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眯眯眼,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盯着长八姐仔细瞅,瞅了半天,才幽幽叹气,“我说呢,怎么就觉得你现在像一个人。原来,是像那个年羹尧他妹!”

“啊?你怎么知道?她一个后院女子,你见过?”

王琦嘿嘿一笑,“以前当然没有啦。不过,后来,我也活了不短年岁。偶尔听些个流言蜚语什么的。都说,小四子跟他爹一样,喜欢年氏。而且,后宫之中,专挑跟年氏长的像的秀女。要么模样像,要么性子像。听说,孝贤皇后身边宫女魏氏,就是因为跟年氏极为相似,这才入了小四子的眼,圣宠二十多年呢!”

“原来是这样…”

不说这俩人在被窝里密谋半夜,第二天,刘强夫妇就带着长工兼家仆刘安来请长八姐。

长八姐把王琦托付给刘健媳妇,跟刘墉告别之后,头也不回,就上了马车。

王琦拉着刘健媳妇送到村口,望着马车走远,伤感了一会儿,就跟着刘章跑出去玩了。

刘墉则是站在书房里,仔细回味长八姐临走时,那个眼神。乍看温润如玉,仔细琢磨,却是刚硬如铁。吱,多么熟悉的眼神,多么熟悉的笑容,只是,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紫禁城景阳宫内,小达*赖无精打采。舒倩亲手洗净葡萄,压榨成汁,送到手边,也不喝。

舒倩笑着摇头,“你呀,该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相思病了吧?我可提醒你一句,达*赖活佛,是不能成亲的。你以为你是少林寺出来的——俗家弟子啊?”

舒倩随口一个笑话,小达*赖嘿嘿笑一声,并未往心里去。依旧趴在胳膊上,闷闷不乐。

舒倩看情形不对,坐在一旁,认真询问,“怎么了?这几天也没见你听戏什么的,到底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好给你出个主意啊。”

小达*赖摇摇头,“你有什么办法?金川老百姓,苦着呢!”

舒倩奇了,“这又关金川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据野史所,小四子小时候,喜欢年妃。但年妃早死,所以,在他心里,有初恋的朦胧美。真的假的,我就不知道了

悬壶济世

小达*赖抬头看看舒倩,“我在金川,差点儿没饿死冻死。要不是当地老百姓搭手,恐怕早就回去当我的富二代大少爷啦。我承诺他们,一定要帮助他们,摆脱贫困,跃过温饱线。可是,我总不能学小平同志,搞改革开放吧?”

舒倩笑笑,“怪不得,你自从回来以后,就这幅模样。改革开放,在咱们那时候,还不知道要顶住多少压力,更何况是现在。不过,有句话不是说吗?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你不能入仕,但你能借助活佛身份,悬壶济世呀。”

“倩倩姐,你开玩笑吧。我对医学半点不通啊!”

“我又没说让你亲自治病!你这样,找一大堆好大夫,组建一个医疗小分队,到金川去。只当是送医下乡。有了好身体,想发家致富,起码有了资本。你说呢。”

小达*赖想了想,“虽然离我的目标很远,但是,聊胜于无吧。”

“白太医我可以借给你。你身边不是有藏医吗?也别浪费了。另外,十二的外国老师若兰先生在北京郊区开了一家西医诊所,你也可以去看看。要是他能帮你,也算是一大助力。”

小达*赖点头,“我知道。十二跟我说过。”想想又问,“十二来信了吗?最近怎么样?绵蕊都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爸妈了。可别下回见了不认识。”

舒倩摇摇头,“我没让他写。偶尔,能听上头说说。你也知道,四库全书编纂,可是因为文字闹出不少事。瓜田李下的,还是避嫌的好。”

小达*赖无奈,“你呀!以前一个官二代大小姐,娇气蛮横,如今胆小如鼠。哎,真是难为你了。”

舒倩笑着摇摇头,“环境不一样了嘛!”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小达*赖琢磨一番此去金川行程花费,到养心殿找乾隆要钱。总不能我们操心又掏力,最后还要自己报销路费吧?

