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墟见他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道:“长风,少喝点,不.然一会儿回去又要九小姐伺候你。”

长风列缺瞪了.他一眼,有些恼怒:“你也拿她说事?难道老子真怕了她不成!”

离六一见,登时哈哈大笑:“坎将醉了!把心事都说出来了!”

长风列缺嗤笑一声:“这才喝了多少?怎么就醉了?离六,你想听老子的心事,老子就说给你听!句芒他算个什么东西,动不动就搞什么四国和谈,要不就跑到我们这儿来调停,还和亲!老子打了十几年仗了,想回京娶个媳妇,硬生生是给这群吃饱撑着没事儿干的人给耽误下了!这就是老子最大的心事!”

在座除了玉案青,都是征战沙场的将领,此时听得此言,也纷纷感慨。当即离六就掳起袖子,大声道:“你这话说得对!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句芒狗不安好心!老子镇守雍城好几年了,跟他们打交道打得最多,别人不知道,老子可清楚得很。他们口里说着圣贤品德,可是呢,这雍城里,谁家寡妇改嫁他们也要插一手!狗拿耗子,还当自己是个事儿,敢情真当他是我们帛书人的救星了!”

他说的,是几年前,雍城为了救援边城,而加收商务税,结果被句芒横插了一杆子的事情。你说句芒人不愿意自己跟帛书做生意加税,直说便是,他非道貌岸然地指责雍城城主和离六,不该压榨贫苦的玄武人,为解自己燃眉之急而置通商的基本道德于不顾。其实,鬼都知道,雍尘连着句芒,玄武人又常年安于高山,雍城里那是一年到头都难见几个玄武人。此外,句芒人特别喜欢打着正义的旗号插手雍城内务,让城主和离将都不胜其扰。

又一个离六手下的将领灌了一口酒,粗声粗气地道:“长风元帅,属下一直很仰慕也很羡慕你,能够快意沙场。跟属下和离将大人这样的,半死不活地在雍城守着,对着一群比娘们还烦人的句芒狗杂碎,玩的都是些勾心斗角的把戏,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长风列缺道:“来!为了咱们无论在哪儿,都能活的快意,干了这杯!”

“来!干!”

酒过三巡,离六眼中已经有些醉意,笑道:“坎将,听说你这次,得了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看着弱不禁风,竟还随着你上得荒山,下得沙场…怎么不带出来给我们见见?藏在家里,真是好生小气。”

长风列缺挥挥手,道:“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坐个娇滴滴的女人家进来,像什么话。她若是在这儿,我们还能喝得这么畅快么!”

玉案青眼珠子一转,笑道:“是啊,长风回去的时候,只怕还要把身上的酒气洗了,免得夫人闻见了,要兴师问罪喏。”

众人哈哈大笑。离六道:“女人,是该宠,可也不能让她骑到你头上来。”

长风列缺却正色道:“玉案,我说最后一次。花氏既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要护着她。王后喜欢拿着女人说事儿,不是我惧内,只是反感。我长风列缺为帛书出生入死多少年,她既然不放心我,大可削了我的兵权,甚至摘了我的顶上人头也无不可。”他顿了顿,又道:“可是对我下手,和对我身边的人下手,这里头的意思,你可得分清楚。你是个聪明人,这事儿,你可得自己掂量着办。”

玉案青苦笑:“长风,我的爷,我也不好过啊。”

长风列缺冷笑道:“若是我自己高兴,不论是什么身份,十个二十个我也娶了。可是王后给的,我偏偏不要。我就是这个脾气,只会打战,不会揣摩上意!”

玉案青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总之你们两头我都得罪不起,还不成吗?长风,老朋友了,我也劝你一句,你现在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可是毕竟也是为人臣子的。京城里有些老狐狸,已经在说你自恃功高震主,太过跋扈了。”

长风列缺淡淡一笑,敬了他一杯。此人虽圆滑,面面俱到,但是他不会说谎,也不会故作姿态。是以,他虽然多次试探,长风列缺还是可以原谅他。

这酒子喝到半夜,离六他们结伴到花楼去继续买醉,青墟和长风列缺则回到了他们的暂时居所。站在空荡荡的大门下,长风列缺突然若有所思。

“青墟,或者,我们应该给这个地方起个名字。”

青墟抬头看了看月色,笑道:“九小姐学问好,不如就让九小姐来起?”

