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说”德妃怒了,一巴掌甩了过去,直接把碧菱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自打胤禛当上皇帝之后,原本好脾气、慈眉善目、温良贤淑的德妃不知怎的变就了十分火爆的脾气,动不动就铁青着脸发怒,弄得永和宫上下奴婢无不提心吊胆。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十四爷,十四爷他,他——”碧菱越急越语无伦次,一连说了几个“他”就是不敢说下去。

“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好,要你们何用,叉出去打死”德妃凤目圆睁怒喝。

“不要啊娘娘是皇上下旨命十四爷闭门读书,所以十四爷才不能来给您请安”碧菱被这一骂,那喉咙底下打转难言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接着是一片死样的寂静,德妃直直的坐着,瞪着前方,一言不发。“好,好啊我养的好儿子,好”德妃一字一字咬着牙道,声音里透着无可比拟的绝望伤心。“去养心殿,把皇上请来”德妃冷冷吩咐,把“皇上”二字着着加重了力量。

碧菱不敢违拗,忙答应着起身去了,越走心底越忐忑不安。她深深的明白,皇上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此时,胤禛与玉容正准备用晚膳。胤禛向来不讲究吃穿,虽是天子用膳,也不比康熙排场讲究,只在西暖阁摆了家常膳桌,铺着明黄绣花桌布的膳桌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炒黄瓜酱、白汁春笋、鸡油面筋、葱爆羊肉片、什锦豆腐羹,皆用明黄莲花瑞草纹盘碗盛着。

两人才端起饭碗,碧菱就来了。苏培盛一听是太后的话,不敢怠慢,立刻小心进去回明了。胤禛顿时变了脸色,“哼”了一声,手中饭碗啪的一下顿在桌上,坐直了身子,半响才不冷不热道:“知道了”不用想,他也知道德妃是为了允禵。玉容自然也知道。

胤禛打哑谜不要紧,只苦了苏培盛,不知皇上这“知道了“三个字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玉容见苏培盛要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便向他使了个眼色,道:“让永和宫的人先回去吧,就说皇上一会就去。”

“嗻,奴才告退”苏培盛忙不迭退了出去,抹一抹脑门上的汗。这些日子,度日如年的不单单是永和宫的人“朕可没说要过去哼,朕倒要看看,她能犟到几时”胤禛忿忿不已。德妃一而再不肯接受太后的尊号,左一句 “福薄命小”、 右一句“受不起”,胤禛早就窝了一肚子火。

她既然不肯接受太后的尊号,也就表示她不承认她的儿子是天子胤禛自即位以来,允禟等没少煽风点火,又加上允禵在灵堂闹了那一出,外间早已议论纷纷,对他获得皇位是否合法充满了狐疑。这下子更了不得,连他的亲生母亲也来火上浇油了一想起来,不由胤禛不是一肚子火玉容却微微一笑,道:“你不去,让我去一趟,好不好?”

“你?”胤禛愕然。

“是啊,让我去试试吧”玉容依旧笑着,淡淡的眼光扫向胤禛,道:“说不定我能劝好了娘娘呢”

胤禛瞅了她半响,淡淡道:“随你。若是她给你难堪,你赶紧回来,不要理会。”

“我知道”玉容把筷子递到胤禛手里,只有在心底暗叹的份,想不到他母子二人竟到了这般田地直到天黑定,玉容才带了雪儿点着一盏宫灯,一道出了养心殿往永和宫去。

德妃见到玉容,惊愕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挑一挑眉:“是你?你回来了?”关于玉容的事,那拉氏等知道,却不敢说半个字,养心殿的宫女太监受了雪儿与苏培盛告诫,也是半个字不敢传言,其余众人又不知就里,所以玉容的事,德妃是一点也不知道。

“是,娘娘”玉容甩一甩帕子,优雅的福下身去,随即站直了身,凌厉的眼风向碧菱等一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你们都下去”

碧菱等受她气势所迫,况且德妃最近脾气不好,她们原就本着能躲则躲的原则,听了玉容的话,也不等德妃吩咐,齐齐垂首屈膝答应,缓缓退出。德妃有些不甘的瞟了玉容一眼:她的地盘凭什么她在这大呼小叫的指使人?就凭她是老四身边得宠的小妾吗?

“你——咳咳”德妃这么想着,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脸上绷得紧紧的,正要开骂,谁想怒气太甚牵动了肺经,喉咙一痒,忍不住以帕掩口俯身大咳起来,她本就有哮喘,这已咳直弄得脸涨得绯红,眼泪也跳了出来。

“娘娘,您慢些”玉容上前替她轻轻拍着后背,被她十分恼怒的甩开了。玉容一怔,便向旁端起一碗杏黄带绿明晃晃的药水,吹了吹,递向她嘴边,温言道:“娘娘,您把这药喝了吧,或许会好些”

“用不着你假惺惺”德妃更怒,一抬手“哐啷”一声脆响,那越窑青瓷山水人物盖碗砸得粉碎,带着细细清香的药味在袅袅热气中升腾而起,窜入鼻端,没来由让人心肺顿觉一清。

玉容从腋下抽出白绉手绢,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药汁,依旧不紧不慢道:“娘娘何需动怒——就是动怒,也不该如此——枉费了十四爷一片孝心呀”

