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八爷也随着点头,各自得了五爷的叩头。

所有的人都没避,因为他们不是自己受的,而是替冤死的人受的,而五爷也不是自己磕的,而是替卫姨娘磕的。

凌小小听到这里的时候,叹道:“五爷,是个孝顺的儿子。”

只是到底有些自私了!

风扬何尝不知道凌小小下面未说的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对五弟倒是真心疼爱。”

凌小小点头,也表示理解,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卫姨娘再坏,但是对五爷这个儿子也是真心疼爱。

说道这里,凌小小又挑眉:“我倒是不知道,咱们风府的六爷,还有这等心机!”

将卫姨娘送去家庙,看似留了卫姨娘一命,可是细想一下,家庙里现在住得是谁,那么或许卫姨娘宁愿死去了:太夫人可是正在家庙里住着。

太夫人一向将三爷当成眼睛珠子般宠爱,与老侯爷也算是母子情深,就是对没了的二爷,也是很有感情。

若是送卫姨娘去家庙的下人,哪个“不小心”就将卫姨娘去家庙的真相,露了口风,只怕到时候,卫姨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毕竟,以太夫人的胸襟,自然还不能容纳能害死自己的儿子,害死自己的嫡孙,害死自己的嫡媳——那嫡媳可是太夫人亲自选的,很满意的。

可想而知,太夫人会怎么“热情”的招待卫姨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凌小小几乎可以预见这就是卫姨娘日后生活的写照。

当然,太夫人一定会做的不着痕迹,毕竟高门大户的,活得就是脸上的这张皮!

凌小小在和风扬说了他那边的事情后,也将二夫人状似疯癫的现象说给风扬听了。

风扬听了之后,咬着牙道:“都是父亲造下的孽!”这件事卫姨娘有错,有大错,可是风老侯爷才是罪魁祸首,是他贪图美色,是他想要三妻四妾,却又不懂一碗水端平,给了卫姨娘过分的仗持,才让她生出这么些恶胆来。

看到自己的父亲因为这么一个蛇蝎妇人,搅得家里鸡犬不宁,相信再坚强的人,都会有片刻的愤恨吧!何况这留下的烂摊子还要他收拾。

凌小小从后面紧紧地拥抱住风扬,给他无言的安慰。

风扬将脑袋依靠在凌小小耳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依偎着凌小小,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了,在她清新略带婴儿乳香中,渐渐觉得平静下来:他还有小小,有孩子,不是吗?

从今之后,就让父亲这个人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吧。

凌小小拥抱着风扬的腰,来回的摇晃着,连人就这样静立良久。

凌小小和风扬之间温馨,而沉默,但五爷的院子,却半点温馨,沉默都没有。

“不,不…我不去家庙…我不去家庙…”卫姨娘可怜兮兮的咬着脑袋,泪珠儿滚滚:“威儿,娘不能去家庙…他们太歹毒了…他们是想送我去家庙送死…威儿,娘求求你了…你带娘走吧…娘不要再留在这里…娘要和你走…不要去家庙…”

原来卫姨娘一直打的都是这个主意:让五爷带她离开。

“娘,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就留在家庙,好好赎罪吧!”五爷冷冷的瞧着眼前的卫姨娘,没有想到,她在做下那么多错事之后,居然还想着一走了之。

若是说他心中对卫姨娘最后的意思怜悯,也被她这般无情无心而闹得没有了。

“威儿,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卫姨娘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他们诬陷我的…我哪里有什么罪?威儿,别人不知道娘,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些年,自闭远门,吃斋念佛的,一只蚂蚁都不忍伤了,何况是人?他们…欺辱我们现在孤儿寡母…就胡乱的给我按个罪名…他们是怕我们分了他们的财产…威儿…你可千万不能信…你…”

“够了!”五爷双目赤红如血的打断卫姨娘的话,他没有想到,到了这样的时刻,她居然还想着为自己开脱,挑拨离间。

她面对着自己这个儿子,还能做出这等事情出来,不愿意说实话,竟然想要利用他对她的母子情意,而去和家里的人争斗:她这样的举动,哪里将他当成骨肉亲人了,根本就是她达到目的地工具。

五爷对卫姨娘绝望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眼前这个自私自利,可怕阴狠的妇人,真的是他的母亲吗?是那个温柔娴熟的母亲吗?

