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是应该让林渊知道这些,至少要明白岑如烟是这样会装的人。

从哪说起?从哪?

“…那天,我是…”乔筱木正想从那天离开郊区工厂说起的时候,门铃又响起。紧绷的神经似要被铃声弄得脱弦,焦躁的时刻最烦这样出乎意料的打搅。

林渊很郁闷地想下次是不是应该把这门铃给去掉。

乔筱木这次是冲过去拉开门,撞进眼帘的果真还是泪水涟涟的岑如烟,正欲发火,岑如烟就推开她冲进来,跑到林渊面前,说:“林渊,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谁叫我喜欢你,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不听也要听,如果听完了你还要跟她在一起,我无话可说。就算要跟她做.爱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之所以这么急着找你,不是因为知道你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我不介意你跟现在她藕断丝连,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断得干干净净。林渊你听好了,刚才在餐厅里,你走了之后,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晕倒了,已近被送往医院抢救…”语速急促,像是要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把这些话说出来。说了一堆废话,唯一重要的不过还是最后一句。

她说的“我们”,也就是指林渊、岑如烟跟林母。林渊没事,她看着也好端端的。

其实,前一段时间,林母身体就不怎么好,因为林渊一直跟消极的跟她唱反调,她每天都是神色恹恹。于是林渊为了让她别胡思乱想就答应找个时间跟岑如烟一起陪着她吃饭。可能命中注定,他看见了乔筱木,并且看到乔筱木眼中的伤。于是,还没坐定就说有急事,匆匆离开。在这儿等着乔筱木。

林渊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画面:他亲自把岑如烟拖到门口。这么对待一个一直当成妹妹的女人,他觉得浑身不适。同时也在想母亲是不是真的…晕倒了。

岑如烟近乎失去理智地在外面踢着门,并且大喊:“我真是疯了才要回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乔筱木站在那儿,看着这接近滑稽的一幕,胃里翻腾着一股苦涩的味道,脸上浮起一丝苍天弄人的苦笑。

等岑如烟真的离开,屋子里安静得让人不敢喘息。

乔筱木叹息一声道:“你还是去看看吧。”

“应该不会的…”林渊心里怀着侥幸。

乔筱木道:“我可不想背上让前夫不孝的罪名。”

乔筱木道:“岑如烟刚才的话虽然难听了些,却也是正常人的考虑。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呆在我身边,万一你妈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呢?”

“你先告诉我岑如烟她究竟对你做过什么?”林渊着急着问她。

“她出钱买通人想侮辱我结果未遂。就是这样。”她说的云淡风轻。原本以为会说很多,会用哀痛语调讲述的话就这样全部概括,原来出口的话也不过如此。

“她?”尽管乔筱木这样简单又简单的说,林渊还是吃了一惊。这确实不是他所认识的岑如烟能够做出的事情。

乔筱木又道:“你压根就不了解岑如烟。以前是的,现在更是的。”以前岑如烟做过的许多事情,她也都没有跟林渊说过。那时候认为没有必要,不想让原本和和美美的交往因为岑如烟的几番纠缠而产生罅隙。信任,让她把一些可能掀起一场不愉快的争执掐灭。

“林渊,快走。非要让我赶你?这样不好。我没有刻意大度,只是理智。”乔筱木说,语气有些许冷冽。林渊拿出手机,开机,果真看到好些未接电话,短信内容也是告知他林母忽然病倒的消息。就算怀疑也该去看一看。

十五.东隅桑榆

走的时候,林渊忽然提到了云朵。

不是天空飘浮的云朵,而是曾经被他拿来作为求婚话语的云朵。

云朵嫌弃天空妨碍了她的自由,天空认为云朵占据了他的空间。于是彼此争执吵闹,云朵哭了,化成了雨,离开天空,然后天空又思念起云朵,借助太阳让云朵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晴空万里碧云朵朵,神仙眷侣般逍遥自在。只不过一段日子之后,再次重复曾经的争执与分离。云朵跟天空就这样纠缠不休,生死相连。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前世今生,永远永远。

林渊说:筱木,你就是那云朵,也许是注定飘摇的个性,但是无论如何变化,都是离不开天空的,我会用尽力量让自己成为那片天空。所以,我们结婚吧。

乔筱木问:我们争吵过吗?

