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也道:“是啊,曲兄弟是个胸怀磊落之人,我素来敬佩他。当年他虽然伤得重,但仍是让人先去安抚受惊的百姓,大公无私,品德教人敬佩。”

曲大老爷谦逊地道:“那是他该做的,您不必太挂怀。”

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突然想起自己和二弟在守孝复职后,官途平坦,便知这里面应该有镇国公府在暗中周旋之故。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这是拿弟弟的生命换来的。再看几个红着眼睛的侄儿侄女,心里决定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多帮衬一下他们。

曲大老爷能明白的事情,两世为人的曲沁自然也能想明白,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曲潋的心头也十分不是滋味,她没想到自己和纪凛的婚事是这么来的,她不能狼心狗肺地说这桩由这辈子的父亲拿生命换来的婚事不好,而是…她与这辈子的父亲的缘份太短了,短得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上辈子她的死,便是被亲生爸爸推下楼摔死的,以至于对父亲这种存在有种天然的恐怖感。所以对这辈子的父亲并不亲近,却不想他早早地去了,竟然在去世之前,因放不下自己,为她定了桩婚约。

就在她有些失魂落魄时,发现坐在对面的少年正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能承受他关切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因为这件事情,室内的气氛有些低迷,直到季氏将当年那半块作为信物的玉佩拿出来。

淑宜大长公主将两块断玉放到一个盒子里,笑着对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道:“今日便算是两家人来见个脸熟的,待过些日子,挑个吉日,便给两个孩子定亲,以后潋丫头就是我的孙媳妇了,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潋丫头。”

这话曲家人听得都舒心,淑宜大长公主的话是抬举曲潋,好让那些对这桩婚事有所猜测的人知道镇国公府对曲潋的重视,如此也少一些流言蜚语。

气氛很快便缓和起来,说了会儿话后,曲大老爷便陪着镇国公去外书房说话,纪凛和曲湙作陪,曲潋则和姐姐陪着淑宜大长公主、镇国公夫人。

两家都有心亲近,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和乐融融,连镇国公夫人看起来冷淡,但也是笑语晏晏,唯有曲潋发现镇国公夫人笑脸背后,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冷漠,甚至还带了些许的厌恶,让曲潋大为不解。

若说镇国公夫人中意的儿媳妇是娘家的姑娘,不满意她这个中途□□来的程咬金,但这桩婚事明显是当年镇国公定下来的,她爹对镇国公还有救命之恩,难道一桩婚约换来丈夫的命不算重要?又不是他们曲家自己强求来的,她有什么好不高兴,甚至厌恶的?

虽然不解,但是曲潋见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镇国公夫人一副尊敬有加的模样,心里便知她就算不满意,有淑宜大长公主在,她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镇国公夫人那种冷漠的眼神,还是让人看得挺心塞的就是了。

说了会儿话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季氏便去安排午膳,曲沁有心让妹妹在镇国公府的人前表现一番,便也让她跟着季氏去安排。

曲潋见不用陪在这里装模作样,自然是乐得轻松,很欢快地跟着母亲离开了。

谁知去厨房转了一圈,便被心疼她的母亲给赶走了,“外面热,别薰着了自己,你先回房歇息会儿,等会儿我让人叫你再过来。”

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了,白天的京城若是没有冰,实在是热得紧,特别是室外,走了会儿便要汗水淋漓,到时候形象可不雅。

曲潋只得摸摸鼻子,很愉快地去偷懒了。

只是她刚走过回廊,便见到站在回廊下浓荫处的少年,一片清风绿影中,少年如玉的面容生动明朗,特别是脸上的笑容,更是连阳光都为之失色。

“潋妹妹!”纪凛叫道。

曲潋一看,便知道他是特地等在这儿了,再看看周围,根本没有下人在,便知道是特地安排的。如今他们算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私下见面也算不得出格,长辈们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会太阻止。

从骆老夫人的寿辰时知道和他有婚约开始,曲潋面对他时便挺尴尬的,一时间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

只能说,纪凛曾经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纵使平时是个三好少年的模样,但那两次那种危险的感觉,已经烙在她心头,让她没办法轻易地接受。只是现在他们都有了婚约,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曲潋有些认命。

“纪公子…”

“我的字是暄和,皇上所取的,你可是叫我暄和。”纪凛说道,他走上前,和她隔着栏杆,一双眼睛清亮明湛地看着她,说道:“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不记得当年在宣同府的事情了?”