五爷忽然生出了一种恐惧,他不想再看眼前这张挂满泪珠的脸,他颤抖着身体,一步一步的向门走去:这个妇人一定不是他的娘亲,一定不是…

卫姨娘哪里肯让五爷这般离开,五爷已经是她最后的一根稻草,若是五爷都不想理会她了,她还能指望谁?

“威儿…威儿…你带娘一起离开吧…娘不要去家庙…娘不想死…”卫姨娘紧紧的拉着五爷的手,不让他离去。

“闭嘴!”那个死字刺痛五爷的紧绷神经,他额头的青筋不停的跳跃着:“你不想死?那别人就想死吗?大娘想死吗?四姨娘想死吗?二哥想死吗?父亲想死吗?你在害他们的时候,可曾问过他们想不想死?可曾给过他们开口的机会?”

“威儿,你不要听他们胡说,这是诬陷,诬陷…”卫姨娘泪流满面,她抬着脸,看向五爷:“威儿,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我是你的娘,养你,生你的娘啊…”

五爷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却充满了悲苍:“娘亲,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你?”

“哈哈…”

五爷又是一阵狂笑,良久才停息下来:“娘,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自我懂事之后,我就宁愿和二哥,四哥他们亲近,却不愿意和三哥亲近?为什么,我一入官场,就求父亲为我打点,让我外放?为什么,我一外放,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一次?”

他死死的盯着卫姨娘:“这些,娘,你就从未想过吗?”

他冷冷的笑了起来,悲伤而自嘲:“那是因为,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三哥不是父亲的儿子?”

“娘,你一定不晓得,你和舅舅的谈话曾经被我听见过,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位表舅是什么人?可是,我还记得你当时哭得特别的伤心,从来没有过的伤心。”

“娘,你还记得,我中了解元之后,是去哪里游玩的吗?”他惨淡的摇头:“其实我根本没有游玩,而是去那位表舅的家里,打探事情的真相。”

五爷说到这里的时候,挑起了眉头:“母亲,你一定不知道,你和那位父亲的事情,在那里还是很有名的,据说还编出了一出戏,内容是——嫌贫爱富,青梅竹马表妹变心攀高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卫姨娘拼命的摇头:“不是这样,我不是嫌弃表哥,只是,只是我…我…”

却说不出到底我什么?

五爷痛心不已的看着卫姨娘:“娘亲,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你收拾一下,明日就去家庙吧!想来,父亲也不需要你送他最后一程的,父亲定然不想再见到你!”

“不…我不去家庙…我不去…”卫姨娘哭这嘶吼着:“威儿,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威儿,娘都是为了你们啊…”

卫姨娘若是不说什么为了你们,五爷还不这么生气,愤怒,可是卫姨娘到了这时候,居然将自己做错的事情,都推到一个什么为了你们的头上?

为了他们,所以就可以害人?为了他们,就可以置人命不顾?

什么为了他们?其实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虚荣,为了风府主母的位置罢了!

五爷不想再和卫姨娘说下去,恶狠狠的甩开她紧抓住他的手,因为用力过大,而被甩倒在地上,五爷看都不看一眼:对这样一个到了现在,都不知道悔悟的娘,他是半点怜惜之情都没有了。

他这个做儿子的,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为她做了,这以后,她去了家庙,是对是错,他都不会再过问一句了!

二夫人被甩在地上,哭着道:“威儿,你居然怪我?你不想想,她不就是生了一个出息的女儿,就抢走了我的正室之位,这么些年来,我都要低头伏小的活着,大气都不敢喘!你父亲明明说要扶正我,可是最后却对我失言,让我做了一辈子的小妾!你那个大娘,一面假惺惺的和我称姐道妹,一面却不停的往你父亲的房里塞入,分走我的宠爱!”

“我有什么错,我力争向上,有什么错?我为自己谋算,有什么错?我没有错,我没有对不起谁,使他们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们母子,我所做得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风家老夫人的位置原本是我的,老天不长眼睛,居然让那个女人的女儿成了皇后,既然老天不给我做主,我自个儿动手有什么错?”

