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善伊压着她半角袖子,笑惨了:“若真能制成丹药,我先服它一颗半粒的,也不在乎这后位了,都千年老妖精了,还不得把那些个女人耗死,总有一日姑奶奶我上位。”

绿荷琢磨着也对,贴着她坐下,扇子越摇越急:“你憋在这里即能想出主意?”

“想不出。”她老实道,拍拍袖子坐起来,手一指佛龛,幽幽道,“这家伙能。”

绿荷沉了一息,轻道:“冯太妃来信了,我没敢告诉你。”

冯善伊插了一束香,很平静:“她就打击我吧。”

“冯太妃的意思是,第一试您铁定赢不过。不如把惜存精力,后来居上。”

香灰烫了手,冯善伊吹着手指,从案头另取下本经书,转绕帘后,声音静静的:“我明早去刑部和几位老相好吃茶。你们再想想吧。有什么好点子就记着。”

冯善伊转日起了个大早,领着青竹去刑部喝茶,回来时青竹怀里抱着由红布裹起的竹筐,内里不知沉了何物,她抱着走了一路,越发觉得沉。绿荷揉着黑眼圈正和执事嬷嬷争论。

“您不能在这。您这是违规作弊啊。”那嬷嬷揣着太后懿旨说得一板一眼。

绿荷敲了敲桌面,开始耍无赖:“只许常太后守着李娘娘筹谋画策,就不准我蹭冯昭仪几顿饭吃了?没天理,还没王法啦。”

冯善伊咳了咳,走过去给绿荷捶肩,边捶边道:“别急别急,注意影响。”劝着又忙给嬷嬷甩眼色,那嬷嬷嘟囔着先退了去,半个时辰后必要卷土重来。

绿荷觉得实在没天理,她常阿奴挟持了京中一群能人奇士拥进太和殿谋策,偏反咬昱文殿违规。心急如焚下,她只想那道士很能炼出长命百岁丸,来时她和冯善伊一人一颗,不信熬不死那拨人。

索性此时只有青竹持了笑,将筐子置放在桌上,神神秘秘道:“我们主子也寻来宝贝了。”

冯善伊吆喝来顺喜青竹一字排开,将筐中的宝贝尽数倒出来,一样样摆在桌上。勾刀,镰刀,还有模样古怪的刃器,皆是又旧又锈,甚有几件尚沾着干涸的血痂。

“这是......”顺喜瞧着,摇摇头,“杀猪的器具?”

绿荷随着点头皱眉,叹了口气:“虽说皇上和百官很少能见到杀猪,但这荒唐了些。”

冯善伊默不作声地笑,摊好后才道:“不是对付猪。是用来收拾人的刑具。我好说歹说才要来一套弃用的旧货。看看看,你们都不认识,更何况我们高居殿堂不染尘秽的帝王将相了。”

绿荷摸上去,指尖滑过斑驳旧色,轻念出声:“墨、劓、剕、宫、大辟。这竟是——”

“肉刑五器。”冯善伊点头接道。

“自汉皇室废除肉刑已有数百年。魏宫竟还存此陋刑,实叫人毛骨耸然。”绿荷似有些明悟其中的深意,仰头时咬唇,“你真的要奉上这些?”

汉孝文帝十三年,便废除肉刑,百年之后,酷刑卷土重来,并且充斥刑牢。上至天牢,下至郡地官衙,天子不知,百姓却承受酷刑之苦更不能述。 刑至断肢体,刻肌肤,终身不息,这并非为民父母之意,却是当下盛行的恶风。幼年随家人没入刑牢,便亲眼目睹,酷刑之惨烈。往有恶案,自圣意入尚书台,百官府,层层施压,刑审官员为结案,不惜酷刑逼供,肉刑五器,不过其一,更有甚者,是她求也求不到手的。可笑拓跋濬稳居金殿之上,看着他的清平盛世,却不知他以法为度刚正严明的天牢一如地府,丑态百般;刑官腐化之深,用刑之烈,远超乎想象。

“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绿荷突然压低声音问她。

冯善伊百无聊赖,倦倦一笑:“与百官为敌。”

“一定要这么做吗?”