“啊?”

见曲潋一脸诧异的模样,纪凛的神色顿时有些黯淡,“当年父亲去江南时,我也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后来曲伯父受伤时,我和父亲便在宣同府衙逗留了些日子,我就是在那时候见到潋妹妹的。”

曲潋:“…”还是没印象肿么破?

纪凛的神色更失望了,看她的目光渐渐地有些变化,润泽如墨玉般的眼睛渐渐地变得深邃。

曲潋直觉有危险,赶紧道:“我有事先走了,纪公子请自便。”

说着,根本不理会他,拎着裙子疾步走了。走了几步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跟着,还回头看了一眼,谁知正好看到倚在栏杆那儿望过来的少年,少年修长的身影背着阳光,神色有些晦涩不明,一时间仿佛连阳光也穿不透那种晦涩,让曲潋心跳莫名地加快,再也不敢细看,赶紧溜了。

碧春追在她身后,等回到房时,方喘着气道:“你跑什么?纪公子还在那里呢,多失礼啊!”

自从得知纪凛和她家姑娘是自幼定亲的未婚夫时,碧春对纪凛的印象完全改观,觉得当初在祝家时,纪凛的举动完全是出于给未婚妻送礼物,意义已经不一样了,所以自然也没了以往那种对纪凛的偏见。

疾走了一段路,曲潋也感觉到了身上的热意,一屁股坐在榻上,拿了一把白纱团扇扇凉,喃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跑什么…”

碧春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曲潋呆呆地坐着,心里有些纠结。

她到底跑什么呢?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还那么阳光温煦的美少年,又没有精分,有什么好跑的?

曲潋自己也说不明白。

碧春见她这模样,只得摇摇头,给她沏了杯茶,亲自拿了扇子给她打扇。

待得时间差不多时,季氏便派了人过来,曲潋知道今天的事情马虎不得,赶紧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照了照镜子,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便带着碧春回了厨房那边,和季氏会合后,便往厅堂行去。

第 49 章

午膳摆在厅堂,用屏风竖起隔开男女席。

男席那边,自有曲大老爷和曲湙相陪,曲大老爷有心培养曲湙,所以在与镇国公父子说话时,时不时地借机让曲湙表现一翻。毕竟将来两家是姻亲,纪凛便是曲湙的姐夫,让曲湙在亲家面前多表现,将来若是能得镇国公府提协,对曲湙也是好的。

纪凛原就和曲湙认识,当初结伴回京时,对曲湙有诸多指点,让曲湙颇为敬佩。如今又成了未来姐夫,自然更愿意亲近了,于是两人都有心交好对方,使得两人相处得颇为愉快,话语间颇为投契。

镇国公和曲大老爷见状,皆有些错愕,等听纪凛解释当初回京时便认识了,方明白,自然也乐得这郎舅二人亲近。

男席这边和乐融融,不久便劝起酒来。女眷那边也颇为愉快,淑宜大长公主今儿一点也不摆架子,加之她的辈份最高,身份最是最贵重的,没人敢拂她老人家的面子,给她不痛快,连镇国公夫人也一派笑意盈盈,一时间气氛融洽极了。

而让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吃惊的还是今日的午膳,虽然说这顿午膳做得比不得镇国公府的大厨,但是从菜色上来说,却十分符合她们的口胃和习惯,可见曲家在这方面也是用了心的。但是曲家才刚来京城,他们哪里来的人脉打探清楚这事情?

素来宴客这种事情,考验的便是主人的能力,无论是家中的器皿摆设还是宴席,都要让客人满意,须做到客主尽欢。而曲家亏便亏在是文人圈子,与勋贵府并无往来,就算还有个平阳侯府,可是除了曲沁,与平阳侯府的联系却不密切的。

所以,曲家能做到这程度,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都有些惊讶,特别是得知都是曲家姐妹协助季氏一起安排的时候,淑宜大长公主心里更是满意了。

说是协助季氏,但短短两次见面,淑宜大长公主已经摸清了季氏的性子,怕是今儿的宴客,皆是曲家姐妹俩一手安排的,竟然比那些世家贵女毫不逝色,可以说她们被教养得十分好,管家理事这方面并不比那些世家贵女差。

