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阿澈,我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当两人千辛万苦终于见面了!!

下次更新在周末~

第八章 疑云

这个突然出现阻止慕容七出手的人,正是季澈。

而此刻,他的手还按在她的肩上,却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应。

几个月前的离别,最后一幕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糟糕。是他改变了他们之间长久以来尚且算得上和睦的关系,虽然他从未后悔,但是自她头也不回的负气而去,他以为这辈子,他们连仅存的友情都不存在了。自此往后,怕是要天各一方,前尘种种,都将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想得通透明白。

可是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毫无芥蒂的拥抱,满眼的担忧焦急,如此轻易就击败了他的“通透明白”。

安不下心,放不开手,她到底想让他怎么样?

各怀心事的静默中,突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顿时将他惊醒。

他推开她的时候,她也正循声望去,在看清那个半隐于黑暗中的男子时,她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道:“魏大人,好久不见。”

说着走上前去,弯下腰看着他,皱眉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语气虽不算亲密,却满含关切,季澈一双清眸微微一黯,接话道:“魏大人内腑有伤,右臂骨也断了,虽然简单的包扎救治过,但这一路缺医少药,也没有好好休息,因此情况不容乐观。”

“季少帮主客气了。”没等慕容七答话,魏南歌便开口道,“若非有你,我早就命丧黄泉,这一路你极力护我,也伤得不轻,我只求不拖累你,这些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石缝中的日光并不明亮,两人的面目都有些模糊,脸上沾染了污垢,下巴上生出了胡茬,衣衫破损,血迹斑斑。可即使这样狼狈,魏南歌的神情姿态也依旧平和儒雅,季澈眼中的琉璃异彩之色也未减弱半分。

他们看起来都还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慕容七顺势往魏南歌身边一坐,看向季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季澈却皱眉反问道:“你方才想要出手,是要帮哪一方?”

慕容七老实回答:“使双剑的女子,我们有一些交情,算是朋友。”

“果然是她。”季澈转头和魏南歌交换了一下眼神,声音有些冷,“那你一定知道她的身份的是不是?”

“对,但是…”

“这一路上追杀我们的人,就是她!”

“什么?”慕容七惊呼一声,又急忙掩住自己的嘴,片刻后才定了定神,问道:“风…风统领和魏大人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你确定没有认错么?”

话虽这样问,但慕容七心里却明白,季澈向来行事周全,若非事实确凿,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果然,只听季澈道:“风间花,巨泽雍和军总统领,我在紫霞镇找你的时候曾经见过她,不会认错。”顿了顿又道,“这世上,并非只有私怨才会杀人。”

“那又为何…”慕容七喃喃了半句,眼神却几度变幻。

如果不是为了私仇,那是为了什么?魏南歌死了,谁又能得益?

她越想越心惊,后半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季澈知道她心里已经有答案,眼神愈发锐利冰冷,一旁的魏南歌轻轻一叹:“七七,你可信我并没有偷取天河城的布防图?”

慕容七急忙道:“自然相信!”

“既然不是我,那究竟是谁,七七又可曾想过?”

“我…”

“我原本一直不明白,为何远在白朔,也会有人想杀了我,直到季少帮主告诉我,凤游宫的凤宫主原来竟是巨泽世子,而那位想要杀我的女子,却是雍和军的风统领。”魏南歌意味深长看了慕容七一眼,话锋一转,“我在赤月宫中见到凤宫主时颇是意外,不知七七可曾见到他了?”

他说的虽然是问句,却显然并不是真的要慕容七回答。这番话说的已经很明白,慕容不会不懂。

魏南歌死了,谁能得益?

