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二奶奶,她这回滑胎,起因就是她容不下琴操,事后二爷可没少呵斥她。

甘老夫人浑然不觉,发下话后便打发了孙辈们回去,留下甘夫人继续商量。

“刚才我注意瞧了一下,老二老三似乎都想着爵位,你心里是怎样盘算的。”

甘夫人迟疑了一下,才道:“自古立长不立幼。”

甘老夫人领首,“若是如此,你当好好敲打敲打老三,我手头有几处铺子、田庄,可以过到老三的名下,让他得点实惠,也好安安他的心。”

说起来,甘将军还有几房妻妾,都育有子女,甘府的财产都是她们的,甘老夫人能动用的只是自己的陪嫁,算不得什么,还真怕入不了三爷的眼。

可甘夫人也只有这个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先争起来。

其实甘老夫人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后嗣,要让二爷尽早生出男孙,而要大爷生不出。只是二爷那儿接连出事,甘老夫人极信命,多少有些担心二爷是那种命中无子之人,所以她告诉甘夫人,“话别说死,看他二人谁先生下男孙吧,这必定也是侯爷的考量。”

甘夫人对母亲言听计从,一一应下,方告辞回宜安居歇息。

第二日一早,郁心兰去给长公主请安时,长公主眉稍眼角都是幸福的笑意。见到儿媳进来,也不等她伏身行礼,便穿了鞋下炕,一把扶住郁心兰的手道:“好孩子,这大冷天,不必跪了,快到炕上来坐。”

郁心兰还是纳了个万福,才脱鞋上炕,打着趣儿道:“媳妇觉着母亲今日格外美。”

长公主被媳妇这么一调侃,当即羞得玉面绯红,嗔了她一眼道:“小皮猴子,胡说什么。”

心里却是甜的。还多亏了这个儿媳给自己出了主意,不然被那个甘老夫人踩到脸上都作不得声。

她虽然可以自执身份不理会甘老夫人,但毕竟甘老夫人是侯爷的岳母,若是之前不打一点底子,只怕侯爷会对她产生误会。

郁心兰出的主意其实挺简单的,就是让长公主差人查看侯爷何时下朝回府,然后寻个借口请侯爷来宜静居坐一坐。

侯爷不会这点脸面也不给长公主,只是他到宜静居的时候,正好听到长公主与妾室解语、凌芷、若砚和庶女芳姐儿等人在闲聊,听到她们说起今日郁心兰向甘老夫人敬茶时,甘老夫人打岔说起其他事儿,让郁心兰跪了好一会子的事,只是待他进屋后,女人们却闭口不谈了,长公主也没乘机告状,仿佛就只是闲聊时无意之中谈到一般。

因而晚宴时甘老夫人说起她喜欢郁心兰,侯爷自是不信。事有反常必为妖。上回老二家的滑胎,甘夫人便针对老大家的,侯爷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将长媳送给岳母大人折腾。事后还顾虑到长公主似乎生气了,特意来安慰了一番。

郁心兰对甘老夫人此举无法理解,就算当时甘老夫人得逞了,她每日都必须去陪一陪甘老夫人,可若是她有了什么意外,不是很容易联想到甘老夫人身上吗?还是甘老夫人有什么必杀技,难害了她还让人查不出来?

只是,现在她只须初一十五去请个安便成,甘老夫人那儿先派人盯着一下便成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都挺高兴的,觉得外祖母很向着她们,而且手段明显比婆婆大人高杆。想来也是,外祖母已经没有儿子可以依靠了,虽然甘将军有个儿子,也有二十岁了,可文不成武不就的,只凭着父荫在兵部混了个闲职,日后能不能再往上升,说到底,还得靠她们的夫君来提携。

于是今日随甘夫人去向甘老夫人请安时,两位少奶奶都十分的恭顺,刻意地讨好甘老夫人。

甘老夫人自是喜爱这两个外孙媳妇,亲切和蔼地看着她俩微笑,“都是可人儿,侯府家大业大,平日里帮忙你们婆婆处置府中的事务,还要亲自照料你们的夫君,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忙抢着回道:“不敢当外祖母的夸赞,这都是孙媳应当应份的事儿。”

