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红着脸低下头去。

玉笙寒才笑道:“罢了,不逗你了,告诉你也无妨,那次他是替王爷去做说客的。”

七宝问:“什么说客?”

“我当时不想跟王爷扯上关系,毕竟我是那种身份。他当时就是替王爷去说此事的,”玉笙寒说了这句,又眨眨眼睛,眼中流露几分狡黠的笑意:“原本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到那种地步。”

七宝愣愣地看着她,玉笙寒重又走到她跟前儿,凝视着七宝道:“现在我有些明白了,我想,是因为他担心,若是我不进宫陪着王爷的话,王爷就会喜欢上你了,王爷若开口提娶,可叫他怎么办呢?”

七宝起初还在全神贯注听着,听到最后,又惊又羞:“这、不会的。”

“怎么不会?”玉笙寒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手底的肌肤水嫩柔滑,几乎让人不忍舍手,玉笙寒微微俯首,很是亲昵的:“像是你这样可爱的孩子,连我都喜欢,何况是王爷呢?我若是张侍郎,只怕早就……”

她的双眼明亮的有些过分,离自己又近,看的七宝脸上更如涂了一层胭脂,白里泛红,美不胜收。

幸而玉笙寒并没有说完,只是话锋一转又说道:“倒是提醒了我,你且不要先走,在这儿等上片刻。”

七宝不明白:“做什么?”

玉笙寒迈步下台阶:“过会儿就知道了。”她大袖飘飘中,已经走过花圃,消失在前方的小月门口了。

见玉笙寒去了,同春才忙跑上来:“阿弥陀佛,姑娘你是要活活吓死我吗?那是谁?”

七宝说道:“是、是静王殿下的心上人。”

同春也听说过那些流言,这会儿亲眼见了,心惊不已:“真的是她。罢了罢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七宝兀自说:“玉姑娘让我在这里等等,不知等什么。”

同春劝道:“能有什么?老太太那边若是不见咱们,不知怎么着急呢。”

于是好不容易拉着七宝出了亭子,正要往花圃外走去,才到月门,就见有道影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人。

七宝猛地跟他打了个照面,又惊又喜:“大人?”

张制锦止步,虽见了七宝,却并没有意外之色,反而好像意料之中般:“你在这儿做什么?”

说话间一挥手,他身后那侍女便先往前去了。

七宝回答:“我见着了玉姑娘,才跟她说了几句话。”

突然七宝怀疑:“大人在这里做什么?”往前便是内宅,之前静王没有成亲,倒也罢了,如今里头都有了娘娘们……还有玉姑娘……

张制锦道:“我去小书房给王爷拿一样东西。”

七宝略微放心,也不敢问是什么东西,就说:“那大人去吧,我、我也该去看戏了。”

张制锦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同春,欲言又止。

自打年前在国公府一见后,直到如今,两个才又见了这一面。

不见她的时候还好些,见了面,却有些莫名情绪,像是江河之水春潮涌动。

只可惜并不是时候。

张制锦细打量七宝,比先前又出落的更好了,身量似乎也略长了几分。

美人如玉近在眼前,只可惜他竟不敢细看,毕竟白白撩起心火,也不能尽兴地做什么。

张制锦便恍若无事般说:“那你先去吧。”

七宝答应了声,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叫:“大人!”

张制锦重看向她:“嗯?”

七宝忙忙地从袖子里翻出一个东西,见左右无人便匆匆塞到他手里,小声道:“这是给大人的。”

张制锦很意外:“什么给我?”垂眸看去,却见是个不大的香袋儿。

他一看这东西,顿时想起上次在新荷楼的事,忍笑:“这是什么?”

七宝目光闪烁不敢看他,只说道:“端午的时候我做的辟邪的香袋,给您也做了一个,只是没得时候送给您,您别嫌弃。”

张制锦看着那个香囊,微笑:“这个……”他低低咳嗽了声,“这个是不是有迷药的?”

