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误你,若你愿意,朕为你指亲嫁了。”他说道,“不知你有无人选,或者…反正芮王女儿也有心上人,不如让你和新科状元…”

我呆住,这皇帝也太…

“当然,若你不愿,朕绝不勉强。”他说,“朕知道对你来说,这提议太匪夷所思了——”

“我愿意!”我急忙说道,“皇上,臣妾愿意——”

“美爱康目引?”我忽然听到思勤宫外传来一个声音,“呃,我是说,我可以进来吗?”

奇怪,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我微微皱眉,生怕他激怒了皇上,把天上掉给我的好事搅坏。抬头看皇上,却见他脸色甚是激动,我低下头,见他双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你回来了,还不快点进来!”他站起身,甚至向外走了两步,声音有几分颤抖,“怎么今年回来得这么早?”

“宝贝女儿吵吵着上京,我就提前回来了。”门开了,外面是一名男子,二十多岁吧,相貌美得让素有美女之称的我惭愧不已——但我也没将他错认成女子,他身上有种极强的气势,是强势的人,自然是男子。

他眼光四下一扫看到我:“我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现在看来是正确选择,这位mm…”他对我说道,“你是新入宫的妃子?皇上对你好不好…”

“堂羽,朕正在为这位柏姑娘指亲,你不要乱猜。”皇上像是解释一般,匆忙说道。那名叫做堂羽的男子一扬眉:“要指亲哪有可能和女子当面谈的?是不是人家入宫之后你不碰她,又把她遣出去?”

又?

“堂羽,是你对朕说后宫女子都很可怜,朕既然不碰她们就不要害她们一生的。”皇上说道,“柏姑娘是淑妃许入后宫的,朕若知道,早便阻止她了…”

“喂,我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也说过爱的人找到一个就好了,其他都可以不要了吧?”堂羽斜着眼,“这几年净听说你把宫里的人往外赶了,连义母都说这样成何体统,皇上,我是要你专情一点,又不是要你做太监。”

“反正朕也立太子了。”皇上一笑,“而且…朕有爱的人,除了他,朕其他的都不要。”

皇上看堂羽的眼神怪怪的,我心中一凛,起了个奇怪的想法。看向堂羽,他神色一黯:“皇上…”

“这一年过得好么?”皇上似是不想见他黯然神色,迅速起了个话题,“盈空怎样?你们现在如何?”

“一切都好。”堂羽回答,他唇边忽地起了一丝笑,“放弃了那么多,自然要极至的幸福才能补偿。”

“那就好,顺便,把朕的幸福也补上。”皇上微微笑道,两人对视,我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很碍眼,起身向外走去。

“我知道了。”堂羽说道。我走到门边,听皇上问他:“堂羽,你今年来述职,打算参多少人啊?”

“你还说!简直是遍地贪官满天腐败!”堂羽从怀里拿出奏折,我偷眼一看,好厚一沓。堂羽打开一页,“你看看,真是…我就说了司法行政不分就这结果,气死我也!幸好我没留在京里,否则你满朝官员非让我得罪光了不可。”

“你做宰相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过什么吧,怎么到了扬州就受不了?”皇上问道,我方才想到这位堂羽便是七年前任宰相一职的贺堂羽,那名传奇人物。

“当时是非常时期,用的都是厚黑手段,什么规则都被我扔到一边,自然不管这些事情。”贺堂羽说道,“可叛乱战乱毕竟只是暂时,在生活中看到那些赃官,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朕知道了,朕会处置他们的。”皇上示意贺堂羽坐他身边,展开奏折看着。我知道我该出去了,看了他俩一眼,忽地怔住。

皇上和贺堂羽坐得很近,贺堂羽给他指着奏折上的字,似是控诉。皇上点头,右手伸出,悬在堂羽右肩之上,似乎想要握住他肩头,却又不敢。

我见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落下。他脸上露着温柔的笑,手却僵着,显得极为古怪。

我转身跑掉,泪水忽然流出来。同时下了一个决定:待皇上把我嫁给状元郎之后,我定要好好待他。定要和他夫妻相偕,恩爱一生。

皇上那悬在半空的手,诉说了悲伤的爱恋。悲伤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不近女色,他不近男色,他说,他有所爱的人,除了他,他谁都不要。

贺堂羽笑着,笑得没心没肺。但他的笑中,也有黯淡。

我,一定要爱上一名也爱我的人,一定!

