵过架吗?我怎么不知道?”

“哟,姐姐,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武氏忙道:“我的人偶然听忘月居粗使丫环说的,说容姐姐还挨了爷一耳光呢!我们姊妹哪一个挨过爷打呀?这也算是头一遭了,瞧她还那副兴头样,切!还有那个耿氏,我就瞧不惯她那巴结样!”

“这就是人家本事了!刚挨了打没过半天爷又转回去哄了!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就把爷迷成这样,八成啊是个狐狸精投胎!”宋氏也一肚子酸水。

“这都是我的不是,”那拉氏幽幽叹着,眼风扫过众人,面色一凛,冷冷道:“好些日子不重申家法,你们一个个记性不好都淡忘了是吧?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容许议论爷的事了?”那拉氏哼了一声,继续道:“容妹妹善解人意,年轻貌美,又替爷生了两个小阿哥,爷偏疼她些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再说了,爷也不曾冷落了你们,不是每个月都上你们那一两次吗?还不知足!”

一席话说得众人垂首默默无语,各人均酸溜溜想着爷虽然每月都上自己那一两次,可也不过坐坐就罢了!只是这话却怕失了面子断断不会说出口,只好默认了那拉氏的话。反而互相猜忌起来,总觉得爷单是对自己如此,在别人处又是另一番光景,一时间心如猫挠似的,愤愤不平。

“姐姐教训的是!”李氏忙陪笑道:“可是姐姐您想想,之前咱们爷多稳重老成的性子,咱们府上姊妹在福晋教导下也是和睦融洽,人人恪守妇道,哪个阿哥府比得上咱们府守规矩?这是连皇上和宫里娘娘都称赞的!如今有人如此这般的闹,传出去不是笑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福晋不会管家呢!”

“放肆!”那拉氏大怒,脸色铁青,胸前一起一伏气得够呛,冷冷一笑,斜着眼道:“我不会管家?怎么,你想代劳吗?”

“妾身不敢!福晋息怒,福晋息怒!”李氏慌忙跪下,面色雪白,浑身轻颤。

那拉氏呼吸粗重,她轻轻闭上眼宁神缓息半响,再睁开时已经神色如常,和颜悦色向李氏道:“罢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起来吧!今儿是爷的好日子,难得爷高兴,都不许扫了爷的兴,不然我决不轻饶!”她抬眼悠悠望着前方,半响,似漫不经意道:“都长点记性,爷忌讳的事,不要再提!不然传到爷耳朵里,你们自己想想吧!”众人想起胤禛的脾性,不自禁打个冷颤,心尖一缩,都低低答应着“是!”

第三卷 第118章 无羁无绊

雍亲王府书房中,胤禛坐在大书桌后,有些神思惘然心不在焉,与在瑞福堂时神情判若两人。只有在极亲密三两人面前,他才会这般不隐藏自己的情绪。玉容站在他身后,伸手轻轻替他揉捏按摩肩头,微笑道:“爷可是为了十三爷心里不自在?”

胤禛抚了抚她的手,道:“老九老十老十四他们那样顶撞皇阿玛,皇阿玛照样封赏,十三弟倒是一片忠心耿耿,皇阿玛却视而不见,爷真有些替十三弟不值!”

“只怕十三爷未必这么想呢!”玉容笑道:“十三爷素来胸襟豁达,直爽不羁,他一心只为着爷,只要爷好,他心里未必会计较这些!”猛然想起前世的亲弟弟,可不也是这么待她的?多久没想起他了?她暗暗难过,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那么亲的人也可以因为时间的关系而渐渐淡忘,手上顿时沉重无力停了下来,微不可闻轻叹一声。

胤禛并未觉察她的异样,将她拉入怀中坐下,笑道:“你倒是十三弟的知己,今儿出宫十三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说今晚福晋多半会设席给爷庆贺,明晚他再来和乌先生戴泽一块陪爷喝两杯!”

玉容笑道:“既然这样,爷还烦恼什么呢?哦,我明白了!”玉容放低了声音,在他耳畔悄声道:“爷可是在想皇上的心思?”

胤禛身子大震,倒抽一口凉气,诧异的望着玉容。其实他的心底只是隐隐不安,没来由的只是觉得烦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何在,不想玉容一句惊醒梦中人,反而点破了自己心底最隐秘的心思!

“容儿,你真是爷的宝贝!”胤禛叹了口气,将她往怀中拥了拥,道:“依你之见,皇阿玛是否有何深意?”

玉容努力的回忆,努力将记忆中零散碎落的片段串联起来,想了想,道:“皇上的心思哪那么容易猜得到?或许,他是想磨练磨练十三爷的性子吧?十三爷就像一匹野马,皇上多半是想驯马了!”

“胡扯!”胤禛听到后一句不由好笑,忽又叹道:“只怕这匹野马野惯了,哪那么容易驯服,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免不了要受伤啊!这还真是……”胤禛不禁烦恼,胤祥的脾气哪是那么容易转变?尽管他亦承认,他那股子脾气早该收敛收敛了!