卫姨娘看着五爷越去越远的身影,伏在地上,用力地捶地而哭:“我为我自己争取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五爷在跨出门口时,终于停下步子,看了一眼嚎嚎大哭的卫姨娘,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争取自己的东西没有错,但是你不该害人,你害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父亲对你的一片真心…”

五爷说完之后,就真的离开了,他不想再看到这个还不知错的娘亲了,他一边麻木的走着,一面心痛到了极顶——他的心,在流血!

因为太痛了,耳聪目明的五爷,居然没有看到躲在屋檐旁的身影。

那身影瞧着五爷离去的背影,听着卫姨娘的绝望哭泣,嘴角挂上了一丝痛快的笑意:“老贱人,你活该,活该落得这般下场!这是报应,你的报应…”

第217章

翌日

风扬按照天朝的规矩,一早就将风老侯爷和三爷去了的消息送进了宫中,然后又吩咐下人去各个有殷勤的府邸报了丧。

而卫姨娘自然天还没亮,就送去了家庙。

皇帝倒也给风家面子,随即就赐封风老侯爷谥号为智明。

这么一个谥号,让风家众人心中都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风老侯爷哪一点当得起智,当得起明,这谥号十足是对风老侯爷的一个讽刺。

不过风家一下子就死了三个,尤其是风老侯爷和三爷同一天去了,倒是惹来了许多对风府的揣测和猜想。

后来,有消息灵通人士,不知怎么的就打探到了风家的私事:风老侯爷是自杀身亡,而且自杀似乎与当年风家二爷的猝死和那位宠妾有关。

于是私下里,众人对风老侯爷的宠妾灭妻,宠妾灭子感了兴趣,当然那位独宠多年,却在风老侯爷死后的第二天就被送到家庙的姨娘感了兴趣。

于是卫姨娘的旧事,很快就被翻了出来,而五爷那嫌贫爱富,青梅竹马,表妹变心攀高门的故事也被流传出来。

所以卫姨娘的下场,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目标,众人都睁大眼睛,瞧瞧这位姨娘到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家庙

“啊…”太夫人惨烈的声音,突然间传了出来。

张妈妈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见太夫人四肢乱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是承受着天大的痛苦一般。

张妈妈立时将太夫人叫醒,到了一杯水给太夫人:这已经是今儿个第五次了,太夫人这几天都不停的做噩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太夫人抿了一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张妈妈道:“我这心里不知道怎么了,这今天总是心神不安的?”

张妈妈打着笑脸,劝着:“怕是这天冷了,人睡的不踏实!”

人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站在太夫人的身后,半垂着眼睛,动作轻柔的给太夫人揉着头,心里却嘀咕起来:这爷爷噩梦,只怕不是什么好征兆,只是这话,打死她,也不敢说。

显得老态的手指,熟练的在太夫人的太阳穴上,绕圈着刮着,先轻轻转动一圈,在用力的转动一圈,然后陡然停住,用力一压。

往日,太夫人最喜欢张妈妈这样伺候她的,可是今儿个,当张妈妈那一压的动作刚起,她就吃痛的叫了一声,唬的张妈妈吓了一跳,颤声问道:“太夫人,怎么了,是力道大了么?”

说知道,太夫人却有气无力的答道:“没事,就这样吧,再用力点,今儿个,这头似乎不做主似的。”

太夫人今儿个不但心头不安,整个人也烦躁的很,根本就睡不着觉,这眼睛一闭,噩梦就袭来,什么蛇缠身,什么山崩地裂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遭什么了,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张妈妈打着精神,毕竟是年纪大了,这几天每天夜里被太夫人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她这身体也吃不消了,不过主子没伺候好,她哪里有睡的资格。

于是,也只好加了点力道,给太夫人揉太阳穴,不多时,太夫人又开始进入梦乡,而张妈妈却累的一双手直抽筋: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她这一双手迟早就要废掉了。

张妈妈甩了甩酸麻的手,拉起一边的锦被给太夫人盖上,轻轻地吹灭了蜡烛,自个儿又如同猫儿一般,轻手轻脚的回了脚榻,抓紧时间入睡,同时还在心里祈祷,希望太夫人今夜千万不要再折腾了,她这把老骨头可再禁不起这般折腾了。

天色刚刚露出一丝白肚皮的时候,太夫人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这一次,她终于清楚的记得她的梦了——她和风老侯爷一起行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一座桥上,谁知道,那桥居然“轰”的一声,就断掉了,她在这头,而风老侯爷居然在那头。

桥断了?

