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化验结果也没到手,化验室说血样可能被污染了,机器测不出来。

江珧束手无策。图南低头看着她,声音很温和:“其实真的没什么,有时候我都记不得有这个伤。”说着把她的手拉向自己小腹。

隔着衣服,只有腹肌起伏的温暖触感。

祝融乖张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少掉的那一半内脏还没恢复吧?是不是很痛?哎,肯定每天都痛得要死……”

他总是这样,被蚊子叮个包就嗷嗷叫,往日的旧伤却忍着一句不提。

“到条疤到底怎么来的?你曾经提过有位能够治愈一切病痛的女神,能不能去求她帮忙?”

图南一下沉默了。

“说话呀!”江珧脑子飞速运转,思索有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

“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老实告诉你吧。”图南深深叹了一口气,摆出坦白从宽的表情,拉起T恤露出肚皮,“这条疤其实是

剖腹产留下的。你去妇科随便找个大夫一问就知道了,没啥事。”

“………………”

江珧再次听到了自己多条神经断裂的声音。

在拥有全中国最好妇科的协和医院某条走廊里,传出了某种神奇生物发出的阵阵“嘤嘤嘤嘤嘤”的恸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有抽中奖的筒子说收到了书商赠送的千妖2

和往常一样,我既没有收到书,也没听到确切消息

自己抽自己的书(还用了两个小号)都不中奖这种运气也不用说了

所以什么时候能铺货、网购或者书店购都是未知数

我不知道。。。

第38章 一场公开课

第三十八章一场公开课

“不许开吸引仇恨的没品跑车……敢拿花我就装不认识你……嗯,在距离B大最近的地铁站见,就这样,拜。”

昏天暗地睡了两天,体力值精力值终于恢复满了。今年的七夕节正巧是周末,一路上出双入对的情侣特别多。江珧身穿浅黄印花连衣裙,新绿坡跟凉鞋,像朵清爽娇俏的栀子花,地铁上颇有几个男生因眼睛不老实被女友抽打。

看吧看吧,老子可是被穿阿迪王的丧尸劫持过的人!站在人类文明创造的交通工具里,江珧颇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再世为人恍如梦的感觉。

地铁到站,江珧警惕地四处张望,生怕某坑爹货再招摇过市,搞出些让人羞耻的事。

“呦!这位美眉好靓,等人吗?”一个黄毛脑袋凑过来,笑嘻嘻地欣赏她的裙子。

图南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一件跨栏背心,七分裤白球鞋,运动手环加爽朗笑容,好像刚从球场下来阳光大男孩。

江珧斜眼瞧他:“年龄都上五位数了还这么穿,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图南抄着口袋,不怀好意地笑了:“我哪里像黄瓜?你见过呀?”

“……滚。”原型圆滚滚一坨果冻看着很憨厚,人型怎么就这么□呢?

出了地铁站,图南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辆脚踏车,招呼带子上后座:“客官,您看这车够低调了吧?敢不敢坐?”

“呿,这有什么不敢的……”江珧嘴里逞能,但跳上去揽住他的腰,又觉得好别扭。

“上路啦~~”脚踏车叮叮当当驶入校园,江珧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大学时代。树影婆娑,湖畔书声,学生们的笑容格外单纯明朗。

“喂,你也上过学吗?”虽然鲲鹏存世只有这么一条了,江珧还是忍不住幻想一群小果冻摇头摆尾挤在一起的可爱样子。

“没,不过我教过书,当年可是为人之师表,风靡一时呀!”图南一边卖力蹬车,一边得意炫耀。

“吹吧,你教出的学生有幼儿园毕业的吗?”