“你说什么?”德妃一听她说到允禵,不由得睁大了一双凤目,灼灼盯着她。

玉容微微一笑,道:“这是十四爷从西北带回来的雪莲配了麦冬、甘草、杞子、茯苓、野蜂蜜等药材煎成的药,对娘娘的病大有裨益。十四爷为了寻找雪莲,亲自爬上数千米高的雪山,千辛万苦,可费了不少精神呢”

“既是老十四的东西,怎么又到了你的手上?”提到允禵,德妃便不能不问个清楚了。

“他身边的春儿姑娘是奴婢的徒弟,雪莲是她拿给奴婢的。”

“哼,这都是老四不念兄弟之情软禁了他,不然——”不然他自然会把东西亲自交给我,由何必由你经手?德妃禁不住又伤心起来。

玉容仿佛丝毫不理会她的伤心,反而理直气壮淡淡道:“皇上让十四爷好好在府中读书,那也是为了十四爷好”

第四卷 归来 第235章 劝解太后(二)

玉容仿佛丝毫不理会她的伤心,反而理直气壮淡淡道:“皇上让十四爷好好在府中读书,那也是为了十四爷好”

“你——”德妃立时气怔了,只觉胸膈之间隐隐作痛。她万没料到玉容说起允禵所受这份天大的委屈来,竟如此云淡风轻、如此理所当然“娘娘,”玉容不容她喝骂,接着道:“娘娘您也知道,十四爷与八爷九爷他们素来亲厚;据皇上所知,十四爷大闹灵堂一大半是受了九爷他们撺掇,为着这事皇上念及兄弟之情,没有处罚十四爷,外边清议已经很不好听了,说是对先帝爷不尊重您想想,若是十四爷再受挑唆闹出点别的什么来,皇上护得了他一次,还能护得了第二次吗?十四爷那个脾气,您还有不知道的?就连先帝爷在时还说他是专重‘水泊梁山之义气’呢那年他为了替八爷不平,差点叫先帝拔出佩剑伤了这您也知道娘娘,若是他们嫡亲兄弟二人真正到了拔剑相向、水火不容的地步,您真的丝毫不为所动吗?皇上也是万般无奈,既要保全兄弟,又不忍娘娘您伤心,这才出此下策,娘娘为这事,十四爷不体谅倒罢了,娘娘也是这般,别人不知道,奴婢却知道,皇上心里,也苦得很偏偏还是有苦说不出”玉容说完轻轻叹气,垂了头,大有不胜黯然之色。

德妃听了心底自然不服,却不得不承认玉容说的句句在理,一时半刻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尤其玉容提起当年康熙拔剑差点杀了允禵的事,德妃也知道当时还是玉容挺身而出挡了一挡,算起来她还是允禵的救命恩人这一来,德妃心里的气总算消了几分,对玉容生出几分歉意。只是,想到原本威风凛凛、手握数十万雄兵的爱子落得个软禁的下场,她的心又徒然一怒,替他委屈无限他原本极有可能做皇帝的不但她这么认为,许多人都这么认为她美滋滋的等着做太后,谁知如今太后是做了,却跟她的期望完全不符,因此她才不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失望至极德妃越想又不平起来,冷哼道:“老四也不必假作好人哼,别以为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掩饰过去了若不是他派人夺了老十四的兵权,又把他一路押送回京,老十四也不会大闹灵堂说来说去,还是老四不对,即便老十四有什么失仪失礼之处,那也是老四逼的老十四可是先帝爷御口亲封的大将军王,他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德妃眼眶一红,差点滴下泪来。

玉容心想,若是不夺了他的兵权,只怕天下就要大乱了八爷九爷他们还不会利用他手中的军队铤而走险?他手里握着兵权,还不知多少人起了心思、蠢蠢欲动呢这是势在必行之事,只是这话跟德妃却不好说玉容想了想,忽然浅浅一笑,不急不躁问德妃道:“奴婢敢问娘娘,先帝将皇位传于皇上,八爷九爷十爷他们可是心服?”

德妃一愣,有些狐疑的瞟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冷不丁冒出这么一问。她冷笑一声,道是十分干脆:“当然不会心服”

“那为什么他们不跟皇上大吵大闹?”

“他们不敢”

“为什么十四爷就敢?”

“因为——”德妃顿时语塞,直愣愣的呆住了。

“娘娘不说,奴婢来说,”玉容轻轻舒了口气,微微仰了仰头,缓缓道:“因为十四爷有恃无恐,因为十四爷是皇上的亲弟弟”

德妃脑中霎时“嗡嗡”响成一片,心底茫茫然不知该做何想。玉容言外之意很清楚,如果允禵不是胤禛的亲弟弟,他敢这么大闹、敢对他大不敬,他早就把他治罪而允禵敢这么闹,显然也是仗着自己是胤禛亲弟弟的身份。他料知胤禛不会拿他怎么样如此,又怎能说胤禛不念兄弟之情?如果他真的不念兄弟之情,允禵的下场又怎会仅仅软禁在府这么简单?

德妃一时呆住了,她满心满意的只是怨恨胤禛欺负弟弟,可是玉容逼她承认的事实完全不是她原先想的那样她下意识有些着慌起来:事到如今,她还拿什么去恨?

