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贵妃一看和敬来了,急忙站起来,手指都快捏不住帕子。令皇贵妃悄悄扶庆贵妃一把,款款站起来,含泪说道:“大公主,免礼吧。母妃跟你说了,你可别急。都是母妃不好,十五的伴读魏康,失手把健健——凶手我已经拿下,交由你随意处置。健健现在屋里,母妃陪你去看看吧?”

和敬强忍悲愤,垂眸问:“这么说,是魏康打死了儿臣的儿子,皇阿玛的外孙吗?”

庆贵妃心虚,看一眼令皇贵妃,不敢说话。令皇贵妃流泪点头,“好孩子,你放心,尽管魏康是我的亲侄儿,但我绝不姑息。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谁敢说一句不是,我第一个不依。”

和敬低头冷笑,“儿臣知道了。儿臣——去看健健。”皇贵妃——魏氏,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连亲侄儿都推出来顶罪,你果真好狠的心!

和敬进屋,看到小儿子尸体,顿觉肝肠寸断,顾不得公主仪态,抱子痛哭,谁拉都拉不起来。

直到永琰去养心殿请来乾隆,在父皇的安慰下,和敬这才满脸泪水抬头,迷蒙双眼看看乾隆,张开沙哑叫一声:“皇阿玛?”

乾隆一见,心疼的不得了,“儿啊,皇阿玛来了,皇阿玛在。”乾隆跟他爹雍正差不多,都是个没女儿缘的。如今,成年的女儿,死的就剩和敬一个,又是孝贤皇后亲生。她的儿子,在乾隆眼里,与皇孙无异。健健昨天还在膝前欢蹦乱跳,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乾隆心里,也不好受。

和敬强忍悲痛,扶着宫人,给乾隆见礼。乾隆急忙亲手扶起,安抚女儿,“和敬我儿放心吧,皇阿玛会给你做主的。”说着,就传旨,魏康打杀皇外孙,罪不可赦,立即推出午门斩首。

令皇贵妃听了,一个趔趄,多亏庆贵妃扶着,这才没有跌倒在地。永琰还要再说什么,庆贵妃一个眼神,压得他再也不敢上前。

和敬听了,心里发冷,嘴上却求情:“皇阿玛,孩子们打闹,本是常见。谁也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失手。魏康毕竟是令母妃的亲侄儿,还请皇阿玛看在令母妃的面子上,饶了他性命吧。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果真,您的儿子,就是比女儿的儿子金贵吗?杀了人,还有人顶罪!难道您忘了,他不仅是女儿所生,他还是蒙古科尔沁的后人啊!您就不怕寒了科尔沁的心吗?

乾隆见和敬如此懂事,伸手替女儿擦擦眼泪,“好孩子,难为你了!”正要顺坡下驴,赦免魏康,就见令皇贵妃对着乾隆跪下,“皇上,杀人偿命,乃是国法。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还请皇上依法处置,切莫因为臣妾一人,而坏了法度。”

庆贵妃、永琰在一旁听了,互相看看,不知该说什么好。

令皇贵妃低头,暗自咬牙强忍悲伤。哥哥啊,别怪妹妹心狠。和敬公主咱们现在得罪不起,不让她把心里火发出来,咱们全家都要受到牵制。哥哥,等这件事过后,妹妹给你送两个年轻女子到屋里,让她们帮咱们家开枝散叶。康儿,姑母对不起你!

乾隆看看令皇贵妃,心里奇怪,嘴上却说:“难为你了。罢了,维持原旨吧。”

和敬低头,手脚发凉,抬头看看乾隆,“皇阿玛,”话音未落,一头栽了下去。

耳边,就听乾隆大吼,“和敬,和敬,来人呐,快传太医!”