七宝愣了愣,忙摆手:“这个没有,真的没有!”

张制锦给她着急的样子逗的心情大好,举起来轻轻嗅了嗅,闻到是些清香气息,像是艾叶、菖蒲之类,甚是宜人。

这香比起上回的迷香香囊来说,是极清淡的了,偏偏弄得他心头轻荡。

张制锦索性将她的手揉在掌心里:“这次是自己亲手做的?”

“是、是啊。”七宝脸热,幸而同春在她身后,应该还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便乖乖地由着他握着。

张制锦轻声道:“我就知道,这个比上回那个难看多了。”

七宝的脸越发热了,急得眼睛里的水汽更浓:“你、你不喜欢么?”

“你有这份心意,”张制锦喉头一动,把她的手拉高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深邃的星眸隐隐有光芒闪耀:“我……自然喜欢的很。”

唇瓣擦过手背,七宝也觉着心头像是有什么跳窜起来,迸出一点花火。

七宝抬头看向张制锦,喃喃道:“大人……”

可就在此时,院墙外突然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听着不止一两人。

七宝以为是王府里的人来了,毕竟在这里撞见了不好,当下一震,忙把手抽了回来。

她正想要先行离开,偏偏听有人说道:“就是这里头。”

另一人问道:“这可是真的?事关人的名节,可别瞎闹。”

先前那人急急地说道:“我方才亲眼看见的。周七宝跟一个男人就在里头,两个人搂搂抱抱的,不堪入目。”

七宝知道仿佛来了许多人,又听了最后一句,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了干净。

张制锦却也听出说话的人是谁了,眼神一冷。

“不用怕,”他看七宝脸色如雪,便重握住她的小手,淡淡道:“有我在。”

第68章

这是七宝第二次听张制锦这么说了。

第一次,是在从苗家庄回京的路上,把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之后。

原本张制锦是背对门口的,此刻却转过身,把七宝挡在了身后。

七宝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是这样如山如岳一样的可靠,好像再大的风雨也会给他挡的严严密密,不会伤到她分毫。

刹那间七宝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幸好同春在身后忙不迭地拉着她,低低问:“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此刻月门边上已经有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两人,竟正是曹晚芳跟陈颖两个。

原先这两人被七宝和周绮怼的哑口无言,灰溜溜离开,因为气不忿,便不愿先回戏台,只在墙角的假山石后面,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周家的种种不是。

陈颖最气的是周绮的亲事,曹晚芳所恨的自然是七宝抢了张制锦去,两个人气味相投,便恶恶毒毒的把周家姊妹说的体无完肤。

说话间又见周绮自己同小丫头先回来了,曹晚芳道:“那个周七宝呢?”

陈颖说道:“那个丫头连青楼都敢去逛,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敢去的?这会儿只怕又跑去哪里见什么野男人了呢。”

曹晚芳起初只是觉着痛快,可细细一想,便道:“你别说,她还真的能做的出来呢,我们表哥你也是知道的,从来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可自打给她勾引上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就算违抗老太太的命令也要跟周家结亲,我真怀疑这周七宝是个妖精,会用什么魅惑的魇魔法缠人呢。”

陈颖哼道:“周家的这些女孩子,可不个个儿都跟妖精似的?”

正在这时侯,有两个王府的婢女经过,其中一个说道:“那位周姑娘果然生得出色,只是跑去小花圃做什么呢?那可不是常人能去的。”

陈颖跟曹晚芳正疑心这件事,听了这话,两人对视一眼,当下心灵相通,便忙又折了回返。

穿过花圃月门,走不多时,就看见前方花圃中的那茅草亭子里,果然站着两人,其中一个身量高挑,竟是个极俊美的公子哥儿,正举着手在摩挲七宝的脸,看着暧昧之极。

曹晚芳见状几乎要跳起来,却给陈颖一把拉住:“别吵嚷,这会儿惊动了他们,那个人再跑了的话,岂不是没有对证?有道是‘捉奸捉双’,我们即刻叫了人来!捉个现行岂不是好?”

