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颠三倒四,陆楠听得心中大为不耐烦,不过还是能从她的话里简单得出一些关于现在的状况。她寻思着主教和他那帮手下大概是布置了什么假象,让王宫的人误以为从外面闯进了杀手刺客之类。由于马上就是她的加冕仪式,弗兰德斯公爵以及其他几个枢密院的大臣肯定不会让消息传出去,估计第一时间就封锁了一切有可能走漏风声的渠道。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甚至都没有聚集在卧室外面等待自己醒来。

但即便如此,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消散,陆楠貌似平静的反复询问了露易丝好几次,确定她除了被弗兰德斯公爵告知的消息,什么都不知道。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在露易丝的服侍下匆忙的梳洗完毕后就叫来了传令官,让他赶紧去把枢密院的大臣们叫来。

出于慎重,在没有弄清楚具体情况前,陆楠没有贸贸然的离开房间到外面去走动。听露易丝说,她的大多数侍女都正忙着和贝赫伦夫人一起盘查宫里的杂役侍从,免得他们到处乱跑胡乱打听。可能是被弥漫在宫廷里那股肃杀之气感染,平时叽叽喳喳话多得不得了的露易丝此刻老实得不行,什么都不敢多嘴。陆楠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安慰她,焦躁不安的在屋里转来转去。等了好一阵,才有侍从带着香槟公爵进来。陆楠必须承认,在看到香槟公爵那张带着惯有微笑的面孔时,她心里顿时松看一大口气。她心想这家伙还有心情将自己收拾得这么花枝招展,看来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哦,陛下,看见您平安无事,我总算是放心了。”

他以那种陆楠听惯了的轻浮语气夸张的说,几步走过来吻了她的手背。陆楠忍耐着等他磨磨蹭蹭搞完那一套繁琐的礼仪,才急忙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人呢。”

“弗兰德斯公爵和富瓦伯爵正借口捉拿闯进王宫偷走宝物的强盗满城乱转,安茹公爵则是严密的监控整个内城,免得一些不好的谣言扩散到外面,只有我,没什么事干又担心您的安危,所以一听到您的传唤就立刻赶了过啦……怎么,见到我您不高兴吗。”

香槟公爵半真半假的说,陆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还莫名其妙呢,糟了,差点忘记巴赛尔公爵,他还好吗?”

“放心,他好得很,虽然不至于活蹦乱跳,起码那口气还没咽下去,不会就这么忽然死掉毁掉您宝贝的婚约。”

香槟公爵酸溜溜的说,似笑非笑的看了陆楠一眼。

“至于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正是我们所疑惑的地方,还想来详细问问您呢。”

“我?”

陆楠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惊讶和迷茫,直视着香槟公爵那双仿佛可以刺探人心银蓝色的眼睛,自然而然的瞪大双眼。

“我只记得和叔叔在那间小客厅说话,为了一些事情起了小小争执,忽然蜡烛全部熄灭了,我被人捂住口鼻就这么晕了过去。原本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一睁开眼睛居然睡在床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听露易丝说是闯进了刺客?那叔叔呢?他没事吗?”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香槟公爵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也许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那一刻他的眼神简直冷酷得可怕,仿佛要用视线割开陆楠的皮肉,钻进她的身体,好辨认一番语言的真假。陆楠其实确信香槟公爵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因为老国王的死亡而对她有什么看法,搞不好他还会笑嘻嘻的调侃几句,说心狠手辣的她也很有魅力什么的。但陆楠就是本/能的想隐瞒真相。其实此刻香槟公爵心底多半早就有了关于真相的答案,她也要死撑到底,绝不表露半点可疑。

“哦,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天主保佑,您没有目睹那个血淋淋的凶案现场。”

盯了陆楠半天,大概是没有察觉到任何破绽,香槟公爵有点无趣的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的说。尽管口气听起来很遗憾,但他脸上一丝沉痛的表情都找不到。

“我是第二个被护卫队秘密叫进王宫的人,第一个是您的好侄子路德维希,不过我确信看到的场景应该差不多。哎呀简直像是噩梦一样,尸体和血迹从房间内部一直延续到走廊,原本的护卫全部都殉职了。不瞒您说,那一刻我真是吓得全身冰冷,还以为您也遇到了任何不测。不过幸运的是,您被塞在一个柜子里面,除了失去知觉,并没有任何大碍。哎呀,这里您可就得感谢那位誓死保护您的主教先生了,要不是他死死挡在了柜子前面,恐怕现在我就要承受生命之中最可怕的痛苦了。”

陆楠用尽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变脸,她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心里满是“我可去您的吧”——什么鬼?洛雷托还变成她的救命恩人了?他的脸怎么就这么大呢?他怎么不干脆直接上天呢?

“他……他没事吧?”