甘老夫人含笑领首,“我也是年轻轻的过来的,知道这份苦,所以呢,我特地去寻了几个丫头,送给你们,帮你们服侍一下老二老三,让你们也能轻闲轻闲。来人啊,带她们上来给奶奶们瞧瞧。”

二奶奶和三奶奶的笑容立时就僵在了脸上,怎么回事?怎么不是往大哥屋里塞人,反而往她们屋里塞人?

不一会儿,四名年轻俏丽的丫头便被带了进来。一字儿排开,俏生生地向二奶奶三奶奶纳了个端端正正的万福,轻启朱唇慢吐莺声,“妾婢给二奶奶请安,给三奶奶请安。”

不称婢子,直接称妾婢了,这么说,至少也是个妾室,而不是通房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忙看向甘夫人,眼中满是希翼,母亲最讨厌妾室的,应当会帮着推辞掉吧?

只见甘夫人目光都落在四个俏丫头的身上,含着笑,边看边点头,末了向母亲赞道:“母亲真是好眼光。”

眼光自然是好眼光,二奶奶和三奶奶也不得不承认,这四个俏丫头的容颜个个是顶尖儿的,嫩得跟水葱似的,可越是这样,她们心中越是愤怒。

三奶奶没了娘家支持,自是不敢强出头,可二奶奶的父亲乃当朝一品的兵部尚书,断没得任人拿捏的理儿,她当即便表态道:“我们二爷不好女色,这几个丫头都给了三爷吧。”

三奶奶听了差点气炸了肚皮,你不想要二爷收,就全推给三爷,说得名头还这么难听,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待我们三爷?

她细声细气地道:“三爷也不是好女色之人。长者赐,原是不敢辞的,只是,三爷现在领了大内侍卫的差使,常常有些机要之事要办,身边可不能多了人,万一泄漏点儿什么,咱们侯爷都得赔进去呢。”

甘老夫人将她二人的心思瞧得清清楚楚,当即脸皮一沉,冷声道:“爷们纳几个妾室,为的是给宗室开枝散叶,叫什么好色?按老二家的这个说法,皇上三年一选秀,岂不成了沉溺女色?还有老三家的,你说那些个政务干什么?哪个爷们会把皇上交办的差使拿到后宅来谈论,还说给枕边人听?你这话传给外人听到了,还不一定给老三带来多大的麻烦呢。”

几句话,将二奶奶三奶奶的借口都给堵住了。

挥手让四婢退下去后,甘老夫人继续斥道:“把你们那些小心思都收一收,你们嫁入赫云家,就得帮赫云家开枝散叶,你们自己生不出个儿子来,还不让夫君多纳几个妾室?尤其是老二家的,你当年拖着不嫁,如今老二都二十一了,膝下无儿无女,你如何对得起赫云家的列祖列宗?”

“再退一万步说,我赐了你们几个,也是为着老二老三好,为了你们好。你们怎么就不好好想一想,侯爷会将爵位传给一个没有后嗣的儿子么?会让一个善妒不容的媳妇主持侯府中馈么?”

甘老夫人慷慨激昂的说完,用力喘了几下,甘夫人忙双手奉上茶盏,甘老夫人接过来啜几口,舒缓了一下气息,又责备女儿道:“你也不知道帮她们物色几个好的,这种事还要我一个老婆子来讨人嫌。”

甘夫人忙安抚母亲道:“母亲哪里是讨人嫌,母亲一片心意全是为了她们好,日后她们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自会对母亲感激不尽,今个儿就先由女儿代两个媳妇向母亲道谢。”

