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贺秋水看了眼贺千里,这会儿贺千里正坐在窗坎上看风浪,她倒是欢实得很:“里里,你还不睡么。”

“睡,先不睡,秋水你看这风浪和云层走向意味着…”应该是一股ya热带风暴要来临的迹象,看来这几天风暴会席卷整个南方地区,意味着会有降雨了。虽然只能影响到南边儿和东部少数城池,但是这也能缓解一定的旱情,上游涨水正好补充到下游,农田旱情会得到相应的缓解。

“意味着什么?”

“很多城池将迎来狂风暴雨。”晏东楼从外边进来,收好伞挂在门边,刚才他去问当地的渔民,渔民们凭着经验这样告诉他。

“旱情得到缓解,希望这次的暴风雨面积够广,好在一进入夏季海上来的暴风雨会比较多,各地都该进入雨季了,应该先安排好检修各地的河道及灌溉排水的沟渠,要不然不但缓解不了旱情,雨水也会成灾,到时候就真是南涝北旱此题无解喽。”据电视报纸上常报道的,这算是在现代信息狂轰乱炸下得到的填鸭式经验。

这一番话让晏东楼又是别有意味地一笑,贺千里也嘿嘿然看着晏东楼笑,这相视而笑的情形在他们俩看来,一个是意味深长着,一个是心虚自己又乱倒些希朝不应该出现的词儿,以及一些她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但是同样的情形在旁人眼里总不知道当事人心里感觉如何,旁人只能信任着观感来鉴定这两人之间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且不说安豫尘,只说贺秋水,她也不免拿暧昧的眼神看着两人,晏东楼和贺千里那点儿事从来就没瞒着她,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暧昧:“表哥,你不晃了?”

这时的安豫尘一抹苦笑在脸上,他有多么不希望看到眼前这一幕啊,但双眼却移不开。看着她对别人笑,看着她和别人默契非常,他的心如同被焚烧过的山林,他们以笑容焚烧着直到他内心满目疮痍:“雪沉,我明明先来,为何却又是迟到。”

“什么?”

虽然贺秋水知道安豫尘从前曾动过心思,可是一开始贺千里就拒绝过,而安豫尘又没有再多表现什么,她就以为安豫尘就这么收了这心思。

“没什么。”

说完这话安豫尘便转身回去歇着,没有再看也没有再说,而贺秋水则看着安豫尘那寂寥十分的背影瞪圆双眼,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一般:“不是吧,里里哪来的那么抢手,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俩人看上她哪儿了。虽然我认为时里里很好,可这好也不是一时一日能看出来的,这俩哪来的慧眼。”

这个问题么贺千里也想问,她到底哪里入了晏东楼的法眼,她改还不成嘛

“这暴风雨下来之前我们还是回镇上去歇着比较好,这回的暴风雨看来比较大,渔民们应该都准备好先回镇上去了。”贺千里主要是担心随行中没经历过风雨的人,安豫尘这样颇经过事儿的都有些不安,何况是旁人。

“当年你们住在海边时逢着这样的季节如何渡过?”晏东楼忽然这么问道。

当年?贺千里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从小在海边长大,这样的风浪早已见惯,而且木屋所处的地方又相对地势高而且背海背风,风浪来时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避到镇上去:“我们所住的地方位置不错,往年也没有过太大的风浪,倒也没避过。海就像是一个脾气坏的孩子,高兴的时候阳光灿烂毫不藏私地分享一切好的东西,不高兴的时候自然会发脾气。既然接受了馈赠,那也应该接受它不高兴时候的坏脾气,何况这样的时候也并不多。”

“自有记载以来,关于海产所述不丰,且海产一类多不可长途颠簸,干鲜一项有其长处,只是干鲜世人尚不知如何烹调这是一桩。另东南各地区鲜少食用海产,如何让百姓接受也是一桩,千里以为如何解决。”晏东楼此时的心理活动大概是,既然不能谈风月情话,那便说正经事。

世间男男女女的感情并不一定要起于风花雪月之情景中,也可以是家国天下事,哪怕是再微小的事,只要有话可谈,有共同的目标,在此路上一路前行总会有碰出火花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姑娘在身边晏东楼觉得似乎应该更加关心这家国天下,小小姑娘且心忧民生大计,身而为男子且是这家国天下之主家更应该不遗余力。

有些情感就是这样,在人性本身得到升华的同时,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感情也会有质的飞跃。

