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格格,你们…”

真夜扶住门槛,惊讶的看着一室狼狈还有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从十四阿哥一脸冷容的回府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默默的看着十四阿哥将所有的事吩咐婢女去完成,然后再将她们斥离…她不放心守在门外很久,听见里面各种令她心惊胆颤的声音。身为下人奴才,她实在没有权利胆子过问主子的事,可是听见格格那么伤心惶恐的叫喊,最终还是令她忍不住撞门冲进来。

自从格格回来后,她从来没有见过十四阿哥如此的暴戾恣睢、冷冽无情的模样,而且让他们的爷放在心尖上从来舍不得苛责半句的格格竟是披头散发,形容狼狈、满脸泪痕伤痛。

下意识的接住甩开十四阿哥朝她奔来的人,还未来得极回神,觉察到怀里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惊恐颤巍至极,真夜心里再次吃惊,望向不远处面色冷硬的十四阿哥的眼眸里有些畏惧屈色。

“真夜、真夜…呜…请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真的舍不得他啊…”

犹如抓住救命浮木般,浅颜紧紧的揪住真夜的衣裳,满脸痛苦哀求,低低的、压抑的泣音让室内的两人心中同时拧痛苦楚。

瞥见了十四阿哥眼里□裸的痛楚绝望,真夜心下一颤,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良久,她深吸了口气,护着怀里的人,勇敢的看向面容冰冷的十四阿哥,轻声道:“格格,您别哭了,对身体不好呢!让奴婢先带您去歇息吧!爷,奴婢先退下了,请您…”

最终难以成言,瞥见男子掩在暮色中掐得发白的指关节,她识趣的闭上嘴不言。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将怀里神智略带迷乱的人小心翼翼的扶出这间凌乱狼狈的寝室。

此刻,他们两个人彼此都需要静一静,就让他们好好冷静的想想吧!

眨也不眨眼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渐渐沉黑的霭霭暮色伴着吹贯入室的冷风,衣袂和卷帘在风中翻腾难休。

许久,十四阿哥闭上眼,踉跄的脚步后退,颓然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狠狠的抹了把脸,将之搁在双臂间。

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就是如此狠心的伤她,让她哭泣、让她惶恐害怕吗?

他从来不想这样伤她的,也不愿听见她如此伤心绝望的哀泣。那崩溃挣扎的哭声如魔般残留在脑海中久久不散,将他已鲜血淋漓的心拧得若痛若死。他想起那年,当看见她蹲在斑驳的宫墙下哭得那样伤心绝望,他就曾发誓,此生必不会再令她如此伤心哭泣…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即便连想到她离开的可能,都是无法承爱的痛与恨。如魔症了般的疯狂,理智遽失。他真的不愿相信,方才那个像发了疯般癫狂的人是自己,那样的残忍无情。

她要离开他啊!他怎能忍受?在他丢了心、失去了那么多,只为换得她此生的相守时,她却不被允许留下、不愿顺他的心而走,教他情何以堪?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他们?他好不容易找回她,好不容易让空置的心填满,又为何让他面临再一次失去的恐惧?他只是想,在余生漫漫的人生路上,有她的陪伴,让自己不那么寂寞罢了!他只是想留下她啊!又有什么错?没有她的人生,没有她相伴的时光岁月,拥有再多的子嗣又有何用?

若是她都不在了,留下他一个人,这世界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若她真的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遗失的心又该置之何处?

阗黑的夜色寂寂无声。新雨后的夜晚,没有了初夏时分的躁热与浮动,似乎连虫鸟也蛰伏噤声。冷雨后的夜空干净而绵黑,闪烁的星子如高挂在黑色绒布上的宝石,泛着迷人的星芒。

真夜将烛火的芯挑了挑,罩上灯罩,掩上敞开的窗户,再走到床前为床上的人将被褥掖紧后,方踮着脚悄声离开。床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几乎在她离开的一刹那,便陷入恶梦中挣扎。

真夜掩上门,转身便瞧见通往别院的弯曲回廊尽头那道修长挺拨的身影,站在夜风中岿然不动,廊道两旁照明的灯笼朦胧的光打在那人降紫色的衣袍上,光影分明,映和着男子昂扬而孤傲的气势。

那道凌厉冷凛的存在感令真夜心中一惊,慌忙上前行礼,小声的唤道:“爷…”

“她…可是睡下了?”

