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眉输得毫无悬念。她自己也没意外,叹息一声:“果然对你没办法,你就是个…”她柳眉蹙起,像是绞尽脑汁地搜寻个合适的形容词,半晌才勉勉强强找到个词,“妖孽。”

云潋没什么反应,轻轻笑了声:“承让。”

乐眉瞧着他,心道,这人的风华气度再出色,也掩盖不了他没有心的事实,和他在一起,她生不出丝毫爱慕,只觉得可怕。

她微微打了个哆嗦,像是被寒风吹着了:“多谢指教。”

这一场打完,日头已经西偏。

接下来是止衡挑战了白逸深,落败,至此,凌虚阁除了离去的沧霖和重伤的辛夷,全都打过了一遍。

掌门示意其他弟子随意挑战。

于是,磨剑峰的弟子蠢蠢欲动,立即向他们的大师兄发起了邀请。白逸深被接着轮了三次。

任无为瞄瞄自家徒弟,说了句大实话:“这小子很可以啊。”

“符合主流价值观。”殷渺渺如是道。白逸深师承磨剑峰,有背景,是大师兄,威望高,长得好,人气足,没绯闻,品格无暇,说实话,她之前从没想过要和他争凌虚阁首席。

争来干嘛?慕天光都跑了,她招惹责任上身,嫌日子过得□□生了吗?她思来想去,问云潋:“要不一会儿我输给他?”

“师妹又没有兴趣了。”云潋太了解她,不必问就知晓缘由。

殷渺渺道:“争来有什么好处?”

“没有慕天光,但总还有别的。”

殷渺渺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和师父都很好,我别无所求。”

云潋轻轻咦了声:“师妹不是想改变宗门吗?”

“我什么时候想…”殷渺渺顿住了,想起她书桌上摊着的几份计划书,这句反问真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我只是随便写写。”

“那就随便试试。”云潋微笑,“不喜欢了的话,也去柳洲不就好了?”

殷渺渺:“…”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又不由自主地喟叹,她家师哥果然什么都清楚,只是不说而已。

“师哥,这几年,我是不是变得很消沉?”她问。

云潋点点头,却道:“会好的。”

殷渺渺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在感情的深渊中挣扎太久,无法单纯地依靠自己爬起来,凌虚阁、冲霄宗…会是她重新爬起来的绳索吗?

“希望如此。”

太阳坠下了西山,冲霄宗被夜幕包围了,不过云海在下,明月高悬,视野依旧十分清晰。

浮台空荡荡的悬浮着,上一组挑战者结束比斗后,一直没有新的人上台,三十三块浮砖已有不少破损,写满了激战后的余迹。

掌门看看差不多了,袍袖一挥,浮砖挪腾拼凑,组合成了一个巨大的空中擂台,砖石表面的痕迹被抹去,花瓣散落,沟壑填平,恢复到最初的整洁平整。

精神萎靡的弟子们瞬间振奋起来,窃窃私语。

“这是做什么?”

“还有比赛吗?”

“天,难不成真君们也要切磋?”

“不可能。”

叶舟也低声问:“师尊,这是…”

“这是今天的重头戏。”紫烟啧了声,“果然!”

乐眉平昔不太关注,慢了拍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是…”

“没错。”止衡道,“大家都猜到了啊。”

其他人:“…”能不能说的明白点?

就在此时,白逸深平静地跃到了台上,不等众人猜想,殷渺渺后脚跟着上去了,两人默契十足,甚至不必直言。

“仔细想想,你我仿佛是第一次切磋。”殷渺渺笑了笑,“一直无缘领教,今日总算得偿所愿了。”

白逸深点点头:“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月光洒在了出鞘的正心剑上,剑芒辉熠而不刺目,一如白逸深的为人。而殷渺渺思忖再三,依旧选择了秋风如意扇。

这是一把寡淡的扇子,雪白的纨素上,一面绣金一面绣银,配着艳丽的衣着才显得浓淡相宜,然而她身着流风回雪衣,亦是通体雪白,立在月下,仿佛是一道淡漠的虚影。

“扇子…原来如此。”叶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了,和袁落的对战中,她没用法器——身为法修,和同境界的武修对战,居然赤手空拳,是自傲,还是不屑?

