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是真醉了,这么登徒的话都说出来了。”太后含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朝南风葵和云笺那边说道。

云笺一惊,急忙推了推南风葵,意思让他坐正,南风葵笑着随了她的意思。

南风洵□来说:“云笺,皇叔说什么话了,笑的那么开心,你说给朕听听,让朕也乐会。”

云笺见是皇上在问他话,四周的人也都饶有兴趣地听着,不觉红了脸,胡乱地答道:“王爷在说醉话呢,前言不答后语的,臣妾也不明白意思,皇上不听也罢。”

离上次南风葵生日在亲王府内见着南风洵已过了三四年的光景,南风洵长大了很多,早已不是那个问“安徒生是谁”的小男孩了,尤其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睿智和霸气让云笺在心里暗暗赞了一个,她相信假以时日,南风洵必定是第二个南风葵,如此郑元的未来便会延续昌盛的景象,这会让南风葵过地更安心。

她这么想着,眼光不自禁地就看向了南风葵,南风葵一见她侧头,便对上她的目光,佯作埋怨的口吻道:“既是皇上问起,你又何必隐瞒,弄不好,皇上会治你个欺君之罪。”

云笺莫名其妙地问他:“王爷说臣妾在隐瞒什么?”

南风葵笑笑,也不答她的话,回过头去对南风洵说道:“皇上,葵正在对云笺说要立她为正妃。”

“什么?”云笺也忘记了礼仪,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道。

“这万万不可。”太后脸上一片死灰,强撑着身子一语否定。

南风葵沉着脸面向着太后,言辞却是遵循着礼仪。

“有何不可,还望太后指正。”

太后连忙收起多余的神色,正了下身子,又扫了一眼云笺才说道:“云妃出身低微,原只是王府内的一名下女,王爷的这等身份便不能随便挑这样的侧妃扶正,也免得旁人说我们皇室宗亲不懂规矩。要是侧妃中没有合适的,不如王爷重新娶个新正妃吧。”

云笺心中一紧,她知道南风葵在立妃问题上一向压力重重,若太后再度赐婚,他也只能接受,她不会让他为难,只是很怕会再出现一个湘流样的人物,那她以后的日子又将不得安宁了。

正郁闷间,忽觉手上一热,发现南风葵已在桌下握住了她,他的手掌宽厚而湿润,有着细密的掌纹,一触到,便是熟悉的感觉。她抬头看到他的眼,不安的心便踏实了很多。

他对她微笑了一下,然后带着那个笑容转向了太后。

“太后可曾记得几日前葵在慈宁宫对太后所说的话,若不是为了许多不相干的缘故,葵此生只会娶云笺一个。既然现下葵的婚事已和朝政无干,就请太后让葵如愿一次,除了云笺,葵不会立其他的正妃。”

太后怔怔地望着南风葵,她还从没被谁这样当众顶撞过自己的话,只是她却无法生气,因为她的心早已被悲伤和失落占满了位置,连生气都很难。

南风洵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低着头,泫然欲泣的云笺,忽然站起身对着南风葵说道:“这可是大喜事啊,皇叔如今正妃之位空虚,是该早日填补,才不失贤德郡王的身份,云妃知书达理,心胸豁达,确是王妃的极好人选。皇叔尽快择好黄道吉日,朕要亲自参加你的立妃大典。”

南风洵因着那年讲故事的缘份,对云笺一直心怀亲近,见太后的一席话,分明在压贬云笺,便有心要护她一次。

南风葵喜出望外,站起身对南风洵拱手做礼道:“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说完一把拖过浑浑噩噩中的云笺,微笑着道:“还不快谢过皇上。”

云笺“啊”了一声,自知已失礼,慌忙盈盈拜谢,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拜完南风洵,又依礼谢过了太后,太后摆了摆手,僵硬着脸孔道:“既是皇上允了这立妃之事,王爷又是一意孤行,哀家便也不再作梗,免得你们都暗地里骂我。”

南风葵淡淡笑了笑,说:“太后这么说可要愧死葵了,葵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哪里敢想太后半个坏字。”

太后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两人便在这半笑半怨中了结了一桩心事。

太后看着云笺,冷冷言道:“云妃需谨记亲王正妃的礼数,为王爷多分忧,若以后让我听到什么不周之处,不管王爷如何舍不得,我必责罚。”

