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时候的事?”

小平咬牙,“那一年,是乾隆二年。皇太后得了风寒,万岁爷到小佛堂为皇太后祈福,见到了奴才。奴才、奴才那日以后,就不能再出宫了。”

舒倩收了佛经,系上包袱皮,抬眼看一眼小平,“为什么不给个名份?老在佛堂里呆着,你也不跟本宫说。如若不然,至少,也能封个答应,有两三个人伺候,不必你成天心烦,病怏怏的强?”

小平听了,眼泪又掉了下来。“主子娘娘,皇上他——他这两年也见了奴才几回。当时都能忘了奴才的事,如今也没想起来。奴才——您叫奴才跟谁说?”

舒倩叹气,“凤印不在本宫手里。想帮你也帮不了。罢了,你是继续留小佛堂,还是跟本宫去景阳宫?你选一个吧。”

小平低头想想,跪下来回答:“奴才愿意留在小佛堂。只求主子娘娘抽空跟万岁爷提一提。太后那里,这么多年,气也该消了。奴才,都是奴才不是,不该趁着太后生病,跟万岁爷…”

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模样,如今哭的梨花带雨。舒倩坐在上头看了,一阵心烦。叫她起来,“罢了,你愿意留下就留下。”甩帕子出了佛堂,就见张月、张星姐妹站在院子里,陪娇娇说话。

叫她二人去屋里抱佛经出来,自己挽着娇娇,出了佛堂,向景阳宫方向,缓步慢行。

趁着四处人少,娇娇轻声询问:“主子娘娘心情不好?”

舒倩勉强笑笑,“有时候,我真不明白。难道这后宫里,就只有一个男人吗?”

娇娇听了,轻笑:“后宫里头,可不就一个男人!”

舒倩自知失言,好在身边是自家儿媳,料想她不会到处胡说,讪讪笑笑,便不说话。

娇娇扶着皇后,在一旁小心劝慰:“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平姐姐她——不是个没主意的人。留她在小佛堂里,反倒是好事。”

舒倩瞧一眼娇娇,有些不解。但一想,这人的祖母出身内务府世家,表姐妹在宫中好几年,知道些阴私之事,不奇怪。也就打住没有再问。

婆媳俩到景阳宫略坐一会儿,看看天色,舒倩又领着娇娇到慈宁宫去告辞。送走娇娇,坐太后送的小轿回去。

本以为不过是换了个住的地方。哪知,到了晚饭时候,吴来就派人告知,万岁爷今晚驾临景阳宫,请主子娘娘做好接驾准备!

尹嬷嬷等人听闻,厚厚赏了报信小太监,打发他回去。转头就对皇后贺喜,“主子娘娘,您总算是熬出来了。瞧瞧,万岁爷今天就来看您呢!”

“就是,不初一不的,可见,万岁爷心里头,还是有主子娘娘。”

舒倩双手搂着膀子,越听这话,越觉得浑身冒冷汗。刚想敲打这几人一番,尹嬷嬷早就掳袖子摆开阵势,“小巧,你去烧水;小月,你去铺床;小星,你去准备花瓣。呃,不对这会儿就只有菊花。算了,你去找些香胰子之类的。”

不等舒倩冷汗消去,几个人你推我搡,押着舒倩去洗澡。好容易从澡盆捞出来,刚打了个喷嚏,外头吴来那公鸭嗓就大喊:“万岁爷驾临景阳宫。”

无可奈何,披上皇后常服,顶着一头桂花油,踩着十厘米高的破花盆底,领着景阳宫一个嬷嬷、三个丫头、三个太监到宫门外等候,嘴里还得高呼:“臣妾恭迎万岁爷,万岁爷吉祥!”吉祥你个头,老色狼!

乾隆下了御辇,看见皇后恭敬迎候,走上台阶,虚扶一把,不等皇后顺势起身,就率先迈步进入大殿。

等到舒倩领着一帮人随后入内时,乾隆老抽已经在主位上坐定,安心等着皇后前来,陪他说话了。“皇后啊,朕今日在慈宁宫听你抚琴,很是不错。今天,就给朕再弹一曲吧。”

舒倩笑的牙疼,“万岁有命,臣妾怎会不从。只是,在抚琴之前,臣妾——怕是要忠言逆耳一番,还请万岁爷息怒,听臣妾说完才好。”

“皇后!”