而晏东楼这样不惊不扰徐徐前进也会减低贺千里的戒心,让她更易于接受,要知道这世间最好的伴侣便是志同道合,有着精神和灵魂上共同的追求,人惯称其为“灵魂伴侣”。

晏东楼想不到这么深,他只觉得她既然愿意谈这些,喜爱做这些,而这些又正好是他要去做的,那么何乐而不为,既办好事儿又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于晏东楼而言这叫“事业爱情两兼顾”,只是他不知道有这么个词儿而已。

“烹调么,碣石镇上各大酒家都会,全是我教的。”瞅瞅这话说得多得意,当初镇上的酒家不一样不能接受,但是她有办法,她不会做她会说。现在到碣石镇上酒家里,最有名的必定是干烧海参、上汤鲍鱼。

这两样现在还不像后世那样是贵得不行的菜品,因为易取易得所以比较平民,碣石镇上现在几乎家家都会做一点,但很少会卖。在海边人们还是惯于吃鲜货,干货毕竟多几道工序。

当然,给饥民送的不能这么做,只能做些鱼干,炸过后用各种调料调味,就像是超市里出售的袋装鱼肉果脯一类。

“干烧海参?”

“对啊,你尝过,味道不错吧如果是平民家吃,做些鱼干就成,简单便宜又方便。海参和鲍鱼一类既不好做又不易得,以后流通起来必定会贵一些,可能再也吃不到这么便宜的喽”贺千里虽然有些犹豫,但想要推广什么必定要让其中一部分贵起来,有时候真是这样的心理,越贵的东西越有人会想方设法找得来。

“噢,到于怎么让大家接受,好吃的东西自然会有人来吃,不管哪里总有一群敢于尝鲜的人,有人带头尝试了自然就容易接受。其实海里还有很多文章可做,只是接下来的文章就真是为财为利了,那得跟严先生说。”她说的这个营生不是别的,正是人工养殖,不管是鱼类还是各种贝类,以及海带海菜紫菜一类的东西。

其实贺千里觉得最挣钱的还是——海水珍珠

在谈话中贺千里一点点向晏东楼展示着它关于海产品链的构想,其实这都是现代已经推广开的模式,她虽然只是照搬也照样说得热血沸腾。

至夜深时狂风骤起,拍得四处的窗户一片“啪啪”作响,贺千里在这之前就从窗槛上溜下来,看了眼风浪拍拍胸口说:“有时候这个孩子确实脾气大了点儿”

“其实更似个姑娘。”

“什么?”

“似千里,多温善无私之时,但脾气犟起来却是什么也不肯听不肯接受的”

“晏东楼,我开始不爱搭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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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到底胸中意难平

次日晏东楼带队领着一行人随附近的渔民们避至镇上,晏大军神自然会获得极为高规格的接待,不管有没有声名,不管他是不是在百姓中有赫赫声威,他身份在、军名在,纵不是家喻户晓到地方也总会受到应有的接待。

原本并不至打扰地方,实在是附近的渔民全往镇上挤客栈没地儿歇脚,一行二十多人也不是说塞哪儿都成。镇上设有驿站专司接待朝廷和军中往来人员,亮明了身份自然会有人安排下去。

至午饭前一应住宿安排妥当,午饭时分狂风夹着乌黑的云层压在滨东镇上空,不时有闪电炸开一道道光劈在镇子上空时而凄厉时而撼人心魄。接连着几道雷电劈开,伴随而来的是几声炸响,而后雨便如四海骤倾一般落下来,整个驿站里遂只闻风雨雷电声,便相邻而坐也需高声才能互相听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豫尘啊,莫站在屋檐下。”晏东楼刚才还听驿丞说哪一年哪一年打雷劈死人,又说雷电来时怎么才更安全,这时再看安豫尘站在屋檐下仰面看风雨雷电便高声喊这么一句。

安豫尘倒也听劝,听到晏东楼的话便往里走,但这时在屋里绘声绘色说话的却是贺千里,她讲的自然是在现代见过的暴风雨,她说着晏东楼就笑着听,还时不时适宜地说上几句。聊天儿是这样的,你若说又有人应便自然会有眼神的交流,加上这俩一个是喜欢笑,一个是冲喜欢的人笑,眉眼交流间当然是笑逐颜开。