等到和敬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公主府卧室里。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正守在床前。一见丈夫,和敬的眼泪又留下来,“额驸,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健健。我…”

色布腾巴勒珠尔轻轻给和敬擦泪,“这怎么能怪你呢?我都知道了。公主,我们还有儿子,还有女儿,健健他——是到天上,陪他郭罗玛嬷去了。你不是常说,皇额娘在天上孤单吗?叫健健去陪她,不好吗?”

和敬咬牙,“要去也是永琰和那个魏氏去。打死了我的儿子,以为拿个包衣奴才出来,就能顶罪吗?”

色布腾巴勒珠尔大惊,“什么,不是魏康打死的?”

和敬垂眸忍泪,“她以为,她能只手遮天隐瞒真相,她却忘了,慈宁宫的人,可不听她那套!”

色布腾巴勒珠尔恨由心头起,“可恶!当我蒙古无人吗?”

和敬听了,惊坐起,“不,额驸,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引得满蒙不和。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内廷,就让我来解决。你放心,敢欺负咱们儿子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色布腾巴勒珠尔见和敬如此说,只得暂时作罢,安抚妻子,“你也要小心,令皇贵妃——不是善茬!”

和敬冷笑,“除了魅惑主上,她还有什么本事?出了事,就到长春宫去拜祭先皇后。以前那么多次,我都忍了,这一次,想踩着我皇额娘保命,没那么容易!”说着,叫来陪嫁嬷嬷李氏,附耳吩咐一番。

李嬷嬷听了,略微迟疑一下,福身告退。

和敬坐在床上,双手合十,“皇额娘,恕女儿不孝!”

作者有话要说:按说,魏氏是皇贵妃,身份已经很高了,为啥他的儿子一个归庆妃养,一个归颖妃养,这俩人出身也不算很高啊?地位比魏氏还低。真不明白乾隆这厮咋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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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火烧长春 ...

色布腾巴勒珠尔在一旁看了心疼,揽和敬在怀里,轻轻安抚,“别怕,有我,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当天晚上,魏家鼓乐吹打,好不热闹。魏海看着儿子躺在棺材里,尸首分离,与媳妇魏曹氏欲哭无泪,“天呐,这是我们魏家唯一的根苗啊!”

乾隆坐在乾清宫中,看着地上一堆上书房师傅,凌然发问:“究竟是谁打死了朕的外孙,你们现在不说清楚,还等朕一个一个问吗?”

纪晓岚跪在地上,暗暗庆幸,幸亏今日请假没来,要不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众人沉默,乾隆冷笑,对吴书来招招手。当即,慈宁宫那个报信的小太监就出来了。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把今天在慈宁宫里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众人听了,这才吐了实情。

乾隆得知真相,心中反而愈加难过,摆摆手,“都退下吧,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儿子打死外孙,总不能真叫儿子偿命吧?

纪晓岚领着众人告退。乾隆坐在乾清宫里,呆了半晌,颓然吩咐,“去慈宁宫吧。”吴书来低头,尊一声“是。”

到了慈宁宫,太后已经睡下。乾隆不好打扰,便在慈宁宫院子里随意走走。到了小佛堂院门外,乾隆反而不敢叫门。踟蹰半晌,暗暗埋怨,“皇后啊,你若心有灵犀,就吹首笛子,叫朕听听吧。”

哪知,笛声未闻,就听到长春宫方向传来呼喊,“不好了,长春宫走水了,快来人呐!长春宫走水了!”

乾隆一听大惊,领着吴书来等人直奔长春宫。到了宫门外,水龙队已经赶到,从吉祥缸中取水,有条不紊救火。宫人太监也全部拎捅的拎捅,端盆的端盆,从临近的启祥宫、咸福宫取水。

颖妃得知消息,也急忙命宫人们赶去救火。十七从睡梦中惊醒,跑过来,搂着颖妃直哭。颖妃抱着便宜儿子,不住祷告:长春宫最好没事,否则,万岁爷必定大发雷霆。要知道,那里头可供着孝贤皇后与慧贤皇贵妃的灵位、画像呢!