两人一拍即合,忙跑出来,陈颖又吩咐曹晚芳守在门口随时盯着,自己就去戏台那边,拉扯了几个同来赴宴的女孩子,又有一些好事的贵妇等,也尾随而来。

曹晚芳便守在门外观察情形,正等陈颖带人回来的时候,偏偏张制锦来了。

她心里惊慌,本来想叫住张制锦,可转念一想,假如给张制锦撞破了七宝跟野男人私会的场面,岂不是正和她的意思?

于是她反而忙躲了起来,一声不吭,心中暗暗祈祷让张制锦亲眼目睹这般场景才好。

正在此刻,陈颖终于带了人回来了。

曹晚芳见状才忙出来。

陈颖等众人才转出月门,就见面前站着一个面如美玉,渊渟岳峙的男子。

除了为首的陈颖跟曹晚芳外,其他女孩子愣怔之下,一个个都绯红了脸,惊呼着后退四散开了。

原本因张制锦在内,曹晚芳是不大敢露面的,但是今日情形特殊,毕竟七宝跟别的男人行为不检,是她跟陈颖亲眼目睹的。

曹晚芳打定主意,若是张制锦没有撞见两人的不堪,还不信的话,就让陈颖也作证,一并质问七宝就是了。

必定要一鼓作气将周七宝的真面目戳穿。

此刻,陈颖见那人已经不见,只有张制锦在跟前儿,她先是意外,忙看向曹晚芳。

曹晚芳见果然如此,倒也不怕,鼓足勇气道:“表哥,你在这里正好,你问问周七宝,她方才在做什么?”

张制锦瞥着她:“你好像很知道?”

曹晚芳给他冰冷的眼神一瞥,蓦地想起上回他警告自己的话。

“表哥,”曹晚芳低低道:“这次我、我跟陈家妹妹亲眼目睹,绝不是冤枉她的。”

张制锦道:“那你不如说说你看见了什么?”

曹晚芳瞪向他身后的七宝:“周七姑娘,你敢不敢跟表哥说你做的好事?”

七宝从张制锦身后探头出来:“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呀。”

曹晚芳一愣。

然后她即刻说道:“哼,你又想用你那些狐媚哄人的招数,想瞒天过海了是不是?”

曹晚芳回头对陈颖道:“陈妹妹,你跟我一样看见了的。”

陈颖看张制锦在,也想快点离开,可是如今骑虎难下,且毕竟七宝私会男人是板上钉钉的,只要把周七宝的名头弄坏了,同为周家女孩儿,周绮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于是陈颖就也说道:“是,我跟曹姐姐是看见了的。七姑娘跟一个男人在那亭子里,很不成个体统……”

曹晚芳脸上多了几分得意:“周七宝,你是这么跟表哥说的吗?你说那男人摸、摸你的脸握你的手了吗?那副轻薄狂浪的样子,好像还要亲……”

曹晚芳虽然泼辣,到底当着张制锦的面,有些话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张制锦瞥了一眼身后的七宝,眉峰微动:“真的?”

七宝心想毕竟都是女孩子,倒也没什么,就小声说:“她没有别的意思。”

曹晚芳只觉着匪夷所思:“周七宝,你太寡廉鲜耻了,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那样苟且,居然还装作没事人一样……”

曹晚芳怒发冲冠,觉着张制锦简直就是给狐狸精迷住了,恨不得立刻替天行道把七宝诛灭了,好救表哥于水火孽障之中。

陈颖也说道:“是啊,七姑娘,你虽然不会背《女诫》,但至少这点儿品行也该有的,难道这也是中庸?”