太夫人想到这里面不好的预兆,整个人都觉得全身上下都黏黏糊糊的特别的难受,头更是难受的要炸裂开来,就感觉有人拿着磨子在里面磨豆浆一般的搅合着。

太夫人伸手在身上一摸,大冬天的,冷汗居然将她身上的里衣和被子都给浸湿掉了。

老夫人眉头皱了皱,这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子厌恶的感觉,她这辈子都爱干净,哪里能忍受这等不洁,何况,这湿透的衣服,变冷了之后,就会容易风寒,到时候,又要喝那苦药,那滋味她可是极为不喜的。

她坐起身子,准备起身,而脚榻上的张妈妈被太夫人的动作惊醒了过来,立时穿鞋下来榻,慌慌张张的过来:“夫人,你醒了?”

“嗯!”这么一下子轻哼,却让太夫人发现自己的嗓子痛了起来,干涩的难受,像是肿了起来:怕是她病了,昨儿个晚上,来来回回折腾了那么多次,怕是真的受了风寒。

想到真的要吃苦药了,太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太夫人,您怎么不再睡一会,这天还早着呢?”张妈妈上前扶太夫人起床,伸手一摸,手里一片冰凉,潮湿,吃了一惊:“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这里衣都湿透了,是不是身子不利索啊?”

说罢,也不等太夫人回答,更不等太夫人吩咐,就找了衣裳,伺候太夫人换衣,又换了床上的锦被,再又扶着太夫人重新躺下。

太夫人的脑袋疼的难受,隐隐地像是要裂开来,而且心里突然间空的难受,就好像一颗心被人生生的挖了走一样,她一点都不想说话,因为一张脑袋,她的头就痛的更厉害。

只是想到刚刚的梦,她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所以还是沙哑这嗓子,将自个儿的梦说给张妈妈听了。

张妈妈一听,整个人居然惊的双腿一软,差点摔了下去。

桥断了?

还是老爷和太夫人?

张妈妈想到他们家乡的说法,这桥断了,就是亲人阴阳相隔了,现在太夫人还在,难道…

这么一想,张妈妈后背也惊地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到底是老人,这话怎么说,怎么说得主子开心,还是有些技巧的,她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强笑道:“太夫人,老奴看,你是想老爷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老奴是该捎个信回去,让老爷来看看您了。”

“不许你给那不孝子捎信。”太夫人虚弱的吼了张妈妈一声:那个不孝子居然将她扔在了家庙里,她还捎信让他来看她,又不是脑子坏了。

虽然太夫人清楚,这风老侯爷在皇后面前说不上话,但是心里还是怪了他起来。

当然对风老侯爷是怪,对皇后娘娘和四房就是恨了,尤其是老夫人,简直就是太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们剁成肉酱才好:一群不孝的,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对她如此无情,要知道,她是风家的太夫人,本该刚刚在上,却要窝在这么个冷清的地方。

因为实在太气了,太夫人那呼吸就急了起来,居然呛得咳嗽了起来,一阵咳嗽过后,那气就更喘不过来了,张妈妈立时伸手为她顺了顺气。

而此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是太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

她白着一张脸,眼圈子发红:“太夫人,卫姨娘来了。”

太夫人眼皮子一跳:“卫姨娘怎么过来看我了,这天还没亮呢?”

那丫头眼圈子更红了:“太夫人,卫姨娘是被送来的。”

“啥!”太夫人惊的做了起来,这卫姨娘怎么可能会被送过来呢?要知道,她那个儿子可是如珠如宝的宠着,半点委屈也舍不得她受,这么多年来,这风家虽说是姨娘,就是正室的日子也过得不如她来的风光:到底犯了多大的错,才被送进家庙啊!

