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夫人见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并未因为定了一门显贵的亲事而有所改变,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往她不太注意这丫头,因着曲沁的原因,觉得以平阳侯府的家势,不过是多添双筷子罢了,并未在意。却没想到她会有这般造化,而且还是个纯良的好孩子,懂得感恩,也不枉外孙女当初这般护着她。

说话间,便听丫鬟来报,樱小姐过来了。

见到骆樱过来,骆老夫人笑呵呵地将她招到面前,笑道:“你这皮猴子,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又翘课了?你母亲知道了可要捶你。”

骆樱抱着骆老夫人的胳膊,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道:“不怕,有祖母在!娘亲若是敢打我,就就过来找祖母给我作主,不回去了。”

骆老夫人笑呵呵地道:“这可不行,你逃学了还指望着我帮你作主?这可不是个好姑娘该做的事情。”

骆樱顿时苦了脸,不依地摇着骆老夫人,娇滴滴地叫着外祖母,眼珠子乱转,见到坐在旁边的曲潋时,顿时又高兴地道:“我还不是听说沁表姐和阿潋来了,所以心里高兴,就过来了。祖母,我好阵子没见阿潋了,今儿就让我和她说说话,不去竹宣斋了吧。好不好嘛?”

骆老夫人被小孙女娇滴滴地撒着娇,直呼吃不消,最后笑呵呵地答应了,慈爱地对两个姑娘道:“好了,你们自去说话吧,等会儿一起过来这边用膳。”

骆樱高高兴兴地应了,挽着曲潋的手离开。

两人到水榭那边去喝茶,丫鬟已经准备好了瓜果点心还有用井水冰镇过的酸梅汤。

骆樱拉着曲潋坐下,开始和她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问的自然是淑宜大长公主去曲家拜访和曲潋定亲的事情,曲潋也不瞒她,一一告诉她了。

骆樱听到曲潋说当年定亲的真相,双眼瞪得大大的,吃惊地道:“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你爹还是镇国公的救命恩人,怨不得当初你们两家会定下儿女亲。不过,你爹对你真好,这般惦记着你。”她抓着一块甜瓜啃着,突然说道:“哎哟,我明白了。”

“嗯?明白什么?”曲潋捧着酸梅汤喝,疑惑地看着她。

骆樱笑嘻嘻地道:“我明白当年为何曲伯父去世之前会答应镇国公给你和纪暄和定下婚约了。我觉得吧,曲伯父之所以当时会给你和纪暄和定亲,定是知道沁表姐有祖母护着,并不用担心她的终身大事,你弟弟是个男孩,只要他肯上进,自是能闯出一翻天地来,反而是你,是个姑娘家,又是兄弟姐妹中最差的,最让人担心的。”

曲潋不由怔住了。

“你娘出身不高,她又是继母,没什么主见,自是帮不了你什么。曲伯父定然是担心他死后没人能护你,所以当时才会给你定了这桩婚事,虽然门第并不相当,倒是能解决你的终身大事,且是世人求都求不来的亲事…”

骆樱说什么曲潋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鼻子发酸,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傻得让她后悔死了。

就因为上辈子被爸爸狠心地推下楼惨死,所以这辈子对父亲这种存在存着怀疑恐怖的心情,并不敢亲近,在四岁之前,和父亲并不亲近,甚至和他说话的次数也少得可怜,直到四岁时,父亲受伤不愈而死,她虽然难过,但是因为感情不深,并没有像姐姐那般悲痛。

直到现在,骆樱的一个猜测,让她明白天下的父亲并不是都像前世的爸爸那样的,大多数都是爱护子女的。

她错过了四年,然后四岁那时父亲遂死,直到如今才明白他当年给她定这桩亲事的意义。

“哎,你哭什么…”骆樱看她落泪,顿时有些慌了。

曲潋原本就生得美,那是一种精致到恰到好处的柔弱之美,美得让人怜惜。如今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让人看得心都要碎了。骆樱以前觉得女人哭起来丑死了,特别是她爹的那些姨娘,哭得再有手段,也不及曲潋的十分之一,果然人长得好看,就算哭起来也是好看的。

如今看曲潋落泪,她就有种想要将自己的心肝都捧到她面前的冲动。

“这是怎么了?阿樱,你欺负潋表妹?”