我擦了擦泪,离开思勤宫,回我的房中,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嫁人。

准备我的幸福。

——完——

2004/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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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似乎,拖了一年的样子…

这个故事是去年8月因一时之气开的,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填着,直到填不下去。因为是赌气之作,自己其实不是很在意,想着什么时候想填顺手给个结尾就好,结果一天拖一天,直到一年之后的9月才重新拾起。

因为系列的关系,倒是做了很多改动。原来赵憬同学也是BL之一,结果被俺扔给柳颦当配角了。而这本书,也走上了奇怪的道路。言情耽美不是问题,问题是…俺到底要写啥米…

不过,这个让粉多人郁闷的结局,倒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对不起大家了。至于俺绵男猪的无谓坚持理由能不能为大家所接受,就不是俺能决定的了的问题了^_^反正俺就是看皇帝不顺眼…汗…(此处皇帝泛指,非指赵悫)如果没有意外,这篇也算是系列。时空之时还不知道何时写,柳颦的故事更是遥遥无期…现在要开始考试了…这篇…就当作酱紫了吧…

谢谢坚持看完的人,即使看完之后的打算是骂俺^_^88:)PS本篇其实不是悲剧…从男猪1号和女猪的角度来看…虽然女猪是花瓶…

沾衣2004/12/25

古木箫箫

作者:沾衣

一·情深意浓,彼此牵系

木紫烟: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扬州自古繁华,自然也少不了烟花之地,秦楼楚馆,轻歌曼舞。

在扬州大大小小的妓院中,醉欢院实在算不上个中翘首,格局小到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程度。我听说颦姐当年在汴京开的院子也唤作醉欢院,却是在汴京红极一时的舍子。也不知为何,颦姐收了京城的行当,只带几名姑娘到扬州另起炉灶。

当然,于我而言,是很庆幸这一点的。这院子原来名唤红花院,章妈妈对姑娘的狠劲,在扬州大小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作为红花院第一红牌,我十四破身,一度曾几乎“夜夜换新郎”,苦但自知。幸好家破落前也算是书香世家,爹教了我不少书画琴棋。来院子的没几个不自命风流的,红花院的章妈妈却大字不识,吟诗作对全仗我来应付。花间调笑,哪得什么名辞佳句,几句香艳浮白,却也成就了我色艺双全之名。章妈妈方才让我多卖艺少卖身,端起谱来抬身价。当然,男人胃口不能吊得太狠了,我仍要几日一接客,同时卖上我的语笑嫣然。身价高也未必是好事,高官商贾多的奇特嗜好,不若常人脱了衣眼直接压上来的爽利简单,最多不过酸痛半日。常人嫖妓不过为泄欲,那些“老爷”有的都难举了,却仍流连花丛。遇上那种力不从心的,我通常都有一夜折磨,他们乐于用各种方法凌虐女人,以痛苦呻吟激发欲望。章妈妈从来不管他们做什么,只要银子奉上,就算我身上再多鞭痕,她也只拿来敲钱罢了。

柳颦盘下红花院的时候,正有名熟客缠着我。三十多岁,由于贪恋花丛便已难举。他每次来必带一小厮,先让小厮上,自己在一旁看着。直到小厮使我临近高潮,方才一把推开小厮,自己扑上来。

而我偏偏极难高潮,脸上愉悦可以伪装,身体反应却难作假。那家伙却不以此不喜,每日来叫我,小厮覆在我身上时,他亦上下其手。

屈辱?不是。做了这行,还有什么可屈辱的?只是明明呕心偏要装出欢愉,实在难为。幸好颦姐买下红花院,他再来时,颦姐见他拉着小厮便往紫烟阁闯,冷笑一声,叫音儿把他赶出去。而后她改红花院为醉欢院,院里的姑娘自己决定接客与否,只要每月给她月俸银子即可。我的紫烟阁是院里最华丽所在,每月需交二十五两白银,因此我仍不时接些客人——妓女不接客,又能做什么呢?然而可以自己选择接与不接,让我感觉自己毕竟是一个人,而非纯然的物品。