最可气的是肺都快被气炸了,陆楠还得做出一副担忧关切的表情追问几句。

“哦,我倒是很想他赶紧去见上帝,可惜他受了重伤,居然没死。估计等几个月他就可以带着那副欺骗世人的假笑来接受您的感激跟恩宠啦。”

香槟公爵悻悻的说。

陆楠不得不咬着牙在胸口划了个十字,随即她又问:“那我的叔叔呢?当时他也在屋里……他……他没事吧……”

“啊,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请您鼓起勇气来接受可怕的噩耗了。”

香槟公爵一脸沉痛的说。

“您的叔叔,也许是没有收到天主的眷顾,非常不幸的在这次刺杀事件里被害了。”

“什么?”

陆楠应景的发出了一声惊呼,不过她倒也没用力过度的表露出什么剧烈的悲痛之情。香槟公爵又不是傻子,会天真的相信她对这位叔叔有什么真情实感。虽然他从来没有详细的询问过陆楠,但陆楠明白他肯定对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以及自己的盘算一清二楚。老国王死在了巴赛尔公爵之前陆楠笑都来不及,哀伤得痛哭流涕反倒是立刻可疑得不行好不好。

她震惊了几秒钟,随即就忧心忡忡的说:“糟了,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脱不了干系,是我请他进宫,可偏偏就发生了刺杀事件。我毫发未损,叔叔却遇刺身亡……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策划来针对我。”

“是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香槟公爵懒洋洋的说,顺手将散落在陆楠耳边几缕长发挽了一下,看样子已经开始走神,甚至还想凑过来亲她。陆楠一把推开了他,愤怒的说:“公爵,现在是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吗!很可能有人策划了阴谋想算计我,要是被人怀疑是我想暗杀自己的叔叔怎么办?”

香槟公爵身子一歪,就势倒在了床上,他用一只手撑着头,露出了一个暧昧不明的微笑。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陆楠总觉得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在暗示自己什么,让她觉得自己的一切表演都像个小丑。

“好啦好啦,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要我说,不管是谁干的,您的那位好叔叔死了都是好事。我们已经牢牢的把这件事控制住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走漏消息。还有两天您就要举行加冕仪式,届时您就是帝国正式的皇帝。然后您再宣布老国王的死讯,让巴赛尔公爵继承王位。那之后的就是你们两人协商调查的事了。要是连死者的亲儿子都不吭声,其他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随即搂住陆楠的腰强行将她按在自己的身上,两只手不老实的到处乱摸,还试图掀开她的裙子。

“已经三个星期了,我的陛下,您一次也没有私下召见过我,难道我已经失去您的宠爱了吗。”

“不,等等,放手。”

陆楠趴在他的胸口很快就被亲得气喘吁吁,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跟男人厮混,恼怒的拉扯着他的头发要他放手。香槟公爵脸上还带着那种可以让女人意乱情迷的诱惑微笑,动作却凶狠得像是饥饿已久的猛兽,死死咬着陆楠的舌头,几乎都要把她的舌尖吸出血。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很快就有点擦枪走火的意思。陆楠虽然心里还是不想,但身体却早就软绵绵的瘫倒。她对此很是愤怒,竟然会让欲/望战胜了理性。

她还在苦苦抵御诱惑,香槟公爵却已经迫不及待,近距离之下他的瞳孔都因为兴奋而放大了一圈,胡乱的扯着她身上繁琐的衣带,嘴里还甜蜜蜜的诱哄:“亲爱的,你就不想我吗,我可是每天都想你想到睡不着。一边不许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一边却又不肯满足我,这是什么酷刑和折磨。”

“你是猴子吗,除了这些事情就不能想想别的!”

陆楠怒斥着企图从床上跳下地,却被他抓住小腿拖了回去。其实陆楠也知道,如果自己真心拒绝,香槟公爵并不敢乱来。陆楠是真的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她应该赶紧去确认昨晚那场“刺杀”的后果才对。但是香槟公爵异常的热情和粗暴带给了她一点新奇的感受,倒不是说以前他很冷淡还是怎么样。陆楠总觉得他的那些爱抚与缠绵都很例行公事,让她总是提不起兴趣。但是此刻她第一次从香槟公爵身上感受到了粗野与肮脏的欲/望,他看起来像是想要把陆楠撕成两块的意思。陆楠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戳到他,才让他毫无预兆的像动物一般发起情来。不过她还是得羞愧的承认,比起温柔情人那款,她更喜欢粗野狂暴的风格。

他们翻来覆去的做了好几次,直到彼此都精辟尽力大汗淋漓。期间倒是有人在外面敲过门,但可能是听到里面隐约的动静,很快就没了声息。平静下来后陆楠把脸埋在枕头里郁闷无比,她就知道,不该找香槟公爵这种小妖精当情人。

