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指你一条明路。”太后背着月亮而立,云笺看到她的脸和身体都在暗影里,但她的背影应该是明亮的,太后就在这样半明半暗中站立着,像她心中互相争斗的两个世界,面对着的和背对着的,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畅王这次是有备而来,希望用湘流公主的美貌换得我们郑元国摄政王的欢心,而此举对我郑元也非坏事。哀家不希望因为你的嫉妒坏了朝政大事。”

云笺正色道:“请太后放心,云笺自然知道事情轻重,更何况即使不是公主,只要是王爷的王妃,云笺也会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做任何不当的事。云笺敢在太后面前发毒誓,若云笺敢违背太后的旨意,他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死死地看住她,云笺面上一片纯净,不卑不吭地垂睑站立。

短短一两秒的时间,但这样的昂首坚持,竟觉得时间苦长,看不到尽头。终于太后露出了微笑,云笺在心里舒了口气,此时内衫已被汗水湿透。她很清楚如果不能打消太后的顾虑,今天她可能就走不出这座皇宫。

“如此甚好。”太后转而看向了她的身后,如此迢迢远顾,像是要望穿这绵延数里的宫墙瓦檐。

她容颜淡淡,像亭外夜色中临水独自开的三色堇。

“王爷终究是王爷,不要想着去独占他,否则哀家,怕你难过不过来。”

“云笺不敢存这样的念头,云笺说要为王爷王妃求福,也是真的为王爷高兴,王爷安乐便是云笺最大的福份。”云笺轻轻说道。

太后转过身,许是一下子月光太亮,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你若真这样想,对王爷倒是一件好事。”

“是,云笺谨记太后的话。”

太后睁开了眼,微微点了点头。

“哀家有些乏了,要先回寝宫。”

许是站立太久,太后迈出的步子有些不稳,冬儿还在亭外守候,云笺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太后。太后的袖笼向下滑去,内侧有一朵用同色线绣着的葵花露出了半片叶瓣,要不是这么近,根本看不真切。云笺一惊,连忙移开眼光,太后很快拉下了袖子,不露痕迹地看了云笺一眼,见云笺始终眼看前方,淡淡地舒了口气。

看太后和冬儿渐渐远去,云笺一下子瘫坐在望月亭的椅子上,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斗,如今虽已安定,却也是精疲力竭了。

“王爷终究是王爷,不要想着去独占他,否则哀家,怕你难过不过来。”

云笺想起太后最后的叮嘱,还有她袖内深藏的葵花图案。

太后的嫡生子南风洵当上了皇帝,南风葵成为了权倾一朝的摄政王,富贵荣华,郑元的天下,她和他,互为强援,携手走上了权利的最高峰。只是在这背后她那无法言说的情份,是永远地被辜负了。她每次看到他娶一个妃子,心里都会有一阵难过的吧,所以她让丝萝进王府,是希望有人能分掉南风葵对自己的专一,她得不到的,希望没有人可以得到,或者是没有人可以永远地得到,她想做的也只不过是把那永远的时间缩到最短而已。她毕竟不是皇上,她左右不到他的选择。

她站立在那里,看自己的心一次次从最高处向下掉落,尸骨无寻。如此想来,太后也只是一个千古伤心人罢了。

有人向望月亭走来,她起初以为是巡视的御林军,等走的近了,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蒙子归。

蒙子归看了看她身旁,问道:“你不是和太后一起出来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人在。”

“太后先回寝宫了。”

“所以,你就一个人坐在这里吹冷风,看脸都冻红了。”

蒙子归说着已走到她面前,离她很近,近的她能清晰地闻到他的气息,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并警惕地看向他的身后。

蒙子归微微一笑。

“你是怕南风葵会跟着我,放心吧,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和胡图在喝酒,人家翁婿一家亲,都已喝的半醉,根本不会费心其他的事。”

云笺心里一冷,虽说她知道蒙子归对南风葵的敌意,可他说的也是实情,她和太后已经出殿这么久,若是在往常,南风葵早该来找她了,今日他关注的人已经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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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婉转