魏南歌作为大酉使臣来到赤月城,是为了替永安帝求娶惜影帝姬,从而缔结两国睦邻之谊。他若是死了,天河城布防图被窃一事就死无对证,只需有心人从中挑拨,失去重臣的大酉和边防泄密的白朔便会自此交恶,莫说联姻无门,就连永安帝想要的安定,也会不复存在。

能从中得益的,自然是不想让两国结盟,不想让大酉皇帝过太平日子的人。

这个人,只有凤渊。

一个亡国的皇子,虽另辟蹊径获取了惜影帝姬的芳心,但与大酉国君相比,却无更多凭恃。若是经由此事可除去最大的竞争对手,凤渊与班惟栀之间便水到渠成;若是两国因此起了战事,他更能趁乱起事,借助白朔兵力夺回大酉手中的巨泽属地,复国一事,事半功倍。

正因如此,身为雍和军首领的风间花才会亲自出手吧。

“阿澈,此事你早就知道?”慕容七皱眉问道。

季澈摇了摇头:“不,当初只收到消息有人会对魏大人不利。此事目前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无确实证据。”

慕容七沉吟道:“如此说来,现在你们一路前往天河城,是为了寻找证据?”

“正是。”答话的是魏南歌,他的语气倒并不如何沉重,“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被人冤枉利用,皇上派我来此,可不是挑起两国纷争的。”

她的目光又转向季澈,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季澈已经答道:“我既已救下魏大人,自会保他一路平安。”

她并未多想,随即点头道:“好,算我一个。”

说着也不顾另外两人探究的目光,伸出手掌来抵在魏南歌胸口,一边运气替他检查内腑伤情一边道:“我找来这里时,路上看到雍和军四长老之一的欧阳蓝,他已经死了。”

季澈沉默片刻,道:“他为保护墨竹,被风间花双剑刺中了要害。”

“墨竹和梁珊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是我传的消息。”

慕容七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随即便明白了他此举的含义。若非有人时不时给风间花和临西找麻烦,尽凭季澈一人,带着身受重伤不会武功的魏南歌,想要躲开追杀都很困难,更别说平安到达天河城了。

她默默的看着他,他比分别时瘦了一些,眼下虽有阴影,但眉峰依旧冷峻,瞳仁也依旧清如寒潭,望不见底,却让人莫名心安。

天下间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惊慌失措,哪怕危机重重,他也总能找到办法化解。

他还是那个可靠的阿澈,这样真好。

也许是注视的时间有点久,季澈目光一闪,迎上她的,挑了挑眉,问了一声:“怎么?”

不知为何,她略觉尴尬,急忙低下头继续替魏南歌验伤,又从随身包袱中取出几个药瓶,都是临走时从卫棘那里顺来的上好伤药。

“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将药瓶放下之后,她便站起身,朝来路走了出去。

先前打架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沾着血迹的凌乱脚印一路往西南方向,消失在岩石山缝中。

慕容七顺着脚印往前追了几步,抬头只见峡谷入口处,一个红衣女子正站在岩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竟是梁珊。

慕容七见她眸色沉沉,不禁握紧了手中匕首,刚往前走了一步,梁珊便一跃而下,起手一刀,朝慕容七的脖子斩去。

这一刀又快又狠,好在慕容七早有戒备,抽出匕首反手便迎了上去。

两人虽然早在辽阳京的时候就交过手,但这次梁珊的刀势更见凌厉,步步紧逼。慕容七思来想去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照理说梁珊是奉命办事,而她只是路过,两人自凤渊一事之后便再无交集,即使她心里很不喜欢这个姑娘的狠辣无情,两人却也没有什么非得你死我活的仇恨。

她并不想和梁珊过多纠缠,大半招式只守不攻,只想看准机会脱身,可梁珊却并不领情,趁着慕容七换招之时,一刀斜劈,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血痕。

疼痛让慕容七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一招逼退梁珊,怒道:“你疯了,跟我拼什么命?”

梁珊却不言语,只是看着她冷哼了一声,继续攻了上来。

那一瞬间,慕容七接触到她的目光,不禁愣了愣,那双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如此复杂,似审度,似嘲讽,又似怨恨,仿佛一片暗沉深海,将她的身影吞没。

为何会这样看她,她不懂,眼下也只有打完这场莫名其妙的架,才能知道原因。

打得正酣,一道寒风急掠而至,两人顺势分开,只见一支黑色□□斜插在地上,正是雷锥。

慕容七惊道:“阿澈!”