“好啦,别生气了。”

大概是彻底的发泄了一通,香槟公爵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沙哑的说:“不就是担心那些破事儿吗,我发誓一定会为您彻底扫平,让您顺顺利利的完成加冕仪式,没有任何不好的后果。”

这一点陆楠还是相信的,香槟公爵并不是没有能力的男人,他只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划水,不想老实出力。陆楠心想莫非是因为陪他酣畅淋漓的打了几炮的关系?那以后想让他乖乖干活难道还得先全力以赴的和他睡一觉?陆楠觉得不能开这种头。她不排斥和香槟公爵发生关系,但要建立在她掌握绝对话语权的基础上。陆楠又不是香槟公爵的情妇,岂有放下身段去伺候他开心的道理。就算是他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也不行,那样的话,陆楠跟妓/女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给钱就可以随便睡吗。

心里这么想着,陆楠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香槟公爵,开始琢磨是不是需要再去找个情人来敲打一下香槟公爵,让他明白自己该有的立场和身份。总之,陆楠绝对不会允许任何男人企图掌控自己,哪怕他再怎么有用和能干也一样。

闭上眼没有再理会香槟公爵,陆楠考虑起了其他事情,想了半天,她忽然意识到一件忽略很久的事情。她跟香槟公爵之间的关系尽管从来没有大肆宣扬,却也不是什么秘密,阿弗里应该知道吧?虽然以这个世界的风俗,陆楠倒不是很担心订了婚还有情人跟建立英明神武君主形象之间有什么矛盾,但还是有点想知道阿弗里到底对此有什么看法。但这个该怎么问呢,总不能直白的说“嗨你觉得我快结婚了还给未来丈夫带绿帽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不过以时下的论点,搞婚外恋并不算在人品败坏的范畴,连她正牌未婚夫都从未对陆楠有情人这件事表示过不满跟谴责,陆楠觉得就算问了阿弗里,他多半也没有任何看法。他要的只是一个足以英明可以效忠的君主,至于这个君主私生活如何,他干嘛要去过多关注呢。有时候陆楠觉得,大概在阿弗里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名叫“克洛泰丝”的人形模板而已。

“啊,我在想些什么呢。”

心中默默的嗤笑了一声,陆楠没有抵抗,任香槟公爵从后面抱住了自己。虽然只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虚假的关系,至少此刻彼此的身体是温暖的,让她产生了一种可笑的安心感。但仅仅只是在这短暂的瞬间,等到离开床铺,依然只有她一个人,依然谁都不可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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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超级大的雷雨,雷劈得窗户都在抖,我的老娘亲死活不许开电器说是怕出事,还把家里电闸拉了。

家里狗被吓得钻怀里直发抖,这白长个子的蠢东西,对得起自己的品种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等到陆楠再一次从床上爬起来,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很快就要入夜。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她心里有气却又不好发作,香槟公爵大概也是看出了此刻她正满心不悦,难得乖巧的没有跟她纠缠, 急急忙忙离开去处理一系列需要善后的工作了。这个人基本上还是能做到言出必行,所以陆楠倒没多担心出漏子。

她随便的收拾了一下,吃了点东西,赶忙去探望留在王宫里休养的巴赛尔公爵。一进门就看见忠心耿耿的侍卫队长还守在床边, 看样子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一步。而巴赛尔公爵依旧脸色发青,床单下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的痕迹,幸好他依然活着。听到陆楠进来的动静,他微微动了一下, 睁开眼望了过来, 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蓝色眼眸毫无光彩, 像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玻璃珠。

陆楠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就犯起了难, 她该怎么对巴赛尔公爵开口呢, 总不能欢天喜地的恭贺他王位到手。但要做出一脸悲伤的模样通知父亲不幸的消息太虚伪了。但巴赛尔公爵像是看出了她的踌躇, 挣扎着在侍卫队长的搀扶下直起身,艰难的依靠在床头, 喘息了好一阵,才用低微的声音说:“不必再说什么, 上午的时候弗兰德斯公爵已经派人将那个消息告诉我了。”

“呃, 好吧。”

纵然陆楠觉得自己不必心虚, 但是眼前的场景确实太过诡异,她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比较好。其实她私下有考虑过巴赛尔公爵是不是故意引自己上钩,毕竟要不是他,陆楠不会突发奇想的去杀掉老国王。但巴赛尔公爵这幅垂死的样子仅靠伪装是装不出来的,除了老国王当年有暗杀他嫌疑这件事陆楠没有证据,仅仅是靠他个人的一面之词。其余的事情陆楠早就找人验证过,巴赛尔公爵没有说谎。