舒倩不惊不惧,挺直了脊背,对着乾隆笑语嫣然,只听她沉着问道:“皇上,您还记得小佛堂里的平氏吗?”

啊呀呸,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偶承认,偶恶搞啦!嘿嘿

33.太后收印

平氏此人是谁,乾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顺着皇后话音想了想,迟疑着问:“不就是你身边的小平吗?皇后,你怎么因为一个小宫人,对朕这么说话?”

舒倩叹口气,故作为难,“万岁,臣妾是一国之母,后宫之首。后宫中,多了个妹妹,臣妾然过了七年才知道。心中惭愧,颇觉失职。若是臣妾能早些知道,请示了万岁,给平氏一个名份。趁着这几年她还年轻,说不定,还能再给万岁添个小阿哥、小公主。万岁国事繁忙,臣妾然也没问过。真是愧疚万分。万岁爷,您就看在臣妾一心想弥补往年过失的份上,给平氏一个名份。毕竟,自她首次侍寝到现在,也有七年了。”

乾隆听了半天,总算是想起来,皇后口中的平氏是哪一个。没想到,今日偶得闲暇,想听皇后抚琴,然又翻出这么一桩旧情来。看看皇后一脸自责,想生气,也不好明说。站起来,甩甩袖子,“那个平氏,朕看她心大,故而,不曾封赏。罢了,既然是皇后提出来,就给个名份,封做答应。陪容妃住到宝月楼吧。”说着,对吴来吩咐,“传平氏去养心殿侍寝。”

吴来低头,答应一声,转身安排人去小佛堂报信。尹嬷嬷则暗暗捏紧手绢,“主子娘娘啊主子娘娘,您这是何苦?”

乾隆再看皇后脸色,然高兴地很,心中更是不悦,丢下一个字,“走!”领着整套皇帝仪仗,出景阳宫,回养心殿去了。

恭送老抽走远,舒倩摸摸一头冷汗,啊呀,终于走了。嗯,明天就去瞅瞅,还有什么需要忠言逆耳的,啥时候老抽来,啥时候说一件。就不信他还敢进景阳宫!哈哈!

正在得意之时,转眼看见尹嬷嬷双手抚胸,欲语泪先流,“主子娘娘,您受委屈了!”

慈宁宫小佛堂,小平正在床上躺着想心事,猛然得了这么个喜信,赶紧收拾一番,随传话太监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西五间,乾隆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床头。瞥见小平进来,抬眼冷瞄,“你跟你们主子娘娘说,你曾经侍过寝?”

小平跪地答话:“回万岁爷,正是。”

乾隆“嗯”一声,拍拍身边床铺,“上来吧。”

小平抬头,颤抖着手,解了三粒扣子,要去解第四颗时,乾隆凌然吩咐,“不必了,朕叫你来,只不过是想找个人暖床而已。皇后年纪大了,火力不够。你——正好。”说着,一翻身,钻进被窝里面,露出一颗秃瓢脑袋,沉声冷喝:“进来!”

小平打个冷颤,爬上龙床,小心翼翼钻到乾隆被窝里,动也不敢动。待到半夜,看乾隆熟睡,两行泪,才敢从眼角淌了下来。

第二日,乾隆神清气爽起床,整个早朝,心情愉快。连刘墉接连上了三本弹劾宗室的折子,都准了。顺带还吩咐刘墉上个章程,准备重开丝绸之路。

小平则是顶着两只红眼圈,跟着养心殿小太监,到外廷宝月楼,容妃住处报到。

恰逢容妃赶着去给太后请安,听小太监说完,略看小平一眼,吩咐:“在一楼找个房间,叫她住下,回来本宫再妥善安排吧。”

说完,坐上轿子,赶往慈宁宫。到了大殿,就见皇后娘娘正陪着太后说话,看见容妃进来,笑着调侃,“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容妃急忙敛衽施礼,待太后赐座后,才笑着坐下,问:“不知主子娘娘找臣妾有什么事?”