这时正说到夏季暴风雨过后常见彩虹,说起这个贺千里更是话题颇多:“记得小时候听老人家彩虹来人间是要吸水的,如果找到虹在哪里吸水就能找到一双金碗筷,以后呀就能不愁吃不愁喝。有一回暴雨过后,我一睁眼居然看到彩虹就落在眼前的水面上,然后就想起老人家说的话拔退就往水里走生怕被人捡走了金饭碗。那会儿都不知道金碗筷能用来干嘛,就觉得肯定能变出很多好吃的东西来,等我在水里好一趟找没找着后撒开脚丫子就在河边哭,边哭还边说‘有人把我的金碗筷捡走了’。”

想起小时候那些个事儿,贺千里总是非常快乐,似乎活在现代的自己总是那样的有血有肉,而且总有忙不完的鬼点子小主意。

她这话说完整个厅里都是笑声,接着她下去每个人都说一些自己所经历过或见过的奇闻趣事,一时间屋里气氛融洽无比。这样的融洽让站在门口的安豫尘有些仿佛被隔绝了的感觉,似乎他被拒绝在外,他进不去他们欢声笑语里:“千里,他哪里好,我哪里不好。虽也知道情感之事非好与不好之别,但你这般待他又另一般待我,我心中会不甘的。”

“原也以为会坦荡以及地予美好祝愿于你,但到底胸中意难平,我并不如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心胸广博,我不能看着你对别人笑而拒我于千里之外。千里,明明我们先相识,为何却是错过,他明明迟来,却为何又偏偏后来居上。”安豫尘知道此时的情绪不对,他的内心里充满了许多阴郁灰暗的东西,似乎有一种欲望就快要撕裂胸膛而出。

在安豫尘内心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外边儿忽然有人跑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驿丞老爷,西边的堤受不住,眼看着风浪要来怕是扛不住,镇守闻说豫亲王在驿站里安置打发小的来通禀一声,请驿丞老爷赶紧安排豫亲王和驿站里其他人赶紧离开,往东三里是玉梁山,玉梁山山势高,镇守大人说此时玉梁山一带最为安生…”

驿丞可能是来人相熟的,来人说着说着环视一周,屋里愣是没瞧着驿丞便赶紧收声垂首不再言语。

“怎么一回事?”晏东楼问道。

来人并不知道问话的是谁,只得低身躬腰恭敬地答道:“回这位爷,西边地势低洼,从前连年淹水,自本朝以来筑堤防潮成效甚好,只是海堤…海堤归海防管辖…”

这话虽然没说明白,但是晏东楼能听得明白,海堤归海防管,而海防是归兵部管,军中那群老爷兵们只怕这些年都没怎么固堤固防。历来地方不得插手军中事务,更何况是海防关防一类:“眼下如何处理,只撤退么?”

“回爷,自然不是,百姓和城中诸人先行撤去,镇守大人正在与兵丁们商议如何在大风大浪到来前加固堤防。”

“可是已有主意了?”

来人闻言抹汗,要是说没主意不知道眼前这位爷会怎么处置,看厅中余人的脸色再看这位的气势想必是领头的,说不定就是豫亲王,小地方小吏哪儿见过这般一等王候,心里不免有些瑟瑟然:“回爷,还未曾有行之有效的方法。”

听着这答案晏东楼便往窗外看了一眼,雷声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风也不停歇地吹着似乎能把屋宇吹倒一般。定了定神,晏东楼说道:“海防如今何在?”

“回爷,海防现在…在…去往玉梁山的路上”来人快速说完,然后退一步把头埋得更深一些,这些话平时谁敢说,也就是现在没法子使才只得说出来。

话一答出来晏东楼便紧锁着眉头,身上散发出一股子阴恻恻的味道,却既没有拍桌子也没有冲来人怒吼,只声色平静地道:“拿我的令信去把海防追回来,若不回…何常”

“属下在。”

“此地归靖远军辖属,若不回便军法处置。”

“是,王爷,属下告退。”

顿时间厅堂中原本融洽的感觉无影无踪,跟着着晏东楼的那二十人神色也瞬间肃然无比,刚才还一个个没正形的坐着,此时却如标杆一般巍然站立。

“你叫什么?”

