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冷哼了一声,“朕不想等了,是人是鬼,抓了那个胡老板审就是了。”

他已经够有耐性的了,原本的确是要等到猎物进笼再行动手,可是他现在发觉,有妄念的人不止一批,相互牵扯着,都在按兵不动,那还不如干脆打草惊蛇,说不定藏在草丛里的蜈蚣、蝎子、豺狼虎豹也会跑出来几只。

明子期还是觉得不妥,“这样一来,会逼那些人提前动手的,父皇您这边若是没有准备妥当,万一…”

建安帝摆了摆手,“没有万一。”

明子期蹙眉道:“可是这样一来,就怕对方有些暗子不会动用…日后又有得麻烦,况且,那胡老板说不定只认识中间人,幕后之人,或许躲在暗处,并不会现身。”毕竟只是一处兵器加工坊,最多少了些助力,总不至于为了这个拼命。

建安帝斜乜着他,“如何逼他们动手,并且动用所有的力量,这就是你的事了,下去好好想一想吧。…若是你觉得靖儿可以信任,找他商量亦是可以的。”

明子期惊愕地一抬眸,发觉父皇的眸光似笑非笑,顿时便明了,他私下找连城帮忙的事儿,并没能瞒过父皇去,当下又嬉皮笑脸地道:“父皇如何吩咐,想来也是觉得连城哥可以信任啦。”

建安帝轻哼了一声,随手打发他走了。

郁心兰用过晚饭,正在跟连城下棋,五子棋,她已经连输五盘了,这一盘眼瞧着也要输了…这女人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就是格外骄纵一些,郁心兰竟输得有了丝火气,心中不满地哼道:明知我棋艺差你一筹,居然也不让让我。

正在那里哼哼唧唧地不肯落子,想磨得赫云连城自己主动说,这盘算我输了,接过赫云连城这家伙,做什么事都一本正经,就是不说这话儿,反而朝着她道:“你还下不下!不下我就去看书了,反正你也不可能赢。”

士可杀不可辱呀!

郁心兰气哼哼地落下一子,赫云连城摇了摇头,“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要你管!”

赫云连城看着腮帮子鼓起老高的小妻子,心中暗暗发笑,正要落子时,曜哥儿顺着如意云纹羊毛地毯爬了起来,伸手抓住了父亲的裤管,赫云连城一低头,手中的棋子跌落到棋盘上。郁心兰低头一看,哈哈大笑,“你下错了,举手无悔。”立即在一旁落下一子,这下子局面立马改了过来。

赫云连城笑了笑,弯腰抱起儿子,一边逗儿子一边与妻子下棋,这一句自然是郁心兰赢了…虽然有点取巧,可赢了就是赢了。

郁心兰志得意满,向宝贝女儿招手,“悦儿宝贝,到娘亲这来。”

悦姐儿只是趴在地,努力仰头看着娘亲,咯咯直笑。女孩儿的骨头软,爬得没有男孩子早,悦姐儿还不会爬,双腿无力支撑,只会用肚皮顶在地上,四肢游泳似的乱扑腾。这会子见娘亲召唤她,更是着急,小手小脚扑腾得更厉害了,却一步也没移动。

郁心兰含笑走过去,蹲下身子,与女儿聊天,“不急不急,再过两个月,咱们悦儿宝贝一定跟哥哥一样会爬了。”

悦姐儿好似听懂了,便不再扑腾,咯咯直笑。

紫菱打了帘子进来,笑着福了福,禀道:“贤王爷在大书房,侯爷请大爷您过去呢。”

赫云连城将儿子交给乳娘,往套间里面走。郁心兰取了他的外裳跟进去,一面为他更衣一面问道:“都快宵禁了,怎么这时寻你?难道要出门?”

