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笑过后,从袖子里取出三万两银票,拉过尹嬷嬷的手,递过去。尹嬷嬷伸着手,只看皇后,不敢接。

娇娇这才笑道:“媳妇说了,皇额娘别不好意思。别人不知道,媳妇还不知道,您自从进了佛堂,原来翊坤宫的东西,都叫分了。纵使您手里有账本,一时半会儿,到哪儿查去?就是查到了,那些人,不是宠妃,就是身居高位,又怎么好拉下脸来要。您整日在这宫里,手里得有些现银。否则,人情往来,是要吃亏的。”

这孩子,年纪不大,挺会做人。舒倩笑着点头,吩咐尹嬷嬷,“十二福晋孝敬本宫的,收着就是。横竖,本宫身后的东西,除了她,也偏不着别人。

娇娇一笑,“可不是,转了圈儿,还得回到媳妇手里,这买卖,不吃亏。”

舒倩乐了,这个娇娇,果真是人情练达。唉,若是以前自己也这么哄婆婆,也不至于被扫地出门。往事而已,不提也罢。

婆媳俩又说些闲话,娇娇看看天色不早,起身到慈宁宫辞别太后,坐车回府。

到了府里,正屋安安静静。一问小树子,才知道十二爷在书房。娇娇想了想,换身衣服,到书房去看十二。敲了半天门,才听见十二声音,“进来。”

留丫头们在外伺候,推门进来,十二面色慌张。娇娇皱眉,“爷,您背着我藏什么呢?”

十二支支吾吾,“没,没藏什么呀!”

娇娇不信,四处扫视一番,伸手掀开墙上菊花秋蟹图,墙上一个壁橱赫然入目。

娇娇瞪一眼十二,伸手打开,取出一个檀木盒子。十二在一旁直跳脚,“福晋,福晋,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千万别打开。”

娇娇哪里肯信,也不问钥匙,取下头上簪子,撬开小金锁。打开来,原来只是一本书。十二在一旁紧张地直蹦跶,“我说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嘛!”

娇娇瞥十二一眼,翻开书,凑到窗前亮处翻开。没翻几页,啪地扔回箱子,哈拉拉,一把锁上,“你——真不要脸!”

38.百鸟朝凤

娇娇骂归骂,这骂声在十二听起来,可是羞涩居多、怒气居少。想了想,壮着胆子上前安抚媳妇,“福晋,你别生气。我这不是觉得,这两天,你老喊疼,肯定是我不太懂怎么弄。所以,才特意跟十一哥借来这本书,仔细学学。你是我媳妇,是嫡妻原配,你好,我才能好。你别生气。”

娇娇佯装恼怒,“作死了你,这种书都看。”顿了顿,“胳膊都画到脸上了,模模糊糊的,能看清吗?还说是十一贝勒的,你们兄弟俩一起丢人。罢了,跟你生气,不值当。跟我来。”说着,拿眼神勾勾十二。十二一瞧,立马晕晕乎乎,任由福晋牵着手,回到正房。

娇娇推十二坐到床上,赶走众丫鬟,翻箱倒柜找出一整套那啥一百式,照十二面前一堆,叉腰大笑,“以后想看,就找我。瞧瞧,都是五色套印,既清晰又漂亮,还有文字注释。怎么样?”

十二翻开一本,啧啧称叹,“福晋啊,这么好的书,你打哪儿找的?”

“青楼里买的。”

“啊?”十二顿时觉得,头上帽子颜色岌岌可危。娇娇自知说错了话,急忙收敛一身霸气,柔柔弱弱偎依到十二身边,“我——我五哥到青楼买的,当做我成婚贺礼送来的。不是我买的。”

十二看娇娇一眼,“哦?”

“真的。不骗你?”娇娇急了,这种事,可不能叫十二爷误会。

十二迟疑,“你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哪来的五哥?”

“那个,我娘嫁给我爹之前,跟前头那口生的。一共生了八个。所以,我有八个哥哥。因为都在外地当差,所以,您没见过。”

十二这才缓和颜色,摸摸下巴,“哦!”

娇娇急了,这个十二,蒙头蒙脑的,也不知道想哪儿去了。不行,得给他扭回来。伸手抓住十二的手,塞进自己贴身小袄里。给你摸摸,总能忘了吧。

十二顺着自家媳妇小袄里,摸两把,觉得不过瘾,站起来抬腿作势要走。娇娇急了,上来一把抱住腰,使劲往床上拖。这就要兴师问罪了?真到家里去问,那还了得?不行,怎么也不能让他有心思办这事儿。

十二猝不及防,给压到床上。紧接着,床帐就放了下来。十二还想起身去抱媳妇,娇娇自己脱了衣服就钻到怀里。嘴里还叫着,“爷,我错了,您出出火,别气了,行不?”