“回王爷,小的陈崇。”

“嗯,你速去告知镇守…”

话没说完贺千里就伸手在桌下拽晏东楼的衣袖,晏东楼遂回头看着她,本来厅中的人全等着晏东楼的指示,这一下随着晏东楼看着她,全部的人都开始把眼神投向她。她一时语噎,刚才气氛融洽的时候把这里变成自己的主场可以毫无压力,现在这气氛实在不适合发言。

她之所以拽晏东楼的衣袖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时候代替他告诉所有人该怎么做,这于礼不合,太抢镜头。没想到她拽的同时晏东楼又开始讲话,还被她打断了,这下更抢镜头…

“嗯,陈崇,你对此地相熟,便安排两位姑娘退到玉梁山去,豫尘也一道走。”安豫尘既是书生又是晚辈,且向来身体弱,这样的人当然会被晏东楼列入需要保护的范围里去。

对此安豫尘仍然没有多言语,毕竟他一没力气,二不熟悉,这时听安排本来就是最好的。

但是和安豫尘不同,贺千里什么时候会踏踏实实服从安排,何况陈崇说没主意她有啊,经历过现代那么多天灾人祸的报道,她别的没有主意那是大大的有呀

“我不走,西边堤防一事我有点儿建议,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就是从西边进镇里的,那边的地势只要应用得到,不会垮堤不过总要有两手准备,在五里和十里处各再搭一道临时堤坝,堤外再深挖渠把水流引到附近的河道里去,今年河道干旱,这边支流又多,扑过来的海水会分流掉不至于祸患下游。风再急浪再大,今明两天是安全的,真正的暴风雨都还没来呢,这只是前兆。”这会儿浪虽然大,但海上的暴风还没卷起滔天巨*来,也就能在沙滩上扑扑的模样儿。所以贺千里才觉得现在是既有提主意的时机,也有把主意实现的时间。

“只有一天半,如何来得及。”

“所以啊,大家都最好别走,除老弱病残和有身孕者外,镇上有一个是一个都必需出力,要不然凭着这风暴只怕谁也渡不过这关。”路上就听一些长年在海上的年长渔民说这回是百年不遇,只怕半个城都得搭进去,贺千里可不愿意车马来乘船出,她更不愿意出什么意外。

陈崇听完琢磨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没说话,只看着晏东楼等他的指示,晏东楼则看向陈崇,海防的事他领军时虽然管辖过,可从来没管过具体的事情,这时他当然得问陈崇是否可行:“陈崇,如何?”

“回王爷,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慌忙之中如何筑堤?”

这问题多好解决,贺千里双手一拍说:“挖渠的土填麻袋里直接堆积为堤坝,既省事又省时。”

“如此或可行之。”

“刘成磊,你送他们三个去玉梁山,不得有半点儿闪失,余下的人跟我走,陈崇你带路。”晏东楼见这主意可行当即就做好安排,就罢就要领着人走。

但是贺千里这时是不肯走的,她走了他们怎么知道要怎么固防,这可是现代的…不是,这时候怎么连填沙袋固堤都不知道…

她又后现代了么?

60.当时年幼很无知

不得不说一句这一回的成功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必需具备,天时自然是指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地利则指滨东镇外正有山夹成壶口,而山两边则各有一条支流由此汇入途经滨东镇南北方向的一条主要水域。此水域在希朝的地位就如同长江、黄河之于现代中国,它既宽且广,关键在于久旱使其早已跌至从未记载过的最低水位。

这些都是贺千里在“谈话会”中得到的,雨中在厅里聚焦的并不止他们这边一行人,还有当地驿馆副丞和一些小卒小吏,这些人对当地情况极为熟悉。

本身有一些信息就是她知道的,这时候只是汇聚在一起便有了这个主意,不过就像她说的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让所有人因为她这个主意而有什么危险。水在第一道和第二道临时堤坝进行缓冲过后,水流就会相对徐缓一些,加上临时挖的深渠引水,然后再经过城门时还会有大部分涌入已经干涸的护城河,另外滨东镇镇内河流大小交错,虽比不得水乡但完全可以起到排水的作用,有四道防线她还照样担心不保险。

所以,她要最后准备一件就算真的水漫滨东也能顺利帮助大家逃生的工具——救生船

船在滨东非常普及,镇上还有附近闻名的“船业一条街”,这是她的称谓,当地人叫那儿船坊街,最后还有一条,其实她并不确定滨东人会需要这个,对住在海边常年受淹水困扰的滨东人来说什么都可以是救生船。在老弱病残都被转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大家要做的就是齐心协力抗洪。