“是。”云笺再次拜倒。

南风葵伸手将她轻轻扶起,太后看了他们互交的两只手,面如土色,讪讪地又说了几句,便推说酒有些上头,早早地退了席。

云笺许是在宫宴上受了惊吓,回来的路上一直都恹恹地昏睡着,进了府门,对南风葵福了一福道:“王爷喝了那么多酒,早些歇息吧,云笺告退。”

南风葵看了看她,也不多话,只道:“看你这样子,早知道就不带你去了。”

“是。”云笺回答的有些莫名其妙,南风葵看她是真累了,赶紧命人将她送回雨桐苑。

云笺回了寝殿便草草脱了礼服,梳洗一番便上了床。刚才一直有些困顿,可躺在床上却是清醒地很,闭着眼睛却怎么都无法睡去。

黑暗中只觉得帘外有轻微的走动声,她侧转身问:“菊白,什么事?”

房内立刻光亮起来,帘子从中被掀开,她用手遮挡着眼睛,从缝隙中看见的却是南风葵。

她很是意外,问:“王爷怎么还不安睡?明天该头痛了。”

南风葵背对着她在床边坐下,脱了鞋袜,和衣躺在她身旁。

“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想着就是你睡下了,在一旁陪着你也是好的,不想你还是睡不着,那我来的还算是时候。”

她唇边漾起一朵笑容,清淡的如房外的上玄月。

“现下说话倒是清醒的很,只是刚才在宫里又醉成那样。”

他直起身子,侧头看着她道:“你以为我说要立你为妃的话都是醉话?”

云笺笑容凝滞,避开他的目光,只是她的哀怨还是落入了他的眼中。

她坐起身,低头为他解着外衫的扣子。

“云笺只是个低微的婢女,如何能当王爷的正妃,请王爷还是明日进宫,向皇上太后陈情今日只是酒后胡言吧,云笺不想让王爷失了天潢贵胄的身份。”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没有防备,一下就俯倒在了他身上,他的身上有浓重的酒味,只是配着他独有的葵花气息,那酒味也变得香甜。

“是我吓着你了,怎么说出这么不成体统的话来?你当婢女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想立你为正妃已经很久了,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我怎会轻易放过。你不愿意也没有用,我就是绑也要绑你到正妃的位份。”

他说的像是一句笑话,只是脸上毫无笑意,反而有些怒气。

云笺从他身上挣脱出来,她挺直了身子坐在他身旁,小声地说道:“是云笺惹王爷生气了,云笺都是为王爷着想,若说的不对,还望王爷不要计较。”

南风葵看着她娇小的脸庞,看似平静,却又有着那么多的纠结不安。

“我便是想和你计较,我被你气成这样,你该如何补偿?”

她低着头,拿不定主意。

南风葵又看了她一会,忽然道:“要不这样吧,本王就罚你再给我生十个八个孩子。”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中却有了泪,他哈哈笑着将她搂进怀里。

“好了,就凭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已足够当我的正妃,干吗要和自己过不去,我就不信你不想。”

“我就是不想。”她笑着说。

“你可当真不想?”他板起了脸。

她看他真有些生气了,眼中浮起柔柔的情意,低下了些身子,倚靠在他肩上。

“是我一直不敢想,因为你是摄政王,有自己的不想为而需为之之事,其实我和其他侧妃没什么两样,最大的愿望便是想成为王爷最爱的那个妃。”她声音哽咽,眼中涌出泪水。

“葵,谢谢你让我做了你最爱的那个妃。”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道:“你干吗那样看我?”

“因为,你又哭又笑的样子,”在他和她两唇合一之前,他微笑着说:“很傻。”

嘉德七年,摄政王退位后不久,侧妃云氏被立为正妃,皇上亲自观礼,排场竟堪比宫内立主位上的妃嫔。而由昔日侍妾一路擢升上来的贤德郡王正妃也一时成为震动朝野的人物,这一场立妃仪式也成为多年后仍不断被提及的盛事。

作者有话要说:

用胡彦斌的“红颜”祝各位亲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情为何物

云笺的立妃仪式,另几位侧妃也都盛装观礼,并在隔日亲自送了重礼过来祝贺,只是云笺瞧她们神色间已少了以前共同对抗湘流时的那种坦荡,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所谓高处不胜寒,就是这个道理,毕竟是和昔日的姐妹们生份起来。