他欺骗陆楠有什么好处呢?死掉之后即便王位由他的儿子继承,还不是一样要在陆楠手下讨生活。身为帝国的皇帝,陆楠存心要对付一个年幼无助的小国王简直轻而易举。由于母亲出身低微,这位小国王还没有母系势力作为支撑,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诺曼底公爵跟陆楠这个姑妈了。诺曼底公爵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他对巴赛尔公爵本人情深义重,可不代表对他儿子也能一样。即便他现在没有任何想法,手掌大权久了,难道就不会产生取而代之的念头吗?巴赛尔公爵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宁愿付出一半国土的代价也要将儿女托付给陆楠,而不是交给诺曼底公爵代为照顾。

“他倒是对自己的老婆孩子很关心,那份婚约基本就是把整个西法兰都交给我处置了,唯一的条件无非是想保全家人的性命,让他们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陆楠看着公爵惨白的脸,真不知该说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还是说他为了老婆孩子亲爹都不要了。不过她只要有实际的好处到手就行,别人家里的恩怨情仇并不太关心。

“既然您早就知道了,那么暂时要把这件事压下来,等到加冕仪式举行后再公布,这一点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沉默了一会儿,陆楠还是把该说的话说出了口。她看着巴赛尔公爵的眼睛,暗暗揣测着此刻他内心的想法,具体内容她当然不知道,但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

“是的,我完全理解。”

巴赛尔公爵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勉强挤出了回答,他用虚无的目光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装饰,虽然还活着,但他看着跟死人也没多大差别。

“不过,按照帝国的法律,毫无疑问您现在已经是西法兰正式的国王,为了确保不出问题,我觉得让教会立刻为您举行一个简单的继位仪式,然后在相关文件上签名确认,您觉得怎么样。”

能一脸平静的说出这番话,陆楠觉得自己脸皮的厚度确实也相当可以了。连那位一直都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的侍卫队长都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下。巴赛尔公爵咳嗽起来,喘息着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是啊,是啊,当然了,不得不说,您比我想象的更适合成为皇帝……只要您能一直保持这份理性,帝国的未来一定会变得非常辉煌。”

陆楠对这位命不久矣的堂兄有那么一份怜悯,但也有一份轻蔑。她心想主动提出暗杀的可是公爵自己,她不过是当了一会帮凶罢了。既然明知这个王位是踏着父亲的尸体到手的,现在又露出这么一副愧疚痛苦的样子干嘛呢。仔细想想,他和老国王其实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局面。当初要是他愿意退让,别违背父亲的意愿,坚持要娶自己喜欢的女人,那不是皆大欢喜。又要爱情,又要权力,还想家庭美满幸福,呵呵,哪来这么好的事。

但公爵显然没几天好活了,陆楠无意去讥讽一个快死的人。她见公爵疲倦的闭上眼睛不想说话,就默默的退出了房间,让早就准备好的一系列教会神职人员进去。由于之前陆楠的干涉,巴赛尔公爵依旧是西法兰的合法继承人,所以老国王死后他自动成为下一任国王,只要在相关文书上签字,再由教会公证即可。至此陆楠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大半,起码她的婚约,以及未来一半国土都稳了,不枉费她尽心竭力忙碌又被惊吓。

她在走廊上溜了一圈,弗兰德斯公爵和路德维希果然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封锁得死死的,根据陆楠观察到的结果,王宫里虽然有点人心惶惶,但大多数人只是听说昨晚借着大雷雨有一群刺客潜入王宫,给女王陛下造成了不小的惊吓,完全不知道死了很多人的事情。侍从和侍女们面色如常的忙碌着手上的事情,一切看起来和平时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暂时的封闭宫门,王宫里没有了那些来来往往谈笑风声的贵族男男女女而已。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马上就是陆楠的加冕仪式,王宫早在几天前就禁止人随意进出了。

走上楼梯,不经意之间看到了身着护甲的守卫,陆楠想起了被洛雷托杀掉的几个倒霉鬼。陆楠都不知道弗兰德斯公爵到底是怎么解释那几个守卫不幸身亡这件事的,她也懒得管,只是吩咐要补偿那几个殉职护卫家里一大笔钱而已。仔细想想,死掉的几个守卫里面有两个人她还认识,都是很年轻很腼腆的小伙子,平时偶尔对他们笑一笑都可以脸红半天。里面那个叫路易的青年还曾经因为帮她捡起一条掉落的手帕而开心了好几天。但眼下他们都变成了尸体,僵硬的躺在棺木里,即将在泥土里腐烂殆尽。陆楠下意识的甩了甩头,将心中忽然涌起的那股刺痛强行抛之脑后。

见她好像打算就这么直接回房间了,跟在她身后的露易丝犹豫了许久,才怯怯的说:“陛下,您不去探望一下主教阁下吗。”