虽说姐妹俩是在骆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但是学到什么还要靠各人的悟性,显然曲家姐妹俩学得不错,在这方面表现得十分优秀。

淑宜大长公主目光扫过曲家姐妹俩,越看越满意,姐姐稳重雍容、端庄淑雅,妹妹娇美端肃、娇而不怯,都是好孩子。又看了曲沁一眼,想到今年她及笄了,也不知道将来会被哪家相中这孩子。

曲沁感觉到淑宜大长公主的满意和镇国公夫人心中的惊讶,只是抿嘴一笑,并未说什么,心里却十分高兴,只要给淑宜大长公主留下好印象,这印象慢慢地积累起来,总会补足妹妹家势上不足的劣势,将来会越发的得淑宜大长公主喜欢,将来妹妹嫁进镇国公府时,能尽快地站稳脚根。

等曲家人将淑宜大长公主等人送走时,众人皆松了口气。

总的来说,今天的这次宴客还算是不错的,圆满结束了。

将客人送走后,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爷折回正厅,众人再次坐在一起。

曲二老夫人拉着曲潋坐在身边,笑着对季氏道:“我观今日淑宜大长公主的神色,对咱们潋丫头那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的,而且她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如今说将来潋丫头嫁过去后,会将潋丫头视如已出,必然会做到,你们也不用担心了。”

季氏听罢,心里掩不住地欢喜,她自知没什么本事,只求三个儿女这辈子平安喜乐,各有个好归宿,如今二女儿这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自然是欢喜不已。

曲大老爷见状,也跟着道:“先前听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怕是过段日子,便会挑个吉日过来给两个孩子正式定亲。”

“到时候又有得忙了。不过忙得好,有得忙才高兴。”曲二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可见老人家心里对这事十分的乐见,这证明镇国公府重视他们曲家的姑娘。

“到时候可能又要麻烦二婶和大伯了。”季氏忙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潋丫头是咱们曲家的姑娘,咱们欢喜都来不及,就乐意忙活。”曲二老夫人高高兴兴地说。

曲沁和曲湙亦是一脸笑意,心里对这位叔祖母十分的感激。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爷坐了会儿便也告辞离开了。

季氏等人自然起身相送。

将客人都送走后,双茶巷的曲家又恢复了平时的安静。

果然,过了几日,便听说淑宜大长公主亲自请了钦天监的人算了个吉日,然后由镇国公亲自到双茶巷曲家来商议两家的亲事,正式给两个孩子定亲。这回自然由曲大老爷出面,正式将这桩亲事定下来。

亲事定下后,镇国公府和曲家便将这桩婚事广而告知亲朋好友,很快地,无论是勋贵还是文官圈子都知道了两家定亲之事,众人反应不一,不过很多家中有与纪凛年纪相当的适龄姑娘的人家听后都十分扼腕,又一个好女婿人选没了。

当然,众人得知镇国公世子定亲的事情时,更多的是好奇他们定亲的对象,得知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大人的侄女时,有些不以为意,觉得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大了,娶个家势如此低的媳妇,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担当起宗妇的重任。

不过也有和平阳侯府交好的人家顺便解释了句,那曲姑娘自幼在骆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后,众人便没有再针对此说什么。

对于外面的一切,曲家一概没有理会,曲潋更是足不出户,更不知道外面之人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了。

她现在有些纠结。

自从她和纪凛正式定亲后,纪凛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她送东西了,今儿是一盆兰花,明儿是首饰,后日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都没有重复的,让曲家人对纪凛的用心大为震动,同时也觉得纪凛是个有心的,看着曲潋的目光十分欣慰。

曲潋都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更让她不好意思的是,姐姐曲沁透露的事情。

如今曲沁还不知道自己妹妹已经看破了她的秘密,所以有时候高兴之余,会忍不住向妹妹透露些东西,加上曲潋是个乖觉的,就算姐姐说漏嘴了,她也一脸“窝啥都听不懂”的无辜模样,根本不主动去点破,娇娇弱弱地看着人时,真是让人连心肝都要挖出来给她。如此,让曲沁以为妹妹没有多想,松了口气之余,于是一个不小心便对妹妹透露得更多了。