十二哪里还有空回答,嘴里早就塞进来柔柔软软一条小舌头。转瞬间,身上衣服也没了踪影。十一月天,屋里凉,怕冻着媳妇,扯了被子将两人一卷,登时忙起来。

东喜守在门外,抬头望天,吩咐小丫鬟,“蕊蕊妹妹,告诉厨房,今天爷跟福晋的晚饭,迟半个时辰再端过来。”

小夫妻欢欢喜喜,在床帐里呆了近一个时辰,这才手拉手出来。吃完饭,坐在书房看书时,十二这才告诉媳妇,“岳母改嫁之事,我都知道了。也知道你有八个异父兄长。你以后别为这事担心了。岳父岳母明媒正娶,没什么可瞒我的。”

娇娇瞠目盯十二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爷,高!”

十二得意,“我本来就比你长的高!不信比比!”

不过,十二犹豫半天,还是没告诉媳妇,其实,除了她收走的家财,他还有几家铺子。刘墉先生说了,男人嘛,谁还不攒点儿私访钱呢!

十二大婚后,没过几天,就是太后八十寿辰。这一回,破天荒的,刘墉没给这母子二人添堵,任由和珅领着礼部、户部大肆铺张。

一个月前,徽剧、汉剧百个戏班子进京为太后贺寿。经过百姓口碑相传,挑出五个,与紫禁城养的戏班、和亲王府养的戏班、果亲王府养的几个戏子,一同到乾清宫搭台子,大唱三天。

头一天,钮钴禄氏太后忙着收礼,没空听戏。到了第二天,乾隆领着百官拜贺,皇后领着嫔妃公主、诰命夫人拜贺。受了半天头,到下午,才腾出空来,坐到乾清宫前头,晒着太阳,扶着儿子媳妇,边嗑瓜子边听戏。

唱了一场五女拜寿。就是舞狮子、杂耍。都是些喜庆节目。

太后看了高兴,对着秦媚媚吩咐:“赏!”

金瓜子、银元宝就如雨点儿一般,向着舞台砸上去。众嫔妃看的高兴,也要过来元宝什么的,隔着屏风,朝台子上抛。有的不小心,险些砸到台下大臣顶戴上。闹出不少笑话。

台上人一看,老太后打赏了。这可比不得到大户人家里头,不过赏些新制的铜板。这可是真金白银呐。有些老成的,该转手帕就转手帕,该变金鱼就变金鱼。偏有两个不懂事,从台子下头,蹦上去,抢银元宝。一不小心,俩人撞到一块儿,蹲了个屁墩儿。

太后看着可乐。刘墉在下头闷头生气,败家老娘们!

和珅站在乾隆座下,望一眼,笑着摇头,拱手对乾隆悄声禀报,“主子,那两个人是待会儿要来奏《百鸟朝凤》的。奴才看,刚才那下子摔的不轻。好在太后主子高兴,不如,这一出,先往后搁?”说白了,就是演员受伤了,预定节目不能演了。

“这——”乾隆暗想,不过就是一个曲子,名字听着好听罢了。既然没法儿演,那就算了。

哪知,令皇贵妃身后走出一个人来,对着太后、乾隆磕头,“奴才启禀万岁,《百鸟朝凤》曲,主子娘娘吹的就很好听。方才在慈宁宫,主子娘娘还说,要彩衣娱亲呢。”

和珅听了,低头一笑,退到一边不说话。

乾隆则有些恼怒。林贵人,朕抬举你,不是因为你长的好看,而是为了给令妃一个教训。怎么你反而得寸进尺,不知看清自己身份。纵然彩衣娱亲,也要避着些人。更何况,皇后母仪天下,你让她当众奏曲,不仅仅是丢了中宫脸面,甚至朕的脸面,也要丢尽了。

太后也觉不合适。皇后在佛堂时,喜欢吹笛子弹琴,那是兴趣。哪有一国之母像个女伶一般,哗众取宠,叫人笑话。

可是,林贵人这番话,不少人都听见了。如果皇后不应,那岂不是说皇后不孝?真真是左右为难,愁坏了这一对尊贵母子。

舒倩听了,看令皇贵妃一眼,微微叹息:令皇贵妃啊,知道你更年期,脾气暴躁。可也不能这么急?上赶着让我丢脸。没见乾隆母子看你时,恨不得揍你一顿?罢了,反正丢的是别人的脸,我也实在好久没当众表演过了。那如雷般的掌声,令人怀念啊!