陆楠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某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没去探望呢,她狐疑的盯着露易丝,猜测着难道这又是一个罗塞。但露易丝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疑惑和担忧,并没有任何少女怀春的羞怯,大概她真的只是对此感到奇怪吧。按照常理,陆楠是应该去亲自探望并感谢一下主教才对。

但陆楠一想到他就顿时一肚子火,探望个屁,没把他撕了都算好。这位仁兄打着什么如意算盘陆楠又不是不清楚,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正式踏入她的近臣圈,从此插手她身边一系列不能见光的事务。陆楠确实也是这么想的,比起朱利安那堆人,洛雷托毫无疑问专业且利索得多。再说主教想要什么显而易见,他们各取所需,合作愉快。朱利安以及他身后势力想入非非,陆楠岂能容忍有人将自己当做一个跳板和生孩子的工具。

但这不代表陆楠可以接受主教得寸进尺,公然算计起自己的行为。她决心要好好的冷落一下他,让他明白自己的本分。

“哦,确实,可我真的太累了,只想赶快休息。要不等一下叫人以我的名义带着礼物去探望一下主教?”

思及此处,陆楠便扶着额头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露易丝马上愧疚起来,上前搀扶着她:“哎呀,那您怎么不早说,快,我扶您回去躺下。都是我不好,都忘记了您才生过一场大病,身体还很虚弱呢。”

见露易丝已经忘记了主教的事情,陆楠乐得装傻,故作娇弱的被她搀回了房间,还强行给她灌了一杯加了葡萄酒的热水,按在了床上。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放香槟公爵大人进来了,明知您身体不好还一个劲儿的缠着您不放,亏得大家都说他很体贴呢。陛下您也是,为什么要放任他胡来啊,宠爱他也不是这样的呀。下次不管他怎么求情我都绝对不要开门,让他好好忏悔自己所做作为去吧。”

一边给陆楠拆头发,露易丝一边唠唠叨叨。陆楠有点好笑又有点享受这份关心,这大概就是明明露易丝喜欢说话又活泼过头,陆楠还是把她留下当贴身侍女的关系吧。和赛莉西亚那几个恪守本分的侍女不一样,陆楠明显能感受到露易丝心中对自己的那份崇拜和依恋,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或者说喜欢那个陆楠精心营造出的假象。陆楠忍不住会想,如果露易丝知道她干的一系列事情,还会用这种闪闪发亮的眼神敬仰又喜悦的看着她吗。

露易丝给她整理好,就去窗边放下了窗帘,屋内顿时变暗了不少。陆楠本来不想睡觉,可是跟香槟公爵滚了半天床单确实很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状露易丝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边。但这时偏偏有人在外面敲门,顿时将陆楠涌起的瞌睡惊飞了一大半。

“谁啊?”

见陆楠强打精神的从床上坐起来,露易丝不高兴的喊了一声。

“陛下,安茹公爵想要请求觐见,他就在门外,您要见他吗?”

外面的侍从战战兢兢的问。

觉得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陆楠掀开床单穿上鞋子,接过露易丝递过的睡袍披上,还在打哈欠,懒洋洋的到了外面专门用来接见大臣的小客厅。安茹公爵倒是一如既往衣冠过分整洁的站在那里,可是他的样子却很不对劲。尽管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但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额角上青筋冒出,看着明显是在强忍怒火。

陆楠察觉到了异样,简单的招呼了一下,等他行完礼之后就示意所有的侍从都退出去。期间安茹公爵一直死死抓住手里的手杖,陆楠看到他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果然,等到最后一个人关门退出,他就立刻以尖锐的态度发出了质问。

“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他竟然用到了“你”这个代指,而不是一贯疏离冷淡的“您”,可见差不多已经被气晕了头。陆楠先是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不知为何,安茹公爵再表现得如何怒气冲冲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畏惧的。陆楠好整以暇的坐下,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裙摆,一脸无辜的反问:“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懂——啊!”

总是表现得非常讨厌她,连不小心碰一下都满脸嫌弃的安茹公爵竟然出乎意料的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咬着牙狠狠的说:“别在做出这幅样子企图欺骗我,克洛泰丝,你也只能骗骗阿弗里和尤里安那样的笨蛋,难道我还不清楚你的本性吗,你一直都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用尽任何手段的女人!承认吧,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你的阴谋?你策划了一切,杀死了自己的叔叔,还装得好像受害者一样清白无辜!为了当皇帝,你就能这么卑鄙狠毒吗!”