索性发现及时,只是烧了供桌与殿前一片花草。待到火灭之时,慈宁宫钮钴禄氏太后也醒了,听说乾隆去了长春宫,急忙扶着陈嬷嬷等人赶来。

乾隆见了,迎上去问候,“惊动皇额娘,儿子不孝。”

钮钴禄氏太后叹气,“皇上没事吧?”

乾隆摇头,“没事,让皇额娘担心了。”

钮钴禄氏太后摆手,“你没事就好。宫院怎么样了?查看了吗?怎么就走水了呢?查问清楚什么原因吗?”

乾隆叹气,“儿子尚在查证,这里杂乱,皇额娘还是回慈宁宫安歇吧。”

太后点头,扶着乾隆的手,“皇上也回去吧。这里不是还有侍卫们吗。”

乾隆听太后这么说,只得送母亲回宫。母子俩刚在慈宁宫正殿坐定,就听宫门守卫来报,和亲王、果郡王听闻宫内走水,特来探望太后,问要不要帮忙。

钮钴禄氏太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难为他们有心了。皇上,开宫门,叫他们进来吧。”

旨意传下去不多时,弘昼就领着弘瞻一路小跑进来,对着乾隆、太后磕头问安。平身后,弘昼一个劲儿拍胸脯,“哎呀,皇额娘您没事就好。刚才儿子正跟弟弟逛夜市,冷不丁地看到紫禁城方向一片红。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呢。赶着过来。您跟皇上四哥没事就好。”

弘瞻也问:“皇上哥哥,宫里还好吧?”

乾隆叹息,“长春宫里,皇后与皇贵妃的牌位险些被烧。”

弘昼、弘瞻吓了一跳,“啊?”谁干的,不想活了?

这边乾隆悲伤愤怒,命人去查。那边延禧宫内,令皇贵妃坐在主位上,对着永琰叹气,“你呀,怎么就跟和敬的儿子动手呢?”

永琰倔强回答:“谁叫他说我是奴才生的。就该打!”

令皇贵妃听了,一个激灵,颤着手指着永琰,“你说什么?”

“他骂我是奴才生的。他才是奴才生的,他们蒙古就是大清、是皇阿玛的奴才。我是皇子,打死个奴才,有什么大不了的。”

庆贵妃坐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看着令皇贵妃喘了半天气,心中火瞬间就要爆发,还是缓和下来。庆贵妃心中赞叹,“这个魏氏,果然能忍。也难怪她能从一个宫女爬到如今的位子上。”

听着亲生儿子左一个奴才,右一个奴才,令皇贵妃恼怒之余,更多的是悲凉。出身是一个人难以改变的事实,就算她生了皇子,在儿子与众人眼里,还不如庆贵妃一个汉女。

想到这里,看看庆贵妃低眉顺眼坐在一旁,也没了生气的心思,摆摆手,“罢了,跟你庆额娘回去吧。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往后,再也别胡闹了。”

庆贵妃站起来,行礼后,拉永琰就要走。永琰略微犹豫,“令母妃,魏康他——”

“你还敢提他,他替你顶罪,你还嫌不够?”令皇贵妃张口怒骂,骂完了,才知道说错了话。眼睛一闭,双泪顺着脸颊淌下,“罢了,魏家我会补偿的,你回去吧。往后,这件事,不准再提。”

永琰还要再说什么,庆贵妃一使劲,把他拽走。

令皇贵妃一个人在正殿坐了一会儿,叫来冬雪,闭着眼吩咐:“今年放宫女出宫的时候,挑两个身体好,年纪轻,能生养的,送到魏家去吧。”

冬雪躬身应下,转身出去。腊梅急匆匆进来,“主子。”

令皇贵妃睁开眼,“香烛果品都准备好了?这是去拜祭孝贤皇后的,不能马虎。”

腊梅迟疑片刻,悄声说道:“主子,长春宫走水了。火势不大,火光冲天,到现在都没查出是怎么回事。宫人中已经有传言,说是孝贤皇后因为外孙枉死,悲愤难当,这才有了长春宫走水一事。”

令皇贵妃大惊,“什么?孝贤皇后?”富察氏啊富察氏,你在的时候,我十几年未能怀上龙嗣。如今,你死了,还要逼迫我的儿子吗?