正急得不行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骆樱猛地看过去,发现站在水榭外面的兄长,顿时吃了一惊,“七哥,你怎么在这里?”

骆承风没理她,而是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落泪的少女,双眼里有着难受和伤怀。

难受于她的眼泪,伤怀于她已经是别的男人的未婚妻了,今生他注定和她无缘。

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他便喜欢上跟着沁表姐身后的小姑娘,当时她小小的,第一次跟着姐姐来平阳侯府,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一样,怯怯地用胖乎乎的小手拉着姐姐的衣服,不安地打量着周围,让他初见看一眼便好喜欢,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甚至去拉她的头发…

“七哥,我可没欺负阿潋,你莫要乱说。”骆樱撅着嘴,有些生气地道。

曲潋没想到骆承风会出现在这里,眼泪顿时止住了,难过的心情因为骆承风的出现而散了许多,忙拿帕子擦擦眼泪,对骆承风道:“七表哥,阿樱没欺负我,是我想起我爹了。”

骆承风听罢,脸色好了许多,不过仍是盯着她,有些失魂落魄。

骆樱一见他这样子,便急了,担心会被人发现多嘴地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忙起身走到骆承风身边,将他推离水榭,“七哥,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你竟然逃学,爹知道会生气的,你快点趁先生没发现之前回去。”

骆承风扭头看曲潋,见她避开自己,心里更是失落,喃喃地道:“生气就生气吧…”

“七哥!”骆樱跺跺脚,气得掐他几下。

骆承风先前听人说曲家姐妹俩过府来给祖母请安,一个按耐不住,方才会逃学过来。他也知道自己此举若是被父母知道,定会罚他,可是却管不了这么多。如今见到曲潋,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骆承风失魂落魄地走了。

骆承风走后,骆樱也回了水榭,见曲潋在丫鬟的伺候下净脸,顿时撅起嘴来。

“你刚才哭什么?害得我七哥都以为我欺负你?我像是会无故欺负人的样子么?”她怒声道。

曲潋对她的怒气不以为意,哭了一场,又有骆承风打岔,心情好了许多,歉意地道:“阿樱对不起,我只是想到我爹…我没想到他当年给我定下婚约的真相是如此。”然后她双手拉住骆樱的手,诚恳地看着她,“阿樱,谢谢你,若不是听了你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自我的世界中,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男人这般地爱护她,只因她是他女儿。

骆樱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但被她这么诚恳地感激着,心里又觉得十分欢快,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笑嘻嘻地道:“没什么,这只是我胡乱猜测的,也许曲伯父当年给你定亲时,还有什么心思呢。”

她原本是想要安慰曲潋的,但是话又说得不着调了。

曲潋却不在意,骆樱作为平阳侯府的天之骄女,被父母宠爱兄长们过甚,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却是无心的。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又自持着心理年龄比骆樱大,自不会在意。

第 51 章

曲潋哭了一场,虽然心里悔恨不已,但逝者已矣,现在做什么都已经迟了。

这让她情绪有些低落,心里闷闷地难受。

骆樱根本没啥影响,对她道:“你别这样,若是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你现在可是淑宜大长公主的孙媳妇,她老人家最疼你了,若是她也以为我欺负你,我可吃不着兜着走。”

只要一想到淑宜大长公主那凌厉的眼神,骆樱腿肚子就要发软,心里顿时觉得自己没有和镇国公府结亲也是挺好的,纪暄和再好,可是上头还有双重婆婆,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可应付不来。

不过,阿潋能应会么?骆樱看着曲潋柔柔弱弱的样子,心里不禁为她担心了。

曲潋叹了口气,知道她说得对,如今她在外人眼里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像以前那般不引人注目、随时可以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自是不能让情绪太过外露,省得出什么闲言碎语。