曲沁对自己的经历在外人面前绝口不提,就算是疼爱她的外祖母,也从未提过一句,死死地捂住。但架不住她对妹妹太信任了,两辈子的经历让她觉得这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便是妹妹,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就是个心机婊,将她看透了,还以为妹妹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便不知不觉在妹妹面前漏底了。

而曲潋从姐姐那儿得知,上辈子她及笄后不久,便嫁给了纪凛,然后…生包子什么的…曲潋觉得自己要阵亡了。

提前得知自己的人生轨迹,这种感觉真是一言难尽,让曲潋不知道说什么好。

纵使活了两辈子,她也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上辈子都没有成年,便以一种惨绝的方式遂死,这辈子投生在这样的社会中,安份守已地过日子,让她对感情婚姻之事从没奢望过,如何不纠结震动?

偏偏这种时候,纪凛还来献殷勤,这种殷勤不管是任何一个女性,都难以拒绝的。

曲潋觉得,或许自己可以试着接受一下?反正这亲都定了,从姐姐那里知道她注定要嫁给纪凛的,除了接受没其他选择了,她应该尝试一下转变心态。

想明白后,曲潋在纪凛再次让人送东西来时,也回了礼。

回的自然是她做的荷包扇套等小饰品,虽然不值钱,可是是她亲手做的,意义非凡。要知道大家闺秀的针线绣品是不轻易赠人的,如此也代表了那姑娘的心意。

曲潋就是知道这其中的意义,所以想了想,便回赠自己做的东西了。

曲潋觉得自己现在适应良好,也不知道纪凛那边有什么反应。她想起每回见到纪凛时,他总会用那种湛亮润泽的目光看着自己,双眸因为喜悦而更润泽时,可以想象纪凛收到这东西时高兴的模样,让她忍不住也抿嘴笑起来。

六月初的午后阳光有些烈,纪凛刚从外面回来,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淑宜大长公主见他玉面微酡,额上也沁了些汗渍,不禁心疼地道:“现下天气热了,暑气重,这种时候就莫要常往外走,省得热出病来。”

纪凛笑了下,说道:“不碍事的,今儿碰巧遇到大皇子,陪他在上林苑遛了会儿马。”

淑宜大长公主微微蹙眉,知道这事情孙子拒绝不得,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大皇子背后站着安妃,安妃的娘家乃安国公府,与咱们家交情泛泛,有些事情,你也莫要多理会,远着就好。”

纪凛恭敬地应了声是,他知道祖母活了大半辈子,老人家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自有自己的见解,思虑周到,听祖母的话自然没错。而且他也对几个年纪较长的皇子间的暗斗并无掺和的兴趣。

与祖母聊了会儿,还是淑宜大长公主心疼孙子,让他回去歇息了。

纪凛回了自己的院子——暄风院,去净房洗漱一翻,换了身宽松的常服出来时,便见常山捧了个楠木匣子进来了。

纪凛心脏微微一跳,眯起眼睛看着那楠木匣子,眼里隐隐有着惊喜。

常山果然不负他的期盼,笑道:“世子,属下今儿奉您的命令去给曲四姑娘送东西,这是曲姑娘让属下交给世子的,说感谢世子您送去的东西,她很喜欢。”常山说着,恭敬地将那楠木匣子呈到纪凛面前,面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没有人比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知道世子对曲家姑娘的用心,世子对曲家小姐真是掏心掏肺的,恨不得将他觉得好的东西送过去,那种高兴喜悦的心情,连他们这几个伺候的下属都感觉得出来。

如今曲家小姐还了礼,便说明曲家小姐对世子也并不是无意的,他们又是未婚夫妻,若是能两相情悦,那便更好了。

更重要的是,常山能感觉到曲家小姐对世子的影响,每次提到曲家小姐时,世子便会很高兴,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反复无常,头疼的毛病也不像以前那样频繁。如此,常山如何不希望世子与曲家小姐感情稳定?