奇怪的是醉欢院这样经营,竟然没有入不敷出导致倒闭,颦姐果非庸人。

我跟着颦姐学了不少东西,她胸中笔墨非凡,也肯当真授艺,我的才女之名,以后方才“不虚传”起来。

当然此时来醉欢院寻欢的大多数人已是为了颦姐而来,其次才是为我来的。我没有理由不接客,然而挑人挑得甚是厉害,一般男人再难做我的入幕之宾。那时捧上百金求我一夜的人也有几个,其中我最讨厌的便是先前那个林笠。颦姐虽然很讨厌他,但开院子的总不能闭门赶客,顶多便是冷眼相对而已。林笠也不知倒底对我着了哪门子迷,越是拒绝越来纠缠。

那日便是林笠来叫我作陪。

为怕林笠对我做什么,颦姐向来不让我在紫烟阁里见他,而只在醉欢院外院的见客厅。人来人往的,也不怕他迫我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林箫,就是在人来人往的喧闹间。

林笠拉着一名看上去方才二十出头的儒雅男子:“紫烟,这是我弟弟,名叫林箫。”

我看着林箫,忍不住叫了声好:这名男子和他哥哥太不相同,俊秀相貌之外,他身上的气质太干净,在这肮脏的污浊所在,他的存在是如此突兀。

我看着林箫,有瞬间的怔忡,想象不出这样的人竟会是林笠的弟弟,更想象不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气质如此干净的男子。随即我却冷笑起来:怎可以貌取人?这男子看起来再纯洁,毕竟也是随他哥哥来了这种地方,叫了我来见。在院子里走上二三趟,就是再纯净的男子也会和林笠一般无贰。我又不是没见过那种从不谙男女之事到疯狂迷恋窑姐、败光家财的书呆子,怎还会对这男子的出现感到如此突兀?

我想到此,对他兄弟二人淡淡一笑:“以往只知林少爷风度非凡,想不到二少爷也如此人才,当真让紫烟自惭。”

“紫烟何必自谦?我看你和我二弟看上去倒相配得很。紫烟,我二弟甚少来院子,我今天带他来见见世面。你要是看得上我这弟弟,今天就烦劳你照顾他一下。”

我轻笑一声:“若林二公子不嫌弃我这残花败柳的,紫烟自当效劳。”

林箫听我这么说,抬起头来看向我。我也在看他,他清澈的眼与我相对,我竟然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心头一震,脸上露出几分嘲讽:这男子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呢?还会像现在这样正经吗?还是猥琐得一如大多数男子?

我笑着,拉起他向紫烟阁走去。

“紫烟姑娘。”林箫走在我身后,忽然叫我。我侧过头看他,眼中露出疑问之色。他微微低头:“紫烟姑娘,家兄对你并无好意,下次他带其他人来这里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见他。”

我一愣:“二少爷此言何意?”

“家兄…他让我来此,是想让我讨好紫烟姑娘,成为你的入幕之宾,然后他好借机…”林箫一顿,脸上现出几分赧色,“紫烟姑娘知道的…”

我确实知道,他这么一说,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原来林笠拉他弟弟来此,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大概他也清楚自己的弟弟相貌极佳,一般女子见到定会被迷去心智。姐儿爱俏,因此他便用这美男计是么?连自己的弟弟都使出来,下的血本倒也不少。

我冷冷一笑:“那二少爷实言以告,是想讨好我吗?”

我见林箫脸上顿时青白,心中忽然有几分不忍。我不该把对他哥哥的怒气发到他身上,他这样眼神,看来确实无辜。林箫低下头,嗫嚅片刻:“紫烟姑娘,我…并无它意…只是来告诉您一声…姑娘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自当告辞。”

我看他当真转身便走,明白这男子怕是单纯到连调笑都不懂,忽然觉得一阵心软。伸手拉住他:“二少爷,您点了紫烟,今晚便是紫烟服侍您。您这么甩袖而去,叫别人怎么说我?”

