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子归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反问道:“剪秋,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你。”

“我是死囚,你是南风葵的妃子,你这么来看我,被南风葵知道了会被废的。”

剪秋拼命压着声音,可还是不断起伏。

“到这种时候,你还说这种话,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里除了你,再没有过别人吗?”

“剪秋。”蒙子归重重地叫着她。

“我快死了,你不用再想着我,好好地过下去。”

“你要死了,我还怎么活?”剪秋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只听外间有惊叫声,和碗碟落地的声响,然后是一阵慌张的脚步声,紫荆手中拿着一把钥匙串跑了进来。

“娘娘,他们都昏过去了,这是我找到的钥匙,你快试试。”

剪秋慌忙接过钥匙,一把把地试着,蒙子归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惊道:“剪秋,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剪秋头也不抬地回答他:“我当然知道,我要救你出去,我不能让你死。”

蒙子归灰白的脸上出现一片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剪秋终于打开了牢门,一下扑到蒙子归的怀里。

“将军,我们成功了。”

蒙子归轻轻推开了她,怜惜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道:“可是我怎么出的去。”

“你放心,我准备好了。紫荆,快。”

紫荆从身边的包袱里拿出一套丫鬟服,给到蒙子归,剪秋催促道:“将军快换上。”蒙子归

转过身,迅速地除去牢服,三下两下就换好了那件大号的丫鬟装。

剪秋趁蒙子归换装的时候,拿出准备好的绳子,将紫荆绑在一旁的椅子上,又在她口中塞了块布,她喘着气说:“紫荆,你坚持一会,要有人来,就说是我劫走了将军,将你绑在这里的,要有人为难你,你就说要见王爷和王妃,云笺一定会帮你的。”

紫荆惊恐地点点头,剪秋拥抱了她一下,转头对蒙子归说:“将军快走。”

蒙子归紧紧跟随在剪秋身旁,毫无阻拦地出了天牢大门。剪秋带他绕过正门,快步跑到天牢后山腰上,只见那里拴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

剪秋从马的肚子下搜出一个包袱,递给蒙子归道:“将军,这里是一些银两和换洗的衣服,你趁着天黑,快些出城。”

蒙子归接过来,叹了口气道:“到如今我才明白谁是真心对我的人,剪秋,我以前对不住你,你跟我一起走吧。”

剪秋泪如雨下,蒙子归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剪秋惊醒过来,忙推开他道:“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你带着我也无法逃远,你先自己逃命,不用管我。”

“我怎能这么丢下你,劫狱可是死罪,我不能害你没命啊。”

“将军放心,我已有藏身之处,不会被人抓住的。将军不能再耽搁了,快些走吧,不要辜负了剪秋这一番苦心。”

“剪秋,子归绝不会再辜负你,你暂且先找个地方躲一下,等我安顿好了,必来接你,你等着我。”

“将军保重。”蒙子归走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她全身发抖,却微笑着流下了泪。她是那么贪恋着他的怀抱,她知道这一刻,在蒙子归的心里,她比谁都重要,她想留住这一刻,将这一丝的情意植入心底,从此无波无澜。

蒙子归放开了她,又亲吻了下她的额头,飞身上马,跑了几步,回身对她挥挥手,剪秋微笑着,也举起了手。

苍茫夜色中,他的背影是她最后的慰藉,幸好还有那一怀的暖意,在心底久久不散。她只觉得此生好似只为了刚才那一刻而存在,他已走远,一切便已完满。

剪秋快步跑向与蒙子归相反的方向的山上,又从那边慢慢下山。刚走到平地,便见一队人马迅速地向她这边移动,很快将她围在了当中,为首一人坐在马上,看着她道:“是荣妃娘娘吧,要犯蒙子归在哪?”

剪秋朝一个方向看了看,回头微笑道:“他已经走了,你们再也找不到他。”

那人朝那个方向一指,下令道:“所有人都去那边,追回蒙子归的有赏。”

他身后的兵将齐声答应着向剪秋凝望的方向追了过去。

“娘娘,微臣要失礼了,不过微臣会尽快派人禀报王爷,娘娘若有什么话要说的,可自行对王爷说。“

剪秋平静地说道:“我没有话要对他说的,是我放了蒙子归,想必王爷也不会容我的。”

两名侍卫上前欲抓剪秋,剪秋静静地看着他们说:“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

云笺是被胎动惊醒的,可是南风葵似乎早于她发现她肚子里的动静,因为一整夜他的手一直放在那个地方,一寸都没有移开过。

他欣喜地说道:“云笺,他在踢我呢。“

云笺笑道:“这两天动的很厉害,怕以后会是个顽劣的孩子。”

“顽劣怕什么,有我管教着,不怕他不听话。”

“看你对亭儿的样子,太过苛责了,亭儿现在见了你话都不敢说,以后可不许你这么对我的孩子。”她娇嗔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南风葵却叹了口气。

“亭儿,我待他确实疏远了些,只因他只是个意外,从他出生后我甚至没有抱过他一次,只怕等我们的孩子出世后,我更不待见他,我对亭儿也不是无愧的,只是喜欢不起来。”

云笺柔声劝慰道:“葵,毕竟是你的骨血,你这么对他,他以后会恨你的。倚眠照顾亭儿也很用心,你是不是该去看看他们母子?”