“嗯!”真夜低低应了声,“格格体虚偏寒,向来精神力较差,容易疲累,这种时候是容不得她任性呢。况且,今儿个受了些惊吓,所以…”硬生生吞回了出口的指控,真夜垂下脸,咬了咬唇方道:“爷,格格她也是爱极了您,方想留下这孩子,留下您的骨肉。她身为一个母亲,是万万做不到亲手扼杀自己孩儿的事儿来。您这样做,只会教格格心寒…”

“那孩子是祸根!”久久,十四阿哥轻轻的说,“爷何尝不知道。只是,更不愿她…五年的分离相思已经够了,爷再也不能让她离开…”

真夜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喘尖叫出声,也硬生生忍下心里头那道仿若突然扼住神脉的惊惶痛楚。她不知道,格格会…离殇?

直到十四阿哥的身影消失在阗黑的夜色中,她回过神,发现指缝间一片湿粘温热,始知道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她好不容易盼回的主子啊,难道苍天真是如此不仁不公吗?

若是苍天有眼,为何总让那样好的女子受尽苦难?若她不在了,这紫禁城里会有多少人心痛欲泪?

只是连听到,她都难以忍受,况且是用情极深的十四阿哥,那会是多痛多苦?

熟悉的檀香味儿在空气中悠悠浮动,她睡得极不安稳,心神仍残留在傍晚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梦里梦外,全是他残忍又绝望的眼神,让她的心疼痛难当。

“祯儿…”不用睁开眼睛,她已知道他来了。

昏暗的烛光刺得她哭成桃核般红肿的眼睛有些钝痛,她摸索着飞快掀开被褥,想也不想的跳起身朝床边那道高大的身影扑过去,紧紧的抱住那人。她牢牢的抱着他,将脸埋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前,汲取他熟悉好闻的檀香味儿。

黑暗中,那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轻柔的将她瘦弱的身子纳入怀里。

“祯儿,对不起、对不起!傍晚那时,我只是一时吓住了…我不是怕你,我也没有责怪你,真的!我也知道你这么做的苦衷…祯儿,我爱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你曾经说要陪着我慢慢变老,儿孙满堂!这些我都没有忘,我…”

她遗失的那段记忆中,有很多人事就如此被她忘得一干二净,而,被她忘记的他,曾经必定最是痛苦惊忿吧!忘了他人的痛苦,其实只是很微小的一道伤痕,只有遭到遗忘的那人,心中那份欲诉无处诉的苦楚,才是莫大的心伤。这么久了,她好不容易才让他眼底那份因她而起的伤怀消失,她又怎忍再伤他?她从来不愿意看见那样绝望哀伤的眼神,可最终,伤他甚深的,还是自己。

她心痛难平,他心如刀割。明明相爱的两人,老天爷为何要如此作弄他们,偏偏要生出如此多的变故事端,一再阻挠,怎教她甘心?

“祯儿…”

她的声音突然被他蛰猛狂烈的吞下腹,阻止了更多的令他心痛的解释。在这件事上,他们谁都没有错,都有自己的坚持苦衷及难以释怀的心绪。许久,他移开唇,将脸埋在她温暖的颈项间,平复太多凌乱的心事。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咬着有些疼痛的唇,静静的任他收紧了臂力将她紧紧禁锢在他怀里。

“祯儿,我要告诉你,我的体质虽偏寒不宜怀孕,但还不是最坏的呢!也许也会有奇迹的…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还不是一样将呆呆平安生下来?这次一定也没事的…也许那时,多亏了明真大师吧!他的医术,比起宫中御医还好呢,阿玛也极是赞同的!”