“我…我…我…”他结巴起来,一张脸胀得通红,异常可爱。我忍不住噗哧笑出来:“二少爷特来警告紫烟,紫烟感激得很。若二少爷不嫌弃,来紫烟阁喝杯茶再走吧。省得人家说紫烟不会待客,怠慢了二少爷呢。”

他一愣,随即拼命摆手:“紫烟姑娘…姑娘的阁子,我怎能随便进去…”

我先是傻住,然后大声笑起来,我笑得如此厉害,以至于不得不弯下腰:“二少爷在说什么啊?我是妓家,阁子里向来不会少了男人,二少爷这么说,可是怕自己清誉被我毁了?”

他又是连连摆手:“紫烟姑娘你不要这么想…我、我、我…”

他又“我”个不停了,我翘起唇角,也不理他说什么,拉起他的手把他拖到紫烟阁。

林箫:

该不该告诉她,我没有其它的意思?我只是…被大哥逼过来,又不忍心见她被大哥所伤,方才…

可她笑得好美,美得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到了她的阁子。紫烟阁,她说,这里常常宿了男人。我看着她清丽的脸,甜美的笑,心中忽然痛了起来。

在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上前拉住她:“紫烟姑娘…”我怔怔地,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出口。她艳极的笑容之下,是对自己的嘲讽和对命运的绝望。我看得清楚,心像揪起来一样,疼痛无比。她看着我,眼神变了变,然后恢复了带着几分嘲弄和虚伪的笑容。不是刚才她忽然大笑时的美丽,只是一团凄凉。不知怎地,我忽然出口:“紫烟姑娘,请你…不要笑了好么?”

她怔然看我,表情有那么一刻的真实。我看着她,问道:“你…一向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嘲弄自己吗?”

“二少爷,您在说什么。”她轻轻一皱眉,眼神有些异样。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什么礼法什么距离,我忽然想尽力,让眼前这女子快乐起来。

她…本不适合这样的笑容啊!

“紫烟姑娘,你不快乐。”

我说。她眼神闪烁,一丝慌乱脆弱出现在她眼底。我发现自己竟然喜欢看她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她有了些人气…对的,人气,不再是翘起唇角却看不到任何表情的她,稍有一些感情波动的她,看起来比较真实。

她看着我,眼底波涛汹涌。我见她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忽然有了丝裂痕,不知怎么的,感觉到无比欢喜。可她唇角渐渐翘起来,张口笑道:“二少爷想多了,醉欢院是给人寻欢的,院子里的姑娘快不快乐,又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怜惜,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她。她似是慌乱,却又没有反抗,只是看着我:“二少爷,您急了?”

我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心中一阵懊恼,却不舍放开她。平日吟诗作对的口才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呐呐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白皙纤细的手抚上我前襟,沿着衣襟下到腰带,便要替我解开。我急忙后退,因为动作太大而摔了一跤。我低头不敢看她:“紫烟姑娘,林箫不是这个意思…”

她笑起来,声音非常刺耳:“上院子来的男人叫姑娘,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我看她,她口口声声离不了姑娘二字,可见最在意她的身份的,是她,而非我。

叹了口气,大哥他们总说我像是和尚一般不会接近女人,往素,不管是哪家闺秀何处姑娘,我都不曾有过感觉。就算是被那些“风流文士”拉去吟风赏月外加打情骂俏,我也从未对接近我的姑娘起过心思。平生第一次起了心动,竟然是这样美丽骄傲却脆弱的女子啊…

可,阅尽圣贤书,从没有一本书告诉过我,我该怎么,让她明白我。

回到家中,大哥盘问我事情如何,我说未成,他埋怨了我几句,说是要自己想办法。

我让他放弃,不要对她动什么歪主意了。大哥硬是不肯同意,最后,我竟然主动出了手——他确实需要好好教训一下了,二娘实在太宠他。我虽少去花柳之地,有关他的传言却不曾少听了。紫烟曾被他怎样对待,我一想起便觉揪心。