“蒙将军,云笺还没谢过你救命之恩呢。只是将军就是救活了云笺,也是枉然,云笺不会再为将军做任何事了。”云笺话中是决绝的冷意。

蒙子归却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依然微笑着看着她。

“你以为我救你只是为了自己吗?伽蓝让丽娘出卖你的事,我一回到京城就知道了,我当时还不知道你被伽蓝下了毒,只怕你身份败露后,南风葵会对你起杀心,我一心只想救你出来,等我不顾一切地冲到亲王府门口时却遇到了忧心重重的石太医,我问他府里什么人病了,他才告诉我你毒气攻心,已经没救,王爷要他们陪葬。我立刻掉头回府取了百毒不侵散过来,幸好我来的还不晚,否则你要有什么事,我也无法安心地活下去。”

云笺一惊,这句话在她从昏迷中醒来后南风葵也对她说过。

“将军何出此言,云笺的命和将军没有干系。”

“你会被南风葵罚跪,导致毒气攻入心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蒙子归脸现痛楚,似乎有深重的愧疚,在停不了的回忆中,他为此受尽惩戒。

“那天伽蓝带着南风葵一进飘香院的门,我就收到消息了。我让人告诉他们我和你在哪个房间,并且听到他们上楼的声音后,故意冒犯你。”

“将军为什么那么做?将军不是一直希望云笺得宠的吗,为什么还要惹怒王爷?”蒙子归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一步步接近南风葵,并最终得到他的欢心,在她已经完全成功后,他却自己毁了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云笺想不出原因。

蒙子归沉吟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慢慢地说道:“你刚才说你不会再为我做任何事,其实你并不是因为丽娘的事发生后才这么决定的,在你遇到南风葵以后,你就再没想过要帮我,我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

云笺见他已说破,也就不再隐瞒,想着也许今天正好是个好时机,将这件事做个正式的了结。她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后,在他身侧低声说道:“将军既然明了云笺的心,云笺也就不为此辩解了。云笺认识王爷后始终觉得王爷不是凶手,所以一直在王府内寻找真凶的证据。丽娘,伽蓝和你们蒙家老爷的关系,相信将军比我更清楚。云笺曾经跟将军提过袭梦王妃在画像内留的话,她上面所说谋害她的人是她最亲的亲人,现在看来她也已经知道伽蓝是她的姐姐。”

云笺终于说完了心中所想,从此她和蒙子归再无瓜葛,心中不由得一阵轻松。

“如果你认为将罪名推到伽蓝身上,就可以骗自己说南风葵不是凶手,那么,云笺,我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

“什么意思?”

“伽蓝用有毒的无芯花是害不死袭梦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就差点害死了我,只是因为幸好遇到你用百毒不侵散救了我。我是突然发病,而袭梦是日积月累,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不治了。”云笺快速地按照自己的推理说着,她拼命想证明自己的结论是对的,为的是怕蒙子归再度将罪责转向南风葵。

蒙子归走到亭边,背对着她,声音也压的很低,可是听在云笺耳里,却犹如钟鸣。

“百毒不侵散是我们蒙家自制的解药,每次家族中有人带兵打仗,都会随身带着它。你知道这百毒不侵散是谁调制出来的吗?”

那种虚弱和被掏空的感觉再次回到云笺的身上,让她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她隐隐地猜到答案,也知道她以为已经解开的谜底其实根本不是谜底,一切又回到了原地。

“是袭梦。”她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

蒙子归点点头。

“没错。我们蒙家是武将之家,但女子是不能习武的,所以舅父就将祖传的解毒秘笈给了袭梦,让她学来自卫。袭梦自幼就很聪明,她不仅学会了秘笈中所有解毒的方法,还自己调配出了百毒不侵散,迄今为止,除了青龙帮神仙丸中有一味药找不到源头,无法解开外,还没有她不能解的毒。更何况无芯花是袭梦自己种植的,对于它的气味最熟悉不过了,她天天用它泡澡,又怎会分不清有毒无毒。既然无芯花的毒是慢慢渗入体内,袭梦一旦察觉,虽然为了维护伽蓝,她并不说破,但要她自己解开身上的毒气,那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

他看了她一眼,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害死袭梦的人不是伽蓝,是南风葵,全郑元国内只有顺亲王府里能找到百毒不侵散都破不了的珍奇毒物,也只有南风葵能杀袭梦在一夕之间。”

夜更深,寒意也更浓,云笺只觉得全身冰凉,伽蓝那带着刻骨恨意的话却穿过这恻恻清寒回放在耳边。

“我只是要伤她阴翳,让她没有子嗣。”