唯一没有改变的人是剪秋,她来的时候穿着一色素服,容颜淡淡,只是一直以来的平静无波换成了满身的忧愁,身旁的人都以为这是因为南风葵对云笺的独宠,只有云笺知道不是。

蒙子归入狱后,这还是云笺第一次见到剪秋。为了这个立妃典礼,云笺每天都有很多规矩要学,剩余的时间便都和南风葵在一起,另外云笺的身体已越来越沉重,人也懒于走动。

只是这一些都是云笺对自己可以交代的理由,还有一些是她一想起便觉得烦躁的,便一股脑儿地摞下,不做多想,但潜意识里却不愿踏进西苑去。

剪秋却好像是特意来见她的,旁人都走后,剪秋独自留了下来。云笺强撑起一个笑容道:“姐姐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太后正好赏了白玉桂花糕,不如多坐一会,一起尝个鲜吧。”

剪秋说了声“好”,云笺便命菊白从小厨房了取了糕点过来。

剪秋拿起一块,吃了两口,忽然摞下,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手上兀自捏紧的白玉桂花糕上,那糕饼变的水润润的,很是可口的样子。

云笺叹息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宫闱争斗岂是我们能管的,如今是王爷赢了,若不是,只怕我们现在还不知如何下场。你就忘了那个人,好好地守着这个身份过下去吧。”

“他若是死了,我活着便是一种凌迟的苦,可是我若跟他一起死,又没有名份,有违天意,怕下一世会入畜生道。”

问世界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云笺听她说的悲苦,也有些伤感起来,想着刚来王府的时候,和剪秋相依为命,后来为了蒙子归曾有过嫌隙,但也因为蒙子归,她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起来,她和剪秋怎么说都有着比常人更深的缘份,于是也陪着她落下不少泪来。

两人对着哭了一会,还是剪秋先缓了过来,她擦了把眼泪说:“看我一来就让你陪着抹眼泪,王爷知道还不定怎么骂我呢。”

云笺也顺着她笑了笑说:“看你难过,我怎会好受,这是人之常情,他怎能骂你,要骂就骂我好了。”

“看你有恃无恐的样子,如今全天下谁不知道六王爷有块心头肉啊,你正受着盛宠呢,他怎舍得骂你,就怕不知道怎么疼的好。”

“姐姐,看你说的。”云笺总算露出了笑容。

剪秋看着她,忽然正色道:“云笺,我想求你件事。”

“姐姐说什么求字啊,你的事,云笺自当尽力就是。”云笺真心地拉着她的手。

剪秋垂下眼帘,目光盯着地上某个位置看了一会,然后突然抬起眼睛来。

“让我见他一面。”

云笺一凛,她自然知道剪秋嘴里的“他”指的是谁。

“你疯了,他是谋反的死囚,你怎么能见的着?”

“正因为我没办法见着,所以才求你帮忙,我看见你有王爷的腰牌。”

云笺想起来那还是在中州军营的时候,南风葵为了她的安全,特地送予她的,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剪秋生了这个心眼。

“王爷虽然已经不是摄政王,但是皇上许了王爷所有摄政王的特权,有这个腰牌就能让我进到吏部天牢。云笺,我求求你,他快死了,你就让我见他这最后一面吧,我只想再看他一眼,就当是让我存个念想吧,否则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过,我真活不下去了。”剪秋砰地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深深磕下头去,那地上便又多了一道水迹。

云笺犹豫了很久,终于伸手将剪秋扶了起来。

“云笺,你答应了?”剪秋期盼地望着她,云笺没有回答,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了南风葵的金色腰牌,交到了剪秋的手里。

“谢谢你,我见过了他,就立刻还你。”

“天牢那种地方乱的很,你要小心行事。”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见天色已暗,剪秋便要告辞,云笺想留她晚膳,剪秋说:“王爷也快从靖王那里回来了,他回来后不是来这里,便是把你接去锦和殿,我还不是吃不了这顿饭。”云笺见她说的没错,便笑着将她送了出去。

送了剪秋回房后,云笺觉得肚子倒有些饿了,只是怕南风葵会赶回府来和她一起吃晚饭,便只吃了点糕饼等着他。

等的发闷,忽然想起第一次侍寝后,南风葵曾给过她的那个现代婚礼,一时心血来潮,便把那压在柜下的婚纱和南风葵的丝绒群套装都找了出来。

那两套衣服平常也不敢示人,所以一直被她放在最底下,放久了,起了很多皱褶,她找了个暖炉,在南风葵的西装上垫了湿布,慢慢熨烫着。

湿布上兹兹地冒着热气,直把她的脸吹的火热,忽有一双手覆在她脸颊上,那手也立刻变的烫人。

她一吓,刚想转头,便看见南风葵的脸已出现在她面前。

“吓着你了,怎么有了身子后,越来越容易受惊吓了?”