“娘娘,”玉容见她神色复杂,忽喜忽悲变幻不定,心知自己一番话或多或少导打动了她,便继续柔声劝道:“娘娘,他们兄弟二人都是娘娘的骨肉,娘娘您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他们手足相残吗?您多劝劝十四爷吧,只怕您的话十四爷还听上几句娘娘,从古至今入宫的女子,哪个不盼着有当上太后这么一天?娘娘,您当真要跟皇上这么僵持下去吗?”

德妃眼中光亮一闪而过,太后,以天下养的太后,何等尊贵、何等显赫她犹记得,刚进宫时,满心只想着讨皇上喜欢受宠,怕做那“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一个;受宠生子后,又想着有朝一日坐上统领后宫的皇后宝座;等到儿子长大,出落得聪明能干,母凭子贵,自然而然又存了当太后的心思其实,后宫佳丽三千,新人层出不穷,就算再受宠也有年老色衰的那天,即便是皇后,也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别人暗算,巴结讨好着皇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行错便万劫不复太后,只有太后,可以安安乐乐、踏踏实实的享福,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也勿须顾忌哪朝哪代,没听过哪位太后受自己儿子欺负的这么想着,德妃不觉有些动心了。此刻平心静气想想,胤禛其实对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敬不孝之处,反倒是自己——德妃用手帕子掩着口,轻轻咳了两下,不愿意再想下去。

玉容察言观色,知道德妃已经听进去了,便屈膝福了一福,趁势双膝跪了下去,伏地顿首,恳恳切切唤了一声:“太后”

德妃低低叹息一声,黯然不语,斜靠在榻上,怔怔望着前方,周身已没有了原先的盛气。

“今日是十二月十八,二十三之前,我便搬去慈宁宫你跪安吧”德妃幽幽叹息着,说不出含带着何种情愫。“不过,”她的语气徒然一转:“我要老十四送我过去”

“太后放心,奴婢会回禀皇上”玉容说着慢慢起身,随即道:“十四爷带回的雪莲都在奴婢那里,等会奴婢把雪莲和其他配好的药材、煎药方子一并送过来交给碧菱,娘娘觉得可行?”

“也罢了”德妃淡淡应了一声。

“那奴婢去了”玉容又福了福身,这才慢慢退了出去。出了永和宫,望着清冷的月色,虽有簌簌寒风扑面而来,她的心情却格外的好,捂着手在唇边呵着气,脸上却绽开了笑容。

不管怎样,这件事终于是尘埃落定了想到那么多人束手无策的事被她做成了,她禁不住有些许小小的得意。

养心殿里,胤禛皱着眉头踱过来踱过去,连奏折也无心批读。盛放折子的黄匣子合在炕几上,文房四宝也静静的摆在一旁。

终于听到脚步声,胤禛也顾不得别的,脚步一顿,扭身便向殿门走去,信手掀开厚厚的弹花翠缎锦绣棉帘,一团寒风挟裹而入,热身子乍然遇冷,使他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与此同时,玉容与雪儿已踏步进殿。

“怎么去了那么久?额娘她没有难为你吧?”胤禛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中,一句话才问完,脸上立刻阴沉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她月白色的衣襟下摆明显有巴掌大一片污渍,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德妃的杰作不过他望了望那片污渍,依然问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容知道既然落到他眼里横竖也瞒不过他,便老老实实、大大方方道:“太后赏的呗”

“朕就知道”胤禛皱了皱眉,不过,她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倒叫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消了些怒气。按说,受了这样委屈,不说淌眼抹泪的哭诉,起码也该给个黯然的眼神吧?她是不是受刺激过度傻了?

“你——”

“太后答应迁宫了”玉容笑盈盈的打断了他。

“真的?”胤禛正想安慰安慰她,一句话未说完,立刻又惊又喜转了话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瞟了她一眼。

“太后说了,二十三之前就搬,这两天再叫人去慈宁宫瞧瞧吧,有什么不妥当的,赶紧都弄好了到时候,让十四爷跟皇上一起送太后过去,好不好?”玉容边说边与他一块坐下。

“当然该叫人再去慈宁宫瞧瞧,”胤禛说着瞅了玉容一眼,语气有些转冷,道:“至于老十四——太后定是以释放老十四为迁宫条件,对不对?”

玉容正是怕这话出口又触怒了胤禛,因此故意说得委婉些,不想胤禛连想也未想,就一语中的,反倒弄得玉容有些心虚,讪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第四卷 归来 第236章 立后之议

玉容正是怕这话出口又触怒了胤禛,因此故意说得委婉些,不想胤禛连想也未想,就一语中的,反倒弄得玉容有些心虚,讪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胤禛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落寞,将唇角那淡淡的笑容衬出几分苦涩。额娘,哪怕他给了她天下至尊的地位殊荣,她时时刻刻不忘护着的,依然是她心爱的小儿子胤禛的拳头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有些颤抖,隐隐现着手背青筋。

“皇上,”玉容觉察到他的情绪,温热的手掌握着他的拳,柔声道:“皇上不必为这些小事动气,好不好?”