舒倩淡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起来,回部那里,个个能歌善舞。听说,那边的舞蹈,跳起来,充满阳光明媚的味道。方才,跟皇额娘说起来,这不,你就来了。”

容妃看看太后,并无不悦神色,这才小心回话,“主子娘娘说的是。回部舞蹈,确实如此。只因当地多晴少雨,故而,当地百姓生活中,常常提起太阳。舞蹈中,自然也有阳光的痕迹。”

钮钴禄氏太后一听就乐了,“照你这么说,你住宝月楼还住对了。有了太阳,还不就得有月亮衬着!”

舒倩与容妃都笑了。容妃趁着太后高兴,说了平答应之事。太后冷笑,“知道了。”容妃冷眼看,明白平氏这是得罪太后了,心中便有了谱。

正说着话,外头小太监通报:“令皇贵妃到。庆贵妃到。颖妃到。十七阿哥到。”

只见令皇贵妃一身皇贵妃常服,领着庆贵妃、颖妃,颖妃手上牵着十七阿哥,迈步进殿。

行礼赐座已毕。十七偎依在颖妃怀里,不住盯着皇后瞧。也难怪,这孩子如今不过五岁,往常请安,很少见到皇后。对这位嫡母,一点印象也无。小孩子好奇,自然多看一眼。

舒倩自己不能生孩子,以前十二小,还能逗着玩。如今十二长大了,不好玩了,见了小孩儿,打心眼儿里喜欢。招十七到跟前,疼爱着问:“宝宝,今年几岁了?”

十七奶声奶气回答:“五岁了。*.说着,伸出一把手,对着皇后比划比划。

颖妃刚想笑,瞥见令皇贵妃脸色变凉,急忙拉着十七教导,“要叫皇额娘。”

十七听了,顿时不敢再说话。舒倩摇头,笑着埋怨颖妃,“你小声点儿,别吓坏小阿哥。”向十七伸出手来,“来,宝宝,到皇额娘这里。”十七犹豫一下,只看颖妃。颖妃无奈,轻轻推他一下,“去吧,别惹你皇额娘生气。”

十七这才慢慢走过来。舒倩笑着将这孩子一把抱怀里,“哎呀,我们的小十七长的可真敦实呀!”

十七摸摸脑门,“皇额娘,你也跟令皇贵妃一样,是额娘吗?”

这句话一出,颖妃急的恨不得把这孩子抱回来,塞身后去。儿子呀儿子,你不能因为皇后与皇贵妃常服一样,就胡乱认亲娘啊。

舒倩则是险些大笑,搂着十七对太后说,“皇额娘,您看,这孩子多可爱。到底是颖妃,会教孩子。”

太后瞥一眼令皇贵妃,点头附和,“可不是,这一点儿啊,颖妃可不比庆贵妃差呢!”摸摸十七脑瓜,“十七啊,这可不是你额娘。这位娘娘,是你的嫡母,你要叫皇额娘。”

十七坐在舒倩腿上,眨眼看看舒倩胳膊上翡翠镯子,点点头,“嗯,孙儿知道了。嫡母就是指皇额娘。皇额娘跟母妃穿衣服一样。”

太后听了,冷笑一声,扭头去跟庆贵妃说话。

令皇贵妃坐在太后与庆贵妃中间,心中闷涨,不敢当众发火,只得忍着。

过了一会儿,舒倩留意到十七老是盯着自己镯子瞧。随手摘下来,塞到十七手里,“拿着玩吧。别摔了。”

十七得了宝贝,抬头冲皇后笑笑,“我能把它送人吗?”

庆贵妃听了,笑着调侃,“哦?咱们的十七阿哥该不是瞧上哪家姑娘,要送给人家吧?”

十七摇头,认真回答,“不是,庆母妃,我要把它送额娘。”

令皇贵妃听了,心里这才高兴些。众人也都陪着笑笑,夸十七懂事。

正说着,就见十七从皇后膝盖上爬下来,腾腾腾跑到颖妃跟前,举着手里镯子,高高兴兴地炫耀,“额娘,给!”

颖妃不敢立刻接下,瞧一眼令皇贵妃。太后则发话,“颖妃,还不赶紧接着。哀家的乖孙胳膊都累呢!”