事情发展,真是一桩接一桩。长春宫走水一事,刚被乾隆压下流言,缅甸前线战报,傅恒病逝军中。

和敬公主听闻,不顾病体,到火焚后的长春宫去哭“皇额娘”。她这么一哭,令皇贵妃反而没了哭“先头主子娘娘”的地方。

乾隆忙国事忙的焦头烂额,叫富隆安扶灵柩回京,另派阿桂为主将,带着前方将士继续打。等傅恒回来的日子里,追忆起当年傅恒在身边,诸事妥当,从不用他操心。如今,国柱已倾,怎不叫人悲痛。和珅在驾前看了,也陪着难过,伺候乾隆更加尽心。乾隆觉察后,更加宠爱小和同志。永瑆心里懊恼,眼看乾隆就要把傅恒家闺女指给他做嫡福晋,偏偏傅恒没了。得,陪着未来媳妇一块儿守孝吧。

等乾隆忙完国事,宫中流言已经传到京城贵族圈中,眼看就要传到蒙古。如今缅甸战乱,北方不能再出事。乾隆心知是和敬从中煽风点火,可又舍不得处罚女儿。毕竟,他也尝过丧子之捶心之痛,知道那种长辈送晚辈的痛楚,何况和敬子嗣本就不多。无奈之下,将令皇贵妃的俸禄降了一等,比照贵妃待遇。特意下旨,不准皇贵妃再穿龙袍朝服,只能着贵妃服饰。

饶是如此,和敬依然守着幼子尸首,不肯下葬。说是要等舅舅灵柩回转,叫健健与舅公见上一面。

令皇贵妃被逼无奈,叫来七公主,抚着女儿的脸庞,流泪哄劝,“儿啊,为了你弟弟,嫁到蒙古吧。”

七公主一听,登时就哭了,“额娘,蒙古那么远,女儿嫁过去,遇到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是有人欺负女儿,额娘您不心疼吗?”

令皇贵妃与七公主哭到一处,“额娘怎么会不心疼。可是,你弟弟——只有你嫁到蒙古,才能安抚科尔沁,才能熄灭你大姐姐心中火气。否则,你弟弟可怎么办呢?”

七公主不管,“弟弟是您生的,难道我就不是吗?额娘您好狠的心,为了儿子,宁愿把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在您眼里,我跟九妹妹根本就是您争宠的工具。什么母慈子孝,都是假的!我们俩加到一块儿,也比不上一个永琰。”说着,哭着跑了出去。

令皇贵妃还要出去追,刚站起来,就瞅见九公主捧着一杯热茶,呆呆地站在门口。身后奶嬷嬷小声劝,“小主子,咱们回去吧。令主子有事要忙。”

九公主抿抿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茶往嬷嬷怀里一摔,照着七公主背影就追。奶嬷嬷无奈,对着令皇贵妃福身施礼,领着宫人追了上去。

令皇贵妃跌坐炕上,想哭,可一滴泪也掉不下来。儿子嫌弃她出身,女儿埋怨她不疼爱,就连高高仰望的丈夫,也不过把她当泄欲和生育工具。哭?呵呵,她还有什么值得哭的呢?

