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葵点点头。

“胡图那里最近有什么动静?”

蒙子归答道:“自从湘流公主和亲以后,畅国上下对我们消了敌意,漠河边界的兵力已全部撤回畅国国内,胡图只是担心王爷会把公主当人质。”

南风葵冷冷一笑道:“胡图,这是他自找的,不过也算湘流的功劳,既然畅国如此胸襟,我也不愿再兴波澜,相安无事,便是百姓的福祉。如此,明日我便下令将漠河的兵将撤回一些防与吴国相邻的重镇。这吴达既然如此胆大包天,本王便一鼓作气,也免得兵将征战不休。”

蒙子归和明才对视一眼,蒙子归问:“王爷意思是要攻打吴国?”

南风葵点点头:“明日早朝,本王会下令由汝长善挂帅守住石陵,蒙将军需做好接应的准备。”

蒙子归道:“微臣明白,微臣和王爷不谋而合,吴国单独攻打石陵,势单力薄,此时正是灭吴的最佳时机。”

“蒙将军辛苦了,待得胜之时,必定行功论赏。”

“谢王爷。”

南风葵让明才送了蒙子归出去。回到寝殿,见云笺已等在那里。

云笺一见他进来,关切地问道:“葵,你脸色这么难看,是蒙将军带来了什么坏消息吗?”

“我们要和吴国开战了。”

“开战,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啊?”她一脸担忧。

他笑了笑,将手放在她肩上,宽慰道:“区区小国,何足挂齿,不消一年便能平定,你无需担忧。”

云笺听到打仗心中就是那些兵荒马乱的画面,心中还是有些忧虑。

南风葵见状,说道:“好了,不谈国事,为我唱首歌吧。”

他指着桌上的六弦琴道。

云笺微笑着说:“我怕会等你很久,无事烦闷,便带着过来玩弄而已。王爷想听,臣妾自当遵命。”

她款款作揖,南风葵哈哈一笑,便在桌前坐了下来。

云笺坐在他对面,拿起六弦琴,想了想,为他唱了首“寒衣调”。

月光稀 是谁捣寒衣

望天涯想君思故里

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

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是今生相伴或来世再惜

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

到蓦然回首才默然长记

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终有日你会懂这谜题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

千山雪月下长相忆

许是歌词中那怅然的生离死别之意,让云笺的心头生起莫名的惊悸,她手指颤抖,弦应声而断,乐曲也生生地停在了那里。云笺脸色大变,只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南风葵急忙取过她手中的琴,走到她面前,忽然蹲下身,将高大的身躯伏在她的腿上,她满面泪水,两手紧紧抱住他的头,只想时光永远停留在这相依相偎的一刻,再没有任何的变数。

作者有话要说:七瓣雪图书出版工作室兼职编 辑应聘和投稿,加Q:1325851951(请注明应聘或者写手)。

背景音乐:寒衣调。

急雪乍翻

郑元和吴国开战后,战况并不如南风葵预计的那么顺。石陵之战双方都死伤惨重,郑元虽暂时保住城池未失,但吴国却利用西面空虚,攻下了两座小城。南风葵日夜和大臣们商议战事,连云笺都不怎么见到他。

这日是畅国的无芯花节,无芯花花期很长,但盛开却只有数日,每年六月的某个盛放日便被畅国定为了无芯花节,城里的女子都佩戴着无芯花在城里赏花观景,煞是热闹。

南风葵为抚慰湘流的思乡之情,特地让王府众人陪着她一起在桑柔苑内过节。

宴就设在桑柔苑外的大花园里,正对着那片无芯花树,坐于花影中,不觉身上也都沾染了花息。

宴上南风葵又是让妃子们歌舞助兴,湘流因为用催情香精被南风葵冷落过一阵后,对侧妃们的态度收敛了很多,倚眠丝萝等人见南风葵出面,也不敢对湘流太过刻薄,歌舞此起彼伏,倒也没有什么争斗之气,一片和缓。

等到云笺唱完,湘流笑着对南风葵说:“王爷,云姐姐的歌声竟是一次比一次好听,连湘流都着迷了。”

南风葵目光向着云笺,微笑答道:“不错,果然让人越听越想听的。”

“只是歌声虽好,却不是只为王爷所唱,王爷会否可惜?”湘流慢慢地说道。

此时云笺的歌声已停,湘流的话便是清晰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连菊白都听的清清楚楚。