赫云连城道:“多半是,你不必等我了,自己等先睡吧。”

说罢垂眸瞧着小妻子,她正为他扣着领口的扣子,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打出一片弧形阴影,挡住了那双秋水眼眸,却含挺俏的小鼻子和红润的嫣唇格外醒目。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含住她的唇,半晌才放开,轻笑道:“下棋你输了,回头让你压我上头,赢回来可好?”自上回试过一次女上男下后,他便觉得这个姿势非常好。

郁心兰的脸顿时烫了,啐了他一口,“不正经。”

赫云连城笑着又亲了她一口,才抬腿走了。

这一去,就是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晌午,赫云连城才回府,满脸疲惫。郁心兰什么话也来不及问,忙让人将饭食布好,用过饭,赫云连城泡了个澡,倒头便睡。

待他醒来后,才告诉郁心兰,昨夜临时出兵,去果庄抓人,只是后来点人时,发现少了一名管事,不过胡老板被抓住了。

郁心兰啧道:“接消息的那个人,你们抓了没?”

“没抓,让他去通风报信。”

郁心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赫云连城握了握她的手道:“子期说,皇上要亲自审讯胡老板,所以郁老板不是关在天牢,而是宫中的地牢。”

郁心兰眼眸一亮,“难道是…”

赫云连城点了点头,不让她说下去,虽然他能肯定四周无人,不过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一批乱党被捕的消息,很快在朝野上下传了开来,百姓们都在谈论纷纷,“哪朝哪代也没这么多的乱党吧?”

“难道是因为迟迟不立太子之故?”

“肯定是。你想啊,没有继承人,若是皇上那个了,这皇位由谁来坐呢?当然是这京城里的王爷,都有资格呀,哪个不想来试一试?”

郁心兰和赫云连城坐在珍品轩的二楼雅间里,听到门外的小二也在议论,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一般来说,百姓们议论朝政,都是没根没据地乱猜,猜的接过也会五花八门,毕竟普通百姓不曾识过什么字,见识自然就会少一些,象这样有条有理,而且基本言论方向一致的猜测,必定是有人暗中引诱的结果。

会是谁暗中将此事给引到册立太子一事上?

郁心兰思来想去,似乎哪个都有可能,毕竟这是几位皇子最想要的结果。

她看向丈夫,赫云连城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敛神端坐着,眼睛放在她的脸上。

郁心兰给他看得不好意思,拿手肘顶了顶他的肋骨,要他坐开一点。赫云连城不着痕迹地握住她的手臂,往怀里一拉,又将她拉近了一步。

丫头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十分镇定地研究地面。

珍品轩的掌柜拿了一个金丝楠木的匣子进来,放在郁心兰面前的小几上,打开来,退后两步,恭敬地道:“这是奶奶您定制的头面,您看合意么?”

郁心兰一样一样地仔细看过做工和材质,表示十分满意,示意紫菱付了尾款。

那掌柜的接了银票,验过数据,又殷勤地问,“不知大爷和奶奶是自己带走,还是让小的差人送至贵府。”

郁心兰道:“我们自己带走。”

赫云连城道:“一会儿送你回府后,我还要回军营一趟。”

郁心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让锦儿帮着穿披风,她的眸光随意地往街道上一扫,正好看到钱劲跃下马背,看方向,应当是进了珍品轩。她忙附耳告诉了连城。

赫云连城立时闪身出了门,屏息静气地靠在楼梯扶手上,往一楼大堂里看。

原来是钱劲定做的首饰,本已经拿回去了的,这会子不知怎么又想将蓝宝石改为红宝石。

郁心兰在雅间里拼命招手,赫云连城只得走过去,悄声问,“什么事?”

郁心兰笑了笑道:“是不是想跟踪他?”

赫云连城果断点头,郁心兰蹑手蹑脚地拉他进屋,将丫头们都打发出来,小声道:“我刚刚才想到,其实不必要派会武功的人去跟踪,派普通人就好,多派一些,配合上你的侍卫或是父亲的亲卫。”

她仔细说了自己的想法,会武功的人,脚步声格外轻一些,那么钱劲发觉后,就会心生警惕,他又是个武功高强的,自然不容易跟踪,可若是跟在他身后的只是一名普通老百姓,他定会以为恰巧同路,街上这么多行人,走在他身后不奇怪吧?当然,不能由一个人从头跟到底,这样也会露陷,必须多派些人手,在各个路口设一个交接班,一人跟一段。但也人少的街道,就得配合上武功高手,由一个普通人装作货郎或者小菜贩,而高手则隔一条街道追踪,这样,最后一定能发觉钱劲的去向。