用最短的时间解释完自己的计划后,她仅剩下的最后一个疑问是:“但是就算危险再低,我也想问一句,我们必需守住滨东镇吗?其实我们用这一天多的时间完全可以撤退得很干净,大家可以带上贵重细软待洪水退后再回来重整家园,这样只有损失没有危险。”

当然在镇绩上来说会非常不好听,不过这比淹死多少多少人这样的镇绩要好听得多吧。

“滨东往东去是一片盆地,那儿可以用一马平川来形容,这一带地势最高的地方是玉梁山,而玉梁山下往东是滨洲郡最繁华之处,那儿不像滨洲有如此多的河流。如果要撤退所有人,就算来得及只怕玉梁山也安置不下这么多人。玉梁山外有百姓十万余,驻军一万,加上各地往来商人应试不少于十二万。”答话的当然不是晏东楼,虽然滨洲一带的驻军由靖远军所派驻,但是晏东楼只管带兵在前线冲锋陷阵,这些军务平时由军务处差专人处理。

好吧,听起来挺严重,古代可不像现代,郡的设置比市高比省低,现代一个城市怎么也得几十万人,这只能说明古代人口比较少,怪不得不堵车呐

呃,想远了,看来他们还真的有必要与城共存亡:“东楼,常驻军那一万人你能调他们过来对吧?”

晏东楼眯着眼睛笑得颇有几分神秘之色:“驻军不止一万,今年靖远军所辖区域进行三年一换防,虽然号称一万,但驻军实际数量只有八千余人,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用过印的换防文书上防换的日期就是前几天,按制交接二十天上下,现在滨洲郡应有一万七千余驻军。是的,我想我还能调动他们。”

“东楼叔叔,可是现在靖远军直接归皇上辖制,你这叫私自调兵,罪名可不小的…回头被军务处那帮人参上一本的话,就算是皇上不介意只怕也不得不给你点罪受。”贺秋水到底更熟悉军中制度,虽然救人重要,但是她也不能看着这两个人就这样把自己搭进去。

“当然不能用我的名义,镇守请调驻军协防,这样的官文驻军可以不接受,协防乃驻地民丁之事,我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就足够了。”晏东楼说完后领人出门,只余下两个随行人员安排贺千里和贺秋水、安豫尘一块离开。

贺千里这会儿当然不能走,她得看着自己的主意生效,而不是在某个高山上心惊肉跳地等消息:“晏东楼,你确定我走了你们知道怎么才能让堤坝坚固?这是我的主意,没我的话你们要费点工夫才能想到主意哟”

一听她这意思贺秋水也上前一步:“里里不走我也不走,我答应哥要和里里一块儿不分开。”

“我也留下,虽文人之身但也愿同往。”

回身看着厅里的三个人,晏东楼暗自摇头,心说贺千里这犟脾气真是说上来就上来:“过来。”

绽开笑脸拔退跑到晏东楼身边,贺千里冲动之下拽着晏东楼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掌用力一击:“王爷,合作愉快”

就最近她说的这三句话,有叫东楼的、有称全名的,这会儿又叫上王爷了,这一点让晏东楼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心中竟是既无奈又倍加温软:“这才是小丫头。”

“秋水才是,我可不是小丫头。”对这个称谓贺千里极其不满意。

跟随而来的贺秋水笑眯眯地凑近她说道:“你比我还小呢,小丫头”

“贺秋水”

有人欢笑,自有人心中更加黯黯生尘,尘埃积得多了总比较容易蒙住眼睛和心。

到达镇子西头的城门外时,镇守正在城门上指挥着有限的兵丁试图做一些什么,但不管谁都知道这大有可能徒劳无功。晏东楼到城门上后站了片刻才举步上前,风雨太大众人都在高声喊话,并没有人看到有人来,就算看到也很有可能不知道是谁来。

“施大人。”

“请问…王爷,下臣拜见王爷。”

“不宜多礼…”

接下来晏东楼把计划告诉滨东镇守施临仓,不肖片刻滨洲郡中一万余驻军尽数集结,要是平时怎么也得到明天,这几乎就是一个来回的时间,看来老上司在这儿他们非常有干劲。

然后…然后贺千里就被勒令如果离开城门上就会被立刻送到玉梁山去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贺千里叹气,早就知道不应该把事儿先说明白,先说的后果就是她被安排在这儿看着。在这个时代都没人比她更了解水利,她是一个当年差点儿就误入“歧途”的少女啊