陆楠简直被他这种奇怪的怒火搞得莫名其妙,安茹公爵又不是那种满脑子天真不知现实的傻子,难道他会不清楚涉及权力,别说杀人了,再恶心的事情人都能干得出来。再说陆楠从来没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的真面目,以前她算计卡洛曼的时候也没见他发火啊。再说了,就冲安茹公爵现在的身份地位,不知道多少人想把他搞下台取而代之,他敢说自己绝对清白无辜,从来不做任何一件有违良心的事情吗。呵呵,那样的人,根本无法在宫廷里活下来。

她拉下脸,冷冷的打开了安茹公爵的手,沉声说:“您的老毛病又犯了,公爵。这算什么,您以什么身份来审问我?现在乖乖的退下,我还能原谅这份不敬。否则,就别怪我对您不客气了。”

安茹公爵怒极反笑:“怎么,觉得我是在随口乱说吗,尊敬的陛下。很遗憾,我不仅有确凿的证据,甚至连证人都有,他们都可以明确的指正,就是您,在昨晚亲自策划了一起暗杀,杀死了自己的叔叔。需要我把这些东西丢到您的脸上才肯承认罪行吗?还是别那么狼狈了吧。”

陆楠诧异的挑高了眉毛,她倒不觉得安茹公爵是在诈自己,大概极有可能他真的有证据。换个人陆楠也许会惊慌失措,只想着赶紧杀人灭口。但是安茹公爵……怎么说呢,陆楠自信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既然如此,您还在这里和我废话什么,赶紧带上证据和证人去教会控告我呀。”

她翘起一条腿,不屑的笑着,刻意表露出了安茹公爵最讨厌最厌恶那副嚣张跋扈还十分恶毒的嘴脸。

“还是说您在期待什么,想看我吓得痛哭流涕还是心惊胆战,跪在地上拉着您的衣袖苦苦哀求,念诵着天主之名发誓一定悔过,从此乖乖向善做个纯洁善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的好人……”

说到这里,陆楠带着满满的恶意笑了起来。

“您是不是想得太美了点,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幼稚。”

无视安茹公爵铁青的脸,陆楠自顾自的说:“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您,帝国要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皇帝,该哭的人就变成您了。想必您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一个成功的君主,必须足够虚伪狡诈,阴险狠毒,既要会演戏,又要会撒谎。当然啦,人前还是得表现得毫无瑕疵,公平仁慈,那也就足够了。我自认自己还蛮符合这个标准。所以很抱歉,我是完全不明白您有什么好生气的。您不也说了吗,我是个卑鄙狠毒的女人,那不管做出任何事都不算奇怪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安茹公爵的胸膛因为怒气不断的起伏, 看着他冷漠的面具片片破碎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老实说陆楠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们因为同样的问题发生争执了。她很想知道,安茹公爵到底对自己有怎样的认知,为什么每次发生差不多的事情,他都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跑来义正词严的质问, 就像他有这个资格一样。

也许因为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下意识的希望君主不光有称职的工作能力跟态度,最好道德方面也能成为一个无可指摘的完人?真要是这样的话陆楠简直要笑破肚皮。谁不想干干净净一身雪白?可她又不是在做慈善事业,在这种地方, 妄想手上不沾一点鲜血从头到脚问心无愧……这是在开玩笑吧。她充满恶意的幻想着假如自己真的符合安茹公爵的要求,天真纯善,对谁都推心置腹,看见一丁点儿血迹就嚎啕大哭, 动不动把“我不想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呆下去”挂在嘴边, 安茹公爵又会是什么表情。

啊啊, 想想还真是让人索然无味呢。他也就这种水平了。

陆楠猛然就丧失了继续嘲讽他的兴趣,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安茹公爵爱怎么诋毁就怎么诋毁好了, 反正这个人终究是不会将自己的私人感情凌驾于大局之上的。起码目前来看陆楠这个未来皇帝做得还算不错, 态度和能力吊打百分之九十九的领主国王。想必安茹公爵自己也清楚得很, 在加冕仪式即将举行的时候,他不但不能拿着那些证据出来指证陆楠, 反倒是要全力销毁一切对陆楠不利的因素,免得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势再次动荡。

想到这里, 陆楠放下了翘高的腿, 充满厌恶的对安茹公爵说:“行了, 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您现在可以离开了。”

“……这就是最后您想说的全部?”

安茹公爵在她短暂的沉默之际倒是压制住了怒气,恢复了平静。陆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然呢,还想听什么。哦,顺带一提,虽然刚才我的态度稍显激烈,但您的指控我不会承认的。要么就拿着证据去教会指控我谋害血亲,要么就闭上嘴赶紧滚出房间。”

陆楠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冷漠的说,哪怕他们已经当场撕破了脸,她依旧不会松口承认什么,哪怕明知不可能会有窃听录音也一样。

安茹公爵讥讽的扯动了一下嘴角:“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尊敬的陛下,您表现得如此坦然,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根本不会那么做吗。虽然很不情愿,可是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去替您收拾一切遗漏,让证人闭嘴,让证据消失……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您的帮凶了。恭喜,您大可以继续坦然下去,不会有人发现您的罪行,并且顺利的戴上那顶您梦寐以求的皇冠。”