“我的王妃果然贤淑,我一会就去看看他们。”南风葵收回手,坐起身来。

南风葵的手一离开云笺的肚子,她觉得那里一凉,连带身子一哆嗦,连心跳都似乎停顿了一拍,这感觉很熟悉,让她一下怔在了那里。

南风葵发现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

云笺回过神来,忙笑道:“许是你一晚上都摸着我的肚子,你这一收手,我只觉得那个地方一阵冰凉。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我先回锦和殿,然后去看倚眠和亭儿,今天就不陪你用膳了。”

“好。”她答应了一声,想给他个微笑,可不知怎么就是笑不出来。

在南风葵即将出门的时候,她突然控制不住地冲过去抱住他,南风葵转过身,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吃惊地问道:“云笺,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看到你走心中很不舍,大概怀孕的人都有些多愁善感吧。”

他搂住她,柔声道:“那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你不要那么惯着我了,我这是在无理取闹呢,你要真不走,我会觉得对不起亭儿的,你好不容易想去看他一回,我怎么能这么霸着你。”

他微笑道:“那好,我去去就回。”

“不用那么急,我想起来要去福泰玉庄给爹挑生辰礼的,我有事做也不会老想着你,你放心地陪着亭儿吧。”

“我房里有很多上好的玉器,你随便挑样去,何必再去跑一趟,你身子又不方便。”

“我不要你的,我要自己挑,这是我对爹的一片孝心,再说怀孕的人就该多走动,以后会好生些。”

南风葵便不再反对,只说了句:“出门小心,早些回来。”

云笺点点头,南风葵用力抱了她一下,没留神,云笺一下就吻住他。他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你怎么总是这个样子,以后被孩子看到笑话。”

“看到又怎样,他娘亲他爹,他敢有意见?”

南风葵哈哈大笑,探进她的唇里,她用力索取着他的温存,像是晚一刻就会来不及一般,让南风葵都有些吃惊。

他又安抚了她一会,带着满足的笑意与她告别。

直等到南风葵走远,云笺才想起,当南风葵的手离开她的皮肤时那种冰凉和惶恐,很像那次她为他弹奏“寒衣调”时琴弦断裂那一瞬间的感觉,那一次后不久他们便有了一段长长的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休假了,10月13日恢复更新。

东风成非

渺烟离府后,渺烟的孩子予亭便给到了倚眠名下,倚眠也知道如今自己只是个挂名侧妃,有了亭儿,倒也有了寄托,于是对亭儿倾注了所有的心,比渺烟都还要好上几分,这让年幼的亭儿倒也慢慢忘记了生母离去的伤痛。

倚眠和亭儿一起吃了些点心,正准备去花园走走,忽见南风葵进来,倚眠大为意外,连行礼都忘了。

南风葵看着她宽厚地一笑:“怎么了,见到本王来不高兴吗?”

倚眠慌乱地答着:“不是,是王爷很久都没来过潇湘苑了,乍一见,倚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前一阵忙于朝政,之后又是云笺立妃的事,没来看你和亭儿,你不要怪我。”南风葵是少有的温柔口吻,让倚眠泪水涟涟地望着他。

“倚眠怎会怪王爷,只要王爷还能偶尔来次潇湘苑,倚眠就感激不尽了。”

南风葵轻轻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把亭儿照顾的很好,倚眠,辛苦你了。”

倚眠再也忍不住,低声哭起来。

亭儿一见倚眠伤心,也跟着红了眼睛。

“看你,把亭儿都逗哭了,我又没骂你,干吗哭成这个样子?”南风葵说着将亭儿拉到自己身边,倚眠听出南风葵语气中的不悦,也不敢再哭,只用帕子擦着眼泪。

亭儿人在南风葵怀里,眼睛却看着倚眠,很是惶然不安。

南风葵端详着他说:“亭儿最近好像长高了很多。”

“是啊,只是比较挑食,身子骨越发显瘦了。”倚眠答道。

闻言南风葵将亭儿转到自己的对面,看着他对倚眠说话:“亭儿大了,以后要操心的事越发多了,只是我看他很是听话的样子,我也放心了很多。”

又转向亭儿说道:“亭儿,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你想要什么就告诉爹,爹都会答应你。”

亭儿眼睛一亮,却又不敢多言,只害羞地低着头道:“亭儿还没想好。”

南风葵笑着将手放在他肩上。

“那等你哪天想好了,就来锦和殿。”

亭儿欣喜地点点头,南风葵摸摸他的头,对倚眠说:“倚眠,我也准你提一个要求。”

“那倚眠就先行谢过王爷,下回让亭儿一并告诉王爷。”倚眠笑盈盈地说道。

“好,那一言为定。”

一月后就是沈玉的五十大寿,云笺早早就在福泰玉庄订做了一尊福寿如意的翡翠摆件,只是前几日玉庄于庄主特地派了人来通知她,说是玉庄新到一批和田玉,成色一流,希望她能亲自去挑下。