七宝努了努嘴。

正在这时侯,突然听有人说道:“王妃到。”

原来先前那些女孩子们因为见了张制锦在,都不知什么缘故,一个个又羞又怕地逃走了,不免说了起来。

当下便惊动了孔春吉,那些女孩子又怕羞,说的不明不白,只说什么“七姑娘在花圃里私会男子,张侍郎也在”之类的话,越发弄的众人摸不着头脑。

王妃震惊之余,心中却不免冷笑,暗中瞥了在旁边的周蘋一眼。

周蘋很是骇然,忙站起身来,此刻周绮早知道不好,率先出门去了。

不料王妃见状,竟道:“王府内宅,怎会有外男擅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放肆。”

周蘋本要劝她不要兴师动众,但王妃雷厉风行,早站起身来。

谢老夫人因听说,自也吃惊,只不过她毕竟是老人家,也明白七宝的性子,知道七宝不至于那样没轻重。

如今见苗夫人不知所措,反而说:“别怕。如果说没有张侍郎在那也罢了,既然有他在场,就不用你我操心了。”

周蘋本来还想安抚老太太的,听了这句,自个儿的心反而安了几分,谢老夫人又道:“你快去吧,在旁边盯着。”

周蘋听了,这才忙随着王妃起驾往外。

孔王妃来的甚快,周绮虽先到一步,却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现场,见张制锦站在跟前儿,脸色却是云淡风轻,全然无事的。

七宝因为见周绮来了,这才从张制锦身后跑了出来,跑到周绮身边:“四姐姐。”

周绮忙握住她的手,悄悄地问:“又胡闹什么呢?”

七宝说:“没有胡闹,原本无事的。”

这一刻孔春吉跟众人也都来至月门前,王妃扫了一眼张制锦:“侍郎怎么在此?”

张制锦躬身行礼:“为王爷去小书房取一样东西。”

王妃又问:“那这里是出了何事?”

张制锦云淡风轻道:“本来无事,倒是惊扰了王妃了。”

孔春吉笑说:“无事怎么会闹得人人不安?又说什么古怪的传言……曹姑娘,陈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了?”

曹晚芳跟陈颖都没想到会惊动王妃,且居然来的这样快,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曹晚芳本要说的,可是见张制锦在侧,不知为什么有点儿忌惮。

却正中陈颖的下怀,她还唯恐事情闹不大呢,如今便道:“回娘娘,是、是我跟曹家姐姐,无意中看见了……周家七姑娘,在这花圃里跟一个男子私下里……”

她点到为止,众人却都明白了。

孔春吉问道:“这里只有张侍郎,你难道是指……”

“不,不是表哥,是别的男人。”曹晚芳忙说。

孔春吉道:“胡说,王府的后宅,哪里还有什么别的男人?”

陈颖忙道:“我们并不敢撒谎,王妃只问周七姑娘就知道了。”

王妃当然也正有此意,于是看向七宝。

不料她还没有开口,张制锦说道:“娘娘,七宝胆子小,这件事我很清楚,不必问她,我来回吧。”

孔春吉大为意外:“嗯?”

张制锦道:“我知道他们所说的那‘男子’是谁,只要叫他出来,就可真相大白。但是,七宝的名声差点给这两人毁坏了,我若能叫此人出来,还请王妃给七宝主持公道。”

孔春吉心中狐疑起来。

周蘋在旁含笑道:“侍郎说的在理,女子的名声自然是极重要的,如果明明无事,却有人无事生非的,自然不能轻饶。”

周蘋绵里藏针地说了这句,又笑微微地看向孔春吉:“王妃觉着如何?”

王妃挑眉,却也一笑:“侧妃说的不错。如果真的是误会一场,七姑娘是清白的,那我自然会还她一个公道。”

正在这会儿,先前陪着张制锦的那婢女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卷轴,见王妃跟众家诰命都在,便忙行礼。

王妃道:“你拿的什么?”

婢女说道:“先前王爷让张侍郎去小书房取这一幅画,奴婢便陪着侍郎过来的。”

王妃问:“你可看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