有太后发话,颖妃这才笑着接过来,抱十七在怀里,对着皇后陪不是,“都是臣妾没教过。养成了十七阿哥这么个脾气。还请主子娘娘见谅。”

舒倩摆摆手,“无妨。这么小,就知道孝顺母亲,将来,定是个好的。你不必急,孩子得慢慢教。”

令皇贵妃心中憋气,刚想出口讽刺几句,就听外头通传:“豫妃到,淳嫔到。”

这边令皇贵妃话还未出口,就听淳嫔拉着豫妃,说说笑笑进殿,对着太后行礼,“太后娘娘安好!”

太后一见二人,急忙叫起。“快坐吧,你们有了身子,可是不能累着。”

一面说,一面对皇后说:“今年真是喜事多。婉贵妃、愉妃有喜才知道没几天,这俩孩子也怀上了。皇后啊,回去以后,你可要吩咐下去,好好帮她们养着。多给哀家添几个皇孙皇孙女。”

舒倩听了,微微一笑,不敢答应。

淳嫔则是拉着太后袖子撒娇,“太后娘娘,您也真是的。主子娘娘又不管宫务,她就是想帮臣妾照看,也没法子呀!”说着,笑着看看令皇贵妃。

令皇贵妃刚要说话,豫妃就拉上太后另一只袖子,“是啊,太后娘娘。您看,如今,一个贵妃、两个妃子、一个嫔有孕,宫务我们都没法子管。求太后您发发慈悲,累主子娘娘一回,叫她管宫务。我们也好安心养胎不是!”

太后听言,深以为是。皇后就是个有福的,没见她刚出佛堂给哀家请安,就有四个宫妃怀孕。“好,等皇上来了,哀家跟他开口。”

太后这么一说,令皇贵妃坐不住了。站起来躬身回话,刚叫了声“太后”,就觉两条腿针扎一般疼痛。冷汗如雨般流下来。

豫妃、淳嫔惊呼,“令皇贵妃,您怎么了?”话音未落,令皇贵妃就疼地跌坐在地。

腊梅、冬雪急忙赶上来扶起令皇贵妃,想要问话,哪知她们主子疼的直咬牙,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急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你们主子回去。”

舒倩见状,往后缩一缩,扶住太后胳膊,“皇额娘别担心,令皇贵妃管了这么多年凤印,不会因为生病就耽误大事的。”

太后听了这话,登时怒了,“秦媚媚,陈嬷嬷,扶魏氏回去。顺便到延禧宫,把凤印给哀家拿回来。往常皇后生病,凤印还要交给哀家代管。如今,就不用皇贵妃操劳了。”

令皇贵妃听了这话,白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乾隆中后期,淳妃把令皇贵妃踩到脚底,不知真的假的。

34.洞房花烛

令皇贵妃,不是次了。即使九公主得知,到养心殿去请乾隆,一面哭一面诉说自家额娘这些年来,管理宫务,多么兢兢业业,多么尽忠职守。皇祖母怎么可以趁这个时候拿走凤印等等。

奈何豫妃与淳嫔齐出马,陪着九公主哭。说什么令皇贵妃本来身体不错,都是因为操劳过度,这才落下病根。皇贵妃不顾自己身体,也要为几个公主、阿哥着想,一定要好好养着才是。没见之前主子生病,都是太后代为掌管凤印吗?更何况,如今主子娘娘身体健康,就是太后觉着累,交给主子娘娘管,也是正理。

九公主本就不如和敬得宠,一个人又哪里能哭的过豫妃、淳嫔两位宠妃,更何况,这俩人肚子里,那都是宝贝。乾隆听的烦了,直接吩咐:“你没事儿就去陪陪你额娘。身为母亲,就该多为子女想想。明明腿寒,还成日里穿那么薄。病发了怪谁?”不等九公主说话,转头安慰豫妃、淳嫔,“你们赶紧回去歇着吧,别累坏了。看看婉贵妃、愉妃,不都安安静静在宫里呆着吗?”

一挥手,一大堆赏赐就下去了。婉贵妃、愉妃、豫妃、淳嫔都有份。

看着几位母妃高高兴兴领赏告退,九公主泪眼婆娑。依稀还记得,当年,每次额娘受了委屈,皇阿玛总是赏赐不断,生生压过皇后一头。怎么如今,皇后依旧是皇后,而宠妃,则换了一茬又一茬?

