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驴车,牵着毛驴往城里走。临街找了个小摊要了些吃的,问那摊主,“大哥,我今日刚来盐晋。此前听说这城里在打仗,眼下风平浪静了么?”

摊主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汗,端上来碗馄饨,“前些日子是打过,后头那个造反的大人往堰城去了。”

我手中一滞,“是说他现在不在盐晋,往堰城去了?”

“可不是咋的。”摊主压低声音,“造反不得去端老巢么?先前打的时候压根没进盐晋城,说在外郊僵了些日子,那大人便领着兵往堰城去了。啧啧,这天下要变天了。说侯爷没兵符,挡也挡不住。”

我一下失了胃口,眼见到嘴的鸭子扑扇扑扇又飞到天边去了。

“大哥,他们走了几日?”

那摊主瞅了瞅我,“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堰城?眼下肯定不安生呐。过些日子再去,避过这段风头。”

“去了几日,这时候已经打到堰城了么?”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得前不久突然就打起来了,说是那大人的夫人被皇上赐死了。”

带上我的小毛驴准备再跋山涉水一番,路过一间脂粉飘香的青楼。听得那鸨母在招揽客人,“这位公子,月娘是醉烟楼新来的红牌,之前在清洲和堰城都是响当当的花魁呐~”

听到“清洲”二字,我脚步一顿,顺着话声看那鸨母。她身边立了位风尘女子,扶柳若风,若隐若现的轻纱,不复当年的赧涩,嫣然巧笑,端的是媚色仙姿。

金风玉露时

我这脚步一滞,那鸨母立马就迎上来,“哎哟~这位小公子,可是看上了我们月娘,真是有眼光呐~”

月娘将目光探过来,与我四目相对,见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接着她媚眼如丝,亲昵地凑过来,将帕子轻轻拂过我的脸,转头对那鸨母道,“鸨娘,这公子我喜欢,我同他说说话。”

鸨母堆笑道,“哎哟~这么快就对上眼啦~小公子,我们月娘从来不亲自要男人,今日有福啦。”接着靠近月娘耳边低语了几句,转而到旁边招呼其他客人。

我低头拂了拂衣袖,“这位小娘子,我还有事,不能逢陪了。”

月娘媚笑了笑,伏到我耳畔轻声说,“你不是被皇上赐死了么?”她用帕子细细擦了擦指尖,“怎么?你的命还真大。”

我瞥了她一眼,“宝月,你这模样,当真是半点看不出原先还是我的好姐妹。”

她啐了一口,“呸!谁是你的好姐妹?”月娘冷冷笑了一声,她这几年修练得是出神入化了,笑声都能媚到骨子里,“好姐妹就是用来抢男人么?当年你明明知道我中意二公子,不知道靠得什么功夫把孟府里所有人都骗了。啧啧,还想上位,下贱呐!”

我看着她那妖娆的容颜,“你陷害我就不下贱了?宝月,你眼下不是作贱自己么?”

宝月轻佻地勾了勾嘴角,“作贱?我告诉你,现在日日夜夜多少男人等着盼着同我行那鱼水之欢,哪像你,自己往上贴人家孟大人还看不上呢。”

她突然压低声音道,“前段时候江北侯没打,就将孟大人放走了,你知道这是作何缘由?”

她自顾自地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中书令大人同那沈小姐情意绵绵么?”

我冷笑看着她,“哦~那我还要去谢谢沈小姐,她助杼轩度了此劫。”

宝月脸色变了变,“你以为你能活着见到他么?朝廷钦犯呐,还这么抛头露脸的。我这就去报给衙门,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命是不是真就那么大?!”

“死了照样有人惦记。宝月,孟府时候的帐我不同你算,不是我不恨你,反过来我还得多谢你,要不是你这样折腾,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相信他。你以为挑拨还有用么?”

她用手纽着帕子,指节泛白,“尹千织,可惜啊可惜,彼时根本不是我要害你。是二夫人让我将药放到沈小姐碗里的,你这种女人,根本没人容得下你。”

我闻言稍一愣,心里有些惊诧,面上装着沉静,“谁要害我,我也没功夫挖出来。”摊手,“但眼下我活得好好的,远比好些害我的人活得自在。”

宝月嗤了声,“哟~活得好好的,怎么牵个破驴穿成这副模样。你那男人呢?二公子呢?”

她是愈发刻薄了些,初入孟府时那个羞答答的模样断然无存。我叹了声,“我活得自不自在于你而言就这么重要么?还是说只有我活不自在了,你才能自在?”

她抬眼瞧了瞧我,忿恨道,“我从清洲到堰城,眼下再来盐晋,为的就是能见见他。同样都是丫环,我认识他比你先,我喜欢他比你早,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就看上你了?!”