不对,如果只是犯错,以她那个傻儿子对她的痴恋劲头,怎么着都不会舍得这么一早将她送过来的,一定是出来什么大事。

这般行事风格,不想是她那个傻儿子的,倒像是四房行事风格。

太夫人一阵心惊肉跳,难道是…

她连忙下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颤着声音,吩咐:“快,快去将送卫姨娘的管事叫过来问话…”

她到底是有些见识的妇人,知道卫姨娘这个狐狸精的话,是靠不了谱,干脆叫了送她过来的管事妈妈回话。

张妈妈慌忙的踢着鞋子过来,给她穿上,然后又顺手给她加了披袍,自己也随意的披了件袍子。

片刻之后,就见眼圈子发红,微垂着脑袋的张妈妈领着管事妈妈回来,立在屏风外。

太夫人一听那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屏风外,二话不说,略显烦躁的扬声:“进来回话。”

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跳着,总觉得这事情不会小。

话音一落,那张妈妈就领着管事妈妈进来,见到太夫人,那眼泪就落了下来,低低的,哀哀的,叫了一声:“太夫人…”

太夫人见到张妈妈居然一句话不说,眼泪就落了下来,一颗心短时就提了起来,谁知道目光一扫,又瞧见那管事妈妈头上——白色的布花。

她猛地睁大眼睛,眼不眨的看着那白色的布花,声调陡然提高了几分:“风府…风府出什么事了…”一个庶媳的死,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全府上下服孝,那是家主才有的待遇。

太夫人觉得这室内的温度陡然间下降了下来,浑身的毛孔,这么顷刻间,就张了开来,汗毛一根根竖立了起来。

那管事妈妈含着眼泪,悲伤的说道:“太夫人,昨儿个夜里…老爷他…”

一盆冰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从太夫人的头上淋到了脚,透心,透心的凉:她的儿子怎么了?

难道…

不,不,不会的,她的儿子身强力壮,怎么会忽然之间…

不会的,这一定是做梦,她一定还是在做梦!

太夫人恶狠狠的抬起巴掌,自打在自己的脸上:痛,好痛…

不是做梦!竟然不是做梦!

太夫人呆愣了片刻,目光一冷,面上一沉,就狰狞的拉住那管事妈妈的衣领,龇牙咧嘴的说道:“老爷怎么了,老爷他怎么了?你说啊,你说话啊…”

老爷是太夫人的独生子,老爷的去世对太夫人来说,代表着什么,这是谁都清楚的事情,失了老爷,对于太夫人来说,那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管事妈妈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会不了解太夫人的心情,她略点怜惜的看了看太夫人狰狞的面孔,冒着被太夫人掐死的危险,到底还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太夫人节哀,老爷…老爷…没了…”

“你胡说…胡言乱语…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刁奴…”太夫人自然不相信这样残酷的消息,她不愿意相信,也不肯相信,在她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后,就像疯了一半,抓住那管事妈妈的头发,一个劲的扯着,好像管事妈妈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就这么一扯,居然就扯下了一撮头发。

那管事妈妈差点就痛的晕了过去,心里对太夫人的那点同情,也被太夫人扯散了去,当即,也顾不得怜悯太夫人了,反而立刻将事情,大声的说出来:“是真的,太夫人,老奴没有乱说,昨儿个,老爷没了,三爷也没有…这些事情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就是借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说假话啊!”

这种事情,谁敢拿来开玩笑,又不是嫌脑袋长的太结实了。

太夫人一听管事妈妈的话,这眼前就是一阵黑暗,身子摇摇摆摆,差点就摔了下去,还是张妈妈眼明手快,扶住了她,然后牢牢的抱着神智已经有些不清的太夫人,低低的声音劝着,好一会,太夫人才稳住心神。

却还是赤红着眼睛:“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三爷他也…”

那管事妈妈尽忠尽责的大声回道:“三爷也没了…”

太夫人被这在坚定不过的声音,惊的吐出了一口热血,此时太夫人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儿子没有了,她最疼惜的孙子也没有了,她只觉得自己这么一瞬间的时间,就从绿意盎然的草原,到了千尺下的寒潭。