图南不解释,只是叽叽咯咯地笑,一路带她到有讲座的公共教室。

七夕,还是周末下午,教室里人不太多,但主讲人汪教授看起来准备的挺充分,投影仪幕、地图都挂好了。

图南扫开自习占座的书,掏出双肩包里的零食,大大咧咧坐下来开吃。

“好了同学们,我们开始吧。”汪教授打开投影仪,“下午容易犯困,我先讲个笑话给大家提提神。某天,一个小男孩跟一个小女孩聊天,男孩说:“你真可怜,以后连自己的孩子姓

什么都不知道。”女孩反驳:“起码我知道孩子肯定是自己的,你呢,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教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

汪教授微微一笑,播放PPT第一页:“这个笑话有点冷,不过包含了两个很重要的社会学内涵:姓氏,以及血缘的确定。今天我们绝大多数都是跟爸爸姓,但在在上古时并不是这样。最古老的姓:比如黄帝“姬”姓,炎帝“姜”姓,还有妫、姒,包括“姓”本身这个字,都涵盖了一个女,这说明姓本身就是母系氏族的产品。我们今天之所以不跟妈妈的姓,原因是几千年前的一场社会结构大变迁:父系代替了母系,男性在社会和婚姻中的地位大大压过女性。”

教室里听讲的男生发出嗤嗤的低笑,女生们则感到很不自在。

“中国历史有个奇怪的特点,历代统治者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打扮这个小姑娘,因此我们今天读到的历史书,不少东西是假的、错的、甚至是虚构的。我们可以通过考古来验证历史的真伪,但缺乏考古证据支持的上古时代怎么办呢?”

汪教授动动手指,投影幕上显出了许多耳熟能详的故事画: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精卫填海等等。

“中国历史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和神话密不可分的融合。这些看似荒诞的古代神话,其实隐藏了非常庞大的历史资料,我们谨慎地解构、分析、对比后,能够发现许多真相。举两个例子:西王母和女娲。我提到王母娘娘这个名词的时候,大家第一反应是什么?是不是吴承恩的《西游记》里,天庭上那个很难伺候的中年已婚妇女?”

教室里响起一片大笑声。

汪教授继续播放PPT,投影幕上显示的,却是一头怪兽。它豹尾、虎齿、牛角、狰狞而凶悍。

“这是《山海经》里面西王母最原始的形象。她独自居住在昆仑山,掌管天下刑罚和灾疫,是个极有权势的单身女神。究竟在什么时候,这样一位大神变成了玉皇大帝的妻子,变成辅助性的配偶呢?道教的形成才不过一千多年,西王母的神话比之早数倍。她是一位典型的被男权社会篡改了身份、降低了地位的女神。”

图南已经吃完一袋牛肉干,又掏出棉花糖,哗啦哗啦撕包装。江珧在桌子下拧了他一下,图南嘟着嘴把零食塞回去,掏出手机玩游戏。

“再说女娲。女娲造人和补天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关于她最重要的这两个神话中,女娲独自一人完成了艰难的创世使命,没有别人帮忙。然而在后世的记载里,女娲有了一个丈夫伏羲氏。伏羲氏也是一位上古著名男神,但在汉代以前的

记载中,他跟女娲并没任何关系。之后,他分享了女娲的荣耀和事迹,升格为创世大神。”

教室静了下来,江珧的笔记也已经写了两页。汪教授指着这些神话人物说:“西王母和女娲并非特例,还有许多别的证据。女神的独立神格被剥夺,地位降低,她们成了男神的配偶,伟大的功绩和发明也被记到男神名下。这种女神神格降低现象,在全世界各地神话中都有发现,这是母系社会被父系社会代替的一个明显证据,是女性历史地位变化的真实写照。”

一个男生举手提问,毫不客气地道:“教授,您不能把神话直接当历史吧,这很大程度都是虚构的。难道刑天舞干戚的神话意味着我们男生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吗?”