“你以为。”冯善伊将手缩回袖子里,摇着袖口,“我一路走来又意味着什么。”

青竹在侧忙低下头,揣了顺喜眼神示意他调节气氛。顺喜干着嗓子不知该说什么。

冯善伊将刑具以帕子擦好,放回筐子里重新以布蒙好,才又说了一句:“早晚都是敌。”

青竹往前凑了凑,掏出怀里的纸递过去,神神秘秘:“李娘娘那边据说齐全了。我托太和殿的几个丫头照着模子画出来。李娘娘的东西,实在瞧不透。”

绿荷先是接来,见那纸上画着平扁得盘子,中央置放一只石头雕刻的小鱼。绿荷瞧不懂,便推给冯善伊,冯善伊眼瞅过去便乐了:“这是要做红烧鱼吗?”

“说是请了京都有名的工匠连夜打造,莫不是什么秘器。”青竹添了半句。

“暗杀什么的?”冯善伊着实看不明白,直接丢回青竹,“李申她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顺喜来了主意,诡秘地笑:“主子,要不咱把她那个偷过来,然后然后——”

冯善伊忖度着:“如果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准了。”

“你们都出息点”绿荷一人丢个杯子砸去裙脚,揉着脑袋,“就是输也要输得有骨气。”

冯善伊拍着顺喜肩膀越过他回屋:“瞧见不,不是我不想支持你。得,明天咱喝整天的骨头汤,缺啥补啥。”

冯善伊只觉这一夜睡得尤其沉,浑浑噩噩,连做了几番梦,终于被青竹哭醒。醒来时近午时,青竹哭得气都没了。冯善伊面瘫着挨着床边半卧,听得青竹哆哆嗦嗦把小偷夜入昱文殿一事汇报齐全。而后冯善伊气也没了,挠着榻壁雕件问:“你是说,我那五件宝贝没了?”

青竹点头,豆大的泪仍挂着。

绿荷步入来替青竹说清,劝着劝着便把话头往李申身上拐:“必然是常老太太还有李申她们,怕她们赢不了,便使坏。”

冯善伊看了绿荷一眼,声恹恹的:“李申比你高尚。”

绿荷敛声扯袖子,憋出半句话:“反正,丢都丢了。”

“关键时刻,你掉我链子,拆我墙角,扔我宝贝。”冯善伊满脸无辜,“还嫁祸人。你把我耍赖出千可耻无敌的招数全学过去了。我以后还怎么混。”

绿荷幽幽站起来,见顺喜端着骨头汤而来,她抬袖子一挥,扶着桌子坐下,闲在在道:“晚上炖猪心,给你们主子补个心眼。”她心里只一个念想,宁愿冯善伊输了首盘,也不能率先将满朝文武得罪光。这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冯善伊套上褂子,裹着厚重的袍子而出,由热气蒸了满目,凝着绿荷,如今脚下换了一双棉靴,正踩着步子准备。绿荷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是要拼命,将手中汤勺放了放,坚定言:“你那几样宝贝石沉大海了,别费心思找了。”

“我要出宫。”冯善伊只道。

“输不起脸面,打算逃了?”绿荷又问。

“出宫,寻宝回来”

天爷爷,她不过是想做个皇后,不料这个皇帝爱寻宝。

胡笳汉歌 三六 首场比试 寻宝中

三六 首场比试 寻宝中

闹市当街,看不至尽头的店铺铺满两道。

清冷的空气中洋溢着热闹的叫卖吆喝声,夹着豆花浮荡的香热气,接踵擦肩而过的拥挤,这只是一条平凡的闹街。灰色的长袍由头遮到脚,冯善伊独自走着,一路经过摊贩,便停下步子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要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捧在手心里。

简陋的面馆,帐篷顶尚是漏的,飞雪一束束飘入碗中。她捂着手,又把脸贴上去,民间的面汤,天子皇胄们一定不识吧。其实这当街闹市每一处景物,对他们而言,都是陌生。

立起身来继续走,满袖盈着暖香,身后牵马装扮成小厮的顺喜问她去哪。

她于是道,这京中,还有地方是王公贵族去得最少,甚至不屑一顾的地方。

宫人提议说,那便是娘娘庙了。

“娘娘庙如何不屑一顾?”冯善伊于是问他。

“娘娘庙原先香火旺着,后来由乞丐们占了去,连年逃灾荒的难民也都住了进去,老弱病残死在那里,也没有人收尸。”顺喜咬了口春饼,含糊道。

她忙点头:“所以呢?无人治理吗?”