“袭梦会发现自己中毒,可是你不会,所以我要看着你死。”

不错,伽蓝是蒙府的人,自然也和蒙子归一样知道用无芯花毒是害不死袭梦的,伽蓝对袭梦终究是下不了手,但对她却是真的起了杀心。

蒙子归想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但云笺坚决地拒绝。

“蒙将军不是想让云笺穿着这衣服回到王爷身边吧?时候也不早了,要是被人发现我们两个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传到王爷耳朵里,云笺又该受罚了。”

蒙子归凝神看着她,缠绕着无数的不忍和不舍,让云笺辨不清真伪。

“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只想着利用你,只是之后发生的事让我无法控制。刚刚发生的时候我以为是你太像袭梦的缘故,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和袭梦,我还是分的很清楚的。”他不再说下去,而云笺自然也不希望他再说下去。

“将军可是有妻室的人,这么对我,会让夫人不安的。”

“夫人?你明知道那是南风葵逼我娶回来的,并非我自己愿意,他就是不想让我清静地活着。”蒙子归突然握住她的手,她吃了一惊,想甩开,却被握的更紧。

蒙子归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起来,只是笑的有些刻意,让她看了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他放开她的手,叹了口气说道:“你快回去吧,手这么凉,小心冻出病来。”

“那你呢?”她有些不忍。

“你先进去,我过会再回去。”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终究是为了她才不想让南风葵起疑的。

“将军的救命之恩,云笺不敢忘记,只是云笺的心只能给王爷一人,还望将军不要为难云笺,让云笺往后的日子能过的安宁一些。”云笺福了一福。

蒙子归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离开的时候,身旁开着一路的海棠,和蒙子归一起无言地送她远去,像那些来自莫名天际的浮云和星光。

灵云山风(1)

云笺回到宴会殿的时候,果见南风葵和胡图站在一起,湘流正微笑着为南风葵斟酒。云笺心底那种生涩的感觉再次涌起,她悄无声息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为了转移那种情绪,她开始想蒙子归刚才告诉她的事,若说朱子辉因为袭梦身上残留的无芯花毒而认定袭梦是中毒而亡也很合理,何况在那种慌乱的时候,不消说朱子辉是真的无法判断那毒是否致命,就算他心中有数,出于给王爷个交代,他也得很快说出个明确的话来。再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子辉当真没有告诉她实话,他在当时百般逼迫的情形下依然守住了袭梦真正的死因,看来那死因一定是事关重大。

云笺刚想到“事关重大”四个字的时候,就看见蒙子归走了进来。蒙子归的位置恰在南风葵此时站立处的对面,南风葵拿着酒杯很快地看了他一眼,胡图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蒙子归坐定后目光在前方不远处到处搜索,最后定定地落在云笺的脸上。云笺立刻觉得不妥,用目光示意了他一下,然后迅即低下头,再不和他有任何无声的接触,蒙子归看明白了她的警告,微微笑了笑。

南风葵的酒杯掉落在地上,发出瓷器碎裂时尖锐的声响,酒液四溅,有一滴沾上了他的鞋尖。

胡图吃惊地住了口,四周立刻变的安静无声。南风葵脚步蹒跚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有内监想去搀扶,他一把将他推倒在地,那内监抱着头爬起来,急促向后退去。

南风葵一落座,云笺看着他,有些担心地柔声说道:“王爷,醉酒伤身,可不能光顾着高兴,不顾自己的身子啊。”

他转过脸,眼中有浓郁的戾气。

“心疼我吗?那还出去这么久。”

她吃了一惊,南风葵从没对她说过这么登徒的话,更何况他语气不善,不像平常开玩笑时说的情话。

“是太后拉着臣妾说了一会话,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王爷喝酒,臣妾在也说不上话。”云笺说的很恭敬。

“哦,太后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跟你说,可是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太后说的乏了,就先回了寝宫,让臣妾跟王爷说一声。”

“她走了,却弄得你一身的寒气,我坐你边上都觉得冷,回府后马上让菊白给你煮点姜汤喝。”

以往南风葵的关切总让她充满暖意,可今天他说什么都只会让她觉得悲凉。和亲也许是出于朝政需要,可是湘流是任哪个男子看了都会迷恋上的女子,南风葵也不会例外,她看的很真切。