林渊摇头:没有。

她点头:是的,你的这个比喻很不恰当。

林渊很小声地说:万一以后会争吵呢?

乔筱木有些郁闷地说:你怎么总想到吵架?我觉得你这样居心不良,说,以后是不是打算像对待佣人那样对待我?

林渊笑笑,你真是喜欢在不该多想的时候多想。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吵架,我只是觉得结婚了的人多多少少会争吵。我们能一辈子不起争执当然更好。我这么比喻,只是想告诉你,以后假如万一有可能我惹你不开心了,你完全可以使使小性子,跑出去玩一段时间,等想起我的好了再回来。只要别永远离开。呵呵,我也不怕你跑,我会牢牢抓住你。

噢。一声轻轻的语气词,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喜悦已经完全俘虏了她,满满地从胸口溢出来。那时候,连身边的尘土都是芬芳的。

林渊笑意盈盈,说:那走吧,我们登记去。

她略有犹豫:可是,上回见你妈妈,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林渊说:不会的。一开始婆婆都是这样,你想想,你把她最心爱的儿子夺走了,她自然要郁闷几天。

见她频频点头,林渊又问:既然这样…你拿身份证户口本了吗?

她说:行!你等一下,我去拿。

这是那些过去的曾经记忆深刻的事情。它们一直潜伏在深处,几乎不出没,却也会在某些东西的诱发下窜逃出来,招摇在脑海里。

不过几年,却觉得世事变幻,心已苍老,无话可说。时光如此好玩,想逗人的时候你无处可逃,只能缩在一隅,等待它尽兴而别。

林渊提及这个敏感词语的时候,在乔筱木耳边低喃着:“我从不担心我会变心,我担心你会被和我一样觊觎你的人夺走。筱木,能给我承诺吗?”

乔筱木用摇头来回答他,“我不会给你承诺,你也不要给我承诺。”

承诺就像那汹涌海水掀起的白色浪花,海浪退去,浪花也烟消云散,失去踪迹,只在岩石上留下曾经亲吻过的微乎其微的痕迹。所以,承诺一文不值。

意料中的回答,林渊自知,却也不会放弃。他说:“筱木,等我,无论你飘向何处,天空自岿然不动。”哪怕明知道她不会给他任何保证,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

乔筱木不语。噙着眼泪的双眸终于没能撑住,泪水无声地流下。她赶紧拭去。最近,是越来越爱流泪,一点都不像曾经的她了。

林渊转身走的时候,她感觉心又被掏空了一次。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得尽一个孝子应该做的事情。在爱情这条无边长河上漫游,看不见前面的停岸口,身后也是浩渺一片,水汽氤氲。回头纵是可以,只不过又得重复曾经的矛盾,这是何苦!

乏力地倒在沙发上。就这样躺着,直到铃声响起。这一次不是门铃声,是手机铃声,不然,乔筱木担心自己真会立刻把那门铃给卸了。

烦躁地拿起电话,听到翟琦用他那温温的嗓音说“好几天没联系你,终于还是没忍住,想听听你的声音。”的时候,一股不明源头的委屈灌满心房。

翟琦敏感地压低声音:“你怎么了?”

“没什么,感、感冒。”乔筱木用力抽抽鼻子,深深吸气,再呼出,稳定好情绪,“现在我声音不好听。”

停顿了一小会,翟琦说:“嗯,让人心疼的声音当然没有让人快乐的声音好听。据听说我声音很好听,其实我也觉得我声音挺好,心情不好了,你就听听我说话。以前很多女孩子心情不好了总爱打电话给我。”

乔筱木问:“效果如何?”

又是停顿了一小会,翟琦才用可不乐意的腔调说:“心情不好的她们最后都变忧郁了。”说完他连忙补充,“这都是她们自己说的,因为她们得不到我,所以就这样说。也许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而且我可以肯定,你不会这样,因为这次关系是倒过来的。”

翟琦想说,筱木,这次我遇到了一个我希望能够让她永远开心的人,一个我想保护跟拥有的人。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倔强的神情,表面跟任何人都谈得来,其实爱拒千里之外,骨子里透着一股执着。她就是这样让我莫名其妙心疼跟迷恋。她就是你。

乔筱木无力地扯着嘴角笑笑,“好,我听你瞎掰,不过十二点之前我要睡觉。”

“就你这状态,能睡得着吗?”