乾隆三十四年,七公主指婚给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拉旺多尔济。指婚第二天,和敬公主与固伦公主额驸博尔济吉特氏色布腾巴勒珠尔扶儿子灵柩回蒙古安葬。

这件事,总算暂且告一段落。

然而,谁都清楚,和敬公主与令皇贵妃两派之间,怕是没有好了。

舒倩听了小平描述,捧着肚子在佛堂大笑,“还以为小令子多么能干呢!遇到局势逼迫,不也得哭天抹泪儿、手足无措?”说完别人,再看自己,“算算今年,咱到这儿也有四年了,唉!” 乾隆老抽还不把我放出去,真想叫我在这佛堂里头,读完本科读研究生啊?

尹嬷嬷端茶进来,笑着劝,“主子娘娘别急,前两天十二阿哥不是捎来信儿了吗?过些日子,他就能回来了。您呐,快熬出来了。”

舒倩干笑,“塞上江南,没个十来年,能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乾隆到底喜欢孝贤皇后还是慧贤皇贵妃呢?他的行为,真令人费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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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塞上江南 ...

银川鸣翠湖,湖畔芦苇荡中,微风徐徐,波光粼粼。不远处,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朵朵水花。

一条小船吱吱呀呀摇晃着,顺着芦苇中间的小路,缓缓前行。

船上,一少年边划船,边问前面中年汉子,“先生,看来,今年这苇杆长的不错呀!”

前头黑瘦精壮的中年汉子点头,“你也瞧出来了?芦苇不错,说明水气足。今年苇杆儿,又能给老百姓带来不少银子”

船上两个随从装扮的人赔笑,“那是因为刘先生和主子,您二位教导的好。谁能知道,这寻常的芦苇杆子,还能卖钱呢?”

刘墉听闻,微微颔首,“卖芦苇杆子不用像种庄稼一样,得天看着,只要时候到了,割好捆好就是。只是,这样其实赚不了多少钱。要是按照精致的花样,编成凉席、凉垫子,拿到京城等大地方去卖,才能赚的多。”

十二笑着摇船,“先生说的是。我已经捎信给十一哥。他现在看着户部,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他肯定帮忙。过两天,大概就有人来帮着收这苇杆儿了。”

刘墉点头,站在船头,透过苇杆儿往外看。一条条船来来往往,穿梭不停。捕鱼的,割苇杆的,忙忙碌碌。

与小船擦肩而过之时,认识的,都乐呵呵地打招呼。有的还扔过来两条鱼,活蹦乱跳的,向外扑腾着水珠,“刘先生,中午加菜吧!”

刘墉微微点头,“好!”

十二笑着对那船上人说:“多谢!”

两条船错身而过,那边船上,飘来对话:“刘先生家的公子真和气!又知书达理,要是咱家有闺女,一定叫人去提亲!”

“美的你,人家是大家公子,说不定,家里都有不止一个呢!”

一船人笑着划远了,十二反而闹了个大红脸。刘墉在船头听明白,转身坐到十二身边,随口问:“眼看你也十八岁了,婚姻之事,你父亲怎么说?”

十二低头冷笑,“还能怎么说。不把这里变成塞上江南,不准我回去。就是娶,八成也是科尔沁、巴林的贵女吧。”

刘墉皱眉,“这怎么行?”娶博尔济吉特氏,摆明了是剥夺十二皇位继承权。

十二听刘墉不悦,反而释然,“先生不要为我担心。能娶妻生子,已经是我的幸事。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大人。也不知道,她日子过的怎么样。十一哥有没有暗中照顾她。等我成家后,能不能把她接出来,跟我一起住。唉!”

刘墉听了,拍拍十二肩膀,“有心就能事成。走吧,去那边看看稻子怎么样了。”

银川气候较之江南,寒冷一些,然而,托贺兰山与黄河等水系之福,比起塞上其他地方,还是很湿润。加上湖泊众多,灌溉便利,以前就有汉民百姓尝试着种稻子。刘墉来了以后,瞧出稻谷精耕细作,虽然一年只能种一季,但因产量多,能养活更多人口,就带着当地汉民推广种植。去年因为方法不当,致使稻谷产量不高。今年初,从江南请来了种田能手,改进了耕作方法,再过十来天,就能收割了。

江苏来的王老汉,顶着一张酱紫色的面庞,站在稻田里,望着一块一块的稻子稻穗垂下,金黄饱满,手里搓搓稻穗,嘿嘿笑笑。稻田里,大儿子王大吆喝,“爹,你看,是不是再过几天就能打稻子了?”