“整日臭气哄天嘈杂脏乱,没有朝廷官员想管。如今成了京中有名的死街了。”

“那娘娘庙远不?”

顺喜惊了,忙拦:“娘娘,您千万别想多了去,那种地方恐避之不及,如何还想着去。周遭的住家都移走了。是人都知道避躲,说是靠近了会感染瘟疫。那些乞丐和难民就守着巴掌大的娘娘庙等死哪。”

冯善伊不再多言,拉着顺喜上马,甩下缰绳,纵马而起时扬得飞尘惊了当街百姓。

店铺老板拍着袖口的灰,骂骂咧咧道:“喂,当街你骑什么马。”

冯善伊扔下几袋钱币,握缰抱拳道:“要紧之时,得罪了。”言罢掉转马头喝了一声顺喜带路,即奔去。

她身后那老板仍气不过,连追出去几步,边与路人抢钱币边骂:“就你有钱啊。”

过路的老道捻着长须笑眯眯弯了双眉,看着升扬起的飞尘,再看去渐渐化作虚影纵马而去的背影,意味深远地笑后又言:“莫骂,莫恼。这乃天上下来的娘娘千岁,为苍生而来。”

风转了北向,雪一时更大。

顺喜由马上翻身滚下时,几乎冻成了雪人,他顾不得自己,反是拍着冯善伊斗篷上的落雪,抬了抬下马,示意到了娘娘庙。

娘娘庙的金漆蓝匾歪歪斜斜地倒在门脚,积了厚厚的雪。檐下倒着三两个乞丐尸体,是昨日冻死还有病亡的尸身,一时无处可置放,只得沉在门外。顺喜嫌弃地捂紧鼻子,不愿靠前。

冯善伊瞪他一眼,让他前去叫门。

“乞丐庙前还有什么叫门的礼数。”顺喜执拗了一声,“您进去则好,奴才就不了。”

“你牵着马等我,避着雪。”冯善伊嘱咐了他,抬脚欲迈上阶,却实在找不到落脚处,最终只得心念罪过踮着脚自横躺的几具尸首中勉强迈过去。

推门而入,枯死的藤枝突然砸落雪块,坠入脖颈,她连忙跳步,只觉脚下又似踩到了什么,忙跳开,闭眼道:“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惊扰了您老人家升天。”

那尸体忽然滚了滚,从地上坐起来,睫毛沾雪,竟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娃。

“俺还没死呢。”他突然说了一声,便开始咳嗽起来。

“你好。”冯善伊躬下身,探下一只手,“我是——”

“你也是来讨药的吧。俺们大当家可好人嘞,不会不管你的。你先去我爷爷那记个名字,领了衣服来,我带你去病室。”小男娃扶着廊子站起来,手是青紫,指缝黑红,像是病得极重。

小男孩叫石娃,三年前得的肺病,一直喘着。他爷爷京郊的老乞丐,也是慕名而来,听说娘娘庙的大当家收留无家可归的病乞丐,才领着孙子来。如今已在庙中生活了三年,他们言中的大当家,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自己也病得极重。

小男娃走在前面,虚弱地添了句:“都说俺们这犯死病,才不是嘞。是俺们大当家常从外面领病重的孩子和老人回来,才死得人多了。”

说着进入了一间小茅屋,他靠在门边喘着大气,朝内唤了声:“爷爷。来了个新人。”

屋子里传来踉跄的脚步声,一个瘦老头满头灰白的头发杵着拐杖缓缓而出,手里端着一碗药,直哆嗦:“石娃。你先把药吃了吧。”

石娃蹭过去,端过药,只是道:“大当家昨夜又犯病了。这药留给他喝吧。”

老翁笑了笑,一张皱脸黝黑又苍老:“傻娃子。当家的和你长的不是一个病。这药是他专门配给你喝的。”说着转眼看石娃身后的冯善伊,见她身上落了许多雪,轻轻道:“丫头冻坏了吧。我去给你拿干净衣裳来换。”

“不用。”冯善伊忙取下斗篷拍了拍,素雅的袍尾滚了地,白绒绒的皮毛很是干净。

那老翁吸了口气:“姑娘你是富贵人家出身哪,如何落难啦。”