“不知道。就算睡不着也要睡,明天我还要上班。”

“唉,天塌了你也非要自己撑起来。看来你不希望被人打搅,都不知道我原来想跟你说的好消息是不是好消息了。”

“好,说来听听。”

“我有个爱好,就是跳伞之类比较挑战勇气的运动。昨天在飞机上跳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这伞就不下落到地面上,一直飘,就这样飘呀飘,飘呀飘…本来他们说开直升飞机过来帮弄下地面的,可是我想了想,觉得这是天意,它肯定要把我带到什么重要的地方。你猜我现在飘到哪里了?”

乔筱木满脑子疑惑,很不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怎么可能飘这么长时间?肚子不饿?头不晕?要是内急了怎么办?”

翟琦失笑,“你考虑的方面还真是跟我不一样。这个…不吃东西自然就不需要排泄。哎,你还没猜测我现在飘到哪里了…”

“这要怎么猜?”乔筱木道,“你可别跟我说你现在飘到我头顶上。”

“聪明!啧啧,赞一个。”翟琦说,“你等等啊,我马上就能落到你卧室的窗户那儿。”

“怎么可能!”乔筱木一个激灵,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进卧室的窗户处看。拉开窗帘,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指尖轻轻滑过玻璃,留下一道很容易就消失的印记。迟疑了一下,伴随着一句询问“你真的没骗我?”,她打开窗户。

秋天的凉风迅速灌进衣袖里,啄着她的皮肤。视线里有黑漆漆的夜空,点缀其间的繁星,小区里别的公寓楼,楼上吊着的空调,停在楼底的各式私家车。上下左右打量个遍,根本就没有这个谁谁谁的影子。

闪闪烁烁的小星星带着些嘲弄朝她眨眼。

乔筱木咬了咬唇,略带气愤地责备翟琦:“你居然骗我!”

翟琦在那儿“啊”了一声,说:“又出意外了…呃,我记错了,我应该不是在你家卧室的窗户这儿。这是你家阳台。”

“得了吧你,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白痴行为是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才会做的。难怪心情不好的人跟你聊天最后都会忧郁。”乔筱木此刻是哭笑不得。也很奇怪,明明被他欺骗了,却一点都不怪他,连挂他电话的心情都没有。让她自己都觉得应该被鄙视的思维。

这时候,翟琦说:“好吧,你不相信的,可你怎么解释我现在在你面前的事实。”

手机里听翟琦这句话,很清楚,但是眼前的声音更真实。他还真是就站在乔筱木面前,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不深不浅,叫人安心。

乔筱木惊讶得不能自己。上下打量翟琦,上身还是棉质的白色衬衣,休闲裤跟运动鞋,这样的组合在他身上居然也看得如此顺眼。他这样的身材,想必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很养眼。只是不管怎么看他,就是不像是刚从降落伞上下来。

欺负她没玩过降落伞也不带这样的。

她疑虑地向客厅走去,想看看他的降落伞在哪。经过翟琦身边的时候,翟琦一把拦住她,打哈哈般说:“哎,骗你的,你还真信。”

乔筱木朝他翻着白眼,“翟琦你还真是无聊。”轻轻呼出一口气,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总是能让她陷入自我悲戚的心情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她有些无奈,“我还真是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翟琦笑着把她拉近怀里,轻轻嗅着她的发香,感受她真实的存在。片刻的闭目,忐忑的心情很快平静。他知道,乔筱木是一个需要用别的事情来冲淡本身问题的人,见她第一眼就知道。给她的治疗办法,最好是转移她的注意力。屡试不爽。

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这莫名的放心,像蚕茧吐出的丝,一点一点慢慢地包裹住她。宛如触礁之后遇到的一处小岛,赶紧上去休憩。醒来之后还是要寻找归途,除非恋上这从天而降的岛。

把头抬起,半仰着脸,乔筱木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翟琦…”

“没什么…想你了,傻女人。”翟琦压着嗓音问,“你感冒好了?”