纪凛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那楠木匣子,不过看到常山还在,便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出去罢。”

常山如何不知道主子这是小心眼地不让他看曲家小姐的回礼,自是不介意,笑嘻嘻地退下了。

等常山退下去后,纪凛打开那楠木匣子,看到里面绣工精致的荷包和扇套等小饰品,双眼泛着浓浓的喜悦,爱不惜手地抚着楠木匣子里的东西,当下便将身上挂的荷包换下,挂上未婚妻做的,也一并地将扇套用上了。

他摆弄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将之取下来,另用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装好。

因是曲潋第一次送他的东西,他实在是舍不得用,便想将它收藏起来。

等宫心端着淑宜大长公主吩咐厨房做的解暑的甜汤进来时,看到世子坐在炕上看书,炕边还放着个精巧的楠木匣子,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忍不住嘴角抽了下。

她终于知道世子对曲家姑娘到底有多喜爱了,这喜爱程度直逼痴汉了。

宫心决定,以后这匣子里的东西,不能轻易碰一下。

夜深了,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余夏虫的鸣叫声。

床上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将床的档板打开,从里面的格子里取出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打开看罢,见只是一些荷包扇套等东西,微微眯起凤眼,不由嗤笑了一声。

“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只是这么几样东西,枉他还那么欢喜地送了那么多东西过去讨她欢心,那小坏蛋自小便惯会耍心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又来唬弄人。”

看了会儿,他又将东西收回了匣子里,然后将之放回原处。

第 50 章

六月份的京城白天像蒸笼一样,人在外面有种身体的水份都在被蒸干的感觉。

曲潋变得不太爱出门,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懒洋洋地窝在室内抱着冰盆子,练练字绣绣花打理一下几盆心爱的花草,这便是人生最美妙的享受了。

可惜,以上只是幻想,偶尔平常为之罢了。

自从她和纪凛的亲事正式定下来后,她变得比以前忙碌了很多。首先,姐姐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她管家理事、主特中馈等事宜,姐姐每天处理家里的大小事情时,都会让她在旁边观看学习,然后手把手地教她,几乎恨不得将自己会的都塞到妹妹脑子里,让她一下子成为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以后嫁到镇国公府后,便可以大展伸手,抓住管家权将婆婆拍飞了。

曲潋见识过姐姐处理家中大小事务时娴熟圆滑的手段,每天只花一点时间便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心里便猜测起上辈子姐姐到底活了多少岁才能有练就这般手段,想必不会少于二十五岁吧。

对于曲沁来说,他们家人口简单,伺候的下人也少,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几乎不用她出面,只要将事情吩咐下去,自有管事会处理好,而这其中便涉及到如何用人这一项。

曲沁现在要教妹妹的,便是御下之道,如何恩威并施,识人之明。

除了要跟着姐姐学这些事情外,曲潋还有一项功课,每日会抽出一些时间做些针线,算是孝顺未来的婆婆和太婆婆。如今名份定下来,她也算是镇国公府的准媳妇,孝顺长辈是应该的,而孝顺的一种方式,便是给长辈们做些衣物饰品之类的,对曲潋来说,完全没问题。

而且,自从上回她给纪凛回了礼后,曲潋发现纪凛对她更热情了,翌日便亲自到了双茶巷来,名义上是找曲湙的,但是曲家谁人不知道纪凛的心思。

曲潋当时被母亲和姐姐打趣的眼神看得脸都红了。

所以,当她被长辈们默许着去厅堂见纪凛时,十分不自在。

不过等见到纪凛后,她又恢复自在了。

因为纪凛见到她时,虽然依然用那双湛亮润泽的眼睛看她外,面上却有些许赧然,比她更害羞。当他红着脸感谢她为他做的荷包扇套等物,并且请求她以后继续给他做时,曲潋顿时发现原来自己的脸皮还能如此的厚,当时还有心思欣赏对方脸红的模样。

当发现对方比她更害羞时,自持着心理年龄比较大的少女顿时脸皮变厚了,当时便大大方方地应下来。

当听到她应下来后,纪凛更欢喜激动了,顿时一个冲动拉住了她的手。

曲潋顿时木了,反应过来时,担心这举动让人看了不合规矩想要抽回手时,发现他力气大得不可思议。

曲潋:“…”

纪凛的脸顿时更红了,但眼睛却更亮了,然后脸上却露出了笑意,温和地道:“潋妹妹,你做的荷包和套扇都很好看,我很喜欢。你喜不喜欢珊瑚盆景,等过些日子,我让人送盆珊瑚盆景过来给你赏玩。如果你不喜欢,我让人做成珊瑚珠子串在一起做珠帘挂在房里欣赏也使得。”

曲潋:“…”真是败家啊!