南风葵脸色一变,却并未出声,倚眠率先说话:“公主,王爷好心让我们陪你一起过节,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湘流也不生气,含笑看着对面的云笺道:“云姐姐,请恕湘流多嘴,只是事关王爷清誉,湘流若不说,恐怕以后会遭王爷怪罪,湘流不敢隐瞒。”

南风葵皱眉道:“湘流,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不要弄的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湘流站起身,朗声说道:“既是王爷应允,那湘流就直说了。湘流见王爷最近一直为战事操心,便学着云姐姐的样子去灵云山为王爷求愿,只是湘流没有姐姐的恒心,那个地方杳无人烟,晚间又有鸟兽出没,湘流一个人实在害怕的紧,只呆了三日,便下了山。湘流好奇姐姐为何能不害怕,便向山下的师傅们询问当日姐姐求愿的情景,结果有一位小师傅告诉湘流,说当时姐姐并不是一人在山上,有一位男子在姐姐求愿的百日内一直和姐姐一起住在求愿殿内。”

“公主,你怎可如此污言秽语陷害云笺?”云笺气极,也站起身指责她道。

“陷害?”湘流冷笑一声,转向南风葵道:“王爷,湘流可对天发誓,绝无半点虚言,湘流就怕王爷会听信云姐姐的巧言辩驳,特意将那位小师傅请来了桑柔苑。阿伊慕,请她过来。”

阿伊慕答应一声,走进苑内,不一会儿,领着一人走了回来。那人身形矮小,走在阿伊慕身后时,根本看不到人形,直到她从阿伊慕身后走出来,云笺才看清那人竟然是妙尘。

“妙尘,是你。”

“娘娘。”妙尘怯怯地看着云笺,随即又回头去看湘流。

湘流继续说道:“王爷,这位妙尘小师傅当时是专为住在山顶求愿殿内的云妃送三餐的,妙尘师傅,你将那时你在山顶看到过什么人什么事都告诉王爷吧,不用害怕,有王爷为你做主,没有人敢拿你怎么样。”湘流说着斜眼看了一眼云笺,她已将称呼从“云姐姐”改为了“云妃”,自是已经不想要这表面的和气了。

妙尘看了看南风葵,知道那是王爷,对着他福了一福。南风葵脸色阴郁,低低地说道:

“你若有半句假话,本王绝不饶你。”

妙尘一吓,低头说道:“妙尘不敢。妙尘当日是主持派了专为云妃娘娘送饭的,一日三餐都是妙尘送上山。娘娘上山后,每天都可见有一位男施主出现在山上,寺内不少人都见过他,山顶的求愿殿一向只允许一人上去,也不知那人和主持说了什么,主持便让我们谁都不许说见过此人的话。王爷大婚那一日,我给云妃娘娘送了饭后才下山,刚回到山下,就听到娘娘在山上呼救,当时寺内的人正巧都外出,只有我一人在,所以我就带了把刀再次爬上山顶。到了娘娘殿门口一看,见那位男施主和娘娘一起在屋里,吓的我连忙走开。后来有几次我晚上去收碗筷的时候也碰到那男施主在娘娘殿内,他们好像。。。好像。。。”

妙尘看一眼云笺,见云笺正冷冷地盯着她,她一吓,低下头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湘流抢过来说道:“王爷,我想妙尘师傅的意思是说云妃和那位男施主好像一直都住在一间殿内的。”

南风葵猛地回头看着云笺:“云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笺依然冷冷地看着妙尘,并不答话。

倚眠就坐在云笺的身边,她焦急地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催促道:“云笺,王爷在问你话,你快说啊,这个妙尘分明就是被人收买过的,你快说出真相,王爷会相信你的。”

云笺慢慢转向了南风葵,她看见他深不可测的眼眸,忽然就笑了起来。

“王爷,云笺还记得你说过再不会疑我的话,如果王爷是说话算话之人,今天又何必多此一问。既然王爷开口问了,那就说明王爷心里并不情愿相信云笺,亲王侧妃在府外与人私通,这样的罪名足以让王爷废妃了,我想公主要的就是这个,王爷愿意相信公主,还是云笺,一切都凭王爷论断,除了这句,云笺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倚眠也向南风葵说道:“王爷,你要相信云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王爷不可轻信他人中伤,废妃可是大事。”

“王爷,丝萝也相信云笺绝对不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云笺对王爷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

说话的分别是剪秋和丝萝。

湘流冷笑着道:“你们说我买通妙尘,王爷可能还会信,可是你们也听到妙尘说的话了,那位男施主上山可是经过主持同意的,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这人是谁,只要王爷明天亲自去次灵云山即可,灵云山主持是怎样的身份,你们比我清楚,莫非到时候你们还要说湘流连主持师尊都收买了不成?”