想到这儿,款款起身,对着太后、乾隆躬身奏明:“林贵人所言属实。媳妇一直都想吹一曲,请太后品鉴。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一表孝心。今日,也是凑巧。还望皇额娘、万岁爷恩准。”

乾隆母子互相看一眼,皇后,难为你了。

张月急忙取来笛子,呈给皇后。舒倩接过来就笑了,这不就是自己惯用的那支。放到嘴边试试音,稳稳神,就想吹起。

皇子福晋那边,一人轻轻站起,“皇额娘,让媳妇陪您一起吧。”

舒倩一看,不是亲儿媳喜塔拉氏娇娇,又是何人?看一眼十二,点头应允。

林贵人这才敛衽站起,退到令皇贵妃身后。二人谁也没看谁。下头,淳嫔无声冷笑,兀自把玩手上戒指。

娇娇取来笛子,婆媳二人对视一眼,笛声悄然响起。

原本,《百鸟朝凤》用唢呐吹最好听。众人,尤其是出身民间的官员诰命,还是头一回听笛子演奏此曲。只觉笛声清脆婉转,喜鹊叫声、仙鹤叫声、百灵鸟叫声、画眉叫声,声声入耳,闻者心喜。

和珅低头细听,心中高兴。趁人不备,悄悄握握颈下朝珠。待到一曲将终,九公主偶尔抬头,一声惊呼,“看,仙鹤!”

众人听言,皆抬头上观。果不其然,一双仙鹤,自东南方向,悠然而至。随后跟随着上百只画眉、上百只百灵鸟,黄鹂婉转,喜鹊搭桥。更有成千上万只麻雀陪着,叽叽喳喳,在紫禁城上空,飞翔舞蹈,似随乐而舞。

舒倩吓了一跳,停了乐曲,睁大眼,不知怎么回事。乾隆留神看到,急忙吩咐:“皇后,十二媳妇不要停,接着吹。”

舒倩无奈,只得领着娇娇,将这曲《百鸟朝凤》又吹了一遍。仙鹤绕着紫禁城飞了一阵,这才意犹未尽,朝西南飞走。喜鹊带着百灵鸟、画眉飞走,麻雀们叽叽喳喳停在屋顶上。舒倩这才收了笛子,又惊又喜,看着太后,不知该说什么好。

娇娇心中疑惑,坐回座位,隔着屏风,暗暗留意朝堂动静。

这种时候,祥瑞出现,怎么能少了和珅和大人阿谀奉承。只见他甩马蹄袖,近前一步,跪倒在地,嘴里高呼,“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太后娘娘是凤凰转世,主子娘娘轻轻一曲,就引来了百鸟朝贺。可见,这是天佑我大清,天佑太后,天佑万岁。主子娘娘跟太后久了,笛声中,都粘了太后的福气呢。”

十二听了奇怪,这个和珅,拍马屁还留一手,怎么不说皇额娘也是凤凰转世?

刘墉则是冷笑,和珅,你还在观望,等着局势分明,才肯站队?皇后啊,看来,你要想办法,把和珅拉拢过来才行啊!

百官听闻,跟着山呼万岁千岁。

端柔公主坐在屏风后头,闲闲地嗑瓜子,“呸,不就一个小妾,连继室都不算,还说什么凤凰转世。和珅,你也不嫌牙碜。”

乾隆与钮钴禄氏太后可不管这些,十分高兴,连连打赏。对着皇后,母子俩都十分喜欢,认为皇后是个有福的。没见这么多人吹《百鸟朝凤》,只有皇后一人引来仙鹤吗?至于十二福晋,那是借了皇后好运。

舒倩咂摸出味儿来,知道这功劳不能贪,急忙站起来,正色道:“分明是皇额娘身份尊贵,百鸟来贺。媳妇不过是运气好,粘了皇额娘福气罢了。这功劳,还得归皇额娘、皇上,和众位操劳此事的大臣们。媳妇万万不敢居功。”

太后笑着拉舒倩坐下,“知道你是个知礼的。可是,该你得赏,也不许推辞。”叫来陈嬷嬷,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几块古玉送到景阳宫。完了还说,“别的你都不缺,这几块,乃是当年哀家生了皇上,圣祖爷赏的。你且收着,等哀家得了好东西,再赏你。”

“这——”舒倩瞧一眼乾隆,乾隆也笑着点头,“既是皇额娘赏的,皇后就收着。”舒倩看乾隆不生气,这才起身谢恩。

乾隆跟着太后赏赐一番,台上好戏继续上演。

众人逐渐看戏说笑。唯独令皇贵妃,半眯着眼,悔恨不已。腊梅站在她身后,低头沉默。

和珅则含笑收了丰厚赏赐退下。站在台下,瞥一眼乾隆身边,皇贵妃座前,心中大乐,“孝仪纯皇后,可喜欢奴才这份厚礼?”