乾隆听了,跟纪晓岚、于敏中、阿桂等人商议一番,觉得这是一次招揽人心的大好机会。不能让达*赖就这么得了。虽然这个达*赖口口声声叫自己皇阿玛。于是,乾隆老抽下旨,命太医院及京城附近名医,组成一个小型医院分队,打着皇家医疗队的名义,择机出发,前往金川。至于达*赖一伙,那是志愿者,附带去的。

西藏长老们不高兴,认为乾隆皇帝这是夺人之美。小达*赖则安抚大家,反正目的达到了。至于名声归谁,大少爷还真满不在乎。

小达*赖出发前一天,去见了乾隆。要来海兰察做护卫,另外,又嘱咐乾隆,要多注意身体,对皇后、十二贝勒窘迫处境,则是绝口不提。故意作出一副孝子模样,哄得乾隆年老多情,很是动容。

小达*赖走后第二天,乾隆就命内务府,以皇后规格,将景阳宫人手配齐。皇后仪仗不得有所缺失。

皇后这边安顿好那天,刘强夫妇陪着长八姐,来到京城。

不过是一辆青布小车,一名不打眼的车夫,外加一位普普通通的秀才模样青年,走在京城上,不会引起多少人留意。除非,外头坐的那人,自己认识。

街上一座茶楼里,和珅望着窗外街道,微微诧异,“刘强,他来京城做什么?”仔细一看马车内,微微掀起一角窗帷,隐隐露出两个女子身影。和珅心中有所思量,莫非,是长氏来了?

转身吩咐刘全,“去,告诉太太,叫她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冯氏早就听和珅说了长氏之事。对这位苦命的人,心存怜悯,更何况长氏还是自己娘家远房亲戚。收拾好屋子,等和珅回来,问明长氏现在何处,带上贴身丫鬟,坐车前往刘府。

刘府不大,没一会儿,就在大厅见到长八姐。二人叙了旧,冯氏就提出,既然是自家亲戚,哪有住到外人家去的道理。再说,自己娘家人少,平日里,也没个亲戚里道来往,正好长姐姐来了,陪自己住些日子,也好解解闷。

长八姐思量,和珅是小四子宠臣,住到他家,理应比别家更容易打听消息。意思意思推脱一下,便答应了。

刘强媳妇还说再住一天,第二天亲自将长八姐送过去。冯氏哪里肯,当即吩咐丫鬟,抱着长八姐包袱,亲手拉着长八姐,一同坐车回府。

和珅避嫌未见,只是吩咐冯氏,长氏之夫乃是身死社稷,万不可怠慢其遗孀。冯氏欣然答应,细心照料。

长八姐心中有事,常常郁结于心。但面对和珅夫妻二人无微不至真心照料,十分感动。当着外人面子,不好总是愁眉不展,只得强颜欢笑。只有回到屋里,才换上孝服,琢磨如何杀国泰。

和珅明白长氏想法,偶尔,案件有进展,便告诉冯氏,以安慰长氏之心。

这一日,长氏说,想到庙里上香,为亡夫祷告。冯氏因有客,不好陪她,便吩咐管家刘全,亲自护送到白云庵。命贴身丫鬟紧随左右,不得离开半步。

长八姐出了和珅府,一路隔着窗帘,端详京中街道。果真是物是人非,当年那座龙源楼依然生意红火,东家却不知换了几茬。

烧香回来,天已正午,马车行到龙源楼前,长八姐吩咐丫鬟叫住车夫,“咱们到龙源楼后头坐坐。”

龙源楼后头,一家二层小楼,开的也是酒楼。只不过,生意不如龙源楼红火。往常,都是龙源楼坐不下了,才有人来这里吃饭。匾额也是普通泥金黑地匾,上书“鑫狮麟”三个金色大字,笔迹刚劲有力,无有落款。