福泰玉庄的于庄主也是位红顶商人,与南风葵私交甚好,见是云笺订的货,自然服务周到。云笺对玉也不是很懂,便让于庄主做了主,选好东西,已近正午,便带着菊白告辞了出来。

福泰在长乐街的街心,云笺怕王府步辇太过显眼,便让轿夫停在了后街上,另一个原因是她也很久没上街了,正想趁这机会走走。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心,后街显得幽静很多,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她抬头望天,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特别繁盛,那种照着身上暖暖的感觉,也显得有所不同,便特意记在了心里。

快到步辇的时候,一披着黄色半仙衣的瞎子从她身后过来。

“云妃娘娘千岁。”

云笺很意外瞎子能认出她,笑着说道:“师傅真是半仙啊,眼光这么好。”

“呵呵,娘娘过奖,只是娘娘身上阴气甚重,若不嫌弃,请容瞎子我给娘娘算一签如何?”

菊白抢上来骂道:“你这老头,娘娘怀着身孕,怎容你如此污言秽语地乱说话。”

云笺拦住菊白,依然微笑着对那瞎子说:“还请师傅指点。”

那瞎子听言,将手上的签筒端起来,云笺从中抽出一根,只见写着是“下下”,心中一冷。

那瞎子将签放回去,又从身上拿出一张签纸,递给云笺,云笺展开一看,脸色突变。

菊白知道不妙,连忙安慰道:“娘娘不要理这个假半仙,他不过是说些重话让你求他解灾,好骗咱们钱,这种人长乐街上到处都是。”

“菊白,你先回去,我想去个地方。”

菊白急道:“这怎么行,你身子不方便,王爷都不放心让你出府的,何况是不带下人,一个人去别处。”

“不要让王爷知道。”云笺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目光却是不容辩驳,菊白没见过云笺这么对她说话,吓的连忙答应。

南风葵和倚眠,亭儿一起用过了午饭后才离开潇湘苑,看日头升的高高的,想云笺应该从玉铺回来了,不想回到雨桐苑,下人只说还未回府,于是自顾自先回了锦和殿,才出了雨桐苑苑门就见明才急匆匆地过来。

人还未到近前,就听到他大声说:“王爷,出事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蒙子归逃跑了。”

“什么?他一个人是跑不了的,是什么人在帮他?”

“是,荣妃娘娘。”

“剪秋?”南风葵眼中只掠过一瞬的惊诧,随即恢复如常。

“是,她拿着王爷的腰牌带着紫荆一起去了天牢,用药酒迷倒了衙役,又绑住了紫荆,让蒙子归穿了紫荆的衣服,逃了出去。”

“她现在何处?”

“吏部大牢。按罪论处的话,该是死罪,尚书大人问王爷的意思。”

南风葵背着手走了两步,此时正是正午,艳阳高照,刺的他眯起了眼睛。

“告诉韩大人,请他秉公执法。”他淡淡地说了这句。

明才一呆:“王爷是不是要见见娘娘问个清楚。”

“不用,她既决定那么做,那便是存了求死之心,我就成全她这次。”

“是明才多嘴了,明才只是想到王妃娘娘与荣妃一向交好,所以猜想王爷或许会手下留情,只是荣妃此次确是罪无可恕,王爷就算还是摄政王也未必能保的下来。”明才知道其他的隐情也不容他多探究,于是说完这句就准备回吏部回复去。

刚转身,就听到南风葵在他的身后大吼一声:“明才,快备马。”

“王爷要去哪里?”

“福泰玉庄。”

梦断前朝

这是云笺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是她死拖着碧菡带她来的,第二次她将南风葵骗来这里,所以这是第三次。

这里离大路很远,听不到任何尘嚣的声音,只看着天空和身周的这些灌木,会错觉已遁入异世,远离人烟。

她慢慢来到他身后,他转身拉下面纱,她静静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依然

他抬起手中的剑指着她的胸口,她微笑。

“那瞎子很准,果然我抽到的是下下签。”

云笺将手中的签纸揉成一个球,扔到了他的脚边,那上面只有几个字:来仁心堂前的空地,你欠我的你自己来还,你要不来,以后别想再见到南风葵。

“蒙将军的字依然那么漂亮。”

蒙子归眼中有凛冽的光芒,他的手却有不易察觉的一丝颤动。

“你在皇宫见到我的那次,便已知南风葵的计策,所以才对我行大礼。你就这么恨我,恨到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

云笺不语,蒙子归缓缓放下剑,一声低吼:“回答我。”

“是,只能这样。”

云笺低叹一声,蒙子归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南风葵告诉云笺实情便是在那次她和他共浴后,她为他穿上内衣,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她把头靠在他宽广的背部,低声道:“葵,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你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不想再有事瞒着你,这让我一直觉得不安。”

他转身拥住她道:“如果你觉得告诉了我,就会踏实的话,那我就听你说。”

她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其实当年把我派进王府,要我伺机杀你的人不是被郑元灭了的陈国人,而是蒙子归蒙将军。他恨你杀了袭梦,所以想了这么个方法让我杀了你,替袭梦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