教室中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连汪教授也忍不住面露微笑,只有江珧闷头记笔记。若不是亲眼见识过刑天耀眼的神光,她也可以这样没心没肺的当成一个笑话来听。

汪教授风度极好,顺势讲解下去:“这位同学思路很灵活,值得表扬。神话确实不等于历史,但神话中必然有历史留下的踪迹。特洛伊古城遗址是怎样被发现的?19世纪中期,有一个痴迷《荷马史诗》的大富翁,坚信神话里的特洛伊是存在的,于是出钱雇了些民夫组成一个业余考古队,根据史诗提示的地点进行发掘,结果真的在土耳其挖到了特洛伊古城遗址。如果我们只把神话传说当做虚构的故事来对待,那么历史的迷雾永远不可能被揭开。”

他继续播放PPT,画面上出现一幅界限模糊的中国地图,“大约在四五千年前,黄河平原上几个大的氏族部落。分别是黄帝部落、炎帝部落、九夷部落等等。”他简单讲解了一下当时的势力分布,接着道:“很多非历史系的同学并不清楚,炎帝、黄帝并非特指一人,而是个代代相传的称呼。有谁能举个神话堆积的例子吗?”

一个女生举起手,汪教授请她起来讲。

“比如共工撞断不周山,导致天空坍塌,女娲去补天的故事。其实这两个神所处的时代相距很远,女娲补天在前,共工撞山在后,是两个独立的神话。根据考古发掘的文物证明,汉代以后这两个神话才被融为一体,连上因果关系。”

“非常好,请坐。由于被篡改太多次,我国的神话系统始终不成体系,根据时代和版本的不同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水神共工,他隶属于炎帝部落,曾经跟黄帝部落的颛顼发生过战争,失败后撞山而死,在之后的许多典籍中被记载为恶人,但也有典籍记载他其实是一位成功的治水工程师,受人敬仰的部落英雄。权力争夺的

胜利者得到编纂史书的话语权,剥夺了失败者的功绩,导致很多人有成王败寇的错误历史观。”

蚩尤就是这样。江珧默默地想:起码他自己的人民依然记得他是悲剧英雄。图南依然没有想听讲的意向,玩水果忍者快上万分了,两根手指动得飞快,几乎都有残影了。

汪教授调出下一幅图是两位男性帝王的形象,威严而有魄力。

“我的本行是研究人类社会学,对历史和神话感兴趣是近几年的事了。虽然是外行,但从人类社会学角度考证历史,又别有一番新感觉。黄帝、炎帝——这两个部落构成了中华民族的始祖,而他们的统治者,也成为神话传说中不朽的主题人物。先来看黄帝。或许因为一直是胜利者,黄帝家族的历史被记载的很详细,谱系分明,妻妾子嗣皆有迹可循。

而炎帝,则是一个谜。相关的家族谱系含混不清,后世伪造的痕迹也不少,他为什么这么神秘?作为一位和黄帝平等的伟大帝王,炎帝拥有许多能力高强、忠心耿耿的下属,许多流传千古的德政,但却没有家庭?这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吗?在这里,我有一个猜想。”

演讲似乎终于到了主题,汪教授的语气神色都严肃起来,他轻轻按键,图中的一个帝王画像被撤下,换成了一个模糊的女性形象。

“我的猜测是:炎帝是女性,炎帝部落是一个母系氏族社会。黄帝部落和炎帝部落之间的战争,就是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性别战争。”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接着发出闹哄哄的交谈声,汪教授双手往下按,高声道:“等结束后再讨论。其实这个理论一点都不新颖,早在民国时期,闻一多先生就提出并考证过了,之后研究的专家更是多如牛毛,我只是换了一口人类社会学的锅子炒冷饭而已。”

“想象一下,男权社会代替女权社会后,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呢?先动摇女性掌权的根基,降低她们的地位,宣告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当家,天经地义。这就必须抹除历史上女性曾经掌权的痕迹,但炎帝太有名了,直接抹杀掉她家族存在的记录是不可能的,所以干脆,把她改成男性好了。这件事做得太不光鲜,以至于有很多遗留问题,比如炎帝家族是以母系血脉传承的,改一两个人的性别简单,但彻底改动庞大的族谱就做不到了,因此炎帝的家庭、配偶、子嗣的记录才会如此模糊。”

一个学生举手提问:“难道母系氏族就那么轻易被父系氏族取代了吗?炎帝部落的人怎么不反抗呀?”