擂台上的两个人同时动了。

白逸深的剑法名为《浩然剑》,意为“养浩然正气,祛世间邪祟”,虽不如《易水剑》冷厉凛然,不似《坐忘诀》出尘飘逸,但其黜邪崇正之意,可谓明星煌煌,无人能比。

一剑冲天,气凌皓月。

任无为这么护短的人,也忍不住赞了句:“很不错啊。”

素来不苟言笑的砺锋真君,微微露出了丝笑意。他天资平凡,结婴全靠苦修得来,因而年逾四百多岁才正式开山收徒,如今看来,等待全是值得的,即便只教出了这么一个弟子,也不枉此生了。

但长辈们的赞誉,也意味着殷渺渺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她扬手挥扇,火链自扇底钻出,卷缠着迎向剑光,霎时间,这一方山峰被闪耀的光芒笼罩,亮如白昼。

白逸深不等此招分出胜负,立即挥出了第二剑。

雄浑的剑意当头斩下,势如雷霆,仿佛是天道在质问:立身正否?君心愧否?曾行恶事否?

殷渺渺曾经很不了解剑修,因为有人和她说过,他懂就等同于她知道,不必事事都了如指掌。她信了,结果他后来没有做到。

不过,在最后游历的数年里,他们仍然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不断探讨着这个话题,尝试寻找出另一条解决之道——当然,他们失败了。

但她对剑修的了解,已然今非昔比。

大道殊途同归,修炼到后面,绝大多数的功法都不会局限于物理攻击,而是与精神并重。剑修所谓的剑意,其实正是神识的另一种表现。

她释放了神识场,将己身置于中心位置,牢牢把控住了自己的神念,剑意袭来,力场徐徐泛波,不卑不亢地消融了对方的力量。同时,焰光随风摇曳,勾勒出饱满圆润的灵力环,不偏一分,不少一寸,正好抵挡住第二剑的攻击。

精准到令人惊异。

火炎真君终于开了口:“两个人的功底都很扎实。”

红砂真君点头同意,磨剑峰弟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功底扎实,日日勤修不缀,她看不惯砺锋对女性的偏见,但十分认可他对于基础的打磨:“我早知连华踏实,没想到素微也下了苦工。”

世人对于女修的一大偏见便是“吃不了苦”,她深以为恨,这会儿知微见著,发现殷渺渺功底不弱于人,自然要好好赞扬一回。

砺锋真君绷着脸,没赞成,也没反驳。

任无为瞟着他,不紧不慢地说:“我这个徒弟一向自诩资质平庸,不比她师兄有天分,所以很肯下功夫。”

其他人或是颔首,或是沉吟,愈发举棋不定。

转瞬间,殷渺渺和白逸深就过了十来招,双方均很清楚此战容不下多少侥幸,必须凭借真本事分出胜负,故而默契地放弃了符箓、阵盘、禁制类的外物,一人执剑,一人持扇,仅依靠自己的实力进行较量。

殷渺渺生性谨慎,最初选择以守带攻,等到差不多进入了对战的节奏后,便开始改变节奏,时而以幻象金瞳制造幻象,扰乱他出剑的视角,时而借焚灵火破坏他的剑招,趁他应对的间隙,立即发起密集的攻击。

而白逸深面对这般狡诈灵变的对手,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掌控力,他以不变应万变,无论她施以什么手段,或退或进,拉锯十几招后,总能够再度夺回主动权。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胶着、等待、出击、退让…每一秒都必须极其小心,但凡有一丝松懈,皆有可能被对方抓住机会,造成难以挽回的颓势。