这场架最终惊动了爹娘和二娘三娘,爹向来对我寄予厚望,见我和大哥打架,生气异常。但大哥不敢说出打架原因,我脸扭到一边,也什么都不说。爹自然知道大哥理亏,也没多责怪我。二娘带着大哥去包扎伤口,我却被娘训了一顿。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倒觉得自己为她做了些什么,不由笑起来。

其后的日子,我常常跑去醉欢院,引得大街小巷传言处处。都说林家二少爷被醉欢院的妓女迷上了,其中言辞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听着,他们侮辱我没有关系,可我不能忍受他们的污言秽语扯到紫烟——我,不想让她听到这些传言,露出那种带着嘲讽、似乎看透一切的笑容。

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啊…控制不住自己跑去见她的冲动。醉欢院虽是妓院,其实倒是艺苑占多,歌舞承平,姑娘不想接客也没关系。紫烟最长弹筝,我每去醉欢院并不点人,只是在大厅坐着,呆呆看她全心倾注鼓筝的样子…

若是可以啊,我当真想抽出怀中短箫,和她相合…却又怕太过唐突,她不喜欢。

她知道我每天都来,她也知道我在看她,可她眼光总是只从我身上淡淡扫过,没有更多停留。不过也好,她不多看我,就不会发现我一直在看她——这样的目光,是太失礼了吧?若是她总看我,一定会把我当登徒子的…

虽然并不和她说话,周围人总会把有关她的消息传到我耳中。蒲城不过是个小镇,什么都传得很快。当爹娘强行限制我去醉欢院的期间,传来扬州知州来巡视地方,并打算纳紫烟为妾室的消息。

——怎么可以!她那样的女子,若非真心,谁能将她从那地方带出?醉欢院并不强迫姑娘接客,更是随她们离开。紫烟若想从良早便走了,怎么会屈就于那个一身肥肉的老头子?

我禀了爹娘要迎娶紫烟,答复是家法,五十杖下来,爹以为我出不了门,便不再让人监视我。我带着杖伤,咬牙翻过墙,去见紫烟。我知道对方是知州,权大势大,但我一定要告诉紫烟,我喜欢她。如果她选择了我,便是死我也不退缩。

她看着我,眼中惊慌,转身不语。我上前,她一躲,我便失去平衡闪了一下。只觉后背疼痛无比,忍不住哼了一声。

“二少爷怎么了?”她转头看我,眼中可有关心?我深深注视她的眼,忘了回答她的问题。她上前一触我后背,我倒吸一口冷气,强笑道:“家严所为。”

她看我,一双眼极亮:“因为你来醉欢院?”

“因为我说要娶你。”我笑着说道,“明媒正娶,携手一生。”

她看着我,竟似呆了。我见她神情,只想上前抱住她亲上一亲,却是不敢。她此刻离我已是很近,我闻到她身上幽香,心思乱了起来。再三告诉自己不可以亵渎她,心中却忍不住生了绮思。

外面丫鬟喊她,是到了上台弹筝的时间,我不愿逼她,让她去,自己也移到前厅去看。却见她和领班说了些什么,竟然拿着筝上了台子中心,鼓筝而歌。

“叫一声冤家,我怎会遇上他。原本是飘落天涯无根花,他为何偏偏要我嫁?他真心不假,我念念为他。罢罢罢,既是两下牵挂,叫声冤家,怎能独自嗟呀?”

我看着她,她侧过头去躲我眼神,却轻轻笑了笑。她的笑很美很真,甚至有几分羞涩。我心中狂喜,见她下台,也便追了过去。

紫烟…

二·两情相系,阻隔万端

木紫烟:

一个冒失而又天真的富家少爷…为什么,我会动了心呢?为他每日的守候?为他眼中的单纯?为他毫不犹豫地说出娶我的话?甚至为他唐突的、呆呆的语言?拙劣…而又突兀的追求方式啊,可是,看起来很真实。

或许我还是在称斤两吧?不是真的我不要,妓女从良,大体上都是寻一老实可靠男子,因为阅尽了世间男子,花言巧语风度翩翩在我等看来,只是可笑而已。太清楚那样的逢场作戏,才洗尽铅华洗手羹汤…可这世间,当真老实可靠并能不畏人言娶一名妓女的男子,又有多少呢?是故一入勾栏便与幸福婚姻无缘,天下姐妹,又有几人寻得良人?