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胤禛的心不由一暖,抽出了手将她揽入怀中,将下颔搁在她头上,轻轻道:“好,就当为了容儿,朕不能辜负容儿一片苦心”

至少,朕还有容儿胤禛在心底暗暗道。这么想着,总算精神一振,霎时扫去心底那不甘、不平的抑郁之气,舒服了些。

德妃终于搬到了慈宁宫,接受了太后的尊号,受了册宝,成为大清国以天下养的太后。而胤禛,亦说话算话,只说太后思念幼子,又恢复了允禵自由,命他时时入宫陪伴太后。如此,一件朝野猜忌的大事总算解决了尤其是过了年,大年初一时,胤禛率领王公贝勒、一二品文武大臣们到慈宁宫给太后磕头拜年,太后十分配合,笑盈盈的亲手扶起了胤禛,一派母慈子孝,这样,关于皇帝不孝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了因为康熙刚去世不久,加上胤禛本性不喜热闹,这个年过得十分简单。过年之后,朝野便陷入一片紧张忙碌之中——是为了户部欠款的事早在多年前,胤禛便与胤祥主持清理户部欠款,起先倒也雷厉风行了好一阵子,后来因种种原因不了了之,当时当家作主的是康熙,胤禛也只得罢了。如今大权在握,胤禛说什么也不肯将这事含糊过去,国库空虚,且不说西北用兵年年月月要银子,就是闹个旱涝饥荒,也得要用银子,不让那些借了国库的官员把银子吐出来,他向谁要去?因此新年伊始,便命胤祥全权主管追缴库银一事,限期全国各地大小官员,两年之内务必还清所有欠款,不然便革职抄家这一下,朝野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折腾了一月有余,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说是大局已定,皇上也该立后以安天下臣民之心。实际上是想借着立后此等国之大喜事来冲一冲清理欠银那雷厉风行的阵势。不管怎么说,国有喜事,即便不降旨大赦天下,至少也可以求得宽松宽松。

却不知,这事正是胤禛最感为难之事,一拖再拖,既然有人提了出来,也就不能无视了他还记得,某日敬事房的小太监用铺着明黄垫子的红木花开富贵托盘托着他那些嫔妃绿头牌恭恭敬敬捧上来时,玉容先是好奇,信手捡起一块看清怎么回事,立刻脸都绿了,若不是他赶忙摆着手命小太监退下,只怕醋坛子发作起来,会连盘带人一块打翻饶是如此,她还是咬着牙向苏培盛怒目道:“苏培盛我若再瞧见这东西,你也不用干了”吓得苏培盛脸也绿了,连连说着“不敢”

当时,不光那些已经基本习惯他二人那不合礼数相处模式的太监宫女们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就是早已淡定的苏培盛和雪儿亦大吃一惊不让皇帝临幸妃嫔?这,这算是什么道理?

反而胤禛自己不以为怪,想起这事只觉又好笑又好气,却没有恼她。她对他的情意坦诚而真挚,毫无遮掩,他从来都知道。按他的主意,自然是她做皇后最好,在他心里,也只有她配而且他也觉得,嫡福晋的位置她不在乎,皇后的位置她多半是会在乎的,毕竟,这可是全天下女人最尊贵的位置二人分分离离好不容易走到如今,他不愿意做任何令她不开心的事。

可是,那拉氏是他的结发妻子,几十载的夫妻名分,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何况,那拉氏一直安分守己全力扮演着贤内助的角色,并没有犯过一丝一毫的错误,他不能将她一笔勾倒。

以往胤禛有了烦心的事,还可以跟玉容发发牢骚抱怨一番,这几年玉容帮着他做了不少事,对于朝局亦颇有了解,即便如今他的奏折,也并不禁她看,有时候他来不及批,稍稍说个意思,还让她代批。这在养心殿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有这件事,他却不能、不便与她商量反倒是玉容瞧出了他的犹疑不决,自己拿定了主意,寻了个机会,开门见山向他表示自己不要做皇后。

胤禛心里没来由有些歉意,却也一松,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难得容儿这么识大体,委屈容儿了朕封你为皇贵妃,与皇后同尊,见皇后亦不必行礼,如何?”

玉容一笑,懒懒靠在他怀中,轻轻道:“不必行礼这句话我要,皇贵妃我不做”

“为什么?”胤禛有些困惑,迟疑道:“你还是不满意吗?”

“胤禛,”玉容突然唤了他的名字,认认真真凝视着他,目光澄净若一泓秋水,“我只做你的容儿,我不要做你的嫔妃。做了嫔妃,我就不能天天呆在养心殿陪着你了,我宁愿像现在这样,做一名养心殿的宫女,天天夜夜陪着你”

胤禛一愣,自己也笑了,颇为踌躇道:“朕倒没想到这上头来。你说的也是,若是封了妃,自然该有寝宫可是——,前几年是迫不得已,如今再无名无份岂不委屈了你?”

玉容似叹非叹一笑,半真半假道:“反正比这大的委屈也受过了,无所谓了”说着圈着他的脖子,仰头似笑非笑道:“难道皇上真的原意我离开养心殿不成?我不在了,谁照顾你呢”

“朕当然不愿意”他的衣食起居早已习惯由她做主安排,若她不在身边,他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适应。

“那就行了我还是做我的容姑姑好了”玉容笑道。

胤禛呆了一呆,叹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嗯”玉容很干脆答应着。她暗暗瞟了胤禛一眼,心想三百年华丽丽的代沟果然还是存在的,名分什么的在她看来一文不值,她要的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而他终究觉得有愧于她她却不知,胤禛心中此刻想的却是原来做了天子,万民之主,一开口便是金口玉言,也并不能事事如意,可见世间从来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好事“容儿,这事你先去那拉氏那里透个风声吧。”胤禛凝视着她。