湘流这一句倒是将众人都压了下去,大家也不再言语,齐齐地看着南风葵。

“够了。”南风葵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

“来人。”几名家丁走了过来。

南风葵微微闭起了眼睛,似乎内心还在挣扎不定,当他重新睁开时,眼神却是无比的清明,似乎那一瞬的犹豫已经被他剔除干净。他在听完云笺说话后,便再没看过她,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很远的地方,穿过白色的无芯花树,到了谁也见不到的角落。

“把云笺娘娘带去微凉轩。”

“王爷不可。”倚眠,剪秋和丝萝一起跪了下来。

云笺心中下起了雨,那种泥泞是她怎样都走不出来的。微凉轩,是渺烟离开的地方,所有的废妃都会被送到那里,那么她就是这顺亲王府内的第二个废妃了。

有一名家丁上来要拉云笺,云笺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狗奴才,凭你也敢碰我,废妃书还没下呢,我现在还是娘娘。”

她回头看着南风葵,这一次她竟然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还是微笑着说:“王爷,你可不要后悔。”

说完她转身就奔向了微凉轩。

南风葵一直看着那个不知名的角落,直到听到云笺对他说话,他才闭上了眼睛。

云鬟香雾

作者有话要说:JOE,生日快乐。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送你的礼物除去文案上的那些祝福,还有便是从这章开始狠狠虐你:)

背景音乐:刘若英的“生日快乐”。

慈宁宫的寝殿内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太后躺在贵妃塌上闭目养神,冬儿手中拿着空药碗正准备离开,见到南风葵正走进来,便叫了一声“王爷”,南风葵示意她不要说话,但太后已听到了声音,睁开眼见是南风葵,便微笑着坐了起来。

“六弟,你来了。”

南风葵急忙走到她面前,说:“太后身子不好,就不要起来啦。”

太后还是坐起身来,笑着说:“这天早晚冷,着了点凉,不碍事的。倒是看六弟气色很差,是为吴国的战事操心吧,可也要顾好自己啊,这个时候朝上缺了你可不行。”

南风葵为她披了件外衣,微笑道:“吴达虽然难缠,可还是逃不出葵的掌心,太后尽管放心,最晚明年春交,必破吴城。“

冬儿为两人送上香茗后,退了出去。

太后轻轻抿了口新茶,从杯沿处抬眼看了看南风葵,又垂下眼帘道:“吴国虽不足挂齿,可是畅国呢?”

南风葵脸色凝重起来,他思索了片刻,答道:“洵儿已经渐渐长大,他的智谋和勇气完全堪当大任,葵能为他做的便是在退下摄政王之位前给他准备一份厚礼。”

太后站起来,在房内走了几步。

“看普天之下,能与我郑元抗衡的也只有吴和畅了,灭了吴,再灭畅,这江山便是我大郑的,六弟说的厚礼便是这个吧。”

南风葵眼中一片豪气,他凝眸望着窗外骄阳下的庭院,似那宁和天地已在他掌握中。

“不错,只是吴和畅必须一个个地对付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所以,你要立湘流为妃,湘流乃胡图最珍爱的宝贝,让她进了王府,近可以拉拢,远又可牵制,安定了胡图,对付吴达一人便容易的多,而少了吴达联手,畅离亡国也不远了。”

太后赞许地说道。

“葵想到的,太后也都想得到。”南风葵谦逊地一笑。

太后也笑了笑,忽然问道:“听说你要废了云妃,可是真的?”