有好几位师兄是从事水利工程及相关行业的,说是师兄其实能当叔伯看,小时候喜欢玩沙子的某无辜少女就被他们忽悠着玩过水淹沙堡,那时她热爱数学及相关,经过“可能精确”的计算后成功把自己辛苦几天才盖好的沙堡冲毁。从此她开始爱上了干这事儿,差一点就去学水利,后来她担心自己万一学了想的尽是怎么把城市冲垮。

当然,会淹城的人也会守城,可是他们居然把她抛下,这怎么行

“给我笔墨纸砚,还有尺和滨东地图,你们的地图标详细数据吗?”

“数据?”

“噢,我需要知道那座山和那座山,还有从两山最西端到城门口的距离,越准确越好。”热爱数学的无知少女又要重新回到战场了,真不知道小时候为什么她会热爱数学,其实长大后她恨所有和数字有关的东西。但是有些东西吧,越讨厌还记得越清楚…

“但是…”

“但是什么,只说不让离开这里,又没说我不能给自己找点消遣,画个夜雨滨东图不可以吗?”

等看守着他们的小兵哥离开后,贺秋水才蹭向她说道:“里里,你那一手画技就别拿出来现眼了。”

朝贺秋水嘿嘿笑,就是不说她要做什么,等到小兵哥把东西全部备好后,她才开始着手计算。除了计算山形地势还要计算浪高和可能上升至什么水位,这些都是很复杂的计算,实在是不可估量的因素太多。

画图列公式,计算各种数值,她说五里十里,其实详细的数据可根据她的计算来确定,反正他们还在集结并传达命令,她要做的就是先计算地点再计算其他她需要的数值。

“里里,你在写些什么,地图上的线和这些奇怪的字代表什么?”

“秋水,我现在不能分心,我已经很久没干这事儿了,你到一边儿去坐着,等我弄好了再跟你说是什么。”怎么解释各种公式和算法,反正完事儿后她并不预备解释,算完了且有事儿做呐

好在并于挖坑和堆坝的数据相对要好算一些,对比山与城门就能测算出来,只是需要的高度和其他一些数据还没来得及算。先算出这个来就行了,算完后她又把数据和希朝进行单位换算,最后把一张纸拍给在一旁坐着的贺秋水:“秋水,你马上下去把这个交给晏东楼,如果他有什么疑问就跟他说,除了选择相信我外他没有任何选择。”

“呃,这样…好吧”

御姐气场空前无敌中,贺千里看着贺秋水二话不说就往城门下奔,小兵哥甚至都没有要去拦贺秋水的意思,挑挑眉窃然笑了几声继续扑在案头接着计算…

61.夜来风雨话真心

当所有的数据被计算出来后,晏东楼只看一眼二话不说就把数据转交给镇守施临仓,有靖远军的配合再加上从滨洲郡调派来的民夫相助,不管是挖渠还是堆坝都以难以想象的进度进行着。至次日凌晨已达预定高度的三分之一,凌晨时雨小了些对于赶工的所有人来说这无疑是个不错的消息。

但是停雨并不意味着风暴没有,滨东镇上空的云层越来越低,压抑得似乎随时都会有无数雷光劈下来。预定高度为二十三米以上,堆坝的地方本身就比海平面高出几米,加起来约是三十余米,精确的数字无法计算,贺千里能做的只是精确自己的计算结果,她并不能真正估算天地风雨。

至第二日上午,风雨骤起云层中发出响彻天地的雷声却总是不见光束劈下,据当地的渔民说风暴的中心正在越来越近,至中午时终于完成预定高度,但大家也没停下来直到发布命令撤退回城。

“雪沉,千里呢?”晏东楼带领大家伙儿安全退回城里时,到城门上一看只剩下贺秋水和安豫尘坐在那儿。

“里里,累坏了,睡去了。”

“她应该和你们在一起怎么会累?”晏东楼忙得压根没时间来顾,只着小兵传递消息,小兵传来的消息无异常他自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分心二顾。

听得晏东楼这么问贺秋水便照着贺千里说的答:“里里说你们动力气她动脑子,动脑子的人是心累,所以才更需要歇着,从昨儿起就只见出来吃饭和瞎晃,余的时间都在屋里歇着。”

“屋里?”