当年,雍正拔除八爷党势力,龙源楼易主。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八爷党真正议事之处,却是这座躲藏在龙源楼光芒遮掩下的二层小楼。

长八姐扶着丫鬟,熟门熟路进了鑫狮麟,趁伙计跟掌柜说话没留意,绕过大厅屏风,出了穿堂门,面前三尺宽一处小院,对面便是一道灰墙。

小丫鬟扶着长八姐劝:“太太,这里头没路了,咱上楼吧。”

长八姐一笑,拉着丫鬟进去,向东一拐,居然有一道小门。推开柴门,居然是一处小院,翠竹幽兰,别有洞天。

小丫鬟惊叹,“这儿可真好看,老爷盖的园子,也比不上呢。”

长八姐笑笑,“我小时候,来这儿玩过。”说着,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小丫鬟以为长太太想起亡夫王举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小声安抚。

俩人正说着,就听院子里一女子娇喝:“什么人?竟敢乱闯!”啪的一声,院子竹林之后,绕出来一位执剑娇娥。

小丫鬟吓了一跳,急忙拉拉长八姐,“太太,咱们走吧?”

长八姐则是眯着眼瞅了瞅,陪着小心,轻声问:“你——认识金姑吗?”

那女子一愣,“你是——?”

和珅府内正堂,端柔公主拉着冯氏的手,笑的那叫一个倾国倾城,“大侄媳妇啊,你可别说,和珅这小子前一阵子出的什么主意,可是叫我大赚一笔。今儿个,就是来给你们分银子的。大格格快出嫁了吧?哎呦,到时候可别忘了知会我一声,咱得准一份大礼,呵呵呵。”说着,推过来一张银票。

冯氏淡笑着把银票推回去,“公主这是怎么说,大格格还小呢。这个呀,我们家老爷说了,不着急。”

端柔公主笑着把银票又推过去,“拿着吧,你们也出了本钱,分红的事儿,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了,我还有事儿,等过两天,在府里摆个台子,咱们一块儿听几场堂会。”

冯氏见端柔公主真心要走,随口留了几句,说些客套话,便亲自扶着公主出门。

到了二门外,碰到一个小媳妇带着丫鬟进来,管家刘全居然亲自在前头带路。几个人见到冯氏扶着一位老太太出门,知道此人必定身份高贵,全都躬身立在一旁,低头让路。

冯氏看到长八姐回来,笑着说:“姐姐先回去。等会儿我陪你说话去。”

长八姐抬头笑答,“不急。夫人且忙吧。”

端柔公主一路走,一路听冯氏说话。当家主母居然如此客气,心中好奇,放慢脚步,留神看这个年轻妇人。哪知妇人谨守本分,略低头,看不清楚。只是,贴肩而过时,那散发出来的气味儿,怎么这么熟悉?

端柔公主坐在马车里,迷惑了一路。等到回公主府,换了衣服,坐到正屋里,接连喝了两杯茶都没明白过来。

外头银姐进来,附到端柔公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端柔公主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拍桌子,茶杯、茶盖全都砸到地上,嘴里喃喃:“我说呢,原来是他!”

银姐面色平静,招呼小丫鬟进来收拾地上碎瓷片。心里嘀咕,多少年了,自家主子总算对银子之外的东西感兴趣啦!

和珅府内后花园,长八姐屏退丫鬟,独自一人坐在水榭旁,望着水面残荷,心中轻问:“九弟,是你吗?”

和珅与冯氏隔着湖面,望着长氏孤苦伶仃,不由感慨,“可怜啊!”

冯氏摇头,“相公,那个国泰杀了那么多人,山东因为他,险些没灭了。怎么,上头究竟要如何处置?”

和珅叹息,“我也没想到,令皇贵妃居然也牵涉进来。她借助儿媳钮钴禄氏一家势力,只怕,已经保下国泰了。”

冯氏幽幽叹气,“我可怜的长姐姐,这回京城,算是白来了。那个魏氏,怎么——就敢明目张胆干政呢?”