玥国的京城规划得十分完美,街道都是南北向、东西向的,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型的棋盘。只要在几个大的十字路口安排上人手,就一定能成功。

赫云连城听了她的建议后,觉得十分可行,便道:“普通人却要找到可靠的才行。”

郁心兰想了想道:“现在庄子里的秧苗都出齐了,佃农们活计不多,早上让他们除完草,浇了水后,就到城里来守着。一会儿去打听一下,钱劲何时再来取首饰便行了。”

下得楼来,钱劲早已走远,掌柜的正在吩咐伙计,让将首饰和写了要求的字条,送去手工作坊。

紫菱笑着上前,向掌柜的福了福,问道:“不知掌柜的可否将这只钗借与我家奶奶看一眼?我家奶奶很喜欢镶蓝宝的首饰。”

掌柜的自然应允,郁心兰装模作样鉴赏一番,然后又差紫菱来问,“可否借与我家奶奶回去打个样儿?”

掌柜的很为难,“这只钗要换成红宝石,刚才那位爷又要得急,明日未时三刻就要来取的。”

郁心兰略有些失望地道:“那就太遗憾了,罢了,日后再说吧。”

说完扶着赫云连城的手,上了马车。

再过两日便是明华公主出嫁的吉日了,皇上终于下了旨,封永郡王为送亲大使。

圣旨下达之日,建安帝赐宴,朝中正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携眷出席。宴会上,使臣呈上大庆国三皇子准备的两份回礼——两名大庆国大臣的嫡女,十四五岁的年纪,千娇百媚的各种美好,看得一众大臣们眸光锐亮,摅须微笑。

郁心兰不由得暗笑,这个大庆国的三皇子,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人物。他这番与玥国结亲,虽得了建安帝的支持,却也落了下乘,让建安帝安插了人手进大庆国。所以他来个礼尚往来,送上两名大庆国大臣的美貌女儿,看起来是讨好,其实也是反安插人手。

建安帝自然要将这两名美女,赐给朝中大臣或者哪个勋贵之子,甚至是皇子,而且作为两国友好邦交的象征,这两位美女肯定至少是大臣的正妻,或者哪位皇子的侧妃,总之地位不会差,日后她们能得到的情报和能起到的作用,也就不会差。

两位美女盈盈下拜,建安帝龙目精光四射,含着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住口地称赞,“都说大庆国出俊男美女,果然!果然!”

使臣谦虚地拱手,“吾皇谬赞了,其实玥国亦是人杰地灵。”

建安帝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们两国都是人才辈出之邦,正适合长久友好。请使臣代为谢谢三皇子殿下,就说这份礼物,朕十分喜欢。来人呐,引两位人才入宫歇息。”

郁心兰惊讶地张大了小嘴,不单是她,整个宴会厅都静了一下。

皇上还真是不怕别人说他临老入花丛,这么两个娇滴滴粉嫩嫩小丫头,就这么被他给收进后宫了。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以皇上现在的年纪,加上他的手段,这两个小丫头怀孕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了,日后皇上驾崩,按祖制,没有生育且品级不高的后妃,就要住到皇陵附近的行宫中去养老,相当于就是被圈禁了。

三皇子白白地安排了这一步棋了。

郁心兰隔着半透明的纱幔,看着使臣僵硬的笑脸,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淑妃因“害喜”得厉害,没有参加宴会,此时正焦急地在内殿里走过来走过去。蔡嬷嬷着急地跟在她身后,不住嘴地念叨,“娘娘还是坐下等吧,这般走动,怕动了胎气啊。”

淑妃这才一惊,忙扶了蔡嬷嬷的手,坐到榻上。

蔡嬷嬷安慰她道:“娘娘放心,夫人必定能将药材带进来的。”

宫里可不是能随意带东西进来的,过宫门时,都要查验,可是这样的方子,淑妃不想让别人知道,就看大王夫人能不能想到法子,偷偷弄进宫来了。

刚说完,大王夫人就在殿外求见,淑妃忙将母亲让进来。大王夫人见内殿里没外人,