长风列缺嗤笑一声,道:“她若是起个‘蓬莱岛’,岂不是要气死我。我看,就叫‘千秋喜’好了。名字就由我来题,明**去写一副对联出来。”

青墟一愣,苦笑道:“行,我再吃一次亏。得了,你快进去吧。今天下午你和九小姐吵架,八百里以外都听见了。这会子,她大约也睡下了,你也不用躲着了。”

长风列缺摸摸鼻子,叹了一声,道:“难道我看起来真的惧内?”

青墟取笑了一声,再不理他,自先迈了步子。

长风列缺寻思着,反正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便横着心回了屋。屋子里还点着蜡烛,今天被他砸坏的桌子也收拾了,重新送了一张新的来。那女子穿着白色睡袍,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闻到滚滚的茶香,他的心难以言喻地一紧。

他一推开门,花九夷就醒了。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遂在桌子上多趴了一会。却见他半晌都没有动静,她有些不安,最终还是从桌子上爬了起来,作势要迎上去:“你回来了。”走了两步,却又踌躇了一下。

长风列缺回过神,然后笑了笑,状似无意那般答应了一声,一边随手关了门,一边道:“你怎么不自己先睡?”他走上去,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拉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坐在了桌前。

原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这个人在,都可以称之为家。原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有个人,在可以回去的那个家里等着他。

却原来,无论做错了什么,真正的爱人,也是会等着你的。

只因为她还爱你。

花九夷将燃了不知道多久的小炉子熄了,给他倒了一杯茶,轻声道:“这是药茶,喝一点吧,明天早上起来就不会头疼了。”

他笑了,心里快乐得几乎产生酸涩感。一边接过杯子,他道:“我没有去花楼。只是在酒楼里喝了些酒,你不必担心。”

她道:“这么夜了,你可觉得饿?不然我去给你准备些点心吧。”

他本想说不饿,却突然想起一件事,皱着眉道:“你吃过晚饭没有?”

花九夷脸一红,不做声了。

他好气又好笑:“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我若是做错,你尽管骂我打我出气就好,没的折磨自己做什么?你是要我后悔一辈子么?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花九夷呐呐地道:“不是,我忘了…”她并非生他的气,只是知道黎点点追随他多年,出生入死,是交换性命的交情。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最心痛的人,自然是他。

长风列缺摆摆手,道:“罢了,是我做错了。点点的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我一向知道你心软,也爱你心软。”此时再说这样的话,突然觉得有些耳熟,他突然笑了出来,道:“我就爱你懦弱心软,谁也管不着。”

原来,认错道歉也不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却原来,把道歉的话说成情话,是上上之选。

这是一句合格的情话。花九夷果然也没有像先前他信口胡诌的时候那样大发脾气,而是低着头,羞红了脸,呐呐地道:“那个,现在没事了,我肚子饿了…”

长风列缺笑了一声,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来,帛书第一元帅兼最年轻的万户侯,亲自下厨,给你露一手。”

他亲手给花九夷套上了外袍,过程中免不了上下其手一番。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厨房走去,一边道:“我今天让人采购了一些祝融食材,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吃辛辣么?”

花九夷茫茫然地被他牵着,道:“辛辣?我没有吃过。不过可以试试看。”

长风列缺笑道:“一会可别辣得哭鼻子。”

多年与祝融对抗,又经历了多年的军中生活,长风列缺的手法出奇的娴熟。花九夷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他生火,配料,下锅,出锅。一把秀致的青丝,一身蓝色衣袍,修长矫健的身躯,匀称又充满力量的双手。即使是在这个人间烟灰最肆虐的地方,他做着这些无数君子男儿不屑一顾的事情,也可以如此优雅自如,仿佛无论在什么场合,他都可以是主宰。

但是动作再漂亮,他的手艺也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下了一碗以酸辣为主的面,他眼睛亮晶晶地坐在对面看着花九夷吃,样子活像一只等待人家夸奖的小狗。

花九夷吃得浑身是汗,双颊飞红,道:“长风,明天让厨子做吧。应该味道还不错的样子。”她出乎意料的耐辣,甚至有点一见钟情的意味。只是这口味她虽然喜欢,却好像有些奇怪的样子…

长风列缺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笑眯眯地道:“你第一次吃,舌头肯定麻了,尝不出味道来也不奇怪。”

“…”花九夷不说话了,闷着头猛吃。

长风列缺把碗送回厨房,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满屋子的乱转:“我的舌头好痛!越喝水越痛!”