她打起了精神,叮嘱了骆樱今天她告诉她的事情莫要告诉旁人。

“放心吧,我会给你保秘的,对林姐姐她们也不会说。”她拿手在嘴巴上比了下,作一个打烂嘴也不说的动作。

两人说了会儿话,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和骆樱一起回嘉善堂陪骆老夫人一起用膳。

骆家的姐妹们此时也下学了,来到嘉善堂后,便坐在骆老夫人身边,莺声燕语地陪老夫人说话逗笑。

骆槿依然和曲沁一起,一左一右地伴在骆老夫人身边。不过在看到曲潋和骆樱进来时,骆槿看着曲潋的目光不免有些羡慕和嫉妒。

镇国公府到曲家提亲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了京城,连淑宜大长公主都曾亲自去了双茶巷的曲家一趟,可见淑宜大长公主对这桩婚事的注重。以淑宜大长公主的身份,可不会对谁都这般抬举的,能得老人家一句好话,对未出阁的小姑娘来说,已是天大的福份,在将来说亲时也有好处。

可偏偏淑宜大长公主似乎对曲潋十分喜爱,让人如何不羡慕?

想想曲潋才十二岁就定亲了,她今年及笄,眼下也不知道家中长辈们会给自己定桩什么样的亲事,让她心里颇为担心。若是以往,她是不担心的,可在曲潋和镇国公世子定亲后,曲沁作为曲潋的姐姐,又有祖母疼爱,身份也会上涨,自己在曲沁面前可讨不了好,说不定还要捡曲沁漏下的。

骆槿显得有些患得患失,看着曲家姐妹的眼神有些晦涩。

曲潋敏感地发现骆家姐妹看自己的眼神有了变化,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再看看姐姐一派端庄沉稳地坐在骆老夫人身边,抿嘴而笑,端的云淡风清,对骆家姐妹有些疏远的行为根本不在意。

曲潋弄不懂姐姐到底在想什么了。

午膳后,骆樱许久不见曲潋,兴致勃勃地跟着曲潋到了她住的客院说话,没想到骆林等骆家姐妹也来了。

“你们来做什么?”骆樱有些不悦,她是个娇纵的性子,自己和曲潋好,就不许旁人□□来。

骆林笑盈盈地道:“许你来找潋表妹玩,就不许我们来啊?”她看向曲潋,笑问道:“一阵子没见了,难得潋表妹来,我们自然是要过来和潋表妹说说话了。还未恭喜潋表妹定亲呢。”

骆杪等人也纷纷上前来道喜。

曲潋一一地回了礼。

骆樱听后,嗤笑一声,“平时也不见你们来,现在倒是来了?”

骆林面上一红,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骆樱也不是傻的,若是她真傻,哪里能得家中长辈如此喜欢,在骆老夫人面前这般得宠?所以对骆林她们的心思自是明白,现在不过是见曲潋与镇国公世子定亲,便想着与她交好罢了。

曲潋怕骆家姐妹在她这里斗起来,忙道:“几位表姐表妹能来,我自是欢迎的。”说着,又叫碧春等丫鬟上茶点,请她们入坐。

骆家姐妹们入座后,寒暄几句,骆林不经意地道:“我刚才听说潋表妹先前在水榭那儿哭了,七哥当时也在,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说着,特意地看了骆樱一眼。

这暧昧不清的话,蕴含着很多意思,甚至还扯出骆承风,若是不及时解释清楚,不仅对曲潋名声不好,就是对骆承风兄妹也不利。

骆樱脸上顿时一怒,嘴皮子伶俐地道:“林姐姐莫要听风就是雨,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先前我和阿潋在水榭那儿玩,阿潋不过是想起曲姑父,所以才会触景伤情罢了。七哥当时正巧经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便在那儿问明一声罢了。怎么在林姐姐嘴里,什么都变了?”

曲潋抿着嘴,看向骆林,并未说话,由着骆樱这只战斗机去斗她们姐妹。

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发生过很多次了,并不奇怪。

骆家的人只要有心,自会发现骆承风对自己的心思,但她与骆承风从来都保持着一个距离,自是不怕有人拿它说事。以前大家都没当一回事,毕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们,哪里能不见面的,如今他们长大了,也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根本不担心旁人说什么。

“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是怕有人不识泰山欺负潋表妹么?”骆林强笑道,忙对曲潋道:“潋表妹莫要多想,我也只是关心你罢了。”

“多谢林表姐关心。”曲潋冷淡地道。

“哼,还不知道是不是黄鼠郎给鸡拜年呢。”骆樱有些不依不饶的。

直到骆林被骆樱穷追猛打,好生赔了不是,曲潋才恢复笑脸,笑盈盈地道:“我自是知道林表姐为人的,哪里会生气?只望林表姐以后明辨是非才好。”