“我来。是为了求一件东西。”冯善伊四下打量着,压低了声音,“帝王将相,百官皇胄不认识的东西,却与江山社稷有关。是这样的东西。我想这里会有。”

老翁呵呵乐着:“姑娘说着官场话,俺们听不懂。俺叫俺当家的来。他准听懂得。”

老翁拄起拐,掀开帘子往后面走。石娃喝完了汤药,爬到断了半截腿的椅子上坐着,捧起冯善伊一角袖子看得留口水,前院那个粮老板家的张七公子,袍子上也没有这么多花纹。

“好看吗?”冯善伊问他。

石娃点点头。

冯善伊忙解开袍领,披了他肩上,一笑:“送你了。”

“俺不要。俺是男人。这是女娃子穿的。”石娃忙推却。

冯善伊又笑:“以后娶了媳妇,给媳妇穿。”

石娃突然低下头,眼眉里也是沉甸甸,抠着黑紫的指甲,有些伤感:“俺娶不了媳妇。俺活不了多久了。爷爷说大当家的病也熬不住这个冬天。到时候俺就跟俺们大当家一起上路。”说完,他将袍子递还給她,扭头没落地躲开,一路闷声咳着。

老翁此时又出,言说他们当家的不便出来,转述了姑娘的意思似乎懂的。让她再稍等会,即能让姑娘称心如意选了东西离开。冯善伊不由得纳闷,想这当家的不仅慈悲心肠,人也是极聪明的,她没说什么,他便好似明白了她的心意,答应得如此爽快。她便多了些期待,耐心等候。

她和老头于是闲来无事地聊开,从这一处娘娘庙,聊到民间疾苦,胡人借贵族特权强行征地做了牧场,建了打猎的围场,只余少许耕地苦榨雇佣的汉奴。百姓无地可种,只得远别故里,流离失所,沿路行乞成为这些老残幼病的人唯一出路。所幸遇得京中这一处娘娘庙,庙里有位比菩萨更菩萨心肠的大当家。

说了片刻,后帘一老妪颤巍而出,手里捧着一碗粥端过来,告诉冯善伊说:“大当家的说,没有好喝好吃招待贵客,就让老身煮了一碗贵人品。”

冯善伊擒着筷子挑了挑碗里的粥,有米粒有菜叶,似乎还有几根面条。粥面上还浮着泡沫,竟像是剩饭剩菜煮了一起。那老妪眼盯着满碗粥,有些犯馋,吞着口水道:“我啥时候能吃上这一碗贵人品。”

老头瞪她一眼:“等你闭眼时,也有的吃。吃了,来世咱也是贵人了。”

娘娘庙的贵人粥,也不是谁都能吃的。乞丐们前去要饭,要是能要来贵人居丢弃的食材便会捧回来熬成粥,最先给病入膏肓的病人和老人吃。吃了贵人粥,下辈子做贵人,如此给受苦受难一辈子不久于世的人最后安慰,也算是奔了好兆头。

冯善伊吃下一口,却如何吞不入,皱着眉看了老头:“你们大当家的是什么意思?”

老翁呵呵笑着,指着粥碗,向后倚了倚:“这不就是姑娘求的吗?满朝文武无人能识这一碗贵人粥,而百姓子民求之不得,在我们眼底,这一碗粥就是你们的社稷。”老翁笑着起身,缠着老妪一并走了出去。

那一碗粥小心翼翼地端起来,冯善伊又含了一口,用力嚼着吞下。

所谓江山社稷,不如民生疾苦。

所谓万世荣宠,不若一碗清粥。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一碗粥,比自己的肉刑五器好过千万般。

她将袍子留给蹲守门外的石娃,她执意如此做,一物换一物,才是公平。

石娃推攘着,直到听见后屋老翁喊他说大当家又犯病了,急忙将袍子甩了雪地里,扭头跑去后院。冯善伊盯着他远去的背景,隐约听见一个男子痛苦隐忍的闷声喊痛。她听那闷哑的声音,竟然也能感应到一类的疼痛。

顺喜终于忍不住跑来扯她走,说是要入昏了,再不返去,宫门关口就不好混过去了。冯善伊最后将自己的袍子挂在门边,最后望了一眼凋敝的四周,顶着风雪抱紧怀里的半碗粥随着顺喜走了出去。