他笑了一声,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中一把抓住还不安分的人,深深地吻了下去。

玉案青也没在雍城多做停留。虽然他背负着白华王后下达的观察坎将动态的使命,但是他确实观察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是这样向上禀告的,坎将停滞雍城,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天天搂着花氏和那个美貌的婢女到处闲溜达,吃吃喝喝,买买东西。或是和乾将去两个人去喝酒。

什么?您问他们去哪里喝酒?两个大男人,还能去哪喝,当然是寻乐子的地方。人家也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这么多年了,这会好不容易不打战了,难免放纵一下。我可什么都没说,要是有啥,那可都是您自己想的。

和花氏怎么样?哦,和花氏好得很,还有那个美貌的婢女,几乎形影不离。

真的没有异动?没有,一点都没有。没有才稀奇?这小臣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坎将,好像是真的爱美人不爱权柄的样子。至于实情是什么样子,小臣愚钝,您还是自己猜吧…

白华王后对国主檀弓道:“人皆谓坎将跋扈,恃功自傲,如今看来,这个样子却有七分是装出来的。此人,连枕边之人都可以利用,装模作样,用以麻痹君主,恐怕非善类。”

檀弓道:“坎将镇守边关多年,自然有勇无谋之人。这是一员可决胜千里的鬼帅,年纪轻轻,能做到如此地步,也是我帛书的福气,王后切勿再猜忌。况且,纵使他有心装模作样,也都是君主猜忌的结果。”

关于坎将之事,白华王后和国主檀弓有争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也是一样,没有结果。

不过这都是后话,也没有人关心。彼时,长风列缺正带着花九夷,后面跟着千红,在街头闲逛。

长风列缺面色不善:“有为夫在此,难道还保证不了娘子你的安全么?为何那个讨厌的丫头,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声音不小,自然也是故意说给千红听的。

千红冷笑一声,道:“姑爷,我家小姐金贵得很,可比不得您这样出身的。您说,小姐方便的时候,您能跟着吗?要是一不留神出了什么岔子,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她的声音又尖又高,分明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路人纷纷看向长风列缺,这原来,是个倒插门的女婿…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未免引人注意,他们这次是扮成普通夫妻出来。长风列缺很是过了一把瘾,千红却处处跟他作对,把他气个半死。

花九夷眯着眼睛笑,路过卖冰糖葫芦的地方,买了两串,两个爱斗嘴的小朋友一人一串。

长风列缺黑着脸:“我不要这个,我要更甜的东西。”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盯着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

花九夷脸一红。千红转身就买了小孩子吃的鼻涕糖,塞去花九夷手里,道:“小姐,这个甜,姑爷再不听话,就给他一片。”

“…”长风列缺气咻咻地瞪了千红一眼,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花九夷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千红也不在意,紧紧跟在后面。

第二卷:携手篇 第八十五章:千秋喜

第八十五章:千秋喜

容忍他们睡在一起,已经是她忍耐的底线了!想她家小姐,一个仙子般的人儿,竟然不经过三媒六聘就跟了这个恶人,真是太委屈了!而且,前些天这个恶人还对着小姐发了一大顿脾气,让小姐连晚饭都吃不下。还好他还知道认错,夜里亲自下厨给小姐弄吃的…

此时的千红,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听人墙脚是不对的。她只是在想,虽然认了错,但这人脾气暴躁是事实!反正她就是无论如何都看他不顺眼,无论如何都觉得她家小姐委屈了!

长风列缺道:“千红姑娘,我自问也没有得罪过你,你何必处处与我作对?!”

千红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随即鄙夷地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却见此人长身玉立,面容风流俊俏,手执千军万马也能气定神闲,身上更是有多年征战所带着的一丝难以掩盖的煞气。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极显眼的人物。但是此刻却像是气得像只抓耳挠腮的猴子,即使是这个样子,竟然也让他显得优雅无比,仿佛有一种天生的王者之气…她道:“姑爷,您多心了。我是个做丫头的,哪里有这个胆子跟姑爷您过不去呢。只是看护小姐,本来就是我的职责罢了。”

长风列缺面色不善:“有什么意思你就直白地说了吧,本帅不同你玩这些弯弯绕的把戏。”

闻言,千红也恼了,也不顾身.边人来人往,指着长风列缺的鼻子就破口大骂:“少给我端你大元帅的架子!我家小姐是名门闺秀,大家小姐,你这不清不楚不尊不重地,你还指望我给你好脸子看?我告诉你,你就是做梦!”