“自然不会如此了。”骆林笑着说。

气氛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

骆家的其他姐妹们也暗暗地松了口气,若是连才思敏捷的骆林都要吃亏,她们自然不会主动上去招惹骆樱,现在又多了个有靠山的曲潋,更不会主动去招惹了。

坐了会儿,骆家姐妹们便告辞离开了。

平时曲潋在骆家姐妹中素来不多话,今天招待她们,自然也和平时一样,笑着坐在一旁,听小姑娘们说,她微笑就是了,加上先前发生的事情,总让人以为她还在介意,让骆林等人有些坐立不安。

曲潋这态度倒是让骆樱笑了,骆林等人面上有些发热,所以终究没坐多长时间,便匆匆地告辞离开了。

骆樱见她们离开后,笑着跳起来,叉着腰神气地道:“平时不搭理人,现在才来作态,以为人人都是傻的么?”以前她和曲潋玩得好,那些人还暗地里嘲笑过她,说她没丁点侯府嫡女的自觉,和个身份不配的人混在一起。

现在,曲潋身份不一样了,被打脸了吧?

曲潋好笑道:“行了,你莫要如此,若是教大舅母瞧见,可要生气了。”

骆樱撇了撇嘴,对曲潋的话还是听的。

没了骆林她们,骆樱便和曲潋说起来曲沁的婚事来,“自从你定亲后,祖母似乎也没那么固执了,打算尽快给沁表姐定下亲事,省得沁表姐被人笑话。我观外祖母的意思,可能会在和平阳侯府交好的几家勋贵那里寻找与沁表姐相配的对象,可能不会是长子媳妇,皆是嫡次子或幼子之类的。你放心,祖母自不会让沁表姐太过委屈的。”

曲潋眉头微微皱起来,她明白骆老夫人的心思,是想让那些人看在平阳侯府和老夫人的面子上,让曲沁嫁过去不至于太受欺负。至于宗妇长媳之类的,曲沁的身份并不够。

可凭她姐姐的才貌,就算是大家宗妇也使得,如何需要在勋贵府中屈就?

这一刻,曲潋对平阳侯府没了期待,觉得还不如找叔祖母或是大伯帮忙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说不定比平阳侯府挑的更适合姐姐呢?

和骆樱交流了情报后,曲潋便对她道:“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快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骆樱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哪想隔了几天,骆樱这耳报神又匆匆地过来,对她道:“阿潋,昨儿我听我爹娘说,好像过两天大姐姐要回家来,好像这事情涉及到大皇子府呢,说大皇子想要纳侧妃什么的。”

曲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骆槿和姐姐,心中一紧,有些小心地试探道:“这应该和骆家没关系吧?”

骆樱白了她一眼,“若是没关系,我大姐姐会回来么?”她扁了扁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姐现在是安国公府的长媳,安国公府可是有位姑奶奶在宫里呢,大皇子是安妃所出,安国公府是大皇子的母族,怕是他们也有什么打算吧。”

大皇子早就迎娶了皇子妃,府中除了皇子妃外,只有几个妾氏并无侧妃,如今大皇子年过二十,怕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吧。

当今皇后只生了一位公主,便无所出,那些皇子们皆是嫔妃所出,在身份上皇子们都是相同的。而大皇子居长,随着年龄渐长,对太子之位渐渐生起什么心思也不一定。

曲潋怀疑,莫不是大皇子想用侧妃之位拉笼人?平阳侯府在勋贵中地位显贵,骆老太爷当年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皇上也对骆老太爷敬重有加,只要骆老太爷在的一天,骆府便不会如何。

所以,若是大皇子想要拉拢平阳侯府,那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曲潋顿时有些忧心了。

侧妃就算有个妃字,那也是小老婆、侧室,一辈子都要低人一头的,她姐姐上辈子就算过得那般苦,仍是当正室的,这辈子怎么可能去给人做小老婆?就算大皇子以后可能会继承那位置,可现在皇上正是春秋鼎胜,还不知道会如何呢,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曲潋就怕有些人看中大皇子在皇子中居长的身份,对这侧妃的位置也动心怎么办?