顿了顿,她放松身体倒卧在他怀里,将颈窝间的脸抬起,捧在双手间,轻轻的说:“祯儿,我们去找明真大师,好不好?若是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明真…他一定有办法的呢!祯儿,这是我们的孩儿,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他,我还想陪着他长大呢!然后啊,还要看呆呆成亲娶妻呢!我好想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发白齿摇,脸上长满皱纹,变成了树皮干儿…”

她微笑,暖暖的笑靥,将她清秀平凡的眉眼装点得极舒缓平和。捧着男子硬朗温暖的脸,仰首轻轻的将唇碰触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祯儿,我们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他不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幽亮深邃的双目深深的将她温暖的脸刻印脑海、刻印在心头。

“祯儿,我呢,从懂事起,就一直幻想着我的父母亲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会不会有一天出其不意的来到我面前,会好高兴的说:浅颜,我们来接你回家了!这样的梦,一直做到十岁。直到十岁那年,我生病了,是肺炎。那时,严重到差点死掉呢!孤儿,其实有时候真的活得很苦呢!没有钱去医院,只有任其自生自灭,乖乖等死…其间,真正不顾一切救我的,竟是院长妈妈呢!是院长妈妈四处去借钱,放下所有的身段自尊厚着脸皮筹款…后来,病终于好了,院长妈妈在心里也已胜过亲身父母,更令我感激,做了十年的梦,也终于醒了…既然拥有了这么好的妈妈,我为何还要去奢求那些永远不可能的事呢?”

“祯儿,我一直想有自己自己的家人,是真正的家人哦!骨肉相连的孩子,真的很令人喜爱呢!长大后,我也曾偷偷幻想过哦,幻想自己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男子,幻想我们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嗯,那时国家规定要优生优育,一对夫妇只能生一个孩子。然后啊,我就想,一个孩子好少呢,那样孩子成长的岁月没有兄弟姐妹,那样多孤单啊!如果真不行,我就躲着偷生…呵呵,这当然是违法的,行不通,那就去领养吧…”

她说到最后,自己眯着眼笑起来。那时的年纪,只是个读初中的十几岁少女,正是花样般爱幻想爱做梦的年龄,所谓的现实离她太遥远了,现在想想,都觉得纯真而美好呢。

“祯儿,我真的想为呆呆添个妹妹,想让你快快活活一辈子,想我们一起偕老,一直到很老很老了,我们都会在一起呢…祯儿,我们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她软软的说着,暖瞳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布满了请求暖笑,看着他脸上渐渐缓和的五官线条,看着令她喜爱不已的俊容,还有那双清亮剔透的黑眸。

他垂眸,将大手覆在脸上的柔软的手上,将她冰冷的手执在手心间。

“好,我们要这个孩子…”

他低低的应允,将她的手执在唇间亲吻着,声音里带着太多不忍与宠溺,还有奢求。他说:“但你一定要留下来陪着我,陪我一起走过所有的时光岁月。若有一天,你敢悔约,你所重视的人、事,还有孩子,全都会因你而毁呢…而我,也不会独活!”

“嗯,我不会悔约的!这一次,就算你骂我死皮赖脸,我也不会走呢!说‘再见’,实在是太痛了,所以,我这一生,我永远不要和你说再见!”

“好,我们不说再见!姐姐,只在这一生,你要陪着我走过…”

正文完

相遇记

清幽宁谧的山道上,是一片杀声呐喊、刀剑互鸣。

“混账东西,给老娘站住,再敢逃老娘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一声清脆蛮横的喝吒,一掌将抱住自己腿部的小喽啰击晕,婀娜窈窕的身影就要往山上飞奔而去,一旁终于解决了几名灰色布衣看似家仆的翠衣少女忙不迭的扑上前,制止了那道冲动的身影。

“不行啊,小姐!前方可是大明寺,听说有得道高僧明真大师在此修行,我们可不能轻率的上去扰了出家人啊!那是大逆不道,佛祖也不会原谅您的!”

翠衣丫环的一袭话,教艳色动人的女子满脸黑线。不说还好,一说某人霎时柳眉倒竖、横眉怒目。

“哦,原来是那个大和尚!正好,本姑娘还有一笔帐要同那死和尚算算呢!翠心,给老娘拾掇拾掇,老娘要上山去会会那大和尚,顺便将那条漏网之鱼绳之以法!”

说着,姑娘她一脚踩在瘫软于地上的某男身上,秀秀气气的绣花鞋微使巧劲揉啊揉的,硬是将一个大男人蹂躏得肠胃翻滚不休,口吐白沫晕死过去。女子不屑的“啧”了一声,一脚将之踹飞。此举再次吓得地上一干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衣着华丽的几名富家子弟和随扈惊喘一声,马上头一歪闭眼装死吧!