“这不过是容儿胡乱猜测,爷别当真了!”玉容最不喜欢看到他蹙着眉,不满的伸手,指尖轻轻抚弄在他的眉心。

胤禛已经习惯了她的举动,一笑展眉,顺势握住她柔腻的手掌。玉容任由他握着自己,似顺口笑道:“要是有个女人在身边,能时时提醒十三爷就好了!”

胤禛白了她一眼,道:“老十三府上福晋、侧福晋、侍妾难道少吗?”

“多有什么用呢,有用的一个就够了!”玉容笑道。

胤禛眸子霍然闪亮,狐疑道:“容儿这话听起来大有深意啊,怎么?老十三难道看上谁了叫你来说?若是他自己不敢说叫你说的,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他就是那脾性,不管什么三流九教的人都爱结交!”

玉容没想到胤禛对胤祥了解如此之深,便不敢再提,含糊道:“哪有这事,我不过突发奇想瞎说一句,十三爷还没那么相信我呢,怎会托我来说?”

胤禛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老十三身边也该有个能管住他的心的女人了!爷会好好问问他,替他打听一个中用的!”

玉容暗暗苦笑:这才是弄巧成拙!

在宫门口别过四哥,胤祥跳上自家马车就在车中换下朝服,再下车时,已是一身月白色府绸长袍,外罩青碧银团纹对襟马甲,腰间垂着宝蓝流苏荷包,打扮得干净利索,一跃上马,剑眉一挑,扬脸笑道:“你们都回去,爷还有事,不必跟来!”双腿一夹,身子微微后仰,霎时绝尘而去。十三贝子府仆从们都见惯了,也不敢多问,忙答应着自顾去了。

翩若馆中琴声铮然,透过纱窗翠竹传入耳中,胤祥悄悄在桂花树下拴了马,在帘外驻足而听,眸子清亮如水,唇边泛起暖暖柔柔的微笑。许久,琴声才“铮”的一下收住,一个女子轻轻叹息,似满腔幽怨无从起诉。胤祥且不进去,存心要听她说些什么。

“小姐,你是为十三爷叹气么?外边都传开了,十三爷这次没有册封,他心里一定难过,等他来了你可要好好开解他!”惜儿在一旁轻轻说道。

却听得绾绾道:“我不是为这个!十三爷是何等人物,他才不在乎这个呢!他既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怎么谈得上开解呢?我只是在想,四贝勒府受封亲王,十三爷今日多半去了王府庆贺,不会上我这来了!”

门外胤祥哈哈大笑,挑起墨绿金线五福团纹的薄棉门帘,头一低,闪身进去,亮晶晶的眼笑得眯成了缝,慨然道:“还是娘子了解为夫,这话只怕四哥都说不了!”

“你怎么来了?”绾绾又惊又喜,含笑扑入他怀中,眉眼盈盈,脉脉含情灿然道:“我以为你明日才会来看我!”

胤祥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扶她坐下,笑道:“怎么只穿这么点?这乍暖还寒时候最容易着凉了,虽然外边太阳看着明亮,其实不暖和,这屋里就更阴凉了!”说话间惜儿已极有眼色取来衣裳,胤祥接过看了看,淡蓝绣着大朵粉色荷花的厚实宁绸旗装,笑道:“这还罢了!”说着细心替她穿上。

绾绾面上泛着淡淡的玫瑰色红晕,眼波潋滟,清澈干净的瞳仁含情带笑凝视着胤祥,那样的深情、爱恋、痴迷与沉沦,整个人瞬间变得容光焕发美艳不可方物。

“本也穿着的,刚才饮了两口酒,有些发热才脱下了,没想到刚好你就来了!”绾绾嘴角噙笑,盈盈道。

胤祥一愣,笑道:“你一个人喝什么酒!要喝也该等我来了!跟着我老十三久了,娘子也变得这么强悍了!”

绾绾掩口“嗤”的一笑,道:“还记得去年咱们在西山采的松露吗?回来后我酿了酒,刚刚想起便拿出来试了试好不好喝罢了!”

“哦?”胤祥双目一亮,笑道:“好喝吗?快拿出来让爷尝尝!”

绾绾笑着起身亲自取来一个一尺高半尺宽、光亮可鉴的褐色陶罐,用白瓷荷叶盏倒了一盏奉与胤祥。浅碧的酒色澄净透亮如琥珀,闭上眼细细一闻,清芬的松香与清郁的酒香糅合着传入鼻息,令人神清气爽。胤祥一饮而尽,咂着嘴笑道:“好酒,爷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再给满上!”

绾绾收起酒坛杯盏,笑道:“空腹喝酒伤身,说了多少遭你总不肯听!要喝等会置上酒菜来再喝吧!”

胤祥宠溺瞪她一眼,在她腮边一拧,笑道:“这样小气!天天管着爷!爷也是自作自受,偏偏就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