梁珊一眯眼:“是你。”

季澈若无其事的走到两人中间,手腕一提,将雷锥拔出,沉声道:“既然已打算舍弃过去,又何必在此纠缠不休?”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慕容七听不明白,可梁珊却霍然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居然就此一言不发的收起双刀,几下纵跃,消失在狭窄的峡谷中。

慕容七也不再追了,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明白就好,你不必知道。”季澈显然不打算告诉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我们要尽快带上魏大人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走剧情中

下次更新在周三~

第九章 释怀(一)

此处河谷离日月山本已不远,如今风间花自顾不暇,三个人正好加紧赶路,很快就进入了山脚的一大片沼泽。

通这片沼泽就可以进入天河城地界,那里有白朔士兵看守,要联络上卫棘也容易得多。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累了,尤其是身子最弱的魏南歌,慕容七见他脸色太差,便提议稍做休息。

三人在一处四周被泥潭环绕的树丛停下,升起火堆,魏南歌内腑之伤未愈,喝了两口水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慕容七拍了拍他的背,又抓起他的手腕想要探查脉息,却一时忘了他右臂有伤,手里一用力,魏南歌忍不住“咝”的抽了一声。

眼见他手臂上缠着的布条又有血迹渗出,她忙不迭的翻出金疮药,决定先给他重新包扎。

周围又湿又冷,她却并不在意,有条不紊的烧水,清洗,上药,坐在火堆边的魏南歌静静的看着她,站在不远处的季澈也静静的看着她,一时无声。

不过片刻,季澈蓦然转开视线,道:“我去探一探路。”也不等另两人回应,便独自转身,消失在暮色中升腾而起的薄雾中。

最后一个结打好,慕容七上下左右的瞧了瞧魏南歌的手臂,满意道:“先这样,等到了天河城,找个专门治疗跌打骨折的大夫,保证让你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魏南歌轻声道:“多谢。”

“不用客气。”慕容七说着又去探他的脉息,“我再帮你看看内腑。”

“季少帮主每日以内力替我疗伤,如今已经好多了…”

“他自己也受了伤,还要替你疗伤,对他对你都不好,以后还是我帮你吧。”慕容七一旦决定,便立刻调整了姿势,伸出手掌抵在他胸前穴道上。

正打算运功,魏南歌却突然拉开了她的手,顺势握在掌中。

“不用了七七。”首辅大人的声音虽夹杂着深深的疲倦,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不用再为我耗费内力,这一路还不知有什么危险,你先护好自己。”

慕容七愣愣的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自己的手,耳根慢慢发烫,这样的亲近让她觉得十分别扭,只是这份别扭,并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尴尬。

明灭不定的火光照在那个她曾经为之心动的男子身上,尽管如今他衣衫残破,容颜憔悴,却仍不掩君子如玉的气度,她有些恍惚,突然想,若是时光倒流,此刻身在花翎的小楼中,抑或是在那个满是书声粥香的小院里,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她无法回答自己,就如同时光不会倒流,不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境地,不一样的心情,如同溪中水,手中沙,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只愣了那么片刻,便将手抽了回去,道:“多谢魏大人关心,这点内力不碍事,若你的伤影响到行动,反倒是不好了。”

魏南歌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留着淡淡的余温,但很快,便被着荒原沼泽带着腥味的冷风吹散了。

果然…如此…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他之于殷紫兰是如此,慕容七于他,亦然。

他自嘲的笑了笑,慢慢蜷起五指,轻轻握住,再抬起头时,已是云淡风轻。

“说的是。”他若无其事的笑道,“七七与季少帮主不愧是多年好友,说的话都一样。”

慕容七心中不由的一跳,问道:“他也这么说?”

“嗯,所以被逼着天天疗伤。”

慕容七想像着季澈威胁魏南歌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他很凶的,我也经常被他教训这不好那不对,不过他没有恶意的,你习惯了就好。”

“他觉得你这不好那不对?”他瞥了她一眼,“我看未必。”

“嗯?”