玉容怔了怔,笑道:“那,那也好”她明白胤禛是有意让她卖个人情给那拉氏,好教那拉氏感激她。

储秀宫那边,那拉氏面子上虽然淡淡的沉得住气,心底早已沸腾如油锅,坐立不安。自打搬进宫那天见到玉容的身影,她便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原本认为十拿九稳的事,她也不敢肯定了果不其然,入宫至今三个月了,胤禛一句也没提过册后封妃的事很明显,这表示胤禛在册后一事上大有犹疑,因为封妃是不会有什么难处的。

如今宫里太监宫女称呼起来,都是“那拉主子”、“李主子”、“年主子”、“钮祜禄主子”、“耿主子”,让她觉得反倒不如从前风光了虽然她们都还管她叫“姐姐”,她总觉得这一声姐姐来得不如从前亲切尊敬,隐隐还带着几分讥诮奚落。

她还记得,大年三十那天,散了家宴之后,胤禛虽然也到储秀宫坐了会,喝了杯茶,却依然没有留下来。一想到这件事,那拉氏更觉骨鲠在喉。她可是他的嫡妻呀,这是她进宫第一个新年,他此举岂不是有意叫旁人猜忌?那晚,那拉氏足足坐了一夜,左思右想,越想越觉烦躁,不知怎的又想起来弘辉,更加伤感心凉,痛痛的洒了一夜泪玉容对胤禛那卖个人情给那拉氏的想法并不以为然,一则不愿驳胤禛好意;二则突然想起自打进宫以来,还没去见过那拉氏,她从前对自己诸多照顾,也该去见一见她。

二月中旬的日子,有阳光的午后已经十分温暖,温暖中透着春的气息。胤禛在东暖阁召见隆科多、允祥、允礼,过几日,果郡王允礼便要前往古北口军营训练新兵了。玉容闲来无事,便想趁着好天气去储秀宫走一遭。

出了养心殿院门往北直走,过了永寿宫、翊坤宫、体和殿便是储秀宫。宫里就这点好,所有的建筑都是规规矩矩、方方正正按着中轴线排列,就是路痴也不会担心迷路。

不想玉容到储秀宫时,那拉氏午睡未起,燕儿也是认识玉容的,自然不敢怠慢,忙陪笑着请她坐下,斟茶递水,赶着叫“容姑姑”。玉容有些窘,她原先没想到,这个身份与故人相见,到底尴尬她无心坐等,想了想,便叫过燕儿来,笑道:“等你主子醒过来,你告诉她我来过了,你叫她放心,横竖就在今年了”

第四卷 归来 第237章 惊悉往事

她无心坐等,想了想,便叫过燕儿来,笑道:“等你主子醒过来,你告诉她我来过了,你叫她放心,横竖就在今年了”

“这……”燕儿愣住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她实在给绕糊涂了,生怕自家主子怪罪,她便硬着头皮想要问清楚,仰起头陪笑道:“容姑姑——”

虽然没问出来,她眼中的祈求解惑的神色和探询的语气已十分明显,玉容笑了笑,道:“你就这么说吧,你主子会明白的”

“是,奴婢——”燕儿一屈膝。

“起来,这成什么话”玉容不待她说完,忙伸手托住了她胳膊肘,笑道:“我是养心殿的宫女,在我面前也不必称什么奴婢好了,我先走了”

“是,恭送——,容姑姑慢走”燕儿连忙转口。玉容一笑,自顾去了。

出了储秀宫,她突然想起前两日玉珊身旁的小太监小路子悄悄找过雪儿,雪儿又告诉了她,说是钮祜禄主子有事要见她,请她什么时候得便过去延禧宫一趟。于是,她索性这时候顺便过去,反正玉珊是自家人,什么时候都不怕打扰。

说是顺便,其实一点也不顺,延禧宫与储秀宫恰好是对角线的距离,一个这端,一个那端,玉容七弯八拐走了好一阵,才来到延禧宫。

没想到这个时候延禧宫里倒是热闹,耿氏、弘历、弘昼都在,她进去的时候,里边正不知说什么,几个人都哈哈在笑。

一见玉容,玉珊与耿氏下意识便站了起来,耿氏有一刹那的慌乱,还是玉珊已经习惯了,忙上前笑道:“容姑姑来了,快请坐”

玉容笑了笑,眼光扫过弘历弘昼蓦地变得温柔起来,一怔回神,笑道:“你们这倒好热闹”

玉珊心知她是为何而来,暗暗给耿氏递了个眼色,耿氏便向玉容点了点头,又笑道:“我有些乏了,想要回屋歇一歇。”玉珊点了点头,只说了个“慢走”并无她言。她二人都住在延禧宫,玉珊住的是正殿,耿氏住在右偏殿莹和殿。

弘历弘昼见状也只好告辞。临走时,弘历忍不住暗暗瞅了玉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大不以为然。一个养心殿的姑姑,再得皇阿玛的宠,也不过是个奴婢,竟敢如此大喇喇的,进了殿不但不行礼,反而要自己额娘和姨娘先行站起身问好。他既不解又困惑,自己的额娘虽然和善,并不是一味软弱的人,为何对这位容姑姑如此特别?就因为她是皇阿玛新宠?弘昼却没那么多弯弯肠子,才出了门便大大咧咧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笑嘻嘻道:“四哥,额娘一说困我也困了,咱们也回阿哥所歇会去?”