我,动了心,动了情,竟然当真开始做梦,梦想和他携手此生,不离不弃。天真吧?女人果然都是天真的。他的家庭怎能容我过门,做妾尚觉辱没门庭,何况我和他都不会让我做妾——现下想来,那一瞬的感动,是因为他说要娶我,明媒正娶,这四个字多么吸引人。于是,我便像是不知世事艰难的小姑娘,应允了。

我清楚,我那时的心动,并没有利益考量——其实,喜欢他,还有什么利益考量可言?真的嫁到他家,面临的困难绝对不小于找一个好人从良啊…他,并不是一个好的对象,他家大业大,不会接受我的。可我,竟然傻傻地,应允了。

他忽然表白,是因为知州要纳我为妾。他说宁死护得我周全,我是什么人,竟然能得人以死相护。

这件事本极难解决,颦姐见我愁眉不展,问我怎么了,我据实以告,心中倒有几分奇怪:知州想要纳我为妾,不可能不对她施加压力,她怎么还要问我什么事。却见颦姐淡淡一笑:“那么紫烟,你不想嫁就不要嫁,不用担心。”

“啊?”我呆呆看着她,颦姐笑着对我说:“没点本事,我也就不开这个醉欢院了。紫烟,别说是一名知州,就算是朝中宰相想要你,我也有办法打消他的念头。”

我听颦姐这话口气甚大,忍不住笑起来:“颦姐你说笑了,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贵人物,若他要我,你哪里可能阻止——不过当然,宰相倒也不会看上我就是了。”

“谁说的,紫烟你的美貌和气度,就算在京城里挂牌,也会是一等一的人物,谁敢看不上?”颦姐笑道,“就怕你心有所属,看不上别人呢…”

我一怔,随即明白她已经知道。这种事情我也没指望能瞒过她,所以根本没有故意隐瞒。听她提起,不知怎么的,脸上竟然一阵发烫,低下头去:“颦姐…”

颦姐看着我,问道:“紫烟,你是真的喜欢那傻小子?”

“他…又不傻…”虽然人呆了点,又不懂怎么讨人欢心,可…他可是学富五车才高个七八斗的才子啊,真和他谈起学问来,我处处拜下风。连曲艺上,他的箫都好过我的瑟。这样的他,哪里傻了?何况他虽然不懂讨女人欢心,但见了他,我心中便欢喜,哪里需要他花言巧语故意讨好?

我这话便是承认了,颦姐看着我,唇边笑容极美:“紫烟,你和我很像,你有了好归宿,我也觉欢喜呢。”

很像?我笑出来:“颦姐,你不要拿我玩笑,谁不知道醉欢院柳颦艳冠扬州,我怎会与你相像?”

“不是长相,是性格。”她一笑,我低下头去,听她继续说,“紫烟,我一生是不可能做一名普通女子,夫唱妇随了。希望你可以…”

我苦笑:“太难了,箫他天真,我总不能也傻傻相信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吧?”

“紫烟,你放心,有我呢。你想要谁,你不想要谁,我都可以帮你。”颦姐说道。我叹了口气:“颦姐,人力有时而穷,有些事情,是再怎样也难办到的。”

就算颦姐能帮我和他一起,可,他的父母,他的家人,怎么办?他已经六天没来了,我知道他定是被囚在家里,可我又能怎样?上门去要人么?我?凭什么?他是林家次子,他父母怎么对他,我管得着么?

他不来找我,我便是相思入骨,又能怎样?

冤家,想他无暇念他无暇,因他时时心头挂。谁解这痴傻,守着窗纱,望断天涯。他他他,怎还不来这窗下?

林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