她将暖炉挪开些,免得只顾着和南风葵说话,烫坏了那套结婚服。

“是你越来越喜欢吓我了。”她撅着嘴,样子很是可爱。

南风葵笑了起来,像身旁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暖意充盈在房内。

他看见桌上的那套衣服,满是欣喜。

“怎么把它们拿出来了,莫不是你想让我再说一遍那段话?”

“你居然还记得结婚誓言这回事?”云笺有些意外。

“当然,结婚誓言。”南风葵微微眯起眼睛,凝神想着。

“南风葵先生,你愿意娶云笺小姐为妻吗?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陪伴她,对她永远忠心不变,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南风葵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隔了这么久,他还能基本完整地说完这段话,让云笺完全呆住了。

“我愿意。”南风葵将手放在她肩头,微笑着说道。

云笺眼圈红红的,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云笺,你愿意吗?”

她无法出声,只能死命地点着头,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葵。”

南风葵轻轻转过她的身子,她看到他满是爱恋的目光,忍不住用手抚摸着他的眉骨,清晰地说道:“我愿意。”

他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像一幅春意盎然的画卷,山明水秀,别有洞天。

“云笺,我只想跟你做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让你再没有烦忧。”

“你真的想跟我做寻常人家的夫妻?我怕你不会做。”云笺坏坏地一笑。

“不是有你这个老师吗?”

“你真愿意学啊,那跟我去厨房,要知道寻常夫妻,都是妻子烧菜,丈夫做下手的。”

南风葵将袖子一卷道:“这有何难,本王这就去试试。”说完先转身向厨房走去,云笺一呆,急急地在后叫道:“葵,我开玩笑的啊,你不会真要去厨房烧菜吧?”

“那还能有假,为夫先走一步,夫人可要快点跟上啊。”南风葵头也不回地说道。

结果这天晚上,云笺教会了南风葵做虾仁炒蛋,南风葵认真学习的样子直把厨房里的那几个厨娘看的目瞪口呆,可南风葵还一脸的自豪样。

“下次我烧给你吃。”上菜后南风葵夹了块鸡蛋放进云笺碗里。

云笺放下碗,走到他面前,一下坐到他腿上。

“还是你比较好吃。”她嗤嗤笑着,低下头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啄。

“夫人这般心急,可让为夫好生为难。”南风葵将她一把横抱起,重重地吻住了她。

瞬息浮生

作者有话要说:休假了,10月13日恢复更新。

剪秋从步辇上下来,紫荆上前扶她,紫荆的手颤抖的厉害,剪秋知道她心中害怕,安慰道:“一会儿你就可以离开,有我带你进去,你不用害怕。”紫荆咬着嘴唇点点头。

紫荆跟着剪秋走到吏部天牢门外,有侍卫上前阻拦道:“干什么的?”

剪秋取出南风葵的金牌,说道:“我乃顺亲王的荣妃,奉了王爷之命前来探视死囚蒙子归,王爷有话让我当面问他。”

那人看了看金牌,又听到剪秋自报的身份,不敢怠慢,恭敬地将剪秋和紫荆让了进去。

剪秋进到天牢,里面的人已得了信,一个小衙役跑出来带路,一直将剪秋她们带到了最里端。

蒙子归犯的是谋反重罪,被看押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一走进去,眼前就是一黑,剪秋揉了揉眼睛,大着胆子向里看去,只看到蒙子归侧对着她坐在地上,发须凌乱,形容消瘦,早已不复往日的洒脱模样。

饶是剪秋做好了心理准备,亦是忍不住悲从中来,脱口而出道:“蒙将军。”

蒙子归听到她的声音,吃了一惊,转头看到她,问:“剪秋,你怎么来了?”

剪秋平静了一下自己,向四周看了看,只见身旁有两个衙役正坐在一张桌子前看着他们说话,对紫荆使了个眼色,紫荆会意,拿起手中的酒菜,放到他们的桌上,说:“这是荣妃娘娘特意赏你们的酒菜,两位大哥看守要犯有功,请多多用些吧。娘娘还有重要的话要问要犯,请两位挪个地方。”

两人连声答应着,拿起酒菜退到了外室。紫荆也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剪秋见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一下跑到蒙子归身旁,隔着护栏,对着他流泪。

“将军,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