“还是去书房吧,小心皇阿玛明儿问你的功课”

直到他兄弟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前,玉容才猛然收回了自己的眼光,对玉珊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玉珊早已屏退左右,此刻亲自扶她坐下,亲手奉上茶,低声笑道:“主子若是想他们,往后多过来就是了”

玉容摇了摇头,叹道:“知道他们好我也放心了见得多了容易出事,反而不妙。你找我有什么事?”

玉珊脸色明显一变,身子耸了耸,下意识四下望了望,手里有些不自在捏揉着手绢,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就说嘛在我面前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玉容有些不耐烦。

玉珊咬了咬嘴唇,低声答道:“是,主子您稍等,我有样东西要给主子看”说着转入后殿,不一会手中托了个半尺见方的紫檀雕花盒子出来。

玉珊轻轻将盒子打开,递到玉容面前,道:“主子请看。”

“这是什么?”玉容满肚子狐疑,只见盒子里绯红缎子上放着两个一模一样一寸来长、金丝螺钮盖的细颈白瓷瓶,她信手捏起一个,细细一看,瓶身上刻有细小的蝇头小楷,写道是“煽心丸”,再看另一个,写着“催生散”。玉容顿觉有些诡异,皱眉道:“这不是正经东西,你怎么会有这个?”

玉珊突然双膝跪下,含泪道:“主子,这事奴婢也不敢肯定,奴婢本不想说,可若不说,万一将来哪日主子再受了人暗算,奴婢岂不要悔死?奴婢斗胆告诉主子,主子往后多留心”

玉容听她语气说不出的凝重肃穆,说的话没头没尾,把她弄得一塌糊涂,尤其她说“万一再受了人暗算”,玉容瞟了她一眼,苦苦思索,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谁的暗算?

“玉珊,快起来,有什么你直说就好了,你这样弄得我都急死了”玉容忙将她搀了起来坐在一旁。

“让主子见笑了”玉珊拭了拭泪,匀了口气,缓缓道:“主子可知道这两瓶药怎么到了奴婢手里?”

玉容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给你的?”

玉珊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把当初念儿在雍亲王府如何与弘时起了争执大打出手,手上的念珠被弘时打落湖中,后来念儿出走跑到允禵府上,几经周转又被弘历哄了回来,胤禛为了安慰念儿,便让人在湖中打捞念珠,不想,连这一对瓶子也打捞上来了。恰好当时是玉珊在一旁看着,见了这对瓶子,就要了过去,对谁也没说。

玉容目中徒然一亮,圆睁着眼,缓缓扭头直愣愣瞪着玉珊,心中已隐隐感到不安。玉珊绝不是多事的人,如果没有隐情,她断不会要这什么瓶子又联想到刚才她含泪跪禀那番话,玉容的脸色大变,心也突突跳得厉害“我悄悄叫人拿了这两种药出去找大夫辨认,”玉珊的声音有些颤抖:“奇怪的是下人回报,跑遍了京城,只有城南杜大夫认识这药,说是出自云南偏远之地,极其难得。又说煽心丸极易扰乱人心神,令人心浮气躁行动不受控制;催生散实际是一种滑胎之药,最妙的是,叫人滑胎之后一点点药物所致的痕迹也瞧不出来”

“那,那又如何”玉容忍不住握着拳,她突然想起当初流产失子之痛,手心一片湿冷。

“奴婢,我,我曾经在嫡福晋屋里见过这两个药瓶”玉珊说得十分吃力,几乎咬着舌头。

玉容脸色“唰”的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没看错?这怎么可能”玉容的心仿佛挨了重重一击最早入府时,她不是没有提防过那拉氏,可那拉氏对她的好那的确是半点错也挑不出来的,每次她和胤禛拌嘴恼别扭,都是她从中劝解调和,就是当初年氏进府,她和胤禛之间闹得天翻地覆,人人都认为她从此失宠,侧目相待,那拉氏待她依然关心体贴,处处周到,不见半点落井下石的意思。是以她一直感激在心,对那拉氏十分敬重,她怎么会……

“奴婢不会看错”玉珊十分坚决道:“我还记得,那次主子让我给嫡福晋送主子亲手做的红枣山药糕,恰好嫡福晋不小心打破茶碗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燕儿便让我去房中给嫡福晋拿纱布药水,我因不熟悉,无意中打开了一个盒子,盒子里就是这两个瓶子,一样的白瓷细颈、金丝螺盖,绝不会错况且,我当时我刚放下盒子找到纱布和止血药水,燕儿便慌慌张张进来了,有意无意老问我有没有乱动别的东西?我怕嫡福晋责罚,便说没有,燕儿一连问了好几次才放心。当时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觉得福晋屋里东西贵重,多半是怕我弄坏了谁知道给念儿捞念珠时,这一对瓶子也被从湖底淤泥中捞了出来,我当时看着便眼熟,回去细细思量,才猛然想起在嫡福晋房中见过主子,奴婢怀疑,奴婢怀疑——”玉珊说着,低低叹了口气。

玉容目光落在那一对洁白晶莹、柔润无暇的瓷瓶上,轻轻捏起,触肌生凉,泛着柔柔的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若不是当中有鬼,嫡福晋又怎么会把这么贵重小巧一对瓷瓶沉入湖中?只怕她当初生怕打碎了或是扔了会被人瞧见形影,所以索性扔到湖中,沉入水底,这才是真正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阴差阳错,因为念儿要找串珠,又把它们从湖底翻了出来玉容心中又痛又涩,阴沉着脸,直直凝视前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狠厉。思量往事,她立刻明白了一切。那拉氏那么巧请她和年氏前去赏花,年氏居然会使绊子推她,多半是给下了煽心丸吧?不然,年氏又不傻,她一心要在胤禛面前邀宠,明知胤禛最看重子嗣,就算她恨死了玉容肚里的孩子,也不会大白天在人前害她而她自己,当时不觉,事后想起来也有些纳闷,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向来健康无事,又不是头胎,怎么被年氏推一跤就流产了?