他这么说陆楠倒是有点惊讶,虽然很想问问细节,比如具体证据是什么,证人又是谁,但既然她已经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反而不好问出口了。于是陆楠只是似笑非笑的举起手轻轻鼓了下掌,讽刺般的回答:“那我现在是不是该感谢您的好意,并且给你颁发个勋章什么的。”

安茹公爵忍耐的闭了一下眼睛,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发火。

“那么,看在身为帮凶的份上,能不能请您屈尊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那顶皇冠吗?可是它已经是您的囊中之物了。那么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但我看不出帝国目前有任何巨大的危机需要您冒着危险策划如此罪行。我想了很久,只能猜测出您跟巴赛尔公爵有了什么私下的协议,所以必须要确保他顺利得到王位。但是,明明可以从另一条更正式的道路取得同样的结果,您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并不是非要杀人才能让巴赛尔公爵获得王位吧。”

他放软了语气,一本正经的探讨起来,陆楠反而无言以对,安茹公爵所说的正是她曾经仔细权衡考虑过的。她该怎么回答?说她只是等不及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更不想出什么岔子吗?安茹公爵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答案吧。

“实际上我一直都在默默的观察您,您平时表现出的种种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这不可能是演戏,因为不会有人为了演戏拼命到这样的地步,必须承认,您的付出与努力超越了我对女性的认知,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您这般程度。但越是如此我越是感到迷惑不解,因为您没有什么爱好,也不喜欢享乐,不光是衣服珠宝,女人喜欢的宴会舞会您都是出于职责和义务才勉强参加。至于说到男人,除了香槟公爵之外您也没有其他情人。那么,您如此贪婪如此迫切的想要获得更大更多的权力是为什么?人们渴求权力,无非是喜欢随之而来的那些财富享受。但我并没有看到您表现出对那些东西的沉迷……所以,您不惜杀人也要获得更多权力与土地的意义何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质疑这个问题,陆楠自己都没好好考虑过这方面,一时之间张口结舌。确实,她拼命的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想要掌握更大的话语权,归根到底就跟搜集通关游戏必须的要素差不多。这个时代那些常人觉得至高无比的物质享受,陆楠压根儿就看不上。金银珠宝倒是短暂的迷惑过她,可是跟抽水马桶无线WIFI以及各种方便干净的现代科技来说,又算不得什么了。当然了,她很喜欢居于顶点发号施令的感觉,但这一点还不足以抵消回到原来世界的诱惑力。要是时间向后推移个一千多年,差不多有了基本工业革命的苗头,陆楠可能还会觉得留下来当个女皇帝很不错。但眼下这种得个感冒都极大可能会丧命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的时代,还是算了吧。

况且,还有一纸要命的契约压在陆楠头顶。根据那个魔鬼喜怒无常的性格,陆楠很担心哪天他忽然心血来潮厌倦了这个游戏,她失去了可以死亡重溯的外挂,那可真是哭都哭不出来的悲惨。

见她久久不语,安茹公爵又催促道:“请告诉我,为什么?您到底在渴求什么?为什么您非要表现得如此迫切?别跟我扯什么帝国的荣耀辉煌,您可不像是个醉心于此的人。您就像是一个强迫自己完成工作的人,至少我看到的大多数时候您都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去面对一切。做皇帝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定义吗?那您为何又非要不顾一切的拼命掠夺,好像生怕时间不够用一样?您在隐瞒些什么?您在苦恼些什么?”

陆楠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没想到居然被安茹公爵发现了。可他平时不都表现得十分冷淡吗,到底是什么时候默默观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仔细想想确实也是,陆楠喜欢权力,也不讨厌勾心斗角,但要是这一切都建立在需要不断撒谎欺骗甚至大规模杀人的基础上时,滋味就不是那么好受了。陆楠觉得自己可以顺利接受,无非是因为她认为迟早可以离开这里,所以不管犯下任何罪行她都还没有太大的负担。然而有些东西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就像陆楠可以无视那些她看不到的死亡和鲜血,却无法逃避发生在眼皮底下真实的谋杀一样。

不过说到底仅仅只是犹豫一下就立刻采取了杀人计划,她的道德底线确实比想象中要低很多啊。看来被人指责冷血自私倒也不是凭空而来。

想到这里,陆楠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

安茹公爵还在看着她,脸上没有惯有的冷漠和嘲弄,显得有几分真诚。按照他一贯的性格能说出这么多话简直是上帝显灵,陆楠一瞬间竟然有种冲动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好好倾吐一番。各种苦闷和压力堆积在她的心底,无从宣泄,早就腐烂化为了一滩污泥。但是陆楠最终只是紧紧的闭着嘴。她不可能说出一切,这是必须保守的秘密。

“难得听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还真是感动呀,亲爱的公爵。”

她装模作样的说。

“可惜只能赞叹一声您过于旺盛的想象力了。实际上我都不知道您一个人默默脑补了那么多。您要听真相吗,真相很简单。为什么不单纯的相信我就是一个天生喜欢权力的女人呢。只有牢牢的把更多的权力紧握在手中,我才有活着的感觉。征服一切,拥有一切,踏平放眼望去最偏远的土地,让所有人都大声歌颂我的名字,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为此我将不惜一切。”

“真的是这样吗?”