冷,好冷,特别的冷,除了冷,她再也找不到第二种感觉。

不过,还有一种感觉,就是静,好静,用言语描述不出来的静,似乎四周根本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颜色也没有,冰天的寒潭里,好像只有她一人。

管事妈妈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说着话,但是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张妈妈等人的面孔在太夫人的眼前渐渐的模糊起来,最后却终于看不清了、

太夫人胸口一阵窒息,当下再也支撑不住,立时就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张妈妈慌忙让那管事妈妈将太夫人抬到床上,然后一个劲的掐她的人中,只掐的红的发紫,又灌了不少的温水,这才将太夫人唤醒过来。

不过醒过来的太夫人整个人都恍惚着,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就这么短的日子里,她的儿子没有,她最宠爱的孙子也没有了:老天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世上有三辈,这第一悲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太残忍了。

良久之后,太夫人的神色忽然冷静了下来,与刚刚的疯狂模样,大不相同,她径直从床上起身,冷静的退看张妈妈的手,走到那管事妈妈面前,冷声道:“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管事妈妈立时跪了下来,身子隐隐颤抖:“太夫人,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边说,边磕头,那是货真价实的磕头,没两下,那额头就流出了血来。

老夫人瞧着这管事妈妈这般行事,那声音更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也曾跟过我不少时日,我们之间的主仆情分,虽然这些年淡了,但是别忘你,你家的男人还能留着这条命,是因为谁?”

这管事妈妈已经是在太夫人屋里当差,当年,她男人犯了错,差点被砍了脑袋,还是她求到太夫人的面前,太夫人心里寻思着,那事情在这管事妈妈看来,是天大的事情,在她看来,也就是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的事情,就给了她这么点体面。

那管事妈妈一想到,太夫人对她的大恩,心下一狠,也不管凌小小下的封口令了,咬着唇,道:“太夫人,老奴来前,四夫人说了,若是家里的事情泄露了一字半句,就将老奴打杀了。”

“侯爷在家里也说了,若是家里的事情泄了出去,也打杀了。”那管事妈妈说道这里,顿了一顿:“但太夫人对老奴有大恩,老奴豁出这条命去,就将老奴听到的一些风声说给太夫人听听。”

于是那管事妈妈,就将风家这些日子的异常缓缓地说了一遍,到最后说道:“太夫人,老奴知道的就是这些,昨儿个五爷和卫姨娘吵了起来,下人们传了些风声,说是…三爷不是…老爷…”

她说道这里,又顿了顿:“老奴都是听来的,做不得准,太夫人您一直明察秋毫,心若明镜,您看…”

太夫人听了,却不回她,只是冷峻着脸色,挥手:“你先下去,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不会泄了一句出去,累了你。”

那管事妈妈欲言又止的瞧了太夫人一眼,却还是垂着脑袋,恭敬的退了下去。

待到那管事妈妈退了下去,太夫人的嘴角就嘲讽的翘了起来:“扬儿,你打的好算盘,居然将主意动到我的身上,想借我的手除了这个贱人,你倒是好计谋,这样你们兄弟就不会生嫌隙。”

太夫人的脸上居然荡起了一声怪异的笑容,对着那窗格上透出来的光线看去:“老国公,到底还是你有见识,扬儿这孩子,能忍,能耐,还能顾全大局,处处思考周全,你将这家主之位指定给他,果然不错。”

她叹了一声“老国公,比起识人之能,妾身比不得您啊!”

她想到这些年,居然将野种捧在手心里,这心里就抽起来的疼,她真是瞎了眼了,迷了心了,为了这么一个野种,这些年没少委屈自己的嫡亲孙子,她更不能原谅自己,明知道那个卫姨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还是因为风老侯爷的喜欢,纵着他,以至于到最后让他为了这么个货色丢了性命。

她悔,她恨,若是她早些狠下心来,灭了这狐狸精,怎么会害的自己的儿子落得这般下场。

想到她的儿子,那么能干,那么聪慧的儿子,居然被带了这么多年绿帽子,想到她的儿子最后居然羞愧之下,自我了结了性命,想到这个害了她儿子的贱人还好好的活着,她这心碎了,也怒了。

她悔恨难当,却也知道自己错了,若是当年她能狠下心来,阻止那贱人进门,她的儿子那里会落得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