小剧场:

端柔公主:怪不得和珅久不露面,原来,是忙着抓麻雀去了。

和珅:公主小看奴才了,如今奴才做事,不用亲自动手。

刘墉:朕的端柔公主早就没了,你是谁,竟敢假扮皇亲贵胄?

端柔公主:啊呸,你当爷愿意当自己的侄女啊?要不是你,爷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舒倩:那个,你们聊,皇上让我来打酱油。

十二加娇娇:皇额娘,您老都打酱油了,俺们干啥呀?

乾隆:干啥?回家给朕生孙子去!

钮钴禄氏太后:越多越好啊!

39.贺寿余波

傍晚,钮钴禄氏太后觉着有些乏了,对乾隆说要回去歇歇。

乾隆赶紧叫停台上杂耍,亲自上来扶老娘。太后乐呵呵地摆手,“皇上还是坐在这儿乐呵吧。你一年到头,忙于国事,难得趁这时候歇歇。叫百官们也别拘着,都高高兴兴地。看着你们高兴,哀家就高兴。”

文武百官齐顿首,“谢皇太后。”

太后笑着拍拍皇后的手,“皇后也领着公主、福晋、诰命们看戏,回头,有什么好的,给哀家讲讲。哀家先去睡一会儿。”

舒倩站起来,扶着太后,“皇额娘,您困了,殊不知,媳妇也在一大早起来。好歹媳妇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您就心疼心疼媳妇,准媳妇陪您回去吧。”想了想,又说,“豫妃、淳嫔,和永瑆媳妇都是双身子,经不得累,叫她们先回去。横竖,太后寿辰年年有,明年再看,也是一样的。”

太后拉着皇后笑答:“这话哀家爱听。陈嬷嬷,既然皇后说了,叫她们也回去吧。好好养着,给哀家生几个白胖孙子、重孙。”

豫妃等人连忙谢恩。

乾隆恭送太后回宫。看一眼皇后,“皇后好好伺候皇额娘。”

舒倩颔首,“臣妾遵旨。”扶着太后,领着嬷嬷、宫人们缓缓离开。豫妃等人随后各自回去。乾隆重新坐下,叫来和珅,点了一出《贵妃醉酒》,又点一出《西厢记》。看一会儿,觉得确实有些乏了,宣称说自己回去更衣,留百官接着看戏,带着和珅回养心殿。

换了衣服,坐在养心殿里歇息。周围安静下来,乾隆的脑子更加清醒。想着想着,冷笑一声,抓起茶杯,冲和珅脚下猛砸下去,怒斥:“和珅,你可知罪?”

和珅似乎吓了一跳,诚惶诚恐跪地磕头,“臣有罪。臣居然不知皇上为何说臣有罪,臣罪大恶极。”

油腔滑调!乾隆心中好笑,脸色依旧阴沉,“哼,不知?你和大人本事大呀,都能把候鸟从南方抓回来,扔到这朔月北京城,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和珅磕头,故意蹭上两片茶叶,弄得脑门上花花的可笑,“万岁爷容禀,那是祥瑞,不是奴才干的。”是奴才吩咐人干的。

乾隆冷笑,“祥瑞?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祥瑞。都是你们这些奴才欺上瞒下、故意讨好主子使出的鬼把戏。今日,要不是太后高兴,朕定不饶恕。”

和珅心说,太后就是不高兴,你也舍不得杀我。嘴上急忙谢恩,“万岁爷英明,奴才不过是到京城附近,找了几家捕鸟高手。谁知,他们抓的鸟太多,奴才也分不清留鸟、候鸟。再加上那原来吹《百鸟朝凤》的人换了,奴才一时紧张,顾不得那么许多,没来得及告知他们不要再放鸟了。这才惹了祥瑞现世,一股脑来了那么多鸟。奴才有罪,请万岁爷责罚。”

乾隆盯着和珅脑袋看一刻,沉声吩咐,“罚了你,不是对外说,祥瑞是假?难得太后高兴,这一回,贺寿办的好,就——功过相抵,先记下吧。”

和珅急忙谢恩。功过相抵,您老还记什么。果然,岳祖父说的对,这位爷,比雍正还不好伺候。

这边乾隆敲打了和珅,依旧高高兴兴地带着和珅去看戏。皇帝一来,戏班子急忙重新调弦,刚才皇帝走时候唱到哪儿,依旧从哪儿接着唱。乾隆看那台上杨贵妃身姿婀娜,心中喜爱,偏过头来问和珅,“那是新来的角儿?”