“王爷,太后刚刚同意臣妾明天一早就去灵云山为王爷和王妃求愿,云笺深憾不能看到王爷大婚的景象,但云笺会衷心祷告,只求王爷王妃平安吉祥,恩爱一生。”

“是吗?”他侧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她谦恭地垂着眼睑,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那好,这里就早点散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儿一早我让人送你过去。”南风葵坐正身体,再不和她多语。

他如此答复,没有一丝一毫的挽留,让她心痛的像被针芒刺破,心内的液体流向全身,身体便成了那一汪望月潭水。

第二日一早张伯就来雨桐苑说南风葵吩咐为云笺备下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云笺带了些素色衣服,随张伯走了出去。

马车缓缓离开顺亲王府,云笺拉开帘子向王府方向望过去,菊白正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向她挥手,她也微笑着对她挥了挥手。菊白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有看到南风葵出现。

她坐回马车里,忽然想起那次和南风葵一起去徽州,只觉得这样一个人的旅行有无尽的寂寥。他和她毕竟是过了初见时。

马车停在灵云寺前,按寺里的求愿规矩,云笺必须徒步走到山顶,之后念经满百日后方能返回山脚,一日三餐会有寺内尼姑送上山,除此之外,在这百日内,她在山顶都会是一个人。

因为是顺亲王府的妃子,寺内主持亲自过来迎接,又派人帮着提了香烛将云笺送上了山。

领云笺上山顶的小尼姑法名妙尘,看年龄才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的很清秀,之后云笺的一日三餐,也都由妙尘准时送上来。

妙尘年纪虽小,却很懂事,她对云笺说:“求愿讲究的是心静和心诚,为求心静故只让娘娘一人在此与世隔绝之所,为的是让娘娘忘却一切尘外杂念,一心向佛。为达心诚故娘娘需抛弃锦衣华服,此后百日晨钟暮祷,,青灯为伴。求愿之所乃荒山野岭,只为苦求愿者心志,达求愿者所求,望娘娘一切安好,达成所愿。”

云笺谢过她,便在这荒野之所住了下来。平日里除了念经,一切生活所需都要自己动手。她到山间取了河水,再到山林里砍了些木桩当柴烧水。山上到了夜间温度很低,求愿殿搭的很简陋,四面通风,云笺冷的睡不着,便爬起来在殿堂内跑步。

如此休息不好,加上心情郁结,人很快消瘦下来。

妙尘几日后见到她,也不由得眼含忧虑。说道:“娘娘这些日子怕是受了不少苦吧,娘娘若有什么需要,只要符合寺规的,妙尘定尽力为娘娘办来。妙尘只希望娘娘不要半途而废,这样是对菩萨的不敬,求愿者会遭受祸害事的。”

云笺微笑着说:“小师傅尽管放心,心静心诚才能达成所愿,云笺必不会放弃求愿。”

妙尘一边将竹篮里的菜放到桌上,一边开心地说:“娘娘叫我妙尘就好了。听娘娘这么说,妙尘也就放心了。娘娘趁热多吃点吧,自娘娘上山后瘦了很多呢。”

云笺答应着,帮着她摆好菜碟,她看着那些菜问道:“妙尘,这可是你偷偷帮我加的菜?”

“没有啊,娘娘每天的饭菜都是和寺内师傅们用的是一样的,这是我们寺里的规矩,求愿者不能区别对待,否则便做不到心诚。”

“那是统一加菜了,平常不是只有四碟,今日有双份呢。”云笺笑着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蔬菜。

“是的,今日是摄政王大婚,摄政王除了大赦天下,还给各大庙宇捐了善款和贡品。所以主持今日特地命人加菜,以为王爷王妃祝贺。”

云笺手中的筷子跌落到地上,她慌忙蹲下身去捡。

妙尘急忙说道:“娘娘,筷子脏了,妙尘帮拟去洗。“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云笺失魂落魄地一把抓着筷子跑到了殿外。