要知道,前几场的比试,不管是底层弟子还是同境界的金丹修士,多少会询问点评一番。可此时此刻,在场的数万弟子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被他们吸引,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肌肉绷紧,鬓边流汗,心跳、呼吸随着战局的变化而变化。

出现这等情况,固然是因为战况激烈,引人入胜,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营造了一种强大的“势”,无形中影响了围观者的神识,致使他们身不由己地被牢牢吸引住,逃也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说似乎记不清谁是谁,没关系,记得关键人物就行了。

361

如果殷渺渺和白逸深的对战是一集电视剧,那么,编剧十有八-九要被观众痛骂,原因无他——太累了。他们的心神被牵引在战局中,谁的“势”强,就被迫代入谁的角度,心绪乍起乍落,比蹦迪还刺激。

更过分的是,这个节奏他们维持了一个多时辰。月光照耀下,弟子们的脸色雪白雪白的,一点血色也无,衣领处满是潮湿的汗渍,但无人抬手拭去。

殷渺渺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她忘记了凌虚阁,忘记了慕天光,忘记了自己只是在打一场切磋赛,满心唯有一个念头——打败他。

都说上善若水任方圆,烈焰也不甘示弱,在她手中变成了百变的武器,时而暴涨成盾,时而收敛成链,必要时也能一分为二,兼顾攻守。

面对这样的敌人,白逸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剑光吞吐,气冲斗牛。不过,最让他感到棘手的并非灵活多变的烈火,而是星星点点缀于光波间的金芒。

那是她的幻象金瞳,伺机而动,随时随地准备变化出真假难辨的幻影,迷惑他的眼睛。幻术有多重用法,比起袁落遇见的大幻景,这种见缝插针的小幻觉才最麻烦,他不得不多分出一缕心神,以甄别眼前的场景是否真实

然而,如此一来,心和剑无法合二为一,达不到剑法的最高境界。

金光闪烁,白逸深吃了惊,心道明明是火焰,怎的会是假象?怔忪间,金色晕染开来,一朵红色的焰花徐徐绽开。

他仓促避开,袍袖的一角却传来烧灼的疼痛。

果然是真的。

真真假假,这般难辨,该如何应付?白逸深皱起眉头,心想道,幻象,要辨别幻象,就得更注意灵力的流动…不,不对,他太执着于辨别真假了。她的招式随时可以改变,就好像方才那一招,真的可以变成假,假的可以变成真,瞬息万变,焉能简单论断真和假?

他顿悟,原来根本无须辨别,真真假假,一剑破之即可。

殷渺渺很快发现自己的计策失效了。

对战之初,真假难测的攻击很容易迷惑敌人的心神,让他不知不觉便落入辨别幻术与真实的陷阱里,但实际上一念之间而已。可惜白逸深终究是看穿了她的套路,摒弃了杂念,全心入剑。

剑是他真正能掌控的真实。

所以,是真还是幻,轮到他说了算。

她轻轻叹了口气,挥扇散去了流光,同时控制幻术与法术,对己身的神识也是不小的负担,既然被破解了,不必再画蛇添足。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紫烟憋不住,张口打破了平静:“这才是他们俩的真正实力?两个多时辰了!”

纵然金丹修士可以借取天地之力,但总归受制于己身的灵力多寡,能够支撑一两个时辰连续不断的对战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殷渺渺和白逸深的攻势依旧连贯,毫无后继乏力的征兆。

“真‘持久’啊。”辛夷啧了声,咬了奇怪的重音。

紫烟噗嗤笑了起来:“你羡慕啊?”

“羡慕啊,可惜只能看看。”辛夷懒洋洋地说。

乐眉眼波微动:“你怕是恨不得奏一曲《春闺怨》。”

“这是琴曲?不好不好,还是吹箫应景。”紫烟跟着接了句。

止衡:“…咳!”