和珅看一眼回话:“回主子,那是宫里头新来的小太监,名叫芳官。”

乾隆一听,顿时没了兴致,恹恹地听戏不提。

众位公主、王福晋、诰命夫人则是在令皇贵妃的带领下,老老实实看戏。若是往常,太后、皇后走了,众人都不用很拘着。奈何今日,不知这位皇贵妃发什么疯,端坐在上,那股气势,堪比断发之前的皇后娘娘。吓地众人都不敢乱动。唯有九公主,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场《西厢记》。

和敬公主坐在公主席最上端,瞥一眼令皇贵妃那身龙袍,暗暗冷笑。

回到公主府,换了衣服坐在炕上,和敬满脸不愉。李嬷嬷亲自捧茶奉上,小心地问:“主子,今日太后寿辰,很热闹吧。”

和敬点头,“和珅是个人才,十一弟和十二弟办事也稳妥。皇祖母与皇阿玛都很高兴。”

李嬷嬷笑着点头退下。外头小太监通传,“额驸求见。”

和敬脸色稍缓,“请。”

帘子一掀,固伦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脱下朝服,换了一身常服,进门对公主拱手甩袖,欲行君臣大礼。

和敬起身,一把扶住,埋怨:“都老夫老妻了,还守这些个俗礼。传出去,该说我皇家的女儿不会为□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一笑,“礼不可废。”说完,瞥李嬷嬷一眼。和敬会意,挺直腰杆吩咐,“李嬷嬷,本宫饿了,你到厨房催着点儿。”

李嬷嬷略作迟疑,还是躬身退下。其他丫鬟也都退到外面候着。

看着屋里没人了,色布腾巴勒珠尔这才宽心,坐到炕上。和敬撒娇,坐到他腿上,抱着额驸脖子嗔怪,“你都几天没来了,说,是不是又在额驸府找小妾鬼混去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连喊冤枉,“我哪里有什么小妾,统共就你一个。你不信,跟我回额驸府看看。”

和敬笑了,“逗你玩儿呢。”说着,低下头去。

色布腾巴勒珠尔抱紧和敬,轻声问:“心情不好?”

和敬点头,“还记得健健去那年,皇阿玛亲自下旨,不准魏氏再着皇贵妃龙袍朝服。你看看今天,继皇后都谨守侧室礼,穿了团凤青罩衣,陪衬着皇祖母一身龙袍。她倒好,一个妃子,还想与太后争锋。”

色布腾巴勒珠尔微微叹息,“如今的蒙古,比不得刚入关之时。皇族事务,咱们只能中立。你也别太生气了。横竖,只要继皇后在,她就只能在妃位上呆着。纵然皇贵妃尊贵,也不过是妃子罢了。”

和敬摇头,“咱们想中立,也得看后来那个位子上的人是谁。几个大的都好说。要是两个小的,你我就是想中立,也不能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听言,略微迟疑,问:“不是,还有四位宫妃怀孕吗?”

和敬看一眼色布腾巴勒珠尔,“话虽如此,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能不能养活,还不好说呢。”

他们夫妻这边说话,外头小太监通传:“端柔公主府送帖子来了。”

和敬奇怪,“端柔姑姑?”接过帖子一看,是请她过两日去府里赴宴,赏梅花。

色布腾巴勒珠尔奇了,“你素来跟这位少来往,怎么会请你?”

和敬公主摇头,吩咐小太监,“原帖送回。对来人说,本宫定去。”毕竟是位长辈,同嫁蒙古,她过的不如意,去看看,叙叙话,也是姑侄情分。

过一会儿,色布腾巴勒珠尔有事暂回额驸府,李嬷嬷带着人送晚膳过来。和敬看了一眼,笑问李嬷嬷:“和静公主府的精奇嬷嬷,也想奶娘你这般守礼规矩吗?”