面对这个为了自己败家的殷勤又出色的美少年,曲潋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大便宜了。

人家对自己这么好,曲潋自然不能无动于衷,投桃报李,于是便答应了以后会给他做荷包扇套等东西。

因为这一出,曲潋发现,定亲后她变得更忙碌了,给人做针线的时间多了许多,不过都是心甘情愿就是了。

除了她外,季氏和曲沁也很忙碌,两人忙碌的都是曲沁的婚事。

如今小女儿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季氏不免更心急大女儿的终身大事来,这妹妹都定亲了,姐姐还没有定亲,说出去不是教人笑话么?幸好小女儿的亲事是丈夫去世前定下的,知道的人自不会笑话,但架不住这世间有些人以偏概全啊。

所以,季氏万分迫切地希望平阳侯府能尽快有好消息。不仅如此,她有时候也会去常叶巷那边走动,这是她的私心,若是平阳侯府有什么变故,还可以让曲二老夫人出面帮曲沁相看——当然她仍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凭着平阳侯府的威势和人脉,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才对。

曲沁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倒是有些无所谓,心里并不急,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有家人弟妹,为了他们,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不成亲的。在妹妹成亲之前,她势必要将亲事定下来,然后顺利地出嫁,好给让妹妹能平安出嫁。

所以,她对此也很是配合,但是对自己这辈子会嫁谁倒是有些无所谓。

为此,在妹妹的亲事定下来后的半个月,曲沁便又带着妹妹去了平阳侯府小住。

这回季氏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以前担心小女儿和平阳侯府没有血缘,是曲沁附带过去的,会被平阳侯府瞧不起继而刁难。如今小女儿与镇国公世子有婚约,淑宜大长公主又表现出喜欢小女儿的架势,有这两个因素在,根本不用担心平阳侯府会轻慢小女儿。

果然,曲潋这回跟着姐姐到平阳侯府后,明显感觉到平阳侯府的人态度的大转变。

以前她只是跟在姐姐身后的跟屁虫,与平阳侯府根本毫无关系,平阳府的人碍着曲沁的原因才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十分的瞧不起的,将她当成了隐形人般无视。

而如今,曲潋与镇国公世子有了婚约,以后会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镇国公府可不是平阳侯府能比的,平阳侯府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轻慢,对她开始重视起来。

曲潋跟着姐姐去给骆老夫人请安时,能感觉到骆家人的变化,对此她心里很平静。

对平阳侯府,她的感观一般,但不得不承认平阳侯府教会了她很多东西,甚至这时代贵女所具备的技能也是平阳侯府悉心教导的,这让她心里还是感激的。骆老夫人对她有教养之恩,骆樱和她有姐妹之谊,甚至在这里,她学会了很多与人相处之道以及一些心机手段,虽不至于用心机手段害人,却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对她的成长过程有着很深的影响。

而在外人眼里,她与平阳侯府是分割不开的,骆家对她的栽培之恩让世人将她与骆家联系在一起。这也是为何在她定亲后,依然会随姐姐到平阳侯府小住的原因,这是她对骆老夫人的一种孝顺之举,她越是孝顺,世人对她的评价赞誉会越高。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太过注重名声的世界。

所以,在定亲后再次来到平阳侯府,她给骆老夫人请安时,依然像以往那样,恭敬而谦逊,并未露出什么成了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便张狂起来的德行。

骆老夫人看罢,心里满意了几分,笑着让两个外孙女坐到自己身边来。

曲沁笑盈盈地携着妹妹坐到骆老夫人身边,心里对妹妹的行为很是满意。人活一世,不可能不受世间的规矩束缚,特别是女子,名声重于一切,若是没有名声,这人也要完了。如今妹妹是和镇国公世子定亲,身份与以往大大地不同,可是也就是这样,盯着妹妹的人更多了,可不能让妹妹出了什么差错,坏了名声,让这桩亲事出什么意外。

骆老夫人对曲潋道:“如今你已经定亲了,还有三年便及笄,指不定镇国公府很快便会来下聘,时间不等人,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外孙女,可是也要叫我一声外祖母的,我自是希望你好好的。”

曲潋感动地看着她,用力地点头,糯糯地说道:“外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听您和姐姐的话,会用心学习,不会坠了您的名声的。”

骆老夫人被她逗得笑起来,“什么坠了我的名声?你是个好孩子,用心学便是了,其他的也不用那般着急。”

曲潋又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