母女俩一唱一和,硬是将事情定了下来。

二奶奶三奶奶知晓婆婆素来强硬,况且有个孝字压着,也不敢不从,委委屈屈纳了这四个小妾,心中的愤恨自是不用提。

出了松鹤园,二奶奶和三奶奶不约而同地先打发大丫头带人回去,两人头一次坦诚地交流。

“哼!母亲素日里容不下父亲那几个妾室,今日说我们倒是说得挺顺溜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们可是外祖母给了名份的,又是长者赐,就是三爷也得多给她们几分体面,若拿不到她们的大错处,根本就打发不了她们。

“怎么办?按纳妾的规矩办呗!”三奶奶气了一阵子,已渐渐冷静下来了,笑着按了按二奶奶的肩,道:“回去我就拿出银子来置办几桌酒席,请府中的人热闹热闹,咱们先商量一下,把日子错开吧。”

二奶奶闻言,跟见了鬼似的看向三奶奶,眨了眨眼,将三奶奶拉到僻静处,焦急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可一定要告诉我!”

三奶奶挣脱二奶奶的手,理了理衣袖道:“我可没什么法子,我只是想着,三爷迟早要纳妾的,早一日晚一日有何区别?反正不管三爷纳多少妾室,我都是正妻,谁也越不过我去。倒是那些个身份差不多的妾室们该着急了,有人争宠了呀!”

是啊!若是多了两个妾室,方姨娘就该急上火了,若是因此而滑了胎,那就再好不过了!随她们怎么去斗,我只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二奶奶的精神也来了,与三奶奶商议好了两房各自办酒席的日子,施施然地回了静念居。

甘老夫人赐了二爷、三爷各两房妾室的事,当天就传遍了侯府的每一个角落。反倒是两位男主角因下朝较晚,最后一个知晓。

侯爷听说此事后,皱了皱眉,觉得岳母大人未免多事了些,但他忙于西北的战事,自然不可能分神理会这类小事,只是叮嘱了一下他的亲卫首领宗政都统,让他吩咐两个院子的侍卫们注意一下这四个小妾,定远侯府可不是白云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按这世间的习俗,今日是各类店铺今年最后一日营业,一直要到来年正月十五后,才会再次开张。

因而郁心兰一早便同赫云连城说好,军营里若是无事,就请他早些回来,陪她去店铺转一转,慰问下员工,若是有事,就差人报个讯儿,她自己去。

现今的时局不算太安定,梁王在西北负隅顽抗,定远侯派出了他的心腹爱将钱劲将军前去平乱,但西北苦寒,又兼梁王已在那儿盘踞二十年,一时拿他不下,两军僵持了月余。

年关将至,赫云连城担心梁王乘机派杀手入京行刺,因而下令城门严加搜查进城的人员和车辆,城内也加强了巡视,越近年关,禁军们越是不得闲。

不过陪小妻子上街,也可以顺便巡视城中的治安,因而赫云连城安排好了军务后,便回府接了郁心兰出来。

唯美坊的货架几乎都空了,因要歇业大半个月,城内的贵人们都抢购了一大批货品回去存着,今日店里倒是十分清闲,佟孝正带着人盘库盘帐。二儿子佟新和安泰之子安亦则领着伙计们打扫铺面,张贴窗花和福字。

侯府的马车刚驶到店门口,佟新便瞧见了,忙使人到二楼请父亲下来,自己则和安亦赶忙迎上前见礼。

因伙计们都在,郁心兰不方便露面,便在马车内夸奖鼓励了佟氏父子和安亦几句,又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让佟孝请伙计们到城中最出名的半月楼去聚一聚,佟氏父子和安亦代表伙计们谢了主子的打赏。

锦儿捧了一个锦盒下了车,笑吟吟地道:“这里面是大奶奶赏给各位掌柜、管事和活计的封赏。”说着将盒盖打开,盒子由于荷捧着,锦儿拿出里面有特别标记的荷包,赏给佟氏父子和安亦,又告诉他们哪些是给管事的,哪些是给伙计们的。

佟孝已经升为大掌柜,主管唯美坊和楼外楼两处,安亦则升为了唯美坊的掌柜,他从锦儿手中接过锦盒时,不由得多瞧了两眼锦儿,忽地记起礼数,忙又收回目光,彬彬有礼得到:“多谢锦儿姑娘。”