宝月深深地剜了我一眼,“我恨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有这般下场?”

我再也忆不起宝月梳着丫环髻与我和画荷一起哭笑嬉闹时的容颜,她在我脑中已经模糊得什么也没剩下,化成记忆中的一笔淡墨告诉我时光总在不经意间洗刷着我们。

“你恨我也罢,彼时害我也罢。我压根就没把你放心上。”我牵着毛驴往前走,“今日有缘见着了一面,还望你自重了。”

宝月在我身后咬牙切齿地道了句,“既是我不好过,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坐上驴车,我挥挥鞭子,颠颠儿地往前头跑。忆起我十三岁进孟府那时还是个本分的小老百姓,眼下已经升华到连皇帝老儿都不能小觑的女人,真是好有出息。在孟府的那两年多,我已经封在心内好久,原先觉得碰不得,碰了我就心好疼啊好疼,在滴血啊滴血。时间一长,就真的淡忘了。有那么些事,当时总以为是刻骨铭心忘不了,后头岁月一冲刷,就能发现原来它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永生难忘。不知不觉间,那伤疤上结了新痂,痂壳脱落,新肉颜色渐深,再回头来看,禁不住问:咦,当时是哪里受了伤?

思到这,我突然感谢上苍。老天给了我和他这么长的时间来沉淀,来磨难,最终在云消雨霁之时,我依然能在原地寻到他,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路上风渐大,将落叶卷起,黄尘飞舞,将独自赶路的我烘托得好不萧条。拢了拢衣襟,抽了抽毛驴,让它走快些。

突然眼前有些箭光闪过,心中一提,跟前的小毛驴哀嚎了一声,前腿一折跪倒在地上,我打了个趔趄。定睛一瞧,它前腿上中了支箭,正汩汩往外冒血。

我大惊:不好,难道是先前宝月告知了衙门里的人,眼下追过来了?!

远处黄沙扬起,好似有人驾马而来。仍然有不少箭“嗖嗖”射来。我赶紧从驴车上跳下,往旁边的树丛中跑去。

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个女声利落道,“她在前头,我们追过去!”

听声音是沈妩,她眼下是要置我于死地么?

我全然不顾地往树丛深处跑,前头方向尽失,只能听到后头的人声渐渐逼近。那风刮得越来越大,山中树被摇晃得“沙沙”直响,天色刹时暗了下来,在天边聚了团团无边的乌云。

“呲——”我右脚一阵钻心的疼,转头一看,有只箭正当当地刺入我脚踝中,仿佛都能听到踝骨碎裂的声音。

咬住牙,想往前头走两步,无奈这右脚疼得厉害,动一动就若针锥般。我揪住衣角摒气凝神,躲到树后。

看到沈妩一袭红衣驾马带着好些人马。他们四处搜索,沈妩道,“她一个人,定是跑不远,今日就是把这山翻过来,我也要杀了她。”

“轰隆隆”天际滚过一计响雷,那云朵将人压得生生喘不过气,转眼之间,好似夜幕降临般,阴霾郁郁。

有人道,“小姐,眼下要下雨了,晚些怕是看不清楚。”

沈妩道,“给我搜!”

“这边过去是断崖,即使过去也是走投无路。”

“小姐,那头好像有动静。”

“过去看看。”

待到他们稍稍往前走了些地方。低头,伸手将那箭□,要不是想着再见孟杼轩一面,我怕是真要痛死过去了,横尸野外了。

扯了段袖口上的布条,粗粗将脚踝包了包。扶着树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旁边挪步过去。天色暗沉得一蹋糊涂,我辨不得方向,走得好生吃力。

不久,雨点砸下来,落到身上有些刺痛。我拖着伤腿,淋着雨,有些慌张。这雨酝酿了好久,眼下一骨脑瓢泼下来,漫山遍野蒙上层雨雾,悲悲凉凉。

心头隐隐有不好的念头,不知道眼下我能不能逃得出去。

身后好像有人声,辨不得是马蹄声还是雨点落地声,我浑身打了个颤栗,顿时警觉起来。赶紧找了枝粗点的树枝,拄着往前走。老天爷这雨衬着我的心情,不知何故,竟是流下来些眼泪,咬了咬唇,继续走。

有马蹄声越来越近,我慌了神,不管不顾地连走带跳。走了些路,却是发现前方竟是一处断崖,眼下已经无处可逃。

我欲返身回去,却不想迎面隐隐见着有人驾马而来。赶忙想找颗树避一避,来人行至断崖旁,四处望了望,我一动不动躲在树后,听得有人唤道,“千织?”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抱着他大哭一顿的冲动。你知不知道,晚来一步,怕是再也见不着我了。

我哽着嗓子,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从树后走出来,见他袍子已经被雨淋湿,有些湿发粘在额间,眸中尽是惊喜,“你还活着?”