原来如此好很好

第四卷 归来 第238章 连消带打(一)

原来如此

玉容气得身子颤抖,胸脯一起一伏,半响不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自言自语般道:“那拉氏,她怎么会有这两种药?云南,可有问到这药出自云南什么地方?”玉容眸光轻抬,望着玉珊。

玉珊想了想,道:“好像说是出自云南西北,什么玉龙什么的。”

“西北玉龙?”玉容沉吟,那是一个靠近西藏、缅甸的地方,如果她没记错,那地方的总兵是胤禟的门人。这种京城里大夫十九不知的药物,那拉氏当然更不会知道,除了是胤禟给她,玉容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好啊,你们都骗我,都来哄我”玉容心中刺痛,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心中愤懑凄凉不已。虽然不知为什么,她隐隐有种感觉,胤禟不会害她,没想到,把她害得最惨的正是他这才叫深藏不露、这才叫不动声色“奴婢不敢”玉珊以为是说她,慌忙跪下,恳切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奴婢不忍主子伤心,何况又没有证据,奴婢也不敢乱说。只是思前想后,主子对嫡福晋毫无防范,万一将来福晋做了皇后,再想别的法子来害主子,她在暗,主子在明,若是主子再吃了亏,奴婢万死也不够恕罪,左思右想,这才斗胆跟主子说了奴婢并不是存心要欺瞒着主子的”

“你快起来”玉容知她想左了,有些过意不去,拭了拭泪,将她扶起,温言道:“我不是说你,你别这样你告诉了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唉”玉容叹了口气,冷静下来,缓缓又道:“把这两瓶药给我,这件事一个字也别说出去。”

“是,可是主子为何不让皇上做主?这么多年的委屈不是白受了?”玉珊有些不平。

玉容苦笑道:“朝堂和边疆的事,皇上已经够烦了,这点子往事就算了吧说了也没趣哼,我自然会给那拉氏一个警告,她听得懂倒罢了,要是再动什么心思,她别以为只有她一个人会玩阴的”玉容冷冰冰甩下这话,玉面阴冷,玉珊心中一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其实玉容想的更多的是玉珊和弘历弘昼,她怕那拉氏和李氏弘时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最紧张的亲人。得好好想个主意,总之,她绝不会让人欺负了玉珊和弘历兄弟心头暗暗盘算,一时也难以决策,想到自己出来不少时候了,便站着起身,道:“出来好一阵,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胤禛又该找了。

“是,主子匀一匀脸再去吧?”玉珊好意提醒。

“倒是你提醒了”玉容点了点头,玉珊便忙命小路子打水来,亲自揭开妆奁,在旁拿递物件。

春寒料峭的日子,阳光很快便没了温度,来时暖融融,再出门,地上的阴影浓了许多,身上也有些凉了。

回到养心殿,身上立时一暖,连带心底也泛起几分融融之情。只有在这,在胤禛身旁,她才会心情放松,感到莫名的踏实和温暖。

果然,胤禛正在东暖阁炕上盘着腿批阅奏折,见她进去便笑着搁了笔,偏身下炕揽着她道:“上哪去了那么久,也不交代一声”

玉容与他一道坐在靠墙矮榻上,一边喝茶一边道:“去储秀宫了,顺便又到延禧宫坐了一会。皇上的规矩也大了,动一动也要交代”

“这是怎么说”胤禛怔了怔,笑道:“朕不过随口一句,容儿倒像有无限委屈似的听到“委屈“二字,玉容心里到底咯噔一下,有些不舒服,可不是受了委屈?偏偏这委屈还不便说出来“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不到你,又不知你的行踪,朕心里总觉不踏实。”胤禛把玩着她一缕乌黑的秀发,淡淡笑着。

玉容心中阴翳立刻一扫而空,美目含情,唇畔带笑,紧紧搂着胤禛,缩在他怀中,甜甜笑道:“我就知道皇上对我最好了”

胤禛笑了笑,低声道:“你去见过那拉氏了?”