和珅冷笑,“她以为,娶个家世好的儿媳,就能护佑她的儿子,借以学圣母皇太后?到底是后宫女子,不知前朝风云啊!”

作者有话要说:偶把十五老婆换了,成了太后娘家人。十一老婆是前皇后娘家人,看他两家斗吧!嘿嘿

东窗事发

和珅说的没错。魏氏宫斗经验再足,奈何不明白国泰一案,她一旦出面,就意味着将十五身后势力全部置于乾隆眼皮底下。更何况,还有傅恒儿子女婿、兄弟侄子一大家子在旁虎视眈眈。

钮钴禄氏一家自康熙朝,便惯于明哲保身、坐收渔利。乾隆不是昏君,明白这次钮钴禄家反常出击,动用外围势力,联合晋嫔,里应外合保住国泰,其背后,必然有人牵线搭桥。皇太后伺候雍正三十来年,钮钴禄氏家族从未因为她而有所动作。做了太后,跟娘家也不过是一同享福,从来不会因为娘家的事烦乾隆。乾隆自然也不会怀疑自己老娘干政。至于和珅,属正蓝旗,与镶黄旗钮钴禄氏没关系。更何况,这次国泰案发,和珅查案,很是卖力。自然也不会是和珅在国泰身后撑腰。晋嫔,正白旗富察氏出身,不跟傅恒家来往,反而勾搭上了钮钴禄氏,其身后那个人,必定也是后宫中人。不是高位嫔妃,就是皇子福晋。如此一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那么,国泰在狱中扬言,上头有人。晋嫔位份不高,算不上得宠。这次在乾隆跟前求情那一套做法,却颇得圣心。遗憾的是,乾隆太聪明。没过几天,便瞧透了晋嫔把戏。表面上答应她,并下圣旨,保住国泰。实际上,自国泰进京之后,乾隆便对此案极为上心。官吏贪污,他不怕。怕的是官员、后宫相互勾结。更怕的是,后宫与官员勾结,日日夜夜惦记的是自己屁股底下这把龙椅。

想通这些,乾隆不急了。坐在乾清宫龙椅上,抬头望望头顶正大光明匾额,叫吴书来近前,“去,叫质郡王来。朕要问他四库全书编纂,进行的如何了。”

吴书来眨眨眼,万岁爷喂,您叫郡王来就来,怎么还跟奴才说什么事?今天万岁爷好奇怪啊!

一连几天,乾隆都是翻晋嫔牌子。此举成功安抚住晋嫔以及她身后众人。国泰家甚至已经收拾好火盆,就等着国泰出狱那天,好好去去晦气。乾隆知道了,微微一笑,继续批折子,等待刑部结案折子。

鑫狮麟后面小院儿里,端柔公主与长八姐相互搀扶着,坐到桌旁。屋子里静悄悄的,银姐带着金姑,领着长八姐身边的丫鬟,一起站在院子门口说话。小丫鬟心里奇怪,怎么长太太跟老公主好像认识似的。嗯,这件事回头要跟老爷说一说。

过了半天,屋里头,两个同命相连的“姐妹”总算叙完旧情,说起长八姐来京目的。

端柔公主听完,气地直想摔东西,嘴里骂骂咧咧,“他奶奶的国泰算个什么玩意儿!居然敢追杀爷兄弟!八哥你等着,我这就找小四子,弹劾他去。”

长八姐急忙拦住,“你傻呀!你一个过继公主,如何弹劾得过后宫宠妃?这事不过是跟你说说。一起想个法子。”

端柔公主一听,坐下来琢磨,“要说宠妃,如今后宫不过是淳妃。皇后与皇贵妃一个老老实实吃斋念佛,一个则是一心培养十五阿哥。这三个人,都跟国泰没关系。晋嫔?不对呀,她算什么宠妃?”