李嬷嬷笑着回答:“同是内务府出来的,都差不多。”

和敬颔首,“我那和静妹妹,身子一直不好。据说,生育上颇有困难。想必,这两年,本宫是难添外甥了,是吧?”

李嬷嬷低头听了,脊背冷汗直流,半日方回话:“主子说的是。奴才听说,和静公主她——身体确实不算很好。”

和敬抿嘴笑笑,安静吃饭。李嬷嬷则是受了惊吓,不一会儿,便告退回去歇着了。晚上色布腾巴勒珠尔回和敬房里,居然没有人拦着。

和静公主在蒙古过的什么日子,和敬公主不说,自然鲜有人知。就是令皇贵妃,也没心思管那些事。要知道,婉贵妃、愉妃、豫妃、淳嫔的肚子,越来越大。尤其是淳嫔,如此得宠,将来…不敢想,不敢想。

接下来几天,京城到处张灯结彩,舞龙舞狮,搭台唱戏。刘墉上朝回来,坐在屋子里直哼哼。小孙孙刘贺见爷爷不高兴,得了父亲之命,迈着小短腿儿,到书房里逗爷爷开心。多亏这娃,刘墉才没上折子,劝谏乾隆勿要铺张浪费。乾隆老抽托福,随心所欲,给老娘过了个生日。

舒倩则是领着众位嫔妃,陪着太后看戏听曲,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偶尔,还客串一下《长生殿》、《游园惊梦》。半生不熟的昆腔,在老太后听起来,就是皇后为哄自己高兴特意学的。对这个儿媳更加满意。顺带着,对强撑端庄的令皇贵妃,更加不满。哼,皇后出身满洲大姓,对哀家还是毕恭毕敬、费心讨好。你一个小小妃子,居然还敢对哀家摆脸色。哼,你以为你是孝贤皇后?嫡妻原配啊?

乾隆知晓后,见到令皇贵妃,言语中,未免有些不满。有继皇后前车之鉴,令皇贵妃不敢跟乾隆对着吵,只有回宫后,关起门来,拿偏殿里贵人、常在们出气。一时间,延禧宫人心惶惶,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挨了打。就连一向深得令皇贵妃器重的林贵人腊梅,都挨了几回巴掌。

京城又热闹了近一个月,皇太后的八十大寿算是过去。紧接着,就是过年。

过年就免不了打赏领赏,令皇贵妃位高,得了不少赏赐。手里有了余钱,就想起了心爱的翡翠玉白菜,叫过来福喜,命他把白菜赎回来。

福喜领命出去,不一会儿,脸色苍白地回来,对着令皇贵妃磕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翡翠玉白菜,被人赎走了。”

“赎走了?”天呐,那可是御赐之物啊!

40.十万白银

令皇贵妃顾不得责骂福喜,压低声音怒喝:“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在明天日落之前,把翡翠玉白菜给本宫拿回来。否则,你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福喜连忙磕头谢主子不杀之恩。令皇贵妃双目一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福喜连滚带爬出了延禧宫,带着腰牌,出了神武门,溜溜达达沿着后海一路走。这个翡翠玉白菜,当初明明说好了是活当,怎么掏出当票,就成了死当呢?哎呀,这可到哪里去找?又不能到顺天府报案。光是一个“御赐之物”,别说咱家,就是娘娘,也脱不了干系。这可如何是好?

正琢磨着,迎面走来一人。福喜不查,险些撞上去。随口骂一句,绕过来人就想走。哪知,那人伸手拦住,“敢问,您可是福喜公公?”

福喜一怔,细看这人,寻常管家模样,身上衣料倒像是贡品。不知是哪个王府里的吧?点头答应,“正是咱家。不知您是哪位爷府里的?”

那人嘿嘿一笑,“小人哪里当得起哪家爷手下。不过,小人家里有一宝,乃是翡翠雕成的一株白菜。这个…”

福喜看这人故作犹豫,随即心领神会,“哦,咱家知道了。想叫咱家去看看,是不是真货?吱,这个不巧了。咱家今日事务繁忙,改日再说,改日再说。”说着,扭头挪步。

那管家嘿嘿一笑,“公公,小人家就在烟袋斜街,门前一棵大槐树。您可记住了,小人家门朝南。”说着,笑呵呵走远了。

福喜一扭头,琢磨两句,“烟袋胡同?哪户人家?”

当天晚上,延禧宫内,令皇贵妃抱着失而复得的翡翠玉白菜,喜笑颜开,“你说,那人是山东巡抚国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