“怎么没反抗呢?共工、刑天、夸父都是炎帝的部下,他们无数次向黄帝部落宣战

,只是没有取胜。阪泉之战,炎帝部落大败,被黄帝部落吞并兼容,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被打败驱赶走的还有九夷族,大家还不知道蚩尤也是母系部落中的英雄呢。江珧在笔记本上狂写,偶尔漏了一句,玩游戏玩的很投入的图南还会给她提醒。

“马克思曾经说过,父权制取代母权制是人类历史上最漫长最残酷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可能持续了上万年,母权制才渐渐落于下风。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中,可能有一位帝王在这场性别战争中起到了一些质变的作用。”

汪教授又换了插图:“他是黄帝部落某一代的统治者,单独称呼的话,叫做颛顼。历史记录了他一些很有趣的决策,比如:他规定女子如果在路上碰到男子,必须避让一旁并行礼,否则要遭到鞭笞的处罚。再比如:他对兄妹姻亲婚姻、一女侍二夫之类的行为深恶痛绝,严令禁止。”

在场的女生纷纷发出嘘声,汪教授往下讲解:“不可否认的是,颛顼帝能征善战,政绩斐然,在历史上是一位很有作为的黄帝,我认为正是在他的推动下,大大加速了母权制向父权制的过渡。”

一直默不吭声地图南突然发出一声嗤笑,鄙夷之情溢于言表。江珧的思路被打断了,心想他是认为这段说错了,还是表达不满呢?一晃神,时间竟然超过不少。

汪教授讲得投入,也不得不结束话题散会。图南吁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展示他破纪录的游戏分数。这货虽然没上过学,但逃课跑神玩游戏真的具备了当代学生神韵。

“PPT上提到他写了本书,我去问问能不能买本签名的,你在门口等等我。”江珧抱起本子追了上去。

要了签名书,又问了几个问题,江珧才一步一个坑的慢慢走出教室。门外的公告板上贴着近期所有公开讲座的题目:《论女性社会地位的历史演变》《神话化历史——被掩埋的真相》《“母权论”的质疑》《从群婚到一夫一妻,家庭结构的变迁》乍一看内容都是相关的,只是演讲人不一样。

走到门口,图南周围站了一圈女生,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他。这种场景见过不知多少次了,或许天性如此,他看见年轻漂亮的女性就挪不动腿,好像海豚见个球就要顶一顶似的。

至于女孩子们,怎么能不喜欢这妖孽呢?他耀眼的美貌,纯如美酒的声线,抿着也带笑的薄唇……一眼,怦然心动,一言,微醺陶醉,一笑,摄人魂魄。

但他没有一部手机能撑过一个月,再大牌的衣服穿过一次就厌倦。江珧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个色彩鲜艳的球,或许他玩儿通关了就再也想

不起来。

图南还在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往手机里记人家电话号码,等了半天没聊完,带子暴躁起来了,走过去抄起五厘米厚的资料书对着这颗鱼头来了一记。

“我女朋友来了,改天见哦~”他毫无愧色,摆手打招呼告别,殷勤地接过江珧手里的厚书本子。

“你带我来听这个讲座,是因为汪教授讲得比较接近真相?”

“不,因为只有他的课在七夕这天。”图南扬起鸦翅般的俊眉,眼睛笑得好似月牙:“这样我才有借口勾搭你出门呀!”

“…………”

“哎别走啊,珧珧?我又饿了,我没力气蹬车子,你带我去学生餐厅吃饭嘛!”