乾隆低头正要批折子,冷眼看见九公主还跪在大殿不走,直接吩咐吴来,“送九公主回去。都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

乾隆不过是随口说说,在九公主听来,就是皇阿玛厌弃她们母女。不等吴来恭请,捂住嘴,从养心殿跑出来,一路哭,一路飞奔回公主所。

如今的公主所,只剩她一人。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都。教养嬷嬷们知道了,也只能安慰几句。哪知,九公主因此落下心病,自此之后,每次见到乾隆就觉得皇阿玛不喜欢自己。一来二去,把乾隆对女儿的喜爱之心,磨光不少。加上和珅之女和嫣能说能跑,和亲王闲来无事,便抱着干女儿来皇宫讨要赏赐。看着小侄女娇憨天真,乾隆更加喜爱。硬生生地把九公主比了下去。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太后拿回凤印,玩了两天,就派人送到景阳宫,至于宫务,依旧是几位妃子管着,皇后不过揽个总。一来,舒倩懒散惯了,如今后宫波谲云诡,能不沾惹,就不沾惹;二来,也是太后存了试探之心。多一个人分权,皇后就得多多依附自己一分。

想明白这些,舒倩接来凤印,随手递给张月,“好好看着,仔细别再丢了。”

张月会意,躬身行礼,“主子娘娘放心,有奴才们在,指定丢不了。”

舒倩不语,盯着张月看。过了半晌,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本宫怎么觉着越看,就越觉着你跟你表姐不像呢!”

张月抿嘴,“福晋的母亲是蒙古人,她长的像蒙古人。奴才的母亲是汉人,奴才长的像汉人。故而不太像。”

舒倩点头,“娇娇过两天就要过门儿了。我也没好意思问,她可好啊?”

张月一笑,“好,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张月没说错话,皇家准儿媳中,喜塔拉氏娇娇过的,真是再好不过了。别人的教养嬷嬷,那都是内务府指派的规矩最严的。当然,这位十二福晋遇到的,确实也是规矩最严的。可人家运气好,两个嬷嬷,一个是她表姑张嬷嬷,祖母张氏的亲侄女。一个是她亲姑喜嬷嬷,她爹的亲。

甭管这二位在内务府如何号称鬼见愁、一丈青,见了表侄女、亲侄女,全都化身亲娘。学一会儿规矩,就问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歇歇,喝杯茶,吃点心?那股慈爱劲儿,随行前来的其他宫人,都看愣了两只眼。

好在张氏自幼对孙女要求严格,娇娇本身规矩不错。这才勉强维护住了两位姑姑颜面。

然而,别的规矩凑合,临近大婚,有一样规矩,却是不能凑合。

娇娇趴在桌子上,盯着表姑张嬷嬷手里的图画,亲姑喜嬷嬷手边的泥人儿,耷拉耷拉脑袋,“你们就给我看这个,我能学会吗?”

张嬷嬷苦口婆心,“这不是让你学,你知道就好。到时候,十二阿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别闹别扭,一拳把人家揍下床就成。”

娇娇抬眉,“他会?”

“那当然,大婚之前,内务府会专门派通人事的丫头去教的。”张嬷嬷还没说完,喜嬷嬷伸手掐她一把。

果然,娇娇那边就炸锅了。“不干,我在这儿看图,他在那儿真干!得吃多大亏呀!我不干!”

喜嬷嬷拿起帕子,摔侄女一下,“又胡说。要不是你祖母走了后门儿,叫我和你表姑来教你。以你的性子,早就给整趴下了。还闹腾,仔细我告诉老太太,叫你跪祠堂。”

娇娇撇撇嘴,眼里就泛起泪花,“姑姑——”

“姑奶奶也不行,给我仔细看。”

“妹妹,累了吧,吃点儿东西。”这边娇娇还没施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门口阿鲁特氏领着丫鬟们推门进来。对着两个小姑柔声劝道:“好妹妹,娇娇我来说。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歇歇吧。”

二人见是大嫂,只得行礼告退。

等屋里人走光了,娇娇这才靠到阿鲁特氏肩头,“额娘,我不想嫁。”

阿鲁特氏慈爱地摸摸女儿头发,“你呀,上回回来,不是说,十二贝子憨厚地紧。怎么今天,又变卦了?”