“不清不楚”,这四个字简直可以说.是长风列缺心中的一块心病。花九夷虽然乖顺,而他们也有了夫妻之实,但毕竟是他把持不住,成亲前就要了人家。他心中自然也有愧疚,如今婚礼又因为圣旨而耽搁了,听到这样的话他就更烦躁了。

眼见已经渐渐有人围了过来,.一直没出声的花九夷不由得摇了摇和长风列缺交握的手,回头对柔声对千红道:“千红,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自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千红面色难看,嘀咕了一句:“谁跟他是自家人。”

长风列缺深吸了一口气,面容稍微柔和了一些,这.回是真的再也不理千红了,拉着花九夷的手回头就走。

这天夜里,该办的事情办完之后,长风列缺从后面.抱住了花九夷娇软的身子。她还在细细地喘息,侧过身来。他原本以为她要滚进他怀里,谁知她只平躺着就不动了。

她道:“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长风列缺一怔,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声音还有些.暗哑:“我想了很久了。”如果她为他生下孩子,他一定不会像檀弓和白华那样,一定要做个称职的父亲。他笑道:“我年岁也不小了。起码,在我三十岁之前,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孩子。”他今年虚岁二十七,以往同他一起的狐朋狗友,最大的孩子都能领着小的去打酱油了。

花九夷将头往.他怀里靠了靠,换来他在额头上一个轻轻的亲吻,她道:“那好,我先给你生个儿子。”

他笑了,道:“其实我比较想要个女儿。儿子不好,天天粘着你,我要吃醋。不过只要是你生的,男的女的我都喜欢。”

花九夷笑了一声,然后抬手抱住他横过自己胸前的胳膊,道:“长风…”

“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不要同千红计较。蓬莱生性温和,蓬莱岛本也是没大没小的地方…她同我一起长大,我了解她,她没有恶意的。以后等我有了孩子,她就不会再对你恶言相向的。”

长风列缺嗤笑了一声:“只要她不妨碍我与你的好事,我干什么要跟她计较?我才懒得管她。”他一翻身,将她重新压在身下,道:“既然要生孩子,不努力办事怎么行。别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花九夷很想笑,也就半推半就了。他愈发温和,虽然偶尔还是失控,但是事后总是关切询问,体贴入微。是以她虽然觉得有些累,但是心中已经并不排斥了。

第二天,千红正在她自己屋子里提笔写信。见花九夷进来,竟慌乱地把信笺揉成了一团。

花九夷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含笑坐去她对面,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还抢你的书信不成?”

千红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小姐,你怎么会想到到我这里来?”那个跟屁虫元帅,不是一向黏她黏得紧的吗?这次怎么没跟来?

花九夷见她一直往自己身后看,不由得失笑,道:“长风和青墟一起出去了。你也不用成天盯着他,他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千红一听,便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了,哼了一声,把脸别开了,道:“他诱拐良家女子,还不算做坏事?小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就跟了他呢?你怎么也不想想,他是个今日不知明日事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更何况,你现在没名没份的,平白跟着他。我说的难听一些,若是他明天就死了,你可怎么办才好?”

听了这苦口婆心的规劝,花九夷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我也没有办法。千红,他没有强迫我,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说你成日跟他过不去,难道是真想要他转身就走?”

千红一怔,勉强地道:“自然不是。我…”

花九夷笑了,道:“好了千红,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你知道,我如今已经是他的人,并且已经决定要为他生下子嗣…你若是喜欢了一个人,你便会知道,什么名分,什么明天,这些东西其实都是没必要去想的。自然,如果可以,他也很想马上就给我一个名分。只是,即使是他,也有无奈的时候…”她低下头,温柔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声音婉转柔和得像是一个安静的梦靥:“我,要做他的人,他心中的妻子。而不是,众人眼中的他的妻子或是美妾,更不是,为了得未来一个安稳而跟着他。若是没有他,我即使安稳一世,又怎么样。”

浮生一世,不如在他身边,与他携手哪怕只一个日出日落。

千红愣住,半晌,才道:“那,天尊怎么办?”