玉容下意识身子一颤,不禁有些后悔,真不该那么快答应那拉氏,起码也得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受够了提心吊胆的煎熬滋味再说“嗯,”玉容开始信口开河,笑道:“福晋还是那么贤惠,她说这事她倒是不急,不过一切还是看皇上的意思。”

胤禛心里立刻有些不太舒服,她不急,又表示愿意依着他的意思,难道是他急了?清朝皇室规矩,除夕元旦中秋以及每月初一、十五要歇息在嫡妻处,就连皇上也不例外,她又不是不清楚,除夕之夜,她那种欲言又止想要留下自己的神情他可是看得十分清楚。她居然还说自个不急胤禛最不喜欢的就是口是心非。

“既然不急,那也罢了,暂且搁着吧反正现在事多,朕也不得闲”胤禛有些意兴阑珊。

“皇上,福晋也就是谦虚一下罢了”玉容反倒笑了,道:“不管怎么说,后宫总要有人统领打理,才能去了皇上后顾之忧啊现在虽然是福晋暂管,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管再忙,立后一事皇上也不能拖过今年去了,这样吧,就定在十二月份好了,连着新年,也给宫里添些喜庆。”

十二月?如今二月才刚刚过了一半胤禛疑惑不解,不明白玉容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搞不懂她是想帮那拉氏还是想有意扫她的面子。

不过,他不愿驳她,何况他是真的很忙,后宫之事毕竟无法与前朝相比,便笑道:“那也好,就定在十二月吧,时间还有,现在也不必急着说。”说早了反倒引起诸多口舌,容易横生枝节。

“皇上说的是”玉容嫣然一笑。她就是要那拉氏忐忑不安、提心吊胆、患得患失、煎煎熬熬的等当天那拉氏听了燕儿转述玉容的话,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大大松了口气。只要玉容不跟她争,宫里就没人能跟她争于是,那拉氏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高枕无忧的等着册后的消息。谁知日子一天天过去,二月,三月,到了四月里,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偶尔她有事需要面呈胤禛,胤禛也仅仅是就事论事,半句题外之话也未曾提起。那拉氏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御花园中牡丹花开得正好,那拉氏对花长叹,颇有几分失魂落魄,不料却见玉容带着个小宫女款款而来,一身浅玫瑰红绣着玉兰的衣衫,明丽中带着素雅,正衬着满园*光。二人先是一怔,相视笑笑,各止住了跟着的人,缓缓上前相见。

玉容四顾无人,便笑道:“皇后娘娘好兴致呀”

那拉氏心头“突”的一跳,眼中多了几丝兴奋,却做出惊慌失色的样子,携着玉容的手忙道:“好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呀皇上都没册封,姐姐怎么当得起”

玉容暗自好笑,看来她是真急坏了,一开口就从侧面打听何时册封的消息。

她故作不知,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笑道:“姐姐太谦虚了,若说母仪天下的气度,又谁及得上姐姐呢?”

那拉氏有些失望,她本以为玉容该会接着她的话说“快了快了,皇上很快就会册封姐姐做皇后了”就算不是很快,起码也该有个日子不是,谁知她避开不谈,说了句毫无意义的话,瞧她的神色,竟还有一丝嘲弄。那拉氏脸上阴晴不定,想要问又不便问,想了想,便笑道:“前两月你好容易去我那里一趟,偏我又歇着了,害得妹妹白跑一趟,若妹妹平日有空,倒盼着妹妹过去坐坐呢”她依然不死心,想要勾起那日的话来,最好让玉容把当日的话重复一遍,当面给她一个承诺。

玉容只跟她装傻,笑道:“那怎么敢当我如今不过是个宫女,无名无份的,去的多了,怕别人要说闲话呢”

那拉氏心突突直跳,脸色都变了,“名分”二字把她刺激狠了她心里不觉便想:名分?她想要什么名分?难道她反悔了,她想要做皇后?

那拉氏身子轻轻一震,终于按捺不住,仰起脸直视玉容,硬着头皮,几近哀求强笑道:“妹妹那日去储秀宫,说了句叫我放心的话,我有些不太明白,也不好揣测,今儿恰好碰到妹妹,倒想请教妹妹。”

玉容心中厌恶之极,却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淡淡道:“姐姐,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姐姐何必多虑?就像当年妹妹因为失了孩子和爷越闹越僵,弄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当时只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京城、不可能再回到爷的身边,谁知又有今日呢可见世事难料,天理迢迢,自以为十拿九稳的事也不是那么可靠的”说着意味深长瞟了那拉氏一眼。

那拉氏心中有鬼,听她没头没脑提起当年流产之事,又说什么“世事难料,天理迢迢,自以为十拿九稳的事也不是那么可靠的”,心中更加惊疑不定,干笑了笑,道:“这是妹妹的福气,别人再想不到的当年的事,”那拉氏小心翼翼道:“是个意外,过去这么多年了,妹妹何必再耿耿于怀、自寻烦恼呢”

第四卷 归来 第239章 连消带打(二)

“姐姐说的是”玉容心中恨极,当年她痛失孩子,那拉氏对她嘘寒问暖百般劝解,真正是比亲姐妹还要亲,也正因为如此,她后来才会放心的离开,丝毫不担心弘历弘昼的安危,现在想起来,真是吓了一身冷汗“妹妹的福气向来不坏,因为妹妹懂得人贵知足的道理,背地里从来不做那些丧尽天良谋害人心的龌龊事姐姐是个端庄贤淑、和气仁慈的,想来福气也不会小呢”

那拉氏越听越不是味,懵懵懂懂间突然心生警惕,玉容的话似乎句句都在指向她一般难道她知道什么了?不,不可能

那拉氏心头一跳,下意识望向玉容,被她灼灼的目光直直凝视,越发心慌,慌忙别过脸去,手帕子掩住唇边轻轻咳了两下。

“至于当年我流产的事,倒还真像是个意外”玉容目光闪动,说得意味深长。

那拉氏情知玉容起了疑心,反而镇定了下来,反正没有证据,只要她沉得住气,自然能够设法打消她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