南风葵目光一顿,转而就明白了。

“丝萝一早来请过安,也难怪太后消息如此之快。”

太后不置可否,只是思索着说道:“若胡图在这个时候不安份起来,王爷用兵必定会捉襟见肘,幸好看他的样子倒像是一心用湘流来求和了,湘流这枚棋子用的好是福,用的不好便会是祸。想来王爷看的比哀家更明白,只是要委屈云妃了。”

南风葵眼中有忧郁之色一逝而过,他沉声说道:“葵会补偿她的。”

太后瞟了他一眼,似有淡淡心事,声音也有些飘忽起来。

“看来王爷气色这么差,不是为了吴国开战的事,是在心疼云妃吧。赶明年你恢复了她位份,哀家也多给点赏赐,让她不再怪你就是。”

南风葵低头恭敬地答道:“葵代云妃先行谢太后赏。”太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并不多语。

回府后南风葵把明才叫进了锦和殿。南风葵坐在书桌后的高背椅上,用两手揉着太阳穴。明才见状急忙端了一杯热茶,放到南风葵的手边。

南风葵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将手边一张纸递了过去。他满脸的倦容,似乎累的连话都不愿多说。

“明才,你去下微凉轩吧。“

明才拿过那纸,看了一眼,脸色一变,但只说了一个字:“是。“

南风葵低下头,端起茶杯问道:“这一次你为什么没有为云笺求情?”

“因为明才知道王爷早晚会收回废妃书的。”

“哦,你倒说说为什么?”南风葵抬起了头。

“王爷一早就知道有人去灵云山保护娘娘的事,王爷没有让明才去查,就说明王爷是相信娘娘的,又或者王爷也已经知道那些兵马是谁派去的了,所以湘流公主的话王爷决计不会当真,明才揣测王爷这么对娘娘,一定另有原因,而这原因明才也能猜出一二。”

南风葵淡淡笑了笑。

“不枉跟了我这么多年,还算有点长进。只是看到云笺那天那么伤心,我怕她会恨我。”

“王爷不用担心,让明才去跟娘娘说明,让娘娘住在那里也可宽些心,等过些时日,王爷必定会恢复娘娘侧妃的位份。”

南风葵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明才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说:“这件事就有劳你了。”说完从他的身侧走了出去。明才看着他的背影,竟是有他从没见过的酸楚。

微凉轩有几个寝殿,只是南风葵只有这几个妃子和侍妾,所以这里也只住过一个犯了大错的侍妾和渺烟,云笺两位妃,倒是浪费了这么大的一个园子。

如今的微凉轩内便只有云笺和菊白两人。

明才走进云笺住的寝殿时,云笺正坐在椅子上弹着她的六弦琴,断裂的琴弦已修复,只是有乐声经过那断裂处时常会发出喑哑之音,像一种让人心悸的低泣。

云笺弹的曲子明才从没听过,只觉得非常动听,婉转回旋,似有着无限的怅惘和留恋,让他不由得听的痴了。

两日不见,云笺脸现憔色,可目光平静,看不到太多的悲伤。反而是站在一旁听着她弹奏的菊白满脸的泪光,也不知她这样站着哭了多久。

菊白见到明才进来,叫了他一声便退了下去。云笺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弹奏中,直到“倩女幽魂“的最后一个音符从她指尖滑过。

她抬起头,看了明才一眼,将琴置于桌上,走到他面前。

“给我吧。“

“娘娘问明才要什么?”明才不解地问。

云笺莞尔一笑。

“你不是替你们王爷送废妃书的吗?莫非还要藏着掖着不成?“

明才不敢看她的笑容,在那含笑眼底停留着的凄凉与哀痛,让他无言以对,隐隐觉得云笺笑容中的哀痛和南风葵背影里的酸楚,竟然如出一辙。

“娘娘,请容明才说几句话。“

“说吧。”她收起了笑容,凝神倾听。

“请娘娘不要责怪王爷,其实王爷从没疑过娘娘。只是现下我大郑和吴寇正在打仗,若此时畅王与之联手,后果将不堪设想。王爷是为了不让湘流公主在这种时候起异心,能守住目前和畅国的和好关系,所以不得不暂时委屈一下娘娘。只等攻下吴国,王爷必定会恢复娘娘的侧妃位份。”

明才说完拿出废妃书,双手握住递了过去。

云笺接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像是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字。

看完她忽然笑了起来,她笑的越来越大声,直到笑出了泪水。那张纸从她手上掉落下来,上面有很多的泪痕。

明才惊惶地看着她,颤声道:“娘娘,你不要吓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