作者有话要说:再强调一下,这是小说,是虚构小说。

另:千妖2印好了,还没铺货,有购书想法的读者可以不要买V了等书即可,今年年中我和晋江的合约就到期了,到时候会解锁所有V文,有耐心的读者也可以等那时看免费版。

无论有怎样的压力,都会把第二本全文连载完,可如果书商继续坑爹,我也没心气继续往下写了。对自己作品的感情无论怎么深厚,都会被积年累月数不清的破事折腾殆尽。。。

第39章 七夕节的芥末雪糕

第三十九章七夕节的芥末雪糕

经历过“两千八没吃饱”事件后,江珧已经发过誓再也不会跟图南单独出去吃饭,更何况是七夕这种暧昧的日子。但坑爹货岂是易与的,撒娇耍宝贱招百出,哼哼唧唧嘤嘤呜呜誓不罢休。

“你明明欠我一顿饭嘛,想赖账?……好吧,我欠你,今天我请客行吗?……我发誓绝对不多吃,斯文用餐不给你丢脸,来嘛来嘛……再不答应我哭啦,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滚哦?……哎呦你这个狠心绝情的负心女,吃光抹净不负责嘤嘤嘤……”

江珧还没走到地铁刷卡处,已经有被人群围观的倾向了,图南502胶水一样粘在背上,就是力能举鼎的英雄也推不动肉山大魔王分毫。带子狠甩几下,纹丝不动,她只好举白旗:

“节操掉一地了!你其实不是鲲鹏,是鲶鱼吧?”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是你的小亲亲小甜甜。”打蛇随棍上,图南见她稍有些松口,马上装出驯服萌宠的样子。

江珧从包里掏出钱夹,掰开来晒:“你自己瞧,现金就三百五,借记卡里没钱,信用卡快刷爆了,我一屁股债哪里有钱请你这吃货大胃王?”

“六月渔猎期过去了,我吃得不多……”图南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道:“还可以再少吃点。”

江珧破罐子破摔,只当这最后几张人民币被大风刮走了:“就这点儿钱,你自己看着办!”

“嘻嘻嘻,没问题,我认识一家不错的日料店,午餐有折扣哦!”图南也不客气,从她包里掏出两个钢镚买了张地铁票。

吃货介绍的这家日料店位置隐藏很深,外面看也不起眼,但一走进去,江珧就知道自己轻易消费不起。好在本月午餐自助特价的广告是黑纸白字,168/每位(不含酒水)可以说非常实惠。

虽然带“自助”二字,江珧暗中还是掐了图南一把,阴森森地警告他:“老实点儿,不许多拿,再敢坑我,晚上就做剁椒鱼头。”

“不会的不会的,熟人店。”图南拉着她,竟轻车熟路跑到后厨,跟大师傅打招呼:“嗨,我带女朋友来吃饭,给破条好鱼。”

师傅笑着擦了擦手,拔腿往冷库走:“你是大行家,老规矩自己挑!”

冷雾弥漫,巨大的三文鱼、金枪鱼、虹鳟、鲷鱼、龙虾在冰块堆里闪烁着滑润的光芒。图南兴致勃勃地四处查看,很快就选中了一尾。

江珧悄声问道:“不是自助吗?还能自己挑?”

“熟客嘛,吃不完一条也可以请师傅把最好的部分切给你。还有几家每周都会办拍卖会,整条起拍

,客人出价后才破开,肉质怎么样全看眼力。”

“隔着皮,你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嘻嘻嘻,不看看我是谁……”拉上包间的纸门,图南以熟练优雅的姿态跪坐下来,给带子斟茶,“其实这些鱼不稀罕,跟人类吃大米一样,是我的主要口粮。我喜欢的几种极品美味都在深海,人类的海洋生物学家还没发现呢。”

江珧有点好奇:“你说说看?”

“举个例子啊,吴佳那种就很好吃,肉质鲜嫩多汁,还有美容效果……哎别打别打!”图南揉着胳膊委屈道:“我又没骗人,以前我有好大一个鲛人养殖场呢。那时候的海味没受过一丁点污染,现在的比不了!”

江珧已经不想知道他别的口粮是什么了,指着刚上来的金枪鱼腩道:“就事论事,你说怎么判断它好不好吃?”