她们不说话了。

明月坠下了西楼,后半夜了。

随着灵力的消耗,战局已然逐步迈向尾声。白逸深的灵力率先告罄,竭尽全力挥出一剑后,周身的灵光渐渐黯淡下去。

殷渺渺的灵力也所剩无几,决意以此定出胜负。

澎湃的火焰伴着舞动的纨扇高高扬起,照亮了整片夜空,涛涛烈焰汹涌地笼罩下来,恍若狂波巨澜的海潮。

天际爆响,雷鸣忽至。

白逸深一时失神,潜藏多年的往事浮上心头。

那一夜,似乎也是两个修士在斗法,雷鸣闪电,天降流火。虽没有今日的景象来的壮观瑰丽,但于两个幼童而言,已然足够震慑人心。

拳头大的火星不停地坠落,打坏了树木,点着了枯叶。被殃及的一群人慌乱地躲避着,几个炼气修士忙着布置结界,疏忽了管理。

他们看准机会,拔腿就跑。

记忆中,他们跑了很久,应该逃出很远了才对,可实际上却是炼气修士追赶一刻钟的距离。他们停在了一处天堑前,缝隙窄而小,即便是孩童也只能侧身挤入,而追兵已在一里之遥。

“你走。”有人推了他一把,“我记得测试的时候,你的资质比我好…找个地方拜师,等学成了,回家看看。”

他不肯松手,问:“你怎么办?”

“奇货可居,他们不会杀我的。”对方停了下,又说,“也没什么不好的,我锦衣玉食惯了,吃不了修道的苦,和你可不一样。”

“你是仆婢之子,合该你受苦!”

“快滚!别想留下来和我争宠,你争不过我的。”

骗子。他们之所以会跟着这群人离开故乡,就是因为他们说,跟着走的孩童有仙缘,今后可以随着仙师修炼入道,没想到却是要被卖进见不得人的地方。

若真无心仙缘,怎会忍心离开父母亲人,沦落到如斯境地?他想反驳,却被死死推了进去。

于是,他逃过一劫,后被路过的砺锋真君所救,入了冲霄宗,做了磨剑峰的大师兄。而他…再见面时,云光城细雨纷飞,他撑着纸伞走过,风华万千,已是春洲名妓。

浩然剑问:“君心愧否?”

“有愧。”他想,“昔年若得救的是他…”

“覆水难收,命亦如此。”很多年前,他登门拜访,说道,“我求仁得仁,心满意足,你就看开点。”

怎么看得开呢?一念之差,生死相隔,永远有愧于他。而他那么爱她,为此,最好不与她相争,风云会的时候,他便是这么做了。白逸深一念即起,正心剑却在手中发出嗡鸣,质问他:这是你的剑道吗?

你的剑,名为正心,立身正,心清明。

她全力一战,你却畏于前情,折辱了她,也辜负了自己。

既已有愧于他,又怎能负他舍身相救的好意,折戟道途?更该无愧于心,忠于己道。

殷渺渺的眼中倒映出了一道白光,是正心剑吐出的浩然之气。她错愕不已,万万没想到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白逸深居然突破了。

更糟糕的是,她想一击得手,将九成的灵力灌注于攻击上,防守几近于无,这会儿匆忙应对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勉强运起弄影身,避开要害。

剑芒穿透了她的肋下,鲜血喷涌而出。

局势顷刻反转,众人瞠目结舌。

火炎真君面露赞许:“连华竟能在这样的劣势下突破,可见心智坚韧,临危不惧。”

“这孩子向来稳得住。”砺锋真君素来严苛,这句话已经是罕见的夸耀了。

其他人同样讶异,跟着赞了几句。

台上,殷渺渺一边迅速调动灵力修复着伤口,一边应对他的攻击,狼狈万分,陷入了开场以来最艰难的境地。

灵力用一点少一点,只好不吝啬神识,大肆使用魂术和幻术争取时间,但剑气渗入经脉,不服丹药的情况下,要止血都很难。

流风回雪衣染上斑驳的红痕。她黔驴技穷,颇为懊悔过去怎么没学个能临场疗伤的功法,风月录里的魂术、明心诀、黯然和刹那芳华都和治愈伤势…刹那芳华?