瞧见自家小姐如此粗鲁的模样,翠心无语了,特别是见小姐她犹不过瘾的撸起衣袖,“啪”的一声甩动手中的玄乌色长鞭,唰唰唰的挥几下,将地上一名男侍从的衣裳割成条形状,然后鞭尾一勾一缠,竟然将一个大男人扒了个清洁溜溜,吓得她赶紧捂住脸,转过身不敢再看下去,耳旁却仍很清楚的听到一群男人很没志气的求饶声,和白家母老虎愤慨不已的娇喝。

“让你们调戏女人!让你们敢调戏女人!还敢调戏到老娘身上,你们以为老娘是个弱女子就好欺负,是不?看老娘不阉了你们,就不姓白!啊?什么,还敢狡辩说没有做过?像你们这种人渣败类,应该统统给老娘裸奔去,然后抱着佛祖的腿忏悔吧…”

“求饶了?啧,那人家清清白白的闺女求你们不要玷污她们的闺名,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仗着自家祖上有几个臭钱就敢做这种强抢民女的事了?这是天理不容、泯灭人性、畜生不如的事情,知不知道?哼,长得一脸猥琐相,跑出来吓人不算,还敢对本姑娘露出你们那恶心的牙齿,以为女人好欺负啊?哼,今儿算你们遇到了几条狗,让它们施舍些狗屎运给尔等到几个,老娘就好心些,放你们一条生路,下次再让我遇着,下场等同于这棵树!”

话落,一声“噼呖”之声,山道中一株几十年高大的老树就在某女阴森森的狞笑中,訇然倒地,惊飞了山中鸟类无数。

“请白姑娘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哼,给老娘滚!”

“是是是,马上滚、马上滚!”

翠心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睁开眼,眼帘中突然飞快跑过一群捂着□的白花花、赤条条的裸体,蹦得比兔子还快,留给惊呆了的她一只只圆圆白白的屁股。

天啊,真是羞死人了!

翠心满脸通红,简直快哭了。

“小小小…小姐,您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您和宋公子的婚事好不容易谈妥,若这等事儿传到宋公子耳中,您的闺誉会扫地的!外一这桩婚事告吹了,老夫人绝对饶不了奴婢的!”

“怕什么?若婚事不成,更遂了本姑娘的意!”白潋裳睨了胆小怕事的丫环一眼,扯过挂在树枝上的碎布片儿,慢条斯理的擦试着手中的玄乌色长鞭。“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小姐我为你顶着,你只要乖乖跟着我就好!”

等翠心瞧清楚那块碎布是刚才某个调戏自家小姐的富公子身上的锦衣华布时,差点没昏倒。

呜呜呜…小姐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敢扒丈夫以外男人的衣服,还将他们看光光了,若宋飐公子知道了,会不会取消这门亲事啊?好不容易议好了亲事,她原本还很欢喜的说只待小姐高高兴兴的嫁过去,她这个婢女就能熬出头了。可是没想到,她家小姐竟然霹雳无比的挟着她逃婚了!

呜,她怎么这么苦命的摊上了这么个主子啊?

“谁,马上给老娘滚出来!”

正自怨自艾间,翠心被自家小姐一声突如其来的厉喝吓得心肝儿一颤,赶紧将身体挪到她家小姐身旁。就见自家小姐双目含怒带煞的瞪着不远处的一丛低矮權木丛,俏脸绷得紧紧的,将长鞭在握,展开了随时喂招偷袭的姿势。

“老娘都看到你了,不必再隐藏了,出来!再不出来可别怪老娘下狠手了!”

