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什么鬼天气。”远处有人禁不住大声咒骂了一句,帐篷已经被吹翻,众人在风中艰难前行,希望能尽早离开这片吞噬了无数人性命的沙漠。

“啊——啊——”突然几声惨绝人寰的喊叫穿破夜空,七寂忙朝喊声看去,前面几匹骆驼竟然一点陷落在沙漠里,有人惊慌从骆驼跳下来,结果陷得更快。

“是流沙——快逃——”凄厉的喊声,鬼哭神嚎的恐惧声混杂在一起,七寂二话不说跳下骆驼,施展轻功逃走,漠风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人被沙子顷刻活埋的景象,整个人不禁呆了一下,但他的反应极快,看到七寂弃骆驼往后逃生,他二话不说也施展轻功跟着,但此时沙丘移动的速度快的骇人,身后不时传来凄厉骇人的惨叫声。

“救命啊——救命——”

“啊——啊——”

“五爷小心——”

“五爷救我——救命——”

求救声,喊爹喊娘声,虽然看不到刀剑,看不见鲜血,但这里却是更可怕的地狱,比千军万马的战场更让人战栗,无数求救声在身后此起彼伏,七寂甚至看到有人的头已经陷进去,但手还不停挣扎,但此时她不能施以援手,否则下一个被风沙吞没的就是她。

闹腾了大半夜,风沙终于停了,而七寂也已经筋皮力竭,懒懒地倒在沙丘上,马良此时头发凌乱,衣服满是沙尘,显得异常狼狈,他的手下在这场风沙中死了一半。

“真见鬼,百年难得一遇的流沙风暴竟然被我们撞上了。”七寂身旁一个中年男子吐了一口唾沫,但吐出来的满是沙子,漠风望着风烟滚滚的沙漠沉默不语,他第一次看到沙漠可怕到这种程度,只一瞬间就将那么多人吞噬而不留任何痕迹。

卷一 清歌 045:世道变了

众人心中恐惧,一顿狂奔,身心俱疲,风沙过后,都稀稀疏疏地躺在沙漠上直喘粗气,但脸上依然惊魂未定,漠风与马亮坐在一起,相视苦笑,不再言语,七寂的气息也比平常粗重。

这些年七寂穿越沙漠已经不下五十次,虽然也见识沙漠的凶险和天气的恶劣,甚至马贼狼群也不时遇到,但遇到狼王领军的大规模袭击却还是第一次,好不容易狼口脱险,想不到事隔几天又遇到了让人心寒的流沙,此行真的不是一般的倒霉,这个漠风绝对是一个倒霉鬼,跟着他总没好事情发生,七寂把所有倒霉的事全都归咎到漠风的头上。

而此时坐在另一侧的漠风也正瞧她看来,这女人估计跟他相克,带着她出行,怎么就事事不顺,凶险异常?漠风也暗中咒骂着七寂。

正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马亮与漠风所在的那块沙丘,竟在悄悄地移动,只是累得直喘气的人们并没有察觉。

“走——”漠风反应最快,一发现不对劲,已经如箭一般离开,七寂的反应也极快,听到声音不大寻常,早已经开溜。

“墨兄弟——”马亮反应慢了半拍,一身惨叫,身子瞬刻已经沉没,只剩一个头,漠风本来已经安然脱身,但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竟蠢到回头拉马亮,结果整个人也陷了下去,越用力越挣扎就陷得越快,他应该是低估了大自然的破坏力。

“别动——”七寂心中暗骂漠风愚蠢,但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蠢到回头去救漠风,她手中两条长绫同时挥去,直卷漠风、马亮两人的手,狠命一拉,将两人拖了出来,但流沙的速度极快,只那么一瞬间又开始移动,七寂拖着两人狠命地往前逃,她觉得身后就是一个无底黑洞,随时可以将她吞噬。

身后的漠风死死抓住那条光滑坚韧的长绫,身体时而陷入沙中,时而又被拖了起来,前方那抹身影是那样的孤独单薄,但又让他觉得是那样倔强不屈,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背影很美。