花九夷一怔,笑道:“蓬莱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是我所能企及的。”

千红的面色有些古怪:“若是天尊又喜欢你了呢?”

花九夷莫名其妙,耐心地道:“先莫说没有这个可能。就算当真如此,我也已经将蓬莱放下了。他救了我的命,将我抚养长大。我现在明白了,他可以尽一切可能地宠我,却不能喜欢我。而我现在也是一样,可以把命还给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却,已经没有办法喜欢他了。”

蓬莱天尊曾说她并不喜欢他,却原来果然是喜欢过的。不然,不会觉得如此惆怅。只是那喜欢,却已经被放下了。如同是从指间逝去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如同是一场沧海桑田,心里除了痕迹,什么也没有留下。她要相伴终生的,即使要立贞节牌坊也在所不惜的,是另一个人。刻骨铭心的,永远不放下的,即使分离或是眼睛里再也看不到未来,也无法割舍的,一生一伴。是那个人。

千红的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马上说话。半晌,她苦笑了一声,道:“罢了,你虽然从小就乖顺,但是我知道你骨子里是极倔强的。小姐,我管不了你,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也不会再找那个人的麻烦。可以了吧?”

花九夷失笑,拉住她的手道:“你不要赌气。你找他的麻烦我也没有意见。他这个人,就是欠教训,我又闹不过他,你可以狠狠地欺负他,找他的麻烦,反正他皮厚。千红,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以后你出嫁的时候,我说不定会哭呢。”

千红终于被逗乐,道:“我可没这么闲,去找他的麻烦。好了小姐,我说不定要赖你一辈子的。有我护着你,也不怕别人欺负你。”

花九夷拉着她笑着说了一会子话,两个人都似乎比较愉快。傍晚的时候,青墟和长风列缺回来了。青墟一身的酒气,长风列缺身上也有一些,却像是被粘上去。他穿着鸦青色的长袍,颜色深,但是眼睛尖的千红还是还看到他胸前湿了一大块,酒气熏天。

长风列缺皱着眉头道:“千红姑娘,青墟有些不对劲,你来看看。”

花九夷和千红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把青墟扶过来,坐在桌子边。他却坐不稳,东倒西歪。脸色苍白,隐隐有些青色,双目紧瞌,鼻息极重,好像极其痛苦。

千红道:“这样子倒像是喝了假酒。堂堂大将军,喝了假酒弄成这个样子,也不嫌丢人。”

长风列缺叹息了一声,看着千红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银针,下针如飞,退到了花九夷身边。

花九夷忧心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风列缺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没事,他是心里难受,所以出去喝酒。还好喝了假酒吐了一回,不然就要喝死在外头了。”他叹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弄成这样,如今丹夏也不理睬他了。他估计巴不得就这么喝死算了。”

花九夷埋怨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取笑他。再说,你不是跟着吗,怎么不看着他?”

长风列缺苦笑:“你看看我的样子,我像是没有看着他吗?我差点被他拿着酒壶砸了个头破血流。算了,回头再跟你细说。千红姑娘,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换身衣衫。”

千红才没空理他。他也不在意,和花九夷拉着手回了屋子。没想到这倒引起了误会。不过这是后话。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一边张着手由花九夷给他宽衣,一边叹道:“你猜他是怎么回事?昨夜,他睡在了丹夏的床上。他自己又说什么也没做”,长风列缺略一顿,笑地有些缺德,道,“我猜丹夏伤成了那个样子,他也的确什么都没做。”

花九夷一怔:“难道是丹夏大人气他赖账?”

长风列缺眨眨眼,自己把中衣脱了,一边擦洗一边道:“不,是他今天一大早起来,向人家求亲了。可是人家说不要他负责任,把他赶走了。”

花九夷愣住。

她不是以貌取人。青墟号称军中第一美男子,可以说得上是面如冠玉,气度不凡。丹夏面容平实,但为人忠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是青墟一向足智多谋,丹夏对他也算是言听计从,十分仰慕的,怎么这次,却换他栽倒了丹夏的手上呢?