王老汉刚要回话,刘墉领着十二就走过来,笑着说:“真是不错。王老汉,这一年辛苦你了!”

王老汉急忙躬身见礼,“刘大人切莫如此说。老汉在南边儿,没地没啥,净给人掏力,一年到头,一家老小连个温饱都顾不上。更别说如今,这家里头一人五亩地,教会了乡亲们种田,还能到衙门里领工钱了。”

刘墉听着笑了,“这么说,不后悔从南边儿来到这儿了?”

刘老汉头摇地拨浪鼓似的,“不后悔、不后悔,当初是草民愚钝,要不是您,草民这会儿还正在为今年交完租后,怎么过年发愁呢!”说着,嘿嘿笑笑。

刘墉陪着笑笑,扭头看一眼十二。见十二面色似有沉思,略微点头,转回来,和王老汉父子几个,绕着稻田转了几圈儿。几百亩稻田,除了十来亩因为地势高,没能及时灌水,稍微有些晚,其他的,不出十天,就能收割了。

刘墉搓搓稻穗,很是高兴,跟王老汉商量好,等开割那天,一定过来动第一把镰刀。王老汉等人急忙应下,说到时候,一定提前去衙门里请官爷。

不多时,已经日上正午,王老汉家里小孙子到田里喊爷爷回家吃饭。不远处村庄里,袅袅炊烟,逐渐升起、散去。众乡亲还有人从家里拿了炊饼、端了酿皮、抓着大块烩羊肉骨头,围上来,嘴里喊着,“大人,到我家吃吧!”

“去我家吧,香酥鸡刚做好!”

王老汉也急忙请刘墉等人到家里。

刘墉笑着摆摆手,“家里也做好了,不吃浪费了。”说着,带着十二等人,坐车而去。

村里人见了刘大人不肯吃饭,知道这位官爷向来清廉,也就四散开来,回家吃饭。

回到县衙后院,厨房饭菜已经热了两遍。刘墉与十二对坐着吃完饭,便到前头衙门里升堂问案。

解决了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刘墉看看天色,刚要退堂,便听衙门前头有人击鼓鸣冤。叫衙役带上堂来,一问,原来是一家回回族人,和一家汉人。两家本是邻居,如今闹矛盾,闹到公堂上来。

刘墉坐在正堂主位主审,十二坐在一旁旁听。两人对视一眼,十二心中疑惑,不过是些个小事,怎么就至于闹到脸红脖子粗呢?

刘墉则皱皱眉头,若是回回人与回回人吵架,或是汉人与汉人吵架,都没什么难的。可惜,这两家是两个民族吵架。处理好了,皆大欢喜;处理不好,瞅瞅在大堂外,挤的那两拨泾渭分明的回回人与汉人,没准儿都能打起来。要知道,这里东靠中原,西边儿,可就是回疆呢!

十二毕竟年轻,没往深处想,扭头看刘墉皱眉沉思,便悄声问:“先生,这事情不过是邻里纠纷,值得先生如此为难吗?”

刘墉皱眉,低声把顾虑说了。十二想了想,往堂下细看,只见一个回回少女,蒙着面纱,立在人群里,焦急地往堂上望。她身后三步开外,一个汉家少年,小心护在少女身后,力图不着痕迹地帮女孩挡去外人,免得回回族少女给人碰到。忙着照顾回回族少女的时候,汉家少年也不住张望,看到堂上汉家一方时,难免忧色。

十二偏头,把自己的观察悄声对刘墉说了。刘墉斜眼一看,果然不错。对着堂下衙役吩咐,“来呀,把堂下那一男一女带上堂来。”

衙役领命,当即就去抓人。自古官家办事,哪里管你什么冤枉不冤枉,拉着人就往堂上拽。汉家少年一面护住回回族女孩儿,一面护着自己,拉拉扯扯间,二人上得堂来。

堂上回回一方,与汉家一方一看,顿时气坏了。回回族家长阿凡提登时就跺脚,“朵以,你怎么来了?回家去!”