大约是站得太近,鼻端嗅到一阵清雅的芬芳,是店铺里卖的青花花水的香味,安亦用心记下,原来锦儿姑娘喜欢青花的香味。

锦儿自是不知安亦的心里想了些什么,道了声“安掌柜客气”,又福了福,转身上了车。

待佟孝带着众人谢了赏,郁心兰和赫云连城便赶去了楼外楼。

如今的楼外楼,因着十四皇子连续两次请了贵勋们过来玩,俨然成了贵族的私人会所,生意亦是突飞猛进。郁心兰同样激励打赏了一番后,便拖着赫云连城陪她逛街。

近几日没下雪,街道十分干净,微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阵阵梅花清香。

临街的店铺都在忙着洒扫,客人并不多,因为这时人一般都会提前一个月开始置办年货,但郁心兰仍是逛得兴致勃勃,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儿就买了下来,反正有侍卫和小厮帮忙拿着。

眼见日头偏西,她终是记起今晚静念园要给新妾办酒席,留恋地道了声:“我们回去吧。”

正要等车之时,忽听锦儿惊讶了声“我的荷包”,郁心兰回头一瞧,一名衣裳褴褛的男童飞快地往街角跑,可惜没几步就被贺尘给捉了回来。

贺尘很快就从小童的身上搜出了锦儿的荷包,然后请主子的示下,“是否将他送官?”

男童不过八岁左右,长得很周正,眼里有懊悔有惊惧,却不闪不避,衣服很破旧’却洗得很干净。

郁心兰莫名地便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柔声问,“小弟弟,你为何要偷银袋?”

看出主子不欲为难他,锦儿和芜儿都上前来安慰男童。那男童终于开口说出了因由。原来他和母亲不是京城人士,是到京城来寻父亲的。他父亲七年前入京赶考,却一去渺无音讯,他和母亲几个月前来到京城,因盘缠用尽,只能靠母亲替人浆洗衣裳过日,可三天前母亲却病倒了,眼见母亲越病越重,他这才起心偷点银子给母亲看病。

郁心兰非常无语了,原来电视里演的都是真的,她少不得要教育一番,又拿出二十两银子,让贺尘和锦儿陪着男童回家,看能帮就帮一下。

郁心兰回到马车上,就将这段小插曲忘了,倒是赫云连城还打趣了她几句:“郁侠女又路见不平,拔银相助了?”

郁心兰不同他辩,直接扑上去挠他痒痒,却被赫云连城反制住,狠狠地吻了个透,直吻地郁心兰失了力气,软在他怀里,他才放开她的唇。

好半晌后,郁心兰拉了拉赫云连城的衣袖道:“连城,你说甘老夫人会送人给你吗?”

赫云连城玩着她的手指,懒懒地道:“不会。”

不会就好!甘老夫人往静思园塞人,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安插眼线之嫌,可郁心兰仍是担心甘老夫人倚老卖老。为保险起见,还是回去给长公主婆婆打点预防针的好。

时间一晃便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欢聚一堂,大老爷和程夫人也携全家

来到侯府。甘夫人将团年饭摆在正房偏厅,地方宽敞,足够摆下十桌的。

年夜饭不同于平日的酒宴,各房的妾室们也能出席,男女分席而设,中间只用一道八肩的牡丹绣面屏风隔开。排座的时候,自然是主子们一席、妾室们一席。

二爷新纳的小妾苏绣和湘绣,三爷的小妾锦绣和颜绣,是第一次出席侯府的宴会,四人性格活泼,没吃上多久便跑到甘老夫人面前敬酒,叽叽喳喳地说笑个不停。

二奶奶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暗自嘀咕道“恶心”,不过瞧见另一桌挺着大肚子,满面怒色的方姨娘,心里又没来由地一阵畅快,这段时间二爷都没去方姨娘房里呢。

她高兴得甚至于帮着苏绣和湘绣道:“老夫人可要多喝几杯才行,没有老夫人的恩典,她们哪里能伺候二爷呢?”