安茹公爵语气沉重的问,死死的盯着她。

“啊,是的,就是这样。”

“即便是不惜杀人,甚至愿意为此犯下更大的罪行?”

他的一再追问让陆楠心生焦躁,她不耐烦的喊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公爵,别再翻来覆去的念叨杀人不杀人了!难道您会不知道这王宫里面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过是像其他人一样满身污水的活着而已。既然对一个品行洁白的君主有那么深的执念,您愿意为了我弄脏自己的双手吗?只要您敢回答一句是,谁还不能高举手臂当一个连上帝都必须点头的好人!”

安茹公爵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您能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吗。”

陆楠不屑的哼了一声:“假如您能做到的话。”

她本来只是想嘲讽一下安茹公爵,让他别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摆出一副高姿态来审判自己。没想到他皱了下眉头后,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好。”

陆楠愣了一下,还以为这人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等等,什么好,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是说——”

“请放心,我非常明白您的意思以及自己应该怎么做。”

安茹公爵以一贯凛然的态度平静的回答,因为太过平静了,陆楠几乎觉得有点不真实。

“也许您会觉得我可笑,但我真心希望坐在王座上的人可以问心无愧,以完美的品行与道德面对一切质疑。是的,您说得很正确,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必须残忍和冷酷。但假如有人愿意代替承担一切阴影背后的罪孽呢。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这样才有足够的底气去主宰整个帝国。”

“您脑子有问题吧?难道我会只凭这么几句话就真的信了?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些什么吗,公爵?”

他说得太认真了,认真到完全无法质疑这是不是在开玩笑,陆楠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怪异的看着他。如果此刻那个魔鬼出现在面前,陆楠也许会忍不住用一个灵魂作为交换,来看清此刻安茹公爵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确实他平时的行事就能看出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完美理想主义者,但也不至于拼命到这样的地步吧。就算是把陆楠全方位的打造成了一个毫无瑕疵的理想君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您会看到的。”

安茹公爵单方面的切断了这次谈话,看来是打算离开了。要不是看他表情平静,完全没有露出什么诡异的狂热和殉道者的满足,陆楠几乎以为他已经疯了。她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的看着安茹公爵标准的行了个礼就离开,觉得自己犹如在梦里。直到晚上夜幕降临,安茹公爵把一个她很熟悉的人送进王宫,陆楠才愿意相信下午发生的一切不是幻想。

一头白发皮肤也惨白到不正常的少女垂着头站在她的面前,用一板一眼的声音说:“我是公爵大人送来……”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

按照太阳穴,陆楠差一点就叫出了拉比这个名字,幸好及时想起此刻她还没有被自己取名。所以安茹公爵这算是送投名状来了吗?想到前不久她稍微用拉比威胁了一下他,他就立刻翻脸的场景,陆楠觉得真是世事无常。

直到现在她都还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安茹公爵到底在想什么啊,她真的搞不懂。

对于拉比的个人情况陆楠当然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但是鉴于这个少女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陆楠仅仅给她取了同样的名字,又安排了一下她的衣食住行,没有急着套近乎。总体来说她还是很高兴的,贝赫伦夫人终于可以滚蛋啦哈哈哈。最近她背后小动作频频,搞得陆楠早就失去了对她的耐心。

原本想去套套拉比的口风,问一下安茹公爵到底在抽什么疯,而拉比身为他的妹妹,对这个哥哥又有什么看法。主要是陆楠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安茹公爵根本谈不上什么深刻的了解,想要得到更多关于他的信息。结果外面的传令官却跑来通报说主教大人醒了,想见见女王陛下。

陆楠瞬间充满厌恶,但还是只能压下满心的不耐烦装出很担心很高兴的样子去探望他一番。正好她也有问题想质问洛雷托,到底怎么收尾的,为什么会走漏消息被安茹公爵知道啊?

由于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所以主教先生暂时就在王宫东侧的客房里,陆楠满心期待想看他奄奄一息鼻青脸肿的模样,结果看到一个脸色雪白犹如垂死的圣子般被一群人关心慰问的主教,不但没有毁容,反而有一种献祭般的美感,顿时就大感腻味。果然这家伙无时无刻都不忘给自己艹人设,比她还走火入魔。

装模作样的慰问了几句,见屋里其他人都退出去了,陆楠才板着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