城门不远处有一家私宅,镇守找人去说合把院子暂借给晏东楼一行人住,等晏东楼到院儿里一找里里外外都不见贺千里的踪影。

“确定城外所有人都已经召回吗?”

“爷,确定,驻军和民夫轮番查看好几遍,确定没人才关闭城门。”

“她也应该没机会出城去,我交待过城门守卫不能放她出城,看来她此时在城中哪一处。城中也并非处处都安稳,也不知道她这时候去了哪里…等等,沿城墙入水口往下查找尽快找到千里。”晏东楼猜想着她可能是去观察河道是不是通顺。

其实晏东楼说的她没机会出城实在是太小看她了,她要想出城可以用若干种办法,而且她确实用了,不过她这时候确实在城里。就像晏东楼想的那样,城外的水渐渐涨起来高过海平面,浪也一头比一头高起来,她最担心的还是城内的河道,万一出现堵塞到时候城门的压力会更大。

虽说这时候没什么豆腐渣工程,城门尤其不可能,但是那是无数吨海水加上暴风雨的力量,自然的力量很多时候并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应势利导。

“有没有搞错,这里居然封死了?”西城门总共有三处入水口,其他两处没有任何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恰恰是最大的一处入水口。

这最大的一处入水口用手臂粗的铁栅栏挡着,栅栏外是密密实实的各种垃圾,有布条子、木头、动物皮毛等各种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的脏污。

“约三米高十五米宽的入水口,好像是河流入城…成,还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让人来把这弄开就得。”这件事交给当地的兵丁民夫办就成,她回住处时正好看到镇守就顺便说了,镇守一听立马就带着人朝那边奔过去。她就悠闲悠闲地往住处走,一边还寻思着自己的计划有没有什么还不妥当的地方,是不是还有疏漏,十几二十万人的性命全在她计划之中,她不紧着用心思不行啊

正在她快要走到院子外边的街道上时,忽然听得有人大喊:“水来了水来了…”

当即她也顾不上回院子里去歇口气儿,趁着别人往后撤的当口上,自己则逆着人流冲向城门楼,城门楼地势在整个镇上可以算是最高的,除了外头那两坝哪个也比不得。坝远远不如城门稳固,所以这时候城门上看似很惊险其实很安全。

顶着风趴到城门上看了眼,昏天黑地之中放眼望去只间天边似乎有些浪花翻涌而来,每一拨浪涌都会把浪再推高一些,还好这时还暂时看不到海平面,要不然贺千里也只能心跟掉冷水井里一样了。

“千里。”

“晏东楼,你怎么也在这里?”

“在院子里找不见你想着你肯定会来这,等你来了。”晏东楼眼中不免略带责备,幸是来堵她了,要不然还不定她能干出点儿什么来,怎么就有这么不省心的姑娘呢

关于这个贺千里可不心虚,她凑近晏东楼两人蹲在同一个垭口旁边,趁着风小点儿的时候说道:“这就像你们带兵打仗,排兵布阵的全是我,正到敌人出现两军交战的时候哪能不看上一眼。我怎么都得为自己想的主意负责,万一有什么我也好先看到先应变。”

身上的蓑衣挡住了雨水,同时也挡住了两个人身上可能交融的温度,但很多时候人心的亲近比什么都更重要。试问天下间有什么比得上同舟共济四字,当两个人共同面对人生中一些大事之后他们很容易变得亲近起来,更何况这两人本就对彼此挺有好感。

这好感并非说就是情,但却是情感的温床。

见风大了晏东楼也顾不得其它,揽着贺千里裹着风快步奔进城门楼上的小殿堂内,进门后待两人解开身上的蓑衣才说道:“总有那么多歪理,要看着也要找个安安生生的地方看,把头发擦一擦莫染风寒。”

沾着雨水的两人各自清理完后相视一笑,屋中刚刚点着的灯在狂风巨*中显得那般稳固坚定。晏东楼的脸被雨水浸润过后显得分外干净而英武,凝神望向屋外时若磐石一般坚毅沉稳:“晏东楼,这里就咱们俩,要不我们说点儿故事…”

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很好奇晏东楼的遭遇,所有把事儿埋在心里的人基本都应该像她一样有着非同寻常人的际遇,否则谁愿意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儿。

“好,你先说。”

这怎么听着像是在做什么公平交易之类的东西,明明她先开口提,那晏东楼就应该大方点,没想到他非旦不大方反而很小气:“我真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