一路狂奔,漠风、马亮的身体被沙石割破,殷红的血滴在无情的沙漠上,但很快已经被风沙覆盖,了无痕迹,七寂的手已经被白绫勒伤,手中的血将白绫染得鲜红,但那一刻她不觉得疼痛,只是没命的往前跑,生怕被身后的黑洞淹没,直到走了很远很远,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小公鸡,能不能停了——”漠风痛苦万分地开口,因为他的背部和前胸已经被沙石磨得血肉模糊,再这样拖下去,不被流沙吞没,也会拖得只剩一推骨头。

“你再拖一段路,你身后不是两具尸体,是两架骨架了。”漠风的话引得马亮禁不住笑了出声,这是这个压抑的夜晚第一声笑声,但马亮的笑声还没停,就转变成了惨叫,因为七寂听到漠风那声小公鸡十分不爽,硬是再拖他们走了半里路,结果马亮也跟着倒霉。

听到身后的惨叫恶嚎,七寂觉得心情很是痛快,但最后她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她实在太累,这两个男人也太重。

三人停下来,各分了三个方向躺了下来,目睹那么多人葬身狼腹,被流沙活埋,大家的心都沉重而压抑,尤其马亮显得异常的沮丧伤痛。

这一晚他们虽然都已经疲惫不堪,但却没有人敢闭上眼睛,因为他们不知道身下的沙丘会不会又突然陷下去,生命遭到威胁的时候,人会异常清醒。

第二天晴空万里,一扫晚上的阴霾昏黄,茫茫沙漠看不到任何鲜血,无人能想象得到昨晚这沙漠竟可怕到这种程度,三人默默往回走,七寂更目不斜视,因为身旁这两个男人那衣服破的几乎跟裸着没啥区别。

“拿水来,我渴了。”漠风知道七寂包袱了藏着水。

“没水。”七寂直截了当地拒绝,救了他不感谢就算了,还想觊觎她的保命水,这与救一头忘恩负义的狼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有,敢私藏水渴死主子,按照家规打一百棍再贱卖。”漠风的话让马亮忍不住想笑。

“只能喝一点,喝多了我跟你拼命。”七寂很不情愿得将水递给他,其实她不是怕漠风那一百棍,而是他几乎赤身裸体地立在她身旁,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谢小公鸡昨晚的救命之恩,日后——”马亮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因为七寂的眸子杀机乍现,阴寒得他全身颤了一下,谁叫他那么不识趣,跟着漠风叫她小公鸡?

“那怎么称呼小——小——兄弟——”马亮抹了一把汗,他差点又叫他小公鸡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七寂那阴森森的眼神,马亮竟有点全身发麻的感觉。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七爷。”正在前方的漠风喝水的漠风,听到她这句话,脸涨得通红通红,最后没忍住,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那么浪费——”七寂一看到他将那么珍贵的水喷出来,怒不可遏地夺了回来,那表情恨不得将滴在沙中的水挖出来。

“这世道真是变了,小公鸡也敢称爷了,还七爷?”漠风死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忍得几乎眼泪都出来了,他发现这女人的脸皮竟然比他还厚。

卷一 清歌 046:迷乱

马亮几次张嘴,但对着一个比他矮小瘦弱那么多的少年,那一声七爷他就是叫不出口,但救命之恩重如泰山,区区一声七爷又如何?正在他人神交战的时候,七寂已经走远了,马亮长长松了一口气。

“马兄不用管他,就管他叫小公鸡。”听到漠风的话,马亮苦笑了一下,他哪敢?他都不知道她刚才那眼睛有多吓人。

天气大好,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歇息,全速赶路,七寂发现这个马亮来头实在不小,昨晚发了一个信号上天,今天中午,又有一拨人过来接应,速度快得惊人,她不得不怀疑漠风对马亮那么好是有所图谋,想他那么无情狠毒的一个人,怎会在生死关头转身救一个陌生人?