长八姐摇摇头,“不好说。有没有可能,晋嫔牵线,由其他宠妃出面?”

“不可能,晋嫔要是有那本事,凭她正白旗出身,早就得宠了,哪会到现在,还是个小小的嫔?”

端柔公主又想了想,问:“你说,和珅曾提起,镶黄旗钮钴禄氏曾经出面保国泰?”

“有这事儿。镶黄旗钮钴禄氏跟国泰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端柔公主摇摇头,“我一个寡妇,只顾挣银子,哪有心思操心人家后院?不过,钮钴禄氏除了太后,倒是还有一位皇子福晋,就是令皇贵妃的儿媳。”

“哦?”长八姐捏捏手中杯子,“是她?”

“谁?”

长八姐冷笑,“还能是谁,那个长的像年秋月,圣宠二十多年的皇妃嘛!”

这边商量之后,长八姐依然回和府暂住。端柔公主则是暂时放下生意,天天往皇宫里蹿。不是找太后打牌,就是找皇后说话。要不就是跟令皇贵妃虚与委蛇。实在没地方去了,就去找淳妃、晋嫔聊天。

和珅听小丫鬟禀报之后,索性将小丫鬟卖身契送给长八姐。一来,上辈子长氏为他生育二女,情分仍在;二来,这个长氏,看着面上带笑,其实,心思颇重。若是察觉小丫鬟忠心不在她那里,不知道会怎么想;三来,刘墉托刘强送信,请他好好照顾长氏。不费吹灰之力卖个面子,于和珅而言,没什么损失。万一,将来结果,还如同上辈子。刘墉奉旨给他定罪名的时候,说不定,能少定一条。实话实说,当初,刘罗锅帮嘉庆定的那二十条大罪,可是没一条经得住推敲。还不如仅定一条“走私”来得痛快!

国泰之案到了最后审理阶段。这天,乾隆懒得看晋嫔嘴脸,带着吴书来,到慈宁宫去看太后。遇到端柔公主正跟太后说话,母女俩都很开心。

行礼之后,乾隆坐到太后身边,笑着问:“三妹妹刚才说了什么,皇额娘这么高兴?”

太后笑着解释,“没说什么,就说了她府里梅花开了,煞是好看。讲些笑话罢了。”

端柔公主五六十岁的人了,如今特意在皇太后跟前卖乖。“皇额娘还说呢。女儿请您去闺女家坐坐,赏赏花,喝喝茶,您都不肯。还得女儿说笑话来哄您开心。”

乾隆也乐了,“既是妹妹诚心邀请,皇额娘就赏她个面子,去坐坐又如何?”

“就是,淑慎姐姐都说去呢!皇额娘,咱去吧,我们姐儿俩,好好陪您玩儿一天。”

儿女们都撺掇着去,太后也动了心思。想了想,“这么着吧,反正哀家一人去也是叨扰,两人去也是叨扰。索性,皇上,你也去。哀家这么多年,还真是没走过闺女家呢。皇上,你也没去过妹妹家吧?”

乾隆赔笑,“那可不是。朕托皇额娘的福了。”

太后母子答应一同前去,可是喜坏了端柔公主。当即定下后天在公主府恭候,急急火火出了皇宫,吩咐小丫鬟,“去,到和珅府里,请长太太过来一趟。”

后天,乾隆收到刑部关于国泰量刑折子,翻看一遍,笑着扔回桌上,“这两家人,真当朕老了不成?”

吴书来低头不敢说话。

外头慈宁宫派人来请,说是太后已经收拾好,准备去端柔公主府了。乾隆乐呵呵换好衣服,带着一大堆人,陪着老娘出了宫。

端柔公主府内,庭院回廊、水榭池塘,处处流转着江南风情。难得的是,冬日霜降,太阳出奇的暖和。太后与乾隆看了,都十分喜欢。趁着好日头,转了一圈,坐在暖阁里休息,隔着玻璃窗户,看窗外梅花怒放。

太后一面喝着热茶,一面赞叹,“端柔公主就是会收拾,看看这窗户,既好看,又暖和。难为你有这份心。”

端柔公主一笑,“不过是些西洋小玩意儿,当不得太后夸奖。倒是府里梅花,今年开的好。奴才已经准备好了文房四宝,待会儿,还请万岁赏下墨宝才是。”

乾隆一笑,“那是自然,朕现在就觉得诗性大起呢!”