她又琢磨了下骆府,觉得以骆府的人的心态,若是真惦记大皇子侧妃的位置,应该会送骆槿过去比较保险。可也保不准有人会将她姐姐塞过去啊。

当下,曲潋谢了骆樱,将她送走后,便去找姐姐。

曲沁还在骆老夫人那儿未回来,曲潋心里虽然急,但也知道这事情还没个定论,急不得的,便按捺下心来。

到了午后,曲潋正在边做绣活边打瞌睡时,听说姐姐回来了,赶紧让丫鬟伺候她梳洗,又用水扑了把脸清醒清醒,便去寻曲沁了。

曲沁见她脸颊红扑扑地进来,脸颊上还有一些印子,不禁笑道:“你这又是在哪儿午觉了?脸上都烙下印子,若是出去让人瞧见,还不给人笑话了?”

曲潋忙用手掩住脸颊,朝她傻笑,“我就只是靠着榻眯了会儿眼。姐姐,我来找你有事情。”

“有什么事?”曲沁边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换衣服,边漫不经心地道。

曲潋瞅着她,没搭腔。

曲沁见状,也没有说话,依然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打理好了,便携着妹妹坐到临窗的榻上,等丫鬟上了茶点后,便让她们退到槅扇外候着,说道:“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急。人的一生要面临的事情很多,若是什么事情都要急一急,反而将事情弄得一团乱,让下人瞧见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

曲潋听了好生无奈,姐姐真是无时无刻不忘记教导她,简直将她当成孩子一样来培养了。

偏偏她拒绝不得,只得柔顺地应了声是,表明已经记住了,方道:“姐,今儿阿樱告诉我,柯表姐过两天要回来呢。”接着,便将骆樱今儿透露给她的事情一一道来。

曲沁听罢,不免有些诧异地看了妹妹一眼,没想到妹妹竟然能让骆樱给她当平阳侯府长房的探子,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平阳侯府的长房将来是要承爵的,还有什么比长房的消息来源最多最快?有骆樱这个耳报神帮她,还愁着掌控不了平阳侯府的动向么?

曲沁不禁哑然失笑,为何上辈子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妹妹这般厉害呢?

“这事情我知道了,你别急,我自有打算。”曲沁柔声安抚。

曲潋眨了下眼睛,然后想起她这位姐姐可是个重生的,行事素来心有成算,怕是早就有什么打算了吧。

她这是白急了么?

第 52 章

因着曲沁那副平淡从容的模样,让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曲潋最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瞎操心。

不过虽然知道自己在瞎操心,但她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理智上明白,感情上仍是放不下。所以,对于骆樱带来的消息,她还是很注重的,继续让骆樱充当耳报神。

果然,过了两天时,曲潋正和骆家姐妹们在竹宣斋上课,便听说骆柯回娘家的消息。

骆柯是平阳侯府的长房嫡长女,也是骆老夫人第一个孙女,当年她出生时,平阳侯府并未因为她是个女孩的原因而有所不喜,反而在平阳侯府极得宠,甚至连骆老太爷对这嫡长孙女也是喜爱万分的,曾一度将她当成男孩子一般地教导过段时日,让骆柯的襟怀不输男儿。

可以说,骆柯才是真正千般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天之骄女。

她得侯府悉心教导,又有骆老太爷的指点,无论是眼界还是才华皆比平常的贵女高出一截,嫁入安国公府后,很快便在安国公府站稳了脚,甚至在婆母面前都能说得上话,丈夫敬重喜爱,在这时代中可谓一个成功的女人典范。

曲潋因为与这位大表姐的年龄相差甚大,和她没见过几次面,不过在她看来,骆柯简直就是个人生赢家,家势、美貌、才华、夫婿等等都是万里挑一的,说起她来,骆府的姑娘们对这位大姐姐都是向往羡慕的多,想要成为她这样的成功女人。

所以,在得知骆柯难得回娘家时,骆林等人都一副惊喜的模样,根本无心听课了。

骆樱早就知道大姐姐今儿要回来,所以她十分淡定,加之她是龙凤胎中的女孩子,家中长辈都宠爱她,大姐姐对她自也是宠爱非常,时常让人接她去安国公府玩儿,对于大姐姐回家之事,倒是没有什么激动的。