“这是七爷——”

“记住,要叫七爷——”马亮自己喊不出口,就逼着自己的手下叫七寂作七爷,众人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的少年目瞪口呆,尤其要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实在不愿意,但在马亮的威逼下,众人那一声声七爷喊得响亮,七寂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摆出一个老爷子的表情,点头应答,但她却不知道她这个表情,在漠风看来是多么的滑稽可笑。

“这奴才还真以为翻身做主人了,我都还没敢称爷,她就先七爷了?”漠风虽然心中暗骂,但嘴角却不禁微微勾起。

待众人走出沙漠,马亮再三说安顿好后登门致谢,漠风此时却说了一句让七寂鄙视的话:“大恩不言谢。”而七寂也说了一句让漠风嗤之以鼻的话:“青山依旧,绿水长流,马兄我们有缘相聚。”

“虚伪——”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低头赶路,路过酒楼,闻到久违的饭菜香,七寂禁不住吞了一下口水,那孩子气的样子让漠风觉得有点好笑。

“我饿了,进去吃点东西。”漠风面无表情地说,七寂听到他说进去吃东西,眸子亮了亮,但从她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似乎她现在还很饱,吃不吃都没有关系一般,这女人口不对心,活该受多点罪,漠风摇了摇头。

“小二,过来——”漠风还没有坐下,七寂已经唤小二过来点菜了。

“我要一条糖醋鱼,一只贵妃鸡,一份醉虾,两只脆皮鸭…”七寂拿起菜牌就一个劲点菜,这一刻她觉得她的肚子能吃得下这间店的所有菜式。

“你要不要——”漠风刚想说什么,就被七寂打断了。

“你担心什么?银两我有,这顿我请你吃。”七寂豪爽地说道,与马亮分道扬镳的时候,马亮给了她和漠风一沓银票,但七寂却偷偷藏在自己的衣服的夹层里了,要不她才不会那么豪爽,她见漠风眉头皱起,以为是埋怨她点得菜多。

“我是说你要不要点青菜、藕片什么的?你那点小钱我还不放在眼里。”她将马亮给她的银票,偷偷塞进衣服的夹层,旁人也许没看到,他漠风却看得一清二楚,听到漠风这样说,七寂才发现自己像饿死鬼一般,净点大鱼大肉了。

“你想吃就点,我又没拦你。”听她这样说,漠风叫了两样清淡点的菜蔬,然后要了一壶竹叶青。

两人饱食一顿之后,天色已晚,漠风就在附近找了一间客栈住宿,从出发到现在两人一直住在一起,漠风觉得是理所当然,而七寂也慢慢也不以为然,似乎两人住在一起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客房舒适温暖,小二送上来的热水水气氤氲,让人心安,漠风随意地将上衣脱去,裸露的麦色肌肤虽然被沙石磨得伤痕累累,但依然散发出诱人的光芒,七寂扫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但心跳却莫名急促起来,这男人能不能不那么随便?莫不真以为自己身材很好?不过他的身材似乎真的很好。

“过来帮我清洗一下伤口。”漠风这次不再称呼她小公鸡,免得再遭她毒手,声音也没有命令口吻,竟然柔和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替他卖命,可惜这个人不包括七寂。

七寂不大情愿地走过去,其实她的手实在不想沾水,在沙漠上用白绫拽着他们两头肥猪走了那么远,已经勒伤了她的手,虽然现在虽然已经不流血,但又红又肿,还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泡,刚才拿筷子她都觉得痛了,自己的伤都还没好,还要服侍他,越想就越气,下手自然就重了一些,漠风虽然痛的直抽气,但却没有责骂。

“为什么救我?”漠风的话很低很沉,但却让七寂的手微微停了一下,这个问题她答不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按理她应该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但那一刻——

“你是楼主,我是你的手下,楼主有难,我这个做手下怎能不救?就是拼了我的命,也会将楼主救回来。”漠风听到她这番话微微一晒,这话说得实在虚伪。

漠风背的伤纵横交错,有些地方已经血肉模糊,甚至还有些沙石就已经嵌入皮肤里面,但纵是这样,七寂一路上都不曾听他哼过半句,这男人的忍受能力实在不一般,实在想不明白那天濒死前,他喊娘的时候,怎么会如孩子一般委屈与疼痛,想着想着七寂的手慢慢柔了下来。

漠风闭上眼睛,默默感受七寂指尖划过他身体的那种微妙的触感,她的指尖很冰凉,但轻轻抚过,带来疼痛的同时,也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这是从来漠风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在她温柔的抚摸之下,漠风竟然渐渐忘记疼痛,安静地睡去,脸上露出孩子般恬静的笑容,这让七寂愣神了好一会,估计是因为易容,他才这样,七寂打死都不相信这个恶魔,有一日会如此露出如此甜美的笑容。