乔筱木轻轻点点头,“感冒这种小病常常有,不严重的话,拖着拖着过两天不吃药也能好。”

“本该两天才好,可因为我的出现,你这么快就好了,所以你还是要谢谢我。”

自我标榜的笑容,与众不同的邀功。

乔筱木便说:“那还是算了,我很吝啬。”

翟琦耸肩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不会勉强你。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虽然暂且是好了,不过病毒可天天陪着你。”

别有深意的对话。乔筱木微微低头,避开翟琦的目光。她喃喃道:“别自我陶醉,见到你我也会着凉。忽然出现,吓人一跳。”想到这儿,她才惊问,“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敢对天发誓,门我是关紧的。”

翟琦不动声色,手里忽然就多出一串钥匙,他掂着钥匙在她眼前晃悠,说:“你家的钥匙。”

“你…你什么时候偷偷配的?”才有的好感就被这凉凉的金属钥匙浇灭。她的脸色,跟布帘一样,一眨眼就拉下来,置气般看着翟琦。她不喜欢任何人用任何借口侵犯她的自由。林渊是从来不会做这些事情的。抬头看着翟琦,以为他脸上会有些许的沾沾自喜,结果她看到他跟她一样,满脸严肃。

翟琦解释道:“我哪会那么神经,偷偷配你的钥匙让你生气?想你开心还来不急。”

“那这钥匙怎么来的?”

“是从别人身上拿到的。”翟琦道,“恩,跟你说这件事情的之前,我想我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前一段时间,我确实调查过你,想知道你的每一件事情…”

乔筱木想起那天翟琦忽然问她在启风工作顺利的事情了。原来那时候的怀疑是正确的,他果真调查了自己。她皱眉,听翟琦继续说下去。

这钥匙,是从一个叫代萌的女人身上找到的。

代萌,那个帮助岑如烟偷改她合同的女人,也是乔筱木的秘书,曾经是。那晚之后,乔筱木就再也没见过她。她没想到那几天自己居然那么大意,代萌也是厉害,她连自己钥匙什么时候被她拿走都不知道。

知道这些,乔筱木冲动地站起来,要立刻翻遍整个屋子,防止岑如烟在她屋子里做了什么手脚。翟琦阻止了她。因为代萌还没有把钥匙给岑如烟。代萌在老家还有一个正上高一的弟弟,父亲和母亲都是农民。两年前,父亲重病,所以,特别在意钱,才一时因钱迷了路。岑如烟给她的钱可是她工作这么多年全部工资加起来的还要多出好多。

翟琦不愿意岑如烟再次伤害乔筱木,想弄清楚岑如烟还做过什么,顺藤摸瓜,因而查到代萌的老家,只身前往。一开始,代萌误会翟琦是警察。她那神情,让翟琦差点觉得自己真是个警察。

代萌把钥匙给了翟琦,认错态度真切。除了修改合同,偷配钥匙之外,她什么也没有做。

翟琦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所有就没有立刻报警。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报警,我跟她的对话都有录音。不过我觉得,究其根本,还是岑如烟的问题。要整就应该整她。”

说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词不达意。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啊,怎么听怎么像要给这个叫代萌的求情。其实也算是真的可怜那个代萌。他并没有去过贫穷的地方。虽然每年会捐钱,但是只止于捐钱。他的爱心原来就有限,无需遮掩。所以,看着代萌的家,天生的怜悯让他犹豫。

乔筱木沉默好久。每个人都会犯错,有的错误无法原谅,有的错误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假如翟琦说的都是真的,代萌也挺可怜,至少她知道悬崖勒马,没有把钥匙给岑如烟。

于是她轻轻说:“算了…我没那个心情跟她浪费时间。”她相信翟琦的话。

“翟琦,你真的害我在十二点之前睡不着觉?”

“世界上怎么会有岑如烟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女人!”翟琦叹息道,“我觉得我认识的最极端的女人也没有她…没有她…想不到形容词了。”

“翟琦你的兴趣还真广泛,你连变态的女人都研究?”