我不知道如何言语,勉力向他走了些步子。他欲伸手,却是身形顿了顿,将手收回,蹙着眉道,“我派人打探你的消息,还以为你死了…”我凑上前去,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此时,我是多么多么地感谢上苍,我发现原来能见到他的蹙眉是这样的幸福,能抱住他是这样的美妙,能感觉他的心跳当真是人生最好的一件事。这便是传说中的“劫后余生”罢。

只觉得他身子一僵,他欲说话,“你怎么…”

我抬头吻住他的唇,将双手搭在他的脖颈上圈住他。雨仍然下得气势恢宏,眼下我却觉得这苍茫天地间只有我俩。

眼前的这个男人,让我整个天旋地转了。

我将舌伸入他口中,想顶开他的牙关。他一愣,片刻之后,倏然伸手搂住我的腰,将我拉入怀中。想来亲吻这件事,最初的时候也是他教我的,早先他头一次亲我的时候,只那么蜻蜓点水一下,就让我心头抽得厉害。后头我晓得这世上不只有那美酒让人迷醉,亲吻时候的唇齿缠绵,他的迷离眼神当真比酒要醉人千千万万倍。

我先前只晓得把舌头伸进去,接下来便十分被动了。他牢牢扣住我的腰,这次好生用力,抱得那样紧,像是要将我嵌进他身体里。不知道何时,他竟化被动为主动,舌尖探进来,细细舔舐我的唇舌,惹得我心中一片酥/痒。

我觉得此时是时候该脸红了,方才激动得一发不可收拾,竟然这么光天化日地就亲上去了。

正欲低头,他一手托住我的后脑,柔软濡湿的唇贴近,辗转厮磨,暖暖的气息。这个吻好似亘古绵长,雨水落在我们身上,缓缓流下,浇湿了我的心…

我有些动情,隐隐觉得他呼吸渐重,他迷蒙的眸中只能看到一个我,让我心中涟渏泛起一朵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我的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才松开我。

我轻声道,“我爱你。”

他好似有些惊诧,定定地看住我,“你方才说什么?”

我想起刚刚的吻,面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低着头道,“我爱你。我先前没想明白,你走的那日我本来要去追你,但恰好碰上皇上降罪,就没…唔…”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勾起下巴,复而又亲了上来。狂风夹杂雨点卷起他的袍角,他的黑发与我的交缠在一处,我闭上眼睛,甘愿沉沦在这里头不要醒来。

他绵长细密的吻从唇移到额头、鼻尖、下巴、左脸,转而舌尖在我耳廓中打了个圈,撩得我周身有些无力。他俯首含住我的耳垂轻轻吮吸,心内一阵颤栗。

我伸手抱住他,不好意思道,“眼下这是在外头。”

他沉声在我耳畔说,“我知道…”

我羞道,“那…是不是要收敛些?”

他轻轻咬了一下我的耳垂,我心里一抽,气力顿失,轻轻倚在他怀中,听得他道,“已经很收敛了…”

“蹭”地一下,我这张脸怕是从耳根处开始烧烫了。

近处他的那匹马轻轻踢了踢腿,叫唤了一声。我这才从浓情蜜意中回过神来,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怎么过来了?”

他搂着我,淡淡道,“听得些风声,就过来了。”

“沈妩就在这附近,她带了些人来捉我。”

他将我搂得愈发紧了些,“我知道…千织,我带你回去。”他低下头,漆黑的眸子将我定定看住,“以后,我再不让你离了我半步。”

我扯着他的衣袖,缠绵道,“往后,你让我走,我也不走了。”

我想着挪一步,脚上疼得厉害,方才我俩意深深雨濛濛的时候没注意到,不由得轻声呻吟了句。

他俯身替我看了看,“伤口挺深,我们现在赶紧回去。”接着他欲伸手过来,“你别走了,我抱你。”

我突然忆起那噬骨散的解药,赶紧从怀里掏出来,“喏,我找到你中的那毒的解药了。”

他抬头看我,眉眼间脉脉。我打开那药瓶,递过去。他接过来,仰头将那瓶中的药丸吞下。过了不多久,却见着孟杼轩突然神色一变,皱起眉头,松开我的手,离我远了些。

我疑惑道,“怎么了?”

他脸色有些泛白,压着声音问我,“你今日来是为了做什么?”

我更是不解,“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想同你在一起。”

他嘴角渗出一丝血痕,隐忍道,“这药不是解药,是逸仙草。”

我脑中“咣当”乱了,噬骨散遇逸仙草便会毒发。

他硬撑着,沉声问我,“千织,方才难道是作戏么?”