娇娇跺脚,“他是皇子,屋里人太多。”

阿鲁特氏笑着摇头,“你以为,谁都跟你阿玛一样啊?别人不说,就说你那正经婆婆,多少年侧福晋、侧妃,好容易扶了正,如今又是这等光景。你嫁过去,虽然住在贝子府,也要小心,做媳妇,该站规矩就站规矩。可别胡来,闹的婆婆不喜,丈夫不爱。你娘我嫁了三个男人,改嫁两回。总共生了九个孩子,就你一个女孩儿,小时候娇惯了些。到婆婆跟前,可不许使性子。”

“哪有?额娘您不知道,主子娘娘可喜欢我呢。对了,我出嫁,哥哥他们都来吗?”

阿鲁特氏摇头,“那么远,怎么来?更何况,又不是同父兄长。他们要来了,你该没面子了。”看女儿低头似是不悦,急忙哄劝,“不过啊,他们的礼物这两天陆续都到了。你等着,我叫人拿来你看。”

说着,兴高采烈招呼丫鬟去拿东西。

娇娇坐在闺房里,望着墙上弓箭,微微叹息。“十二贝子,但愿,你能像我的父亲对母亲那般对我。否则,打地你满地找牙!”

月初八这天很快就到了。因为紧挨着太后寿辰,礼部、内务府都没多少时间大办。故而,十二贝子的婚礼,仅仅是按制办理。十二到岳父家亲自迎娶之后,带着新娘在贝子府拜了堂,就算礼成。

乾隆带着几个儿子露个脸,受了儿子媳妇一拜。舒倩也跟着过来,顺便参观参观儿子府邸。其他的,不过是几家亲戚,和十二相熟的几名官员,几乎没有扎眼的。

等到新娘送入洞房,外头摆席开宴,乾隆喝杯酒,吩咐众人随意,便带着皇后回宫。

临走时,舒倩还特意叫来十二吩咐,“晚上干那事的时候,你温存点儿。别吓坏娇娇。”

十二微醺,笑着点头,“儿子知道。您放心吧。”

等皇帝走后,弘昼、弘瞻兄弟摇摇晃晃到厨房一人抱一坛好酒出来,到街上找个饭馆儿胡吃海喝。永璇领着弟弟们吃了几道菜,就借口府里有事,一个个走了。到最后一道菜上来时,就只剩下永瑆,几家乌拉那拉亲戚,喜塔拉氏亲戚,和刘墉、和珅,以及十二的外国老师若兰先生。

若兰跟刘墉坐在一桌,彼此一见如故。和珅则是趁乾隆走后,凑过来,陪二人聊天。说起近日要开丝绸之路,和珅眼红了。“老刘啊,这个丝绸之路,收多少过路费啊?”

刘墉微笑,“怎么,和大人也想插一手?”

和珅啧啧几声,“您不知道,家里又添了个小子。将来嫁闺女、娶媳妇,花钱着呢!”

一听钱字,永瑆来兴趣了。端着酒杯过来,“啥钱?哪有?”

旁边桌上人一听,全都乐了。

这些人吃吃喝喝,到了酒足饭饱,乌拉那拉氏家里与喜塔拉氏家里人先走。永瑆陪着十二将人送到。转回来,刘墉跟若兰正在与和珅探讨如何运作,才能将丝绸之路效益最大化。永瑆本来想走,一听这个,就挪不动了。死活凑上来,跟这几个人胡侃。

十二无奈,只得命小林子到厨房通知一声,多准备几个人夜宵。这才扶着小树子,摇摇晃晃地回到新房。

娇娇正坐在床上埋怨,又饿又累还又困。外头吃吃喝喝,没自己啥事儿。听到踉踉跄跄脚步声,外头喜娘恭贺声,赶紧挺直腰坐好。

繁琐仪式过后,屋里就剩一对新人。

看看安安静静坐在身边的新娘,十二喉头一紧,在心里演练一番,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那个,福晋,时候不早了,咱们安歇吧?”

娇娇抬头看十二一眼,眨巴眨巴眼,诺诺应答:“爷,饿!”

小剧场:

路边小饭馆。

弘瞻:哟,五哥,您怎么也来了?今个十二大婚,您没去喝喜酒?

弘昼:去了,怎么没去。瞧见没,专门从十二家厨房抱出来的好酒。你怎么在这儿,没去喝酒?

弘瞻:哪儿能呀?这不,我也抱着酒坛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