方姨娘闻言更不痛快了,可她也知道,自己越不高兴,二奶奶就越高兴,便强忍着酸意,扶着腰,挺着肚子走过来,笑吟吟地朝甘老夫人道:“是啊,老夫人您得多喝两杯才成呢。妾身怀着身子,没法子伺候二爷,若不是您赐了这两位妹妹,咱们二爷得多辛苦啊。”

幸福地摸了摸肚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了二爷的骨肉。

这话听着好象二奶奶完全失宠了,二奶奶恨得咬碎银牙,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二爷还有我呢”。

郁心兰边用饭,边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欢乐地看着肥皂剧。倒是三爷这一房,两绣虽然总拍甘老夫人马屁,可三奶奶却没露出一丝鄙夷或是愤怒的表情来。

郁心兰朝三奶奶轻笑,“还是三弟妹大度,跟两位新妾处得这般和睦。”

三奶奶谦虚地笑了笑,“咱们女人就是应当事事为爷着想,总不能给爷添乱啊。”

不给你们爷添乱就想给我添乱么?郁心兰心中冷笑,这段时间你可没少给我的丫头上眼药呢。

那一边,甘老夫人被小辈们围着哄着,心里头那叫一个高兴,转向上首的长公主道:“殿下啊,您也快帮老大物色几个丫头吧,您瞧,这么多人服侍臣妇,您却只有老大家的一个服侍您,太孤单了些。”

四绣亦笑道:“是啊是啊,大奶奶多为妾身们找几个姐妹吧。”

还真是不扯到我身上就不高兴是吧?

郁心兰微微一笑,轻笑道:“你们想要姐妹不难,一会子我就送两个丫头给你们爷去。”

四绣立时闭了嘴,干巴巴地笑了笑。

长公主这才笑道:“人多了太吵,还是闭了嘴的好。”

也没说谁闭嘴才好,甘老夫人和四绣的脸色都有些难堪,随即假装忘记这句话,自个儿喝酒取乐。

郁心兰也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菜喝酒,却在桌下伸长了腿,勾了苏绣一下。

苏绣正跟湘绣和颜绣争抢甘老夫人面前的位置,身子正往前倾着,就这么轻轻一下,她的身子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扑到前面颜绣的身上。

颜绣也站立不稳,顿时就扑到了甘老夫人的身上,手中的葡萄酒洒了甘老夫人一身,还顺带将汤盅撞翻了,龙凤云耳羹将甘老夫人新裁的宝石红云锦万字不断头的袄子染湿了一大片。

颜绣吓得慌忙跪到地上,不住口地道:“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是苏绣推我的。”

甘老夫人觉得很难堪很不吉利,却又不想在众人面前责骂自己送出去的丫头,只好强自镇定道:“好了,大过年的,说什么命不命的。我去换身衣服,你们先用着。”

苏绣也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却在席面上找寻害自己的人,按当时感觉的方向来看…三奶奶!

她暗恨得咬了咬牙,待甘老夫人让二人起身回座后,咬着颜绣的耳朵道:“是你们三奶奶绊了我!”

颜绣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就知道三奶奶是个不能容人的,她跟锦绣两人过了明路,却只在办酒那一晚陪了三爷,其后三爷都被三奶奶霸占着。

姓高的,咱们走着瞧!看三爷能宠你这个妒妇多久!

闹了这么一出后,甘老夫人也安静了不少,吃过团年饭,又守了岁,郁心兰才与赫云连城手牵着手慢慢走回静思园。

静思园的丫头婆子们也聚在一起吃酒,除了府中的定例,郁心兰还格外拿出了十两银子加菜,丫头婆子们都喝得有些高了,多半都回后罩房睡去了,但安妈妈和紫菱等人却在花厅等着郁心兰。

郁心兰进了花厅,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巧儿,轻轻一笑,“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咱们巧儿姑娘为何要跪着呀?”