朵以以纱蒙面,低头不语。

汉家家长常安则对着儿子笑笑,“成啊,回去再跟你算账。”

常成低头,“父亲,这里人太多,儿子担心朵以妹子。毕竟,她们族规太严。”

刘墉冷眼看朵以跟常成之间暗流涌动,心中有谱,故意沉下脸来,将阿凡提、常安训斥一番,当即扔批子,“一人二十大板!”

衙役们上来扒下裤子,摁在地上就要打。朵以跟常成吓坏了,跪在地上求“大老爷开恩。”

刘墉凌然喝问:“你二人还有脸说。你们的父亲挨打,都是你二人不孝。打完他们,就是你们,不用急,等着吧。”

朵以含泪不语,低声啜泣。常成则是磕头辩白,“大老爷,我们两家不和,只是因为生活习惯不同。并无深仇大恨。更不是因为我们晚辈不孝。恳请大老爷明察!”说着,把两家吵架原因,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十二在一旁听了,捂着嘴暗笑。“不吃猪肉,还不准邻居杀猪?这是哪门子规矩?这阿凡提一家要到是住到京城,那满城的满洲人,还不都跟他们结仇?哪家满人不吃大肉的!”

刘墉一拍惊堂木,“阿凡提,你自己不吃猪肉,那常安家又没逼着你们吃,为何砸了常家铁锅?”

阿凡提满腹委屈,为了女儿闺誉,又不好说出来,只得不住喊冤。常安在一旁看堂上大老爷似乎偏向自己,赶紧爬起来,跟阿凡提对着喊。

阿凡提见常安一点情面不讲,也急了,脱口而出,“常老头儿,你别得意。今天你赢了官司,我也不会把朵以嫁给你儿子。呸,前天刚到我家提亲,还没定下来,就在家里杀猪,想叫朵以嫁过去跟你们触犯族规,你做梦!”

十二低头憋笑,看看刘墉,也紧紧抿嘴,望着堂下两家人。

谁能想到,本来是汉家为了娶媳妇招待媒人的猪头肉,竟然成了“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呢?

十二透过人群,望望远处贺兰山。皇额娘说的没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到银川,他不知道这里还有塞上明珠、北方湖城。不来审案,他怎么会知道,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也会给邻里亲家,带来这些个麻烦。怪不得,外头回回人、汉人围上来看,这件事,确实要小心巧妙处理,方能安定各方的心呐!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银川的气候,比北京湿润,比郑州长年温差还要小,真想去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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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悲喜相逢 ...

堂上刘墉与十二各自思量,堂下跪着的两家人,则是互相埋怨。要不是刘墉脸黑吓人,只怕都要当堂动手。

然而,十二看的清楚,这个常成与朵以,分明是眉目传情,常成还特意小心护着朵以,谨防她受什么委屈。

十二能看出来的事,刘墉自然也能看出来。想了想,站起身来,迈步下堂,向两家人走来。十二见了,也站起来,跟在后面。

走到阿凡提、常安跟前,刘墉蹲下来,低声安抚,“都是邻居,没事儿闹个什么闹?你说他砸锅,不也没砸成吗?你说他故意气你,他杀猪,不也没给你送去猪肉?今天先回去,好好商量商量,不是什么大事。为这个闹上公堂,还要挨板子,着实划不来。再说,不看别的,也要看俩孩子的面。你们要再这么闹下去,指不定,又要出梁山伯祝英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