长风列缺道:“他这次是栽了,大庭广众,喝多了,拉着我直嚷丹夏的名字。我差点连清白都赔上了。”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好像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物,调整了好一会儿,才道,“也不知道丹夏是怎么想的。谁都看的出她几年前开始就对青墟有心,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倒拿起架子来了。”

花九夷找了一件墨绿色的底衣给他穿上,镶着金色的花边,然后外面给他套上一件蓝色的袍子。她道:“或许丹夏大人不是拿架子,只是不能肯定青墟大人的心思罢了。”

她把他按到镜前,重新替他梳了头发,将玉冠重新戴好,道:“或许是青墟大人没有说清楚呢。如果只是为了负责,而娶她,丹夏大人是决计不肯的。她虽然是女儿家,却是铮铮铁骨。恐怕…”恐怕还会因为自己的容貌,而心生不安呢。

“恐怕什么?”见她不答,长风列缺撇了撇嘴,道,“你们女儿家的心思,谁猜得到。”说着他又含笑摸上人家的小手,道:“阿九,还是你好,省事…”

花九夷好气又好笑:“松手,你这话我不爱听!”

“别啊,我又说错什么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长风列缺再也没有心思管自己到底又说错了什么了。千秋喜之中一片嘈杂,闹得厉害。

丹夏要出府。

青墟铁青着脸站在一边,还有明显是看热闹的千红,和一干侍女。丹夏提着行李,面色不善地站在院子里。

长风列缺松松垮垮地套着外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丹夏,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这大清早的,你闹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丹夏别开了脸,道:“长风大哥,这是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长风列缺黑着脸道:“胡闹!我不管你谁管你!”一想又觉得不对,青墟就在一边站着呢,遂改口道:“你说吧,到底是为什么?”

丹夏不说话,一张脸涨得通红。

青墟冷声道:“你若是对我不耐烦,直说便是,我定不再纠缠!该走的不是你,是我!”说着,他竟也掉脸要走,连行李都不打算拿,就要出门。丹夏也不去劝他,还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长风列缺一手拎住青墟,怒道:“好了!一个两个都这样!还嫌不够乱吗?!你们两个身列一国上将之位,居于左右将军之职,竟然一大早就在这里为了这种儿女私情闹别扭。你们不脸红,我都替你们害臊!”

青墟惨白着一张脸,冷笑道:“我都已经弄成这个样子了,还害什么臊?再留下来,才是不知羞耻!”

闻言,丹夏忍不住尖声叫起来:“你再胡说什么!分明是我没脸做人了!你喜欢貌美者,又何必来我这里胡搅蛮缠!觉得委屈,又何必屈尊!我不稀罕!”

青墟大怒:“谁告诉你我觉得委屈!你听了谁的话!丹夏,今天我就把话给你说清楚。我青墟如今也算是做人做的连猪狗也不如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你可满意!”

闻言,丹夏如遭雷击。对面那人脸色苍白,还是那样的俊美无匹,可是那双眼睛,却仿佛是要生生将眼眶撑裂那般,狠狠地瞪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风列缺头疼地挥挥手,道:“好了!都给我闭嘴!”他看了倔强的两人一眼,叹了一声,突然正了颜色,道:“镇国大将军青墟!辅国大将军丹夏!听令!”

青墟和丹夏立刻色变,齐齐站直了身子:“是!”

“现在,你们两个给我一起到柴房去面壁思过!晚饭之前不许出来!”他略一思索,道:“丹夏身上有伤,我会派人给你送饭。”

青墟愕然道:“请问元帅,属下所犯何事?”

一直没做声的花九夷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长风列缺哼了两声,极没有诚意地道:“打扰本帅休息,这是妨碍公务!是大罪!”说罢,眼睛一瞪:“还不去!想违抗军令吗?!”

第二卷:携手篇 第八十六章:京城来使

第八十六章:京城来使

青墟咬了咬牙,掉脸走了。丹夏略一踟蹰,最终还是跟去了。

长风列缺望着他们的背影,揉了揉眉毛,道:“可算是清净了。”一抬起眼皮,却又沉下脸,呵斥道:“都站着做什么?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若是还像今日这样看主子的笑话,趁早自己走!”

面生的侍女和小厮吓得立刻四散开来,留下一个千红,兴趣阑珊地打了个哈欠,也回屋去了。长风列缺一把把还傻站在一边的花九夷拉过来揽住肩膀,将一部分重量压到她身上,打着哈欠道:“真是,让你好生在屋子里呆着,你非要出来凑热闹…”

花九夷轻声道:“这怎么是凑热闹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