以为又是一条漏网之鱼,白潋裳丝毫不客气的叫嚣着。翠心凝神屏气,双目灼灼的瞪着那浓密的树丛,心里大感奇怪。

先前明明没有发现有人啊,而且隐在那儿的人呼吸轻浅,明显不会武功唉!不会又是一个纯朴百姓,因瞧见了她家小姐的恶行恶状,怕得躲起来了吧?她要不要先发制人将他敲晕了好威胁他不准将今儿的事情说出去呢?若传出去,小姐已经臭得不能再臭的闺名会再一次被丢进茅坑,然后洗也洗不清了…

还没YY完,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两人突然的瞠目结舌中,一个小小的东西从權木丛堆爬出了来。然后小手先拍拍自个身上沾在衣服上的一些草屑叶子,再抬起头朝两人露出一抹温软又甜蜜的笑容,拿一双乌溜溜的、温润无辜又纯良的眼睛瞅着她们。

白潋裳傻了,翠心也懵了,只有那只小不点儿双手捧着一把灿烂的山花,好奇的瞅着面前两个陌生的人。

良久,翠心以肘撞撞一旁的自家小姐,疑声道:“小姐,这位小公子好像三岁都不到…应该还没有那个能力去调戏女人吧?而且依奴婢瞧,小公子长大后,是女人调戏他的多…那个,所以,您应该不用再扒他的衣服了吧?”

白潋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尔后恼羞成怒的瞪了眼自家耍宝的笨婢女,努力朝小男孩扯出一抹自认为亲切友好的笑容。

“哎呀,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刚刚姐姐们没有吓到你吧?”看这样子,不过三岁未到的小屁孩子,能做得出啥事儿?她比较担心的是刚刚自己的恶行恶状有没有吓着了他。小孩子嘛,就爱哭又不经吓的!

小男孩摇摇头,瞅着她们不说话。

白潋裳皱眉,“不会是哑巴吧?那就太可惜!模样儿倒是挺俊俏的,有一副好皮相,只是…”

闻言,小男孩扁扁嘴,欲言又止。

翠心拿自家这只少根筋的小姐没办法,见小男孩似乎很难过的模样,赶紧蹲下身朝小男孩露出很和蔼可亲的笑容。

“小公子,对不起,我家小姐不是有意的,请你原谅她吧!小公子,我们不是坏人哦!只是见你小小年纪,自个儿一个人在这山野间,很危险呢!小公子,能不能告诉奴婢,你家在哪儿呀,我家小姐才好送你回家呢!”

这山中多野兽,一个小孩子在这儿怎么说都是太危险了点,她们可不能放着不管!

小男孩定定看了她们一眼,咬咬红嫩嫩的唇瓣,糯糯的说:“妈妈说…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哦,原来是会说话啊!

两个女人对看一眼后,翠心摸近她家小姐身旁小声的说道:“小姐,依奴婢瞧,这小公子应该是来寺中上香的那些香客的孩子,自己跑出来玩儿迷路了的吧?”

白潋裳点点头,也蹲下身学翠心的样子,同小男孩比耐心,“呐,小弟弟,姑娘我叫白潋裳,这个是我的丫环翠心,我们现在报了姓名了,也见过面了,不算陌生人了哟!”

这回轮到翠心扑倒了。怎么瞧都觉得她家小姐此刻说话的语气就明显的一人贩子嘛,专门在拐骗儿童的牙婆似的!

“哦,白白、翠翠…”糯糯的声音语音不详,然后小男孩竟也很认真的点头,“不是陌生人!”

说着,又朝她们露出软软粘粘的幸福笑容,看得主仆俩一愣,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不知不觉柔软了心肠。

白潋裳见收到效果,再接再励,“当然不是啦!呐,我们自报姓名了,基于礼尚往来的做人道理,你也应该告诉我们,你又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小男孩露齿一笑,比了三根白萝卜般的小肉手:“我叫天赐,妈妈叫我呆呆,快三岁了!”

“哦,呆呆…”白潋裳很不给面子的喷笑了,“瞅瞅你这小家伙儿,叫呆呆也挺合适的!你妈妈还真是伟大,给你取了这么个小名儿!”

小男孩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瞅着她。

翠心有些无奈:“小姐,您别笑了,这样多伤天赐小公子的心啊!”见白潋裳努力按捺笑意,翠心拉着小男孩到跟前,温温和和的问:“天赐小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爹娘呢?”