但掌心传来的疼痛打断了七寂的思绪,她用干净的水再清洗了一遍掌心,然后从包袱那里拿出一包药膏涂在掌心,药膏渗入皮肉,火辣辣的痛,七寂的眉头紧皱,轻轻吟叫了一声,这一声吟叫她压抑了很久。

“你的手怎么了?”当七寂准备将药膏涂另一只手的时候,漠风竟然已经静悄悄来到她的身旁。

“勒伤了。”七寂抬头淡淡地说。

“我来——”漠风夺过她手中的药膏。

“不用——”七寂宁愿自己痛点,也不想这个色魔碰自己。

“别动,我只是不想欠你。”听到漠风这话,七寂不再反抗,是他欠她的,该他服侍她了,这样想之后,七寂顿时心安理地享受漠风的服务。

漠风虽然知道她的手勒伤了,但当他看到她的掌心,还是震慑住了,那掌心满是血泡,有些泡已经破了,渗出血水,掌心竟然连皮都被磨去,露出鲜红的肉,就连那手指也变得又红又肿,心竟然也微微痛起来。

“痛就叫,别忍着。”漠风轻轻地替她清理着,冰凉的指尖尖轻轻滑过掌心的每一寸肌肤,那一刻七寂似乎回到童年,小时侯她碰伤手,娘也是这样替她清理伤口,她每次都哭着喊痛,娘总会搂着她,然后给糖她吃,那糖很甜。

“痛——痛——”七寂闭上眼睛喃喃地说,声音绵绵软软,带着疼痛,带着童年甜蜜记忆,说话间她已经软软地倒在漠风的怀中,娘的怀抱真暖,她不禁舒服地嘤咛了一声,这一声却让漠风酥到骨头里。

“不痛,一会就好。”漠风的声音温柔得如春风拂过,说完他竟然鬼使神差般含住七寂那红肿的小手指,轻轻吮吸着。

当温润而酥麻的感觉,通过七寂的小手指传遍全身时,她的手缓缓地揽住漠风的腰,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娘的身旁,好温暖,好安全,房中油灯明灭,七寂的脸陶醉迷乱,漠风的温柔而宠溺。

一阵风从床边吹来,吹翻了薄薄的白纱帐,也吹醒了沉醉的人儿,他们同时睁开了双眼,但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如石化一样僵在一旁。

卷一清歌047:如此夜晚

七寂的嘴巴都张得老大,她怎会送羊入虎口,倒在色魔的怀中?漠风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怎会飞蛾扑火,含住妖婆的手指?

“你一一”

“我一一”

灯火明灭,两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好看。

“我一一我一一我娘说含一下就不痛。”当看到七寂清澈如溪流的眸子,漠风最后的一抹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会含住她的手指,不是鬼上身了吧?她的手指那么脏,想想都恶心。

“我把你当做我娘了,所以才靠过去,我不是故意的。”七寂的话刚落,漠风一脸黑线,把他当作她爹也算了,居然当做是她娘,这女人一一

“那你自己包扎,我睡了。”漠风把药膏扔回给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冰冷,看着漠风的背影,七寂咬了一下唇,想不到自己救了一头色狼,不但不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还抢水轻薄自己,实在是可恨。

躺在床上的漠风眉头紧皱,猫儿改不了吃腥,好心帮她包扎,居然又想勾|引他,他漠风就那么好勾|引的吗?这一晚两人各怀心事,虽然没有翻来覆去,但谁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两人吃了早点就出发,一路无话,待漠风回到他所说的墨家已经是中午,之前七寂以为漠风只不过随口捏造一个身份住址,但没想到他一靠近墨府的朱漆大门,府中的仆人就惊喜地迎过来,恭敬地叫他二少爷。

七寂跟着仆人进去,她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着这个豪门府邸,气派又不失典雅,恢宏又富有变化,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清雅怡人,倒是一处好处所,刚走了一会,这间府邸的主人墨柳就迎了出来。

墨柳二十六岁上下,相貌堂堂,那双眸子闪着睿智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兄弟俩走在前低声交谈,但从神态看来,这个墨柳对漠风似乎很是敬畏,像主子与下属而不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想不到远在西漠都有逐月楼的势力范围,这逐月楼真是不容小觑。