胡笳汉歌 三七 收场比试 寻宝终

三七 收场比试 寻宝终

这一日清晨的大朝上,百官面容肃静而紧张。每人面前都置放了一张桌子,宫人言是冯昭仪的意思,便没有人再敢说什么。

拓跋濬入殿时,身后依次随着南安公主,常太后,以及宫妃冯氏,李氏四人。众人跪礼问安时,叩拜声极是响亮。仿若这般底气雄壮的朝会,尚是新帝登基以来的头次。拓跋濬不由得冷笑,果然,盯着外戚内宫的盛世极宠之位,这些文武朝官总算有了激情。

龙座后的珠帘架起,南安公主与常太后齐齐入了帘后。

拓跋濬一一览过百官,才是对李申与冯善伊分别笑了一笑:“几日来可是寻得宝贝?”

龙涎香静静燃起,映出九龙环壁的影墙,威严又迷离。烟绕了二人的袖摆,渐连成一条线,冯善伊随那烟线望去,不解地皱眉看去李申。

李申猛得甩袖,端开烟绕,近前半步,率先跪下,由身后宫人手中接过一物,端递而上。

拓跋濬稍凑近,看去盘中物,含笑:“瓷盘中心这一条薄铁叶剪裁的鱼身,有什么含义吗?是要爱妃一界疑惑。”

“这是指南鱼。”李申忙道,“鱼的腹部略下凹,就像一只小船浮在水面,鱼首鱼尾各指向南北方。无论何时何地,有无阳光垂影,都能分辨出南北之向的指南鱼,是臣妾和工部匠士仿效战国时司南,为我大魏制出的指南鱼。”

“永远指向南北,不会错?”拓跋濬挑眉,又细细看了眼。

李申笑:“皇上,不会错的。”

拓跋濬直接端了手中,大步而出,立在殿前,仰头看了看日头,又垂首观摩指南鱼,随后频繁换着站立的方向,摆弄了好一刻,赞赏地笑:“果真如此,爱妃好心思好手艺。”

李申突然收敛,只得庆幸冯太妃此时不在,若她在恐怕只余心底冷笑自己为了争宠夺位,也使出抄袭古人智慧结晶的把戏。竟是......将北宋才研制出来的指南鱼提早了几百年问世。

拓跋濬将指南鱼递给朝臣一一过览,立时讶异声惊叹声此起彼伏。拓跋濬淡淡地笑,扫过众臣表情,又多看了一眼冯善伊,又咳了咳,让李申将制作工序言予众臣。

冯善伊虽是一脸面瘫样,表面风平浪静着,内心涌起各种嫉妒愤恨恼怒,不就是个红烧鱼吗?至于一个个惊为天物,甚还有大臣拍马屁言鬼斧神工。

李申款款站出,自始至终持着优雅的微笑,一一道出工序:“用薄铁叶剪裁,长二寸,阔五分,首尾锐如鱼型,置炭火中烧之,侯通赤,以铁钤钤鱼首出火,以尾正对子位,蘸水盆中,没尾数分则止,以密器收之。用时,置水碗于无风处平放,鱼在水面,令浮,其首常向午也。”(引用自《武经总要》,告发李申小朋友抄袭北宋发明——指南针的前身啊)

待李申言毕,群臣又恭维了一番,一个个降下声息时,拓跋濬猛看去冯善伊,清淡的语气:“冯昭仪。你呢?”

冯善伊朝前迈出几步,立在大殿之中,扬声道:“我为皇上,和百官文武都准备了一物。”

拓跋濬回至殿上坐稳,轻笑挑眉,目光落在她身后鱼贯而出的宫人手中所端的食膳。

他笑:“冯昭仪打算请百官和朕用晨膳?”

她答:“算也是。”

如果,你们能用得下。

精致的碗盖掀去,迎目翻滚的白色泡沫实在让人毫无胃口。拓跋濬勉为其难地持了汤勺,百官瞧看着天子眼色,不得不同样握起勺柄运气挣扎。

拓跋濬的眉头越来越紧,缓缓道:“这像是粥,又不是,像面,又像汤。”终是放下勺子,推了老远,“这是什么?”

百官随着推碗撂勺,少有几个已经忍不住欢色。

“请皇上和诸位大人用下一口,臣妾即可道来。”冯善伊坚持。

“朕。”拓跋濬微微偏首,思考了好一会儿,仍是下不了决心动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