“这一路我们偶尔会聊起你…”

首辅大人故意卖了个关子,慕容七忍不住追问道:“聊什么了?他都说我什么坏话?”

顽劣?冲动?还是不懂事…各种毛病,她都能替他说出一堆来。

魏南歌却摇了摇头,道:“他说你虽武艺高强,却心思单纯,最喜欢坦诚以待,最痛恨隐藏欺瞒,还说你善恶分明,有人对你一分好,你会以十分报答,是难得的赤子之心。”

他说着朝她眨了眨眼:“我觉得这些不像是坏话,你说呢?”

慕容七愣了愣,季澈居然会在魏南歌面前这样形容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有这么多讨人喜欢的地方。

莫非真如慕容久暗示的那样,他故意在魏南面前夸自己,是另有深意?

可是,当初又是谁说魏南歌不可以的?好的坏的,都是他说的,他还说他喜欢她呢,他的喜欢,就是将她推给别人吗她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她自己做主!

慕容七拾起地上的木棍狠狠的捅了捅火堆,语气也有些咬牙切齿:“我本来就挺好的,谁稀罕他来夸我?”

望着她火光下秀美的侧脸,魏南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七七,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若是我和季少帮主同时遇险,你会先救谁?”

慕容七顿时愣住了,让她愣住的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一向以睿智著称的魏大人,居然会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自然是你,阿澈会武功,可以自保的。”

“可要是,你不救他,他就会死呢?”

这个假设慕容七从未想过,她心目中的季澈,永远都不会退却,不会失败,更不会死。

可这个假设却不是没有道理的,季澈终究不是神,他也是会死的。

她沉默了。

就在此时,一线风声自虚空中传来,慕容七来不及多想,将魏南歌一把推开,只听到咻的一声,一支黑翎羽箭插在了魏南歌方才坐着的位置上。

随即夺夺之声不断,慕容七拉着魏南歌伏下身子,从火堆中抽出一根还燃着火苗的树枝,一边将近身的箭枝一一打落,一边朝着箭矢射出的方向慢慢挪去。

树丛的边缘处渐渐出现模模糊糊的人影,慕容七看准了方位,空手接下一箭 ,反手就朝暗处掷去,一声惨叫之后,暗处的偷袭者却并没有倒下,反倒像麻袋一样被扔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摔在慕容七脚下,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

还没来得及查看,又一条人影被扔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矫健的身影。

“阿澈!”看清来人,慕容七终于放下心来,皱眉看着地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偷袭者,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被包围了。”季澈弯腰从两人的黑色披风上扯下一物扔给慕容七,道:“弓是松木所制,这是江南一带的弓兵配置,对方人数不少,单打独斗的功夫不高,并不是专业的刺客。”

慕容七看向手中物什,那是一枚黑色的披风扣针,装饰着一圈水纹,显然不是白朔纹饰,想到季澈所说的松木弓身,她心中已知答案。

“是雍和军!”

季澈点了点头:“我方才去探路,正遇到有人偷袭,来不及清理干净,漏了两个人进来。”

慕容七这才发现他的脸颊和身上都有新的血迹,不由惊道:“你受伤了?”

说着便伸出手去,手指刚碰触到他的脸,他却倏然转开,胡乱用手背拭了拭,沉声道:“我没事,不是我的血。”说罢转身朝火堆边大步走去。

慕容七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皱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跟了过去。季澈已经将眼下的情况同魏南歌简单说了一说,为免暴露目标,火堆已经熄灭了,点点的星光从北方高远的夜空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冰凉的水雾,似乎下一刻,潜伏在黑暗中的杀人者就会撕破这份短暂的平静。

慕容七想,所谓命运,大概就是这样的。几天前她还是锦衣玉食的准王妃,如今却与强敌环伺的逃犯为伍。可是看着眼前这两个身处险境依旧从容不迫的男子,她却丝毫不觉得遗憾,幸好,她想,幸好她来了。

三人经过简单的商议,确定了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