到了流水亭,漠风和墨柳停了下来,似乎有很多事情商议,而七寂就被两个婢女带去东边厢房梳洗歇息,房比她想象之中大很多,但布置却十分简单,墙壁除了挂着一把剑没有别的装饰物,惟有床上的被子最是柔软舒适。

七寂刚想爬上去舒舒服服睡一觉,婢女就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那是她们家二少爷的床,言下之意就是叫七寂不要爬上去玷污了,七寂只得悻悻停止了动作。

“既然是你们二少爷的房,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七寂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不满,但丫鬟一脸无辜,她也是有气无处撒。

“你去拿一床被子过来。”七寂无奈地说,跟着这个男人,她就不要指望能有躺在床上的一天。

“是一一”奴婢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冷,不敢多问立刻照办了,被子送来,七寂熟练地铺在地上,然后就闭目回想漠风对付马贼和狼群时的武功招式,还有他对付她的点穴手法,试图能寻找到破解之法,她不能老让他凌驾她之上欺负她,七寂刚有点头绪,用手比划的时候,漠风回来了。

“我出去,你跟着。”此时的漠风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漠冰冷,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墨家大门,漠都的夜晚繁华如梦,一点都没有夜的宁静,喧腾而热闹,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直到七寂肚子打鼓,漠风才记起她没有吃东西,漠风随便点了几个菜,但刚好都是七寂喜欢吃的,所以这一顿吃得十分满意。

回到墨府,七寂意外发现漠风的寝室堆满了东西,有名剑,有书画,有金条珠宝,丫鬈说是西漠王朝的小王爷司马亮亲自送来的,还说小王爷改日还会登门拜访,丫鬟似乎很兴奋,说得时候脸颊通红双眼晶亮,漠风似乎一早就已经知道,那表情没有半点惊讶。

一早就看出这个马亮来头不小,想不到竟然是西漠尊贵的小王爷,七寂突然想起那日,她还叫司马亮称她为七爷,如今想起脸微微发烫。

“你救司马亮是因为知道他是西漠的王爷?”七寂的声音虽然淡,但漠风却从她的声音听出了鄙夷。

“我从不救无用之人。”漠风也没有半丝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七寂冷冷应了一声躺在地上就睡,七寂将被子把整个人裹了起来,甚至连头都钻了进去,漠风暗骂了一句缩头乌龟就睡去了。

半夜漠风醒来,发现七寂已经在一旁盘膝而坐,似乎在修习某种心法,这女人莫不成真是练武成痴?

“看够了没?”七寂被他看得发麻,心中烦躁,几枚飞针就朝漠风扫射而去,虽然只是几枚细针,但却带着破竹之势,这女人一出手就致人死地,实在是狠,漠风袖子鼓起,用力一扫,几枚银针反射回来给七寂,七寂侧身闪过,银针竟然悉数射入坚硬墙壁,找不到一丝痕迹。

“以后再敢半夜打扰我睡觉,即日打成残废,并逐出逐月楼,不信你可以试试?”两人四目相对,迸射点点寒光,僵持了好一会,七寂整个人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漠风眉头一皱,她睡觉不用呼吸?

第二天一大早漠风又带七寂出外面晃悠了一天,晚上回到墨府,管家又跑来说今日小王爷又登门致谢了,漠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知道了,似乎这只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七寂突然觉得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这男人心里想什么真是难以捉摸。

第三天他们也是一大早出门,出到大街漠风淡淡地说:“去香满楼。”

七寂冷冷应了一句:“那么久不去,也该去一次了。”

漠风的眉一皱,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那么久不去?他这两天不是一直带她吃香喝辣的吗?

当他们来到漠都最负盛名的酒楼一一香满楼的时候,七寂眉一皱,嘟囔了一句:“明明是酒楼怎么起了一个女支院的名字?”