端柔公主听了,急忙叫人呈上笔墨纸砚。乾隆看看远处梅花,在阳光下,凌寒怒放,略微琢磨一下,提笔写道:“冬日梅花日下开,恰如仙子下凡来。送来清香与皇母,太后天天笑颜…”最后一个字,斟酌半天,想不起来合适的。

端柔公主拉着淑慎公主,看乾隆写一句,就赞一句。到最后,看乾隆憋住,端柔公主肚子都要笑疼了。淑慎公主为人宽和,不忍端柔公主因此获罪,四处瞅瞅,希图转移乾隆母子注意。突然,梅花林中,一个身影,飘飘乎乎,淑慎公主不由叫一声,“看,那是谁?”

乾隆母子都随着淑慎公主指头望去。就见一个年轻女子,青衣素服,穿梭在梅花林中,手里,还拿着花篮。

端柔公主瞥一眼,笑着对乾隆母子说:“那个是和珅家的亲戚,听说我府里梅花开了,求了我来采的。打扰皇额娘、皇上了,我这就叫她走。”

太后听了,放下心来。“原来是和珅家亲戚呀。难怪!”长的跟和珅还真有几分相似。

那女子一扭头,隔着火灿灿的红梅,乾隆也看清她的容貌。嘴里嘟囔,“像,真是太像了。”

端柔公主赔笑,“听和珅夫人说,这位长氏太太跟和大人还真有些像呢。皇上,您看像不像?”

乾隆回神,笑着说:“离太远,看不清。”

淑慎公主抿嘴低头不说话。端柔公主则是笑笑,“这有何难,叫她近前就是。”身边小丫鬟听了,急忙去喊。

不一会儿,小丫鬟带着长八姐,挎着花篮,来到太后、乾隆驾前行礼问安。

太后看这位年轻妇人,心中一惊。之前觉得她像和珅,现在离近了,便激起心中另一个影子。按捺住心惊,转头去看乾隆,老抽已经跟人家搭讪上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长八姐低眉回答:“民妇王长氏,娘家居京城,婆家居山东。”

太后放心了,有夫之妇,不怕不怕。

乾隆接着问,“你相公何在?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端柔公主、淑慎公主齐齐看乾隆。看完弟弟,淑慎公主特意瞥端柔公主一眼,“三妹啊,你是想学汉平阳公主,进献卫子夫呢?”

再去看长八姐,两行清泪,潺潺流淌,跪在地上,啜泣回话:“民妇不敢有瞒万岁,民妇的相公,本是山东举人,少年得中,前途无量。却哪知,为民请命,出师未捷,便被奸臣杀害了。今日民妇前来,就是采些凌寒傲骨的梅花,祭拜相公。”清澈的泪珠滴在红色梅花上,犹如晨露,闪耀纯净。

乾隆一看,佳人哭了,再一琢磨,“奸臣”?老抽这一回,彻底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都这样,不怕官员贪污,就怕官员造反

风平浪静

不顾太后坐在身边,乾隆当即喝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诛杀忠良?”

长八姐抬头,看一眼太后,哭着回话:“太后您老人家体谅,民妇不过是一个妇人,哪里知道是哪个奸臣。就听说,他家有个娘娘,住在后宫。民妇知道,太后治宫甚严,堪称妇人表率,别说皇妃,就是皇后,在您老人家管教下,也是不敢随便与前朝勾结,祸害百姓,挖我大清基石。太后明鉴!”