她从水桶里舀出一勺冰冷的山泉水,从筷子的顶部慢慢浇下来,水沿着那条直线划下来,又垂直滴落到地上,溅起的水花将她的衣衫弄湿了一大片,她只觉得冰冷刺骨,打了个冷颤。

只听到妙尘在里屋继续说着:“听说摄政王大婚那排场可大了,仪仗有几里长,还听说那位王妃是畅国公主,貌美如仙,王爷疼爱的不得了。“

云笺轻轻地打断她的话。

“妙尘,我忽然觉得头昏,想去歇息会,你先下山吧。“

妙尘一听,跟出来,站在她身后问道:“娘娘要不要紧啊?“

云笺整理好自己的神态,转过身莞尔笑道:“不打紧,想必是刚才蹲下时动作太快了些,一站起身就眼发黑,躺一下就好。“

“那妙尘就不扰娘娘了,桌上的那些菜娘娘还是趁热吃了,碗筷等我明天一早来收拾。“

云笺谢过妙尘,看到她已经走远,才敢收起笑容。

灵云山风(2)

云笺慢慢走回殿内,跌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菜,觉得胃里一阵疼痛。她把菜倒进饭盒,想扔掉,又一想要是让妙尘发现她浪费食物,怕不是很好。于是披了件外套,沿着山路向前走了一段路,看看这里离求愿殿已很远,妙尘应该不会发现她把菜扔在这里。她向四周察看了一下,见左边有一片草丛,于是像前跨了几步,刚准备放下饭盒,只听到身后有一阵脚步声,伴着和沉重的呼吸,脚步声更替很快,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她一惊忙回头看去,只见一只身高数尺的大狼犬已跑到了她身后的位置,她大叫着拔脚向前死命地奔跑起来,那狼犬紧紧跟在她身后,并越来越接近。

云笺跑的精疲力竭,脚上被草根一绊,便一下摔倒在地,那狼犬见她倒地,也收住了脚步,云笺吓的大声叫着“救命“,只是此地远离寺庙,她这点音量根本传不到山吓,何况即使能传到,也来不及援救了。

云笺身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击的武器,只看到那狼犬已抬起前脚,作势要向她面门扑来,云笺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到狼犬喉头里发出几声惨烈的嚎叫声,然后再没动静,云笺微微睁开眼,却见它已倒在血泊中,她吃惊地看着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的身体被人用力扶起,她惊慌地看向对方,她看到的竟然是蒙子归。

蒙子归从她身上取过饭盒,闻了闻,说道:“原来是这个把这畜生引过来了,下次记得晚上不要离开殿门。”

“蒙将军,你怎么会来的?”

他笑了笑。

“怕你晚上一个人会有什么不测,所以每天都会上来看看你。没想到今天刚走到这里就听到你的呼救声。”

云笺看着他,不敢相信蒙子归会为自己做这么多事。从京城到这里,骑马也要两个时辰。按寺里的规定,她在上面求愿,是不会放外人再上山来的,那么他还要避开寺里的人,从山的另一边上山顶。不是她今晚出事,可能他还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将军,你又救了云笺一次。”

“那你以身相许吗?”蒙子归笑着看着她,她脸一红。

“将军莫开这样的玩笑。时间不早,将军还是早点下山吧,以后也不要来了。云笺是来这里为王爷求愿的,若让人知道将军每天都来看云笺,怕又要惹出麻烦来。”

蒙子归收起笑容,言语忿忿不平,有掩饰不住的酸涩。

“你是担心南风葵会看到吗,你以为今天这样的日子他还会想到你吗?你来了这么久,又几时看到他来探望过你了,要不是我今晚刚好来的及时,你就是为他求愿求到死,他都不知道。”

“将军不要再说了。”云笺一脸的坚定,丝毫没有为蒙子归的话语所动摇。

“云笺是自愿来这里的,王爷娶公主乃是两国大事,云笺是女流之辈,在朝政上帮不到王爷,但也不是将军所想的那种无知妒妇,云笺是真心实意地希望王爷和王妃永结同好。”

许是刚才走的急,蒙子归的额头上有些汗珠,在月光中莹莹发亮。

“若真如此,为什么你听到今天他大婚的消息,连饭都吃不下?”她怔怔地看着他,这才相信他真的一直都在她身边。

“这里天凉,我送你回殿吧。”他幽幽地说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云笺也不想多言,便自顾自地向求愿殿方向走去,蒙子归在她身后紧跟着。

才走了几步,云笺脚上踩到一样东西,她低下头一看,“啊”地大叫一声,一回头就扑进了蒙子归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