赫云连城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转向妻子的时候,又隐了去,暗示意味十分浓厚地叮嘱道:“快点处置了,我等你。”说罢便穿过侧门进了内室。

紫菱这才禀道:“回大奶奶的话,咱们得了大奶奶的赏,在小院子里吃酒守岁,巧儿却一人偷偷溜进了奶奶的房间,藏了个东西在奶奶的枕下。”

说着,她呈上一个小小的纸包。

第95章

纸包里,有一些细小的暗红色粉沫,气味并不重,甚至有点淡淡的清香,郁心兰闻了闻,似乎是她惯用的橙花精油的味道,如果把这些东西塞在她的枕头里,还真是会以为是自己抹的精油呢。

郁心兰无声地笑了笑,问巧儿,“这是什么?”

巧儿面色苍白,她是在内室被紫菱给堵住的,就在她把药粉塞入枕头,手还没来得及抽回的情况下,因而她知道自己如何狡辩也没用,大奶奶肯定会请人来查验药粉的,可是,她怎么敢说出来?大奶奶必定会杖毙她的。

现在,她唯有呜呜地哭,哭得伤心欲绝,希望能搏得主子的同情,在她的印象里,大奶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就没见大奶奶对奴婢们高声过。

“哎哟,可恰见的。”郁心兰边啧边摇头,“这么漂亮的人儿一哭,我都心疼了。快,紫菱,递条帕子给巧儿,让她擦一擦。多大的事儿呢,就算是死罪,我也不会让人将你杖毙的,那死得多难看,生生打坏了这身皮囊,我可是会心疼的。”

紫菱便在一旁笑问:“大奶奶还有什么好法子处置她么?”

安妈妈也凑趣问道:“是啊,奶奶有什么好法子,可否让老奴长长见识

郁心兰笑叹,“你们想知道,就说给你们听好了。巧儿生得俊啊,就连阅美无数的三爷,都惦记着她呢,三奶奶可是找我要过几回人了。若是把她给杖毙了,三爷不也会伤心么?所以嘛,我就想着,把她头顶划开道口子,灌水银进去,让水银慢慢往下渗,可不就能把这整张皮给刻下来么?再制成人皮灯笼,送给三爷当年节礼去,也好全了她三爷对她的一片心。”

紫菱和安妈妈都赞叹,“大奶奶这法子真好,三爷也会感激大奶奶的。”

巧儿已经抖得如同狂风中的小草,骇得连哭都忘了,小脸惨白惨白的,嘴唇哆嗦着,想说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个字来。把整张皮录下来,先不说多疼,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就是一团血乎乎的红肉,她就惊惧得脊椎发寒,恶心得想将昨日的早饭给吐出来。

郁心兰与紫菱、安妈妈笑了半晌,才转向巧儿道:“巧儿,我这法子你喜欢么?”

巧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哭泣着哀求,“大奶奶饶命啊,婢子是被猪油蒙了心,婢子不该听信冬荷的挑唆,婢子知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求大奶奶饶了婢子这回,婢子日后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大奶奶,一心一意侍奉大奶奶,决不会再有二心。求大奶奶饶了婢子一命吧。”

郁心兰冷眼看着她,直让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才淡淡地问,“你可知为何紫菱会在内室抓到你?”

巧儿一怔,冬荷每次拉着她说话的时候,都是乘大奶奶午歇,屋里不用人伺候的时候,而且每回都是躲在假山下的小暗道里,她一直以为不会有人知道,这会儿听大奶奶一问,她才猛然觉醒,原来大奶奶一直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瞒得过大奶奶去。

难怪了!她乘众人喝得高兴时偷溜进内室之前,还特意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小院子里,可没曾想紫菱会从大床后走出来。床后,有一肩小角门,是以备万一时逃生用的,平日里都锁得紧紧的,当时她也没听到任何动静。现在想来,是她们早就将小角门给打开了…