听到她这句话,漠风终于领会她刚才那句话的深意了,顿时满脸黑线,他漠风看起来就那么想女人?他不就是鬼迷心窍含了一下她的手指头,她不会以为他已经饥|渴到这个地步了吧,漠风越想就越憋屈。

香满楼不愧是漠都的第一酒楼,大堂、雅座、包厢一应俱全,吹奏弹唱任客选择,酒楼高雅气派,进进出出的衣物光鲜,一看都是富贵之人,漠风找了一个靠窗雅座坐了下来,两人各自吃喝,没半点交集,如果不是同坐一张桌子,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两人是相识的。

“墨兄弟,终于见到你了。”正在七寂吃得真香的时候,小王爷司马亮一身白衣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更显得风流倜傥,儒雅高贵,于是两人又是一顿寒暄,七寂也不得不站起来附和几句,自从七寂在沙漠一条白绫救了司马亮的命后,她在马亮的眼里已经不一样了。

马亮落座之后反客为主,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酒,似乎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途径报答两人的大恩大德一般,看着满桌子的珍馐百味,七寂低头就吃。

而马亮、漠风就越说越投机,从琴棋书画到窑子美人,从名马好酒到国家大事,两人都显得意气相投,看他们的表情实在是相恨见晚,不聊上那么三天三夜不肯善罢甘休,男人怎么那么多话说,整得像长舌婆一般。

“我吃饱了。”两人说宝剑名马,七寂还兴趣浓浓,偶尔还忍不住插上那么几句,但一听到他们说西漠的第一美人司马妩是如何技艺无双,美艳动人,她就兴趣乏乏,可惜漠风聊到美人双眼发亮,一脸倾慕,根本就懒得理她。

“你如果吃饱了,就先回墨府吧,我今晚与马兄不醉无归。”七寂离开的时候,漠风还兴趣盎然地打听,司马妩七岁时跳的马鞭舞如何的惊心动魄。

漠风这种色迷心窍的行为,被司马亮美化为英雄爱美人,七寂听到冷哼一声扬长而去,看来都是一丘之貉,一说到女人就亢|奋得打了鸡血一般。

出了客栈,七寂没有回墨府,她一人走在繁华的街道,既悠闲又茫然,前方偏僻的街道有一家面档,牛肉的香味扑鼻,还伴着葱末的清香,靠右的桌子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将那碗汤面喝得滋滋响,他的爹慈爱地看着他,他的娘温柔地帮他擦着额头的汗,从服饰来看都是普通百姓,但却幸福得让七寂眼馋。

七寂靠着她们的桌子坐了下来,也点了一碗牛肉面,其实她一点都不饿,但她就羡慕这个五岁的孩子,她想靠近他们,她也将那碗面吃得滋滋响,但没有人慈爱地看着她,也没有人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有的只有四周诧异的目光,估计他们说嘲笑他这么大了,吃面还那么响。

夜深了,街上的人渐渐少了,面摊的老板开始收拾,一阵风吹来,七寂觉得有点冷,许是她的心觉得寂寥,前面灯火明灭,一条黑影一闪而过,是他?七寂追了上去,但等她追到路的尽头,四处空旷,早已经空无一人,估计是认错了,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心竟有点惆怅。

回到墨府,大门已经紧闭,七寂掠上屋檐,悄悄溜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看来这里的防卫也不是特别的好,七寂暗道。

房中黑暗,估计漠风还在酒楼聊着,西漠的第一美人是如何的香|艳迷人,七寂脸上露出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她轻轻推门进去,但一进房,她就感觉气氛不大对劲。

“去哪了?我不是叫你先回墨府吗?”黑暗中漠风懒懒地靠在床边,晶亮的眸子射出点点寒光。

“我去吃了一碗牛肉面。”七寂没有说谎,但漠风却觉得没有比这个更荒谬的谎言,刚刚品尝完珍馐百味,她跑去吃牛肉面?傻子才信她,这女人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这样敷衍他。

“一碗牛肉面吃了三个时辰,老板脾气真好,居然没撵你?”漠风的声音冰冷中带着怒气。

“这个世界好人还是有的,不是个个都那么坏的。”七寂懒懒答了一句就钻进被窝睡觉,那话带着骨头。

“下次不许这样。”漠风说完躺了下来,他并没有意识他在等她的门,休息了一会,七寂起床练功,漠风一直眯缝着眼睛看着,这女人那么勤奋是为何?她不觉得苦吗?