我慌了神,“我不知道这是逸仙草,我本以为是解药。”看着他,他眉心扭紧得很,我欲上前,却听得不远处传来司若言的声音,“尹姑娘,此次多谢了。”

我一惊,转头,见着司若言白衣站在前头,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孟杼轩看着我,目光沉痛,神色晦暗,“有人来我营中告知我,说你在路上。我立马就不眠不休地赶过来。这是使了个诈么?”

“我不知道,你听我说,我以为这里头是解药。”我解释得慌张无措。可是眼前这迹象让他如何相信我,只能一遍一遍对他道,“你信我,我没有和他一道来害你,你信我…”

他神情似在忍着极大的苦楚,缓缓对司若言道,“你想怎样?”

忽然一阵箭雨射来,我听到司若言喊了一声,“尹姑娘,当心!”

接着,我身子被人一推,脚踝骨疼得撕心裂肺,咬牙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见着有人黑色身影胸膛正中一支箭,身形一僵,接着坠入崖中。

世界突然模糊了,天昏地暗,耳边再也听不到其他言语。我在想,坠崖的那个人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他不是以为是我设计陷害他么,又怎么会替我挡一箭?

番外之桃花扇

初之初遇欧阳瑾瑜之时,时值三月,桃花开了,一片绯色,宛如天际黄昏之时璀璨的烟霞。他一袭白色衣衫,立在树下,三两片桃瓣落下,好似画中人。

“呀!”袁妙婵在旁轻唤道,“初之,你的帕子被吹到堰河里了。”

她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应了袁妙婵一声,“小姐莫急,我去捡回来”。她挽着裤脚下了堰河。立于河水中,脚下却好似被什么绊住,身形不稳,眼见着要跌倒。有个清影逸出,踏于那碧河之上,拾了那方帕子,轻轻扶了她一把,翩然如仙。待她回过神来之时,见着那白衣公子落于袁妙婵眼前,递过那帕子,“小姐,这可是你的?”

他浅笑如曦,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那一刻,初之心中轻轻被拨了那么一下,方才是他扶了她么?

袁妙婵接过帕子,面带红霞,“多谢公子。”

却没想他并未松手,袁妙婵轻轻扯那帕子,另一角却被他攥在手心里。直到袁妙婵抬眼看他,欧阳瑾瑜才放开手,轻笑吟吟,“美人在前,不舍罢手。”

这便是话本子里写的才子佳人罢,但哪个佳话里的公子如他这般勾人摄魄呢?哪个佳话里的佳人不是美若天仙,大家闺秀呢?

初之在一旁看着他俩。欧阳瑾瑜的缎白袍角卷起,那片桃花染得他有些灼灼。袁妙婵一袭紫色纱裙,面带浅绯,二人由那方帕子连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相衬,怎么看怎么般配。可是为何,心里会觉有那么些失落呢?

袁妙婵稍稍愣神,从他手中抽出那方帕子。两人四目相对,皆不舍离去,却一时无言。

“在下欧阳瑾瑜,不知小姐芳名?”

“不知公子是…”

二人不约而同地打探对方的名讳,如此默契,相视而笑。

袁妙婵掩口垂眸轻笑。初之收回心绪,走近他俩身侧,笑对欧阳瑾瑜道,“我家小姐是袁府独女,袁妙婵。”

欧阳瑾瑜打开一把桃花扇,轻声道,“袁府有佳人,妙、不可言。”

初之弯了弯嘴,“公子好眼光,我家小姐堪称堰城第一美人。”

袁妙婵拉了初之一把,低声道,“你不要瞎说。”

欧阳瑾瑜好似听到她的低语,含笑望着袁妙婵,“此言差矣。”

袁妙婵闻言有些轻恼,垂下头,拉着初之转身欲走。听到欧阳瑾瑜在身后赞道,“袁小姐,当称得上是大沂第一美人。”

袁妙婵脚步一滞,脸上红霞漫飞。初之抿了抿唇,掉头同那白衣公子道,“公子,大沂第一美人邀你明日朱鹊楼一聚,不知公子可是能赏光?”

欧阳瑾瑜微微颔首,含笑答道,“瑾瑜之幸。”初之心中再是小小失落了一下,她趁机抬眼细细看了看他,他浅浅吟笑,但那眸中却是只有位紫衣佳人。

袁妙婵嗔了初之一句,“你怎么这样多事?”

初之勉强笑道,“你看那欧阳公子,甘之如饴,我不过搭了条红线。”

第二日午时,佳人才子于朱鹊楼相约吟诗,游河。初之向袁妙婵眨了眨眼,“小姐,你们去吧,我便不在这旁边碍事了。”她轻轻凑到袁妙婵耳旁道,“你放心,要是老爷问起来,我就说同你一块去绣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