要说贪官杀人,乾隆母子顶多不高兴。要是把“贪官”二字换成“奸臣”,那这对母子,可是相当敏感。乾隆强按怒气对太后说,要回宫彻查。太后也没了游玩心思,当即表示,要跟乾隆一起回去。

端柔公主一看,俩巨头不高兴了,领着整个公主府的人跪下请罪。淑慎公主也扶着小丫鬟的手,陪妹妹跪下。

乾隆看一眼长氏,亲手扶起姐妹两人,安抚一番,这才奉太后回宫。

淑慎公主累了一天,送走乾隆、太后,便告辞回府。

送走姐姐,端柔公主笑呵呵拉长八姐回去,重新坐到暖阁里,喝茶说话。

“八哥,你可真厉害,说哭就哭。那眼泪,掉到花瓣上,扑簌扑簌响。别说乾隆那个色胚,就是我看了,都升起一股怜香惜玉之心呢!”

长八姐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热毛巾,使劲在脸上敷敷,嘴里回答:“这有什么,趁人不备,多掐几下大腿,眼泪——要多少有多少!”

端柔公主哈哈大笑,笑完了,拍拍长八姐,“这事叫他母子俩生疑,往后咱可得小心点儿了。还有,八哥你以后跟我住吧。小四子看你那眼神,可够吓人的。这家伙玩儿女人,可不会专挑云英未嫁的闺女。名伶戏子他都敢上,何况你又是名正言顺、正值青春的‘寡妇’。唉,我说,不行,咱找个好人嫁了,省的小四子成天惦记,没事想起来就恶心。”

长八姐看端柔公主一眼,恹恹地回答:“到时候再说吧。”脑子里,却想起冯氏前两天跟她说的一句话,“刘大人真是好人。还特意托刘二公子来说,要是你在这儿住不惯,就回刘府去呢。”

他——究竟是谁?那么熟悉?

端柔公主见长八姐陷入沉思,还以为她在想国泰一事,怕打扰长八姐,安静坐着吃点心。

第二天,乾隆下旨,将国泰押入死牢,斩立决。富察家抄家发配,另外,几名从犯也都依罪量刑,明年秋后问斩。监察御史、吏部、刑部因此获罪者,数不胜数。钮钴禄氏一家倒是没有伤及根本。没办法,还要留着他们,来制衡傅恒一家、章佳氏等世家大族。

抄家官员,派的是和珅、钱沣。和珅搂钱本事,乾隆朝数一数二。钱沣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两人联手,将国泰家抄的一干二净。无意中,发现一棵御赐翡翠玉白菜。

这玩意儿别人不认识,和珅认识。上辈子十公主嫁入和珅家里,嫁妆中,就有此物。还是嘉亲王亲自送给妹妹的压箱礼。不用说,这玩意儿不是令皇贵妃的,就是十五阿哥的。得了,带回去,呈给万岁爷御览吧。瞧瞧您都养了什么样的小老婆,什么样的儿子。这败家本事,比起您老人家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哈!

钱沣觉得不妥,万一其中牵涉到后妃皇子,那岂不是捅了马蜂窝了?咱们办案归办案,皇上后院儿那些阴私,可是不能沾。

和珅一笑,“是啊,咱们不沾。这不就给送回去嘛!”乐呵呵地拽上钱沣就走。到了皇宫养心殿,把东西账单往御案上一呈,磕头告退,走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看见此物,乾隆不怒反乐。正愁怎么给钮钴禄氏一家找个挡箭牌、替罪羊呢,魏氏就送上门来。爱妃啊,不愧朕宠你这么多年,真懂得体贴上意。

叫吴书来一路捧着,乾隆坐辇来到延禧宫。当着令皇贵妃的面,打开盒子,露出翡翠玉白菜,笑着问令皇贵妃:“这个东西,爱妃熟悉吧?当年,就连孝贤皇后想要,都不敢跟朕开口。朕将它再次赏给爱妃。爱妃啊,你可千万要看好了。这一回,可是不能再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