“先说色。肉质呈鲜红色是因为富含肌红蛋白,可以让鱼类的体温高于外界,在深海中生存的动物都要具备这个。肉质的纹理流畅如名山百川,千变万化溶于其中才配摆在名器中赏玩。再说香。选食材讲究是一股内在气质,最美味的鲤鱼是刚刚跳上龙门的,最脆嫩的金鳞是将要变化成龙的,最鲜活的乌贼是马上快修炼成精的,吃的就是这股历经百般磨难一朝却前功尽弃的“怨气”,千滋百味,荡气回肠,不可言说。”

图南高谈阔论讲他欠揍的饮食经,江珧托腮听着,已经很能理解为什么这坨果冻长得这么可爱,却又如此招人怨恨。

“最后是味,也就是所谓的口感,看中的是肌肉和脂肪的质量和比例。”图南夹了一块鱼腩肉送入口中,慢悠悠地解释道:“比如说我吧。鲲鹏最顶级的评价是“百花霜降”,所谓百花,就是一层鲜红肌肉,一层雪白脂肪,层层叠加一百次形成的美丽花纹。想修炼到这样的程度,必须从饮食上下苦功夫,每一百年更换一次食谱,交替食用富含肌肉的鱼类和富含脂肪的鱼类,坚持一万年才能有大理石般瑰丽繁复的花纹。”

他形容地栩栩如生,江珧忍不住咽下口水。且不说鲲鹏诡异的审美,这“百花肉”不是要横切成片才能欣赏到吗?所谓的绝色鲲鹏,就是顶级烧烤五花肉原料?

“那霜降是什么意思?”

图南梗了一下,含混不清地道:“就是银色月光照耀在背脊上,如霜降般完美无暇的光润皮肤……”

带子心驰神往,盯着他又吞了一次口水。这修长白嫩的脖颈,性感可口的锁骨,结实的臂膀就是那扇肥厚鱼翅,与眼前这个可口诱人的青年比,桌上摆的刺身手卷全都黯然失色……

等一

下!打住!江珧晃了一下神,猛地反应过来,虽然掏钱埋单不是心甘情愿,但是突然食欲大开想尝尝对面坐的客人是怎么回事?!近墨者黑,她也跟着吃货变态了!

虽然克制许多,图南坑爹依旧:寿司只吃鱼片,鳗鱼饭只吃鳗鱼,鱼籽蛋羹只吃鱼籽,还时不时感慨一句:“可惜午餐不提供海胆和活章鱼,那个吃起来可开心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

“活的呀!小章鱼的触角在口腔里蠕动,吸盘轻轻吮吸舌头和上颚,深入咽喉的碰触,可能导致窒息的快感……”图南薄唇轻启,以暧昧不清的语言和声调描述,最后舔舔唇:“跟舌吻很相似对不对?中午吃不到真的好可惜,不如我来喂你……”

“乖,去帮我叫盘蔬菜沙拉,记得要低脂千岛酱。”

“好咧!”图南嗖得站起来跑出去了。江珧歪坐着动动酸麻的脚,心想这胖鱼跪坐还挺习惯的,居然不会难受。但这不是揉腿的时候,她迅速把图南面前的抹茶冰激凌吃掉,然后把一大块沾寿司的芥末酱抹到小碗里,用勺子搅和均匀,装得跟原物一模一样。

节奏机会把握的刚刚好,小碗放回原位,图南进门坐下。

“为您服务~”他最爱甜食,戳了满满一勺“抹茶冰激凌”填进嘴巴里,朝带子飞了个媚眼。

哈,叫你嘴贱。

图南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嘴唇一努想吐,可一来鲲鹏天性没有吐食习惯,什么东西进嘴就咽下去了;二来风度形象深入骨髓,绝不肯狂喷。此时没有广袖遮掩,他从头顶到脚尖都被芥末之辣冲遍了,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带子身手矫健,扑上去捂住他嘴巴,两个人滚成一团在榻榻米上挣扎。鲲鹏喷泪的景象真的是万载奇观,带子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宽面条泪”,好像两股小喷泉一样汩汩而流,榻榻米片刻间就被浸透淹没了。以至于服务员进来的时候,她不得不解释说打翻了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