小男孩满脸疑惑,“天赐给妈妈摘花花…没有爹娘,只有妈妈、婆婆、和尚爷爷、舅舅、戒念爷爷、戒空爷爷…”将山花揣在怀里,他掰着带旋窝的肉肉小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听得主仆俩直皱眉头。

怎么听起来都是些和尚的名儿,而且连大明寺中的住持都有份儿?翠心误以为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寺中和尚收养长大,不由心下大感怜惜。

“小姐,天赐小公子好可怜哦,竟是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

“切,可怜什么!要娘还不好找,面前就有一个!”白家姑娘很大度神气的说。

吓,面前?待理解她话中之意,翠心又被吓住了,紧张不已。“小姐,您您您…您别乱说啊,小心坏了自己的闺誉啊!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做小公子的娘?”不要吧,小姐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指望她能当个孩子的娘亲?

“怎么,瞧不起本小姐?”不用想也知道自家婢女那眼神是啥意思,白潋裳有些恼,原本的随意一说此刻倒成了使性子的坚持了。狠狠的瞪了经常漏她馅儿的丫环一眼,将小男孩拉到面前,端详了片刻,满意的点点头。

“好,决定了!呆呆,本姑娘看上你了,以后本姑娘就是你娘亲了,今后娘罩着你,绝不会让你受欺负的!”这么俊俏讨喜的一张小脸蛋,眉目如画,脸颊红扑扑的,略带点婴儿肥,甚是憨然可爱。嗯,当儿子也不算失了面子。

“娘亲?是用来做什么的?”某小孩不懂了。他的生活中只有妈妈、婆婆、和几个和尚爷爷。妈妈会讲好多好多故事给他听,会教他好多古怪的东西,也很疼他。但妈妈大多数都在睡觉,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玩儿的。

“娘亲就是…”穷词了!她自小就被自由放养到大,到十岁了,还没有娘亲的概念呢!她哪懂得“娘亲”是做什么的啊?不过,她很快决定了,“反正你以后叫我娘就对了!我会疼你的!好了,呆呆,告诉娘,你住在哪儿,娘带你回家,顺便去拜访下你的家人!”顺便告知他们,这只小孩,姑娘她接收了。

闻言,小男孩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和尚爷爷说,妈妈身体不好,要静养,不准让人去打扰!不可以的!”

眼见小男孩竟然急得眼眶一红,乌黑的双瞳含雾,满脸难过,翠心霎时心疼不已,不由倒戈向小男孩。“小姐,天赐小公子都快哭了,你就别勉强吧!”

白潋裳也对小男孩突然而来的泪眼模糊弄得手足无措,只得妥协。“好吧,呆呆别哭哦,娘不会去打扰的!但娘还是要先送你回家,好不好?免得路上遇见了坏人,呆呆可就见不到你妈妈了哦!”她一口一个“娘”,俨然已进入了角色,说得顺溜不已,只有翠心大摇其头。

小男孩点点头,比了根手指头,“天赐住在那儿!”

顺着那根小指头指示的方向看去,主仆俩看清了那条路通往的方向大明寺!

那啥啊这小不点不会是大明寺中的小和尚吧?她可不想当和尚娘啊!不过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她们多虑了吧!很简单朴素的百姓小孩的衣裳,许是大明寺附近农户的小孩吧?虽然瞧这长相气质,实在不像是一个农户之子。

自我安慰片刻,白敛裳又露出亲亲热热的笑容,一把抱起小男孩,柔声道:“呆呆,娘带你回家吧!”

“嗯,谢谢娘!”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捧好山花,乖乖的呆在她怀里不动。

真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啊!白潋裳感慨,可惜就是呆了点,随随便便一说,他就什么都信了。幸亏他遇到的是她们,不然早就不知被哪个居心叵测的坏人给拐去卖了。

“呆呆,刚才看到娘和你翠心姨打坏人了吧?告诉你,那些都是很坏很坏的人,害了很多姑娘呢!呆呆以后见着他们,一定要避得远远的,然后让娘去收拾他们就好!”

“哦,我知道了!娘和翠翠姨都好厉害呢!”

“是吧是吧!你娘我的武功可是难逢敌手哦!姑娘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小姐,您错了!若让师父知道您如此不害臊的自夸,他老人家会骂您的哦!”

“切,早千百年丢下我们落跑的死老头儿,没资格管我!呆呆,以后娘将你培养成武艺高强的大侠,好不好?咱娘儿俩就可以一起去江湖搅和,除暴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