陈娘子看着这些姑娘已经无心上课,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拘着她们,让她们自行安排时间去了。

于是骆家的姐妹们便凑到一起说话,一起谈论骆柯。

骆林心中微动,她看了眼曲潋,想到曲沁和骆槿两人,觉得可能骆柯今儿回来的目的,正是为两人的亲事而来,不由得心里泛酸。她虽然是二房的嫡女,可是父亲到底是侯府的庶出,如何比得上骆槿?更不用说和骆樱比了。

陈娘子离开时不久,便见嘉善堂那边来了丫鬟,正是奉骆老夫人的命令,请她们这些姐妹去嘉善堂。

骆柯作为安国公府的长子媳妇,帮着婆母主持中馈,平时若是没什么事情,根本没空回娘家。且这时代的出嫁女,也不会无故回娘家,是以骆柯出嫁后,骆家的姐妹们见她的次数十分有限。

难得骆柯回家,自然是要见见姐妹们。

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说是见姐妹们,实际上是为了见曲潋才对,只是不好将曲潋单独唤过来,方才将在竹宣斋上课的姑娘们一起叫过来罢了。

曲潋如同往常一般,和骆樱走在一起,混在骆家姐妹之间往嘉善堂而去。

到了嘉善堂时,便见嘉善堂里十分热闹,骆大夫人等几位夫人都来了,曲沁和骆槿依然像往常般伴着骆老夫人。

她们进来时,一眼便注意到坐在骆老夫人身边位置的那个艳若丹桂的女子,身上穿着品红色芙蓉团花暗纹褙子,乌黑的头发挽起,插了支赤金累丝攒珠五凤钗,耳朵上坠了对碧莹莹的翡翠坠子,端庄秀丽。

当她看过来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那通身的气派及成熟自信的神韵,骆家姐妹们在她面前皆黯然失色,唯有曲沁能和她平分秋色。

曲潋和骆家姐妹们上前去和她见礼。

“好一阵子不见,妹妹们看着都长大一些了。”骆柯含笑说道,目光移到站在小妹妹身边的少女身上,当她抬起那张精致的心型小脸时,眼中浮现惊艳,只觉得这表妹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光是这长相,便是极配那镇国公世子的,只可惜家势低微了些,方显得这门亲事不太相配,暗地里不知被人说成了什么样了。骆柯虽然不是特别地关注外面的流言,但从安国公府的那些人得知镇国公世子定亲后的表现来看,便能猜得十之八、九。

不过,在她看来,那些都是一些羡慕嫉妒的嘴脸罢了,自是不必在意,得到实际的才是好的。

“这是潋表妹吧?”骆柯拉着曲潋的手端详,笑道:“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甚至比你几个表姐妹们都要早地定亲,真是恭喜了。”说着,便从手腕上撸下一个绿汪汪的翡翠镯子给她作定亲的贺礼。

曲潋接过后,客气谦逊地道了谢,便坐到姐姐身边去。

众人坐在一起说话,说的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曲潋这些未出阁的姑娘插不上嘴,便坐在一旁倾听。

直到午时,骆老夫人便让人在嘉善堂摆膳,大家热热闹闹地坐了一桌用膳。

午膳后,众人便各自回去歇息,骆柯和骆大夫人留了下来侍奉老夫人。

曲潋跟着姐姐离开时,便见骆樱朝自己比了个手势,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却见不远处的骆林在看着她们,微微拧着眉。

曲潋心中无奈,以前她在骆家就是个隐形人,很容易便能将自己泯于群众中。如今,不管在哪里,总会有目光追着自己,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看来有个身份显赫的未婚夫,也是一种负担。

回到房,曲潋惦记着骆樱的消息,并未去午歇,而是坐到临窗的大炕上,将绣了一半的小屏风拿起,继续绣。

绣了一会儿后,便听碧春说骆樱过来了。

曲潋迎出去,见骆樱只带了翠屏一个丫鬟过来,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让人不禁有些好笑。

骆樱喝了杯凉茶驱去了午时的躁热,让丫鬟们下去后,自己脱了鞋爬到炕上和曲潋坐到一起,便和她分享今儿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