巧儿这时才是真的怕了郁心兰了。之前,她对这位大奶奶有羡慕、有嫉妒、甚至有鄙夷,可就是没有过怕。郁心兰素日里对奴才们都是和颜悦色的,打赏也极大方,巧儿一直认为这个主子是个好应付的…却没想到大奶奶声色不动间,便将她给擒获了。

郁心兰就是要让巧儿从心底里怕,若是不能彻底震慑住,此时就算是收服了她,日后也难免翻花样起妖蛾子。

待巧儿自己疑神疑鬼地思付了半晌后,郁心兰才问道:“你将这事儿源源本本地说道一遍吧。”

巧儿一听,便知这是大奶奶给自己的机会,忙事无巨细地坦白。

冬荷是静心园中的二等丫头,在府中也算是有体面的,早在郁心兰才嫁过来的时候,就开始跟巧儿搭讪,无所不用其极地大拍巧儿马屁。巧儿是贫户女,何曾被人这样高看过,还是被一个侯府有体面的丫头高看,心中自是对冬荷的印象极好。不过冬荷告诉她,奴婢们走得近了,会让主子猜忌,因而她二人见面,多半是寻个僻静处聊天。

前几天甘老夫人赐了小妾给二爷和三爷,冬荷便开始感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抬个份位,当上半个主子。府里头有这种想法的丫头可不在少数,巧儿是早有这个心的,看到大爷俊美得如同天神一般的容颜,一颗心就挂到了大爷的身上,三爷早就被她丢到爪哇国去了。

冬荷知晓她的心思,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只要大奶奶一年未孕,侯爷和长公主也会向大奶奶施压,让她抬个丫头上来当通房。又说,在静思园的四个大丫头中,她的相貌是最好的,到时要大爷挑人,也必定是挑她,不但可以享尽侯府的荣华富贵,还能陪大爷这样龙章凤质的男人一生一世。

巧儿鬼迷心窍,当即便同意了冬荷的建议。冬荷又热心地找来一些药粉,告诉她这是让女子避孕的药,只要放在枕头中,让大奶奶睡觉时闻到味儿便成。

“大奶奶,婢子决无隐瞒,婢子愿意同冬荷对质。”巧儿急于求功,边磕头边道。

郁心兰平声道:“不急,先画押吧。”

紫菱将抄写的供词给巧儿看。巧儿是识字的,细看一遍,确认没有错漏后,便签名画押按了手印。

郁心兰懒懒地站起来道:“今日太晚了,等过几日验出这药粉之中是何物再来谈如何处置你吧。”她盯着巧儿的眼睛问,“若是冬荷问你,你知道要怎么说吗?”

巧儿眼珠一转,忙回道:“婢子就说人多眼杂,还没放好。”

郁心兰赞赏地点了点头,“嗯,是个聪明丫头。”

巧儿见大奶奶真的往内室走,不禁生出几分焦急来,现下看来大奶奶似乎不会对她如何,可若是那药粉验出有别的毛病可怎么办?大奶奶还会不会留她的性命?那药是冬荷给她弄来的,她全是听冬荷一个人说道,根本就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药。此时细想想,巧儿腾地出了一背冷汗,可就在她想法子分辩之前,郁心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玄关了。

回到内室,某美男早就已经宽衣就寝,单手支头侧卧在床上,亵衣随意地敞开,露出宽阔精干的胸膛,犹如林间小憩的黑豹,惊艳、优雅、慵懒,可眸中的光芒却十分危险…至少郁心兰觉得很危险。

她整个人靠着床对面的墙角往屏风后蹭,边蹭边撤娇道:“好困啊,都快天亮了,睡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要起来更衣,初一要入宫参拜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呢。”

赫云连城轻笑,“想多睡一会,就快点过来。”

郁心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话里的意思,好象今晚并不打算放过她啊。

赫云连城本来就没打算放过她,今晚是除夕,意义非同一般呢。待郁心兰更了衣过来,他立即伸手一带,佳人柔软的身子就被他带入了怀中…

第二天早晨,郁心兰是被赫云连城拖起来,抱在怀里,才由丫头们服侍着梳妆净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