翟琦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半天才解释道:“那是以前…”

乔筱木笑笑,看惯了翟琦的成竹在心,难得的尴尬表情倒也让她觉得有趣。带着些戏谑,问他:“那我算什么?”翟琦十分诚恳地说:“你这么聪明,还要问我这个?我没有研究你,我是在追求你。”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乔筱木同志,什么时候为你那晚的行为负责?”乔筱木决定再也不跟翟琦开玩笑。

十六.孰是孰非

乔筱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入睡。早上醒来才发现原来一直躺在翟琦的怀里,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安稳。什么都没有发生。

起床,看着正熟睡的男人,记得他说自己不会做饭,也不知道他的口味,便随意弄了一点,留给他,无论他是否会吃。

要去上班的时候,她走进卧室,想看看他是不是醒了。他闭目,气息匀称,硬朗的五官突兀地闯进她的视线里,有些灼目。乔筱木伸出手,想去顺着他的轮廓轻轻抚摸。指尖就要触及他的皮肤的时候,惊慌收手。

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画面,一个不是林渊的男人会跟她安稳地睡在一起。隔着空气,感觉床上的男人就是一件根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有想赶走的意思,却不强烈。

这得寸进尺的关系,就这样偷偷地在两个人之间牢牢扎根。

乔筱木没时间让自己多想,留了一张便条后匆匆上班。途中,想着林母的情况。

启风新招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居然是乔筱木认识的,就是那个被硫酸溅进眼睛里的人。他叫雷宇。

当年鲁莽的青年远远看去,很稳重。他的左眼是假的,脸上有残留的疤痕,经过整容处理。他见到乔筱木,惊讶的神情无处安放,整个人也变得拘谨,对乔筱木露出以前都不会露出的羞涩表情。当年的自以为是让他尝到了苦果,将用毕生记住那次的教训。有了代价,所以刻骨铭心。当时公司拒不赔偿,因为是他自己操作不当,还多亏乔筱木为他争取了一点。那次事件之后,他也记住了乔筱木。

谁真心待人,经历一些事情,回头想想,一定会明了。

雷宇说:“以前我太不懂事。”

看着他如此清朗成熟,乔筱木叹生存的奇妙,成长付出的代价可大可小,却也值得,怕只怕付出代价之后还会重蹈覆辙。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

随后,乔筱木就发现,现今的他做事,心思缜密,可圈可点,考虑非常全面。她甚至都敢预言他会被启风重用。

岑如烟回来上班是近两周之后。见到乔筱木,微微颔首,笑笑。表面相安无事。乔筱木也猜不透她会做什么。人心的细节是最难猜的,正常人亦如此,更何况岑如烟。

期间,林渊曾经告诉乔筱木林母的病况。医生嘱托不可惹她生气。林渊说,生病中的她非常敏感,她现在不像我妈妈,每天还需要我哄着。但是天天想着要孙子,这情形又比先前更像妈妈,而且要求我在她死前一定得结婚,不然就是死不瞑目。

林母的暗示非常明显。林渊没有办法,每天只得装傻糊弄她,好声好气地哄她。

乔筱木想,林母一定会在林渊面前说狠话要求他不准来找自己,虽然林渊没有跟她说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收到林渊细心给她发来的短信,心里都酸酸的。看着屏幕上的字,能想象出他拖着那疲惫的身影,或者坐在办公室里,趁着没人要他签文件的空隙;或者躺在床边,只开着那盏两人奢侈地用一天时间从商城淘出的台灯;或者站在病房的外,无视周围那浓烈的医院气息,缓慢细心地按着手机键盘,记录日记一样的心情,用流水账的方法,零散的词句,告诉她今天他经历的琐事。

一开始,乔筱木从不回这些短信。后来,竟然期待他的短信,几乎快要成为一种习惯。她没有问林母得的是什么病,也许只是普通的病,也许不是。收到林渊短信的时候,她曾问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怎么说那病着的人也是林渊的母亲,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

实在懒得虚情假意地问林渊这个问题,她记得自己只问了林渊一个问题:“这些天,岑如烟一直都在你妈妈身边吗?”

林渊的回答是“是”。

林渊说,筱木,我妈妈对岑如烟的喜欢,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这是由来已久的一种喜欢,小时候我妈妈就总把她当成自己儿媳妇。她跟我一样,以为对岑如烟知根知底。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想不到会变成这样。然而,我也不能够选择在这个时候跟她说岑如烟其实已经变了,医生说,不能刺激她。也许就算我说了,她也会觉得岑如烟这样做情有可原,她会说她那是嫉妒。

我无法理解。林渊补充。

是无法理解。乔筱木深有同感,正如无法理解岑如烟此刻还能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一样。

通过这些事情她只能发现,岑如烟在不知情的外人面前,是非常能装的。

“筱木,你是不是想去M城?”岑如烟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