她一时静默,神思飘远。说来也是好笑,慕天光的易水剑可以斩去旁人的光阴,而她因情深不寿触发的刹那芳华,却正好与他相反,能够改变自己的寿命。

这算什么,巧合还是命运弄人?不知道。

几年间,她数次尝试过修炼它,想要扭转外貌的衰老,可或许是修为所限,又或许是情伤难愈,始终无法成功。但试验中,有几回顺利地加速了时间流逝,只是于恢复青春无益,便未深思。

此时此刻,却很合适。

她心念一动,运转早已了然于胸的“刹那芳华”。

腹部的伤口犹如快速播放的镜头画面,渗流不止的鲜血渐少,伤口凝结收拢,经脉里的剑气疾速消散,撕裂的皮肤愈合结痂。

半分钟后,她的身体已然恢复到了半个月后的状态。

殷渺渺摸了摸伤口,倒吸了口冷气——居然真的可以,这未免太逆天了?就算是提前透支了寿命,但关键时刻能够回血,足以力挽狂澜,扭转局势。

“怎么回事?”任无为不等别人问他,自己先开口了,“她干了什么?”

云潋想想,模棱两可地说:“好像也突破了呢。”

任无为:“…他们俩真是够刺激的。”

众人默然,深表同意。

这场对战,一人磕了蓝瓶,一个补了红瓶,全是神转折。

白逸深和殷渺渺…相顾无言,只好继续死磕。

半个时辰后,白逸深奈何不了能续一秒的刹那芳华,遗憾落败。

他心服口服:“我输了。”

殷渺渺摇摇头:“不敢当,我胜之不武。”

“你没用本命法宝,效果不如我用正心剑。”白逸深平静地指出关键,“多谢顾念。”

“秋风如意扇更趁手罢了。”她自然不会承认,笑笑道,“而且,我的地火乃是天成,多少占了便宜。”

白逸深道:“那也是你的机缘,哪里谈得上是便宜。”

过分谦虚反倒失了修士的骄傲,殷渺渺没有再推拒,行了个平礼:“承蒙相让,多谢指教了。”

“一样,承蒙指教。”白逸深收了剑,回了一礼。

她想了想,笑道:“那么,我做东,请你喝酒如何?”

白逸深淡淡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请。”

两人并肩下场。

霎时间,太阳跃出了地平线,柔和的晨光洒在缥缈的云海上,描画起伏的金色波浪,仙鹤成群结队地掠过,留下残光片影,清脆的鸟鸣响彻云霄。

掌门眺望着东升的旭日,抚须而笑:“东曦既驾,宗门之幸。”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稍微写了点白逸深和莲生的过往~

362

办完事后喝酒,容易喝过头。

殷渺渺邀了白逸深去翠石峰喝酒,开了莲生埋在树下的陈酿佳酿,开始只是客气地聊天对酌,结果喝着喝着,便提及了往事。

白逸深终于告诉了她自己和莲生的渊源,她叹息一声,只道:“是他的性子。”

可怜冰心误风尘。

白逸深饮了半坛酒,告辞了。她独坐空屋,念及往事种种,一杯复一杯,喝得酩酊大醉,倒头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云潋守着她:“师妹醒了?”

“嗯。”她靠在软枕上,恍惚地望着头顶的青罗纱帐,“我不小心喝多了。”

云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多,是闷酒容易醉。”

“好烦。”她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我再睡会儿。”

云潋拉下锦被,好声好气地说:“不行,掌门叫你呢。”

殷渺渺想起了赢下比赛的意义,酒劲未散的脑袋愈发沉重起来:“非得马上去吗?”

“师妹不是还要梳洗打扮么。”云潋打开她的衣柜,替她取了换洗的衣服,“时间很紧。”

殷渺渺坐了起来,梳理着发白的头发,自嘲道:“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好打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