第二天天亮,漠风独自出去,七寂乐得清闲躲在房中练武,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如果以后的日子一直这样,七寂会感激上苍,但好景不长,经过司马亮的极力推荐,半个月后他们住进了西漠四王爷司马宸的府邸。

西漠先帝有五子一女,大儿子五岁夭折,二儿子六岁从马上掉死,三子司马勒是兰妃之子,深得帝心,九年前登基为王,四子司马宸与五子司马亮为皇后所生,但两人一个醉心美人,一个倾心诗词歌赋,无所建树,小女儿司马妩是当今皇帝的胞妹,同是兰妃所生,被誉为西漠第一美人,刚及笄,各国皇子纷纷慕名前来求亲,可惜无人入得了第一美人的法眼。

四王爷司马宸因沉迷女色,所以又号称花蝴蝶,七寂眉一皱,这个名字怎么那么像江湖上采花贼,四王爷的府邸气派而奢华,但无论七寂走到哪里,鼻子都充斥着脂粉味,耳畔回荡着女子铃铛般的娇笑。

皇上有三宫六院,三千粉黛,但这个蝴蝶王爷也不差,府邸建了东、南、西、北四楼,这四楼里面有独立院子,亭台楼阁,水榭花台一样不少,住的都是各地拔尖的美人儿,现在听说四大楼已经住满,如今正筹建水晶宫、万花宫来容纳更多的美人。

一路走去,女子那曼妙的身姿,闭目羞花的容颜,时不时闯进七寂的眼帘,闻着浓浓的脂粉味,七寂对这个王府实在喜欢不上来,而漠风则不一样,闲庭信步,笑容满面,眸子尽是欣赏之色,像极一个进入花丛中的蜜蜂,恨不得朵朵都飞过去采点蜜。

晚上四王爷司马宸设宴款待,七寂尾随漠风而去,去到后花园,司马宸已经在一身华服坐在主位上,脸如白玉,俊美至极,尤其是那双宛如秋水般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充满魅惑挑|逗,但七寂的目光,却完全被他身旁那个英挺的黑衣男子所吸引,原来那晚并不是她眼花,竟然真的是七杀,他怎么也来了这里。

虽然七寂心中疑惑,但脸上却不露一丝破绽,那眸子朝七杀看了一眼,就漫不经心般移开了,而七杀更绝,从头到尾从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身穿男装,他认不得她?

当晚主客尽欢,两人起身离去之时已经是夜深,漠风喝了不少酒,靠近能闻到淡淡的酒香,王府的小径上种满鲜花,在晚上散发着阵阵花香,很是醉人,两人自那尴尬的一晚后,就更加少话,如今走了一路,不但没有说一句话,就连眼神交流也没有。

回到宽敞华丽的寝室,七寂很迅速地爬入她那位于墙角的窝,漠风许是倦了,也早早熄灯上床,不久就能闻到匀称的呼吸声。

半夜漠风被一声的吟叫惊醒,声音轻微而痛楚,他睁开双眼,准确地扫了一眼墙角的人儿,此时七寂已经坐了起来,月光下的她脸色异常苍白,额头还冒着汗,双眼空洞得让人心疼。

“你怎么了?”漠风忍不住出声询问,听到漠风的声音,七寂竟然像受到惊吓的兔子,忙钻进被子里面。

“我没事。”七寂的声音虚弱而无力,但又冰冷异常,此时她整个人钻进被子里,漠风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却能看到被子抖动着,漠风的眉不禁皱了起来,这个女人被恶狼抓得全身是伤都不吭一身,今晚这种表现实在太反常,但她既然拒人千里,他何必多管闲事,免得她又以为他焦渴得想轻薄她。

但听到墙角那辗转反侧的声音,漠风竟然莫名烦躁,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睡不着,尤其听到那带着痛楚和恐慌的喘息声。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觉?”漠风终是按耐不住,突然掠到七寂身边,想一手将被子掀开,但七寂却死死扯住被子,眼里竟然露出受伤小兽那哀求的目光。

“你怎么了?”漠风看到这样的眼神,心的最深处似乎被什么击了一下,一点点地软下去。

“我一一我一一”七寂欲言又止,表情既羞涩又痛楚,但手还是死死扯住被子。

“练功走火入魔,伤到身体了?”漠风问,七寂摇了摇头。

“旧患发作?”七寂又摇了摇头。

“我一一我一一我估计我快要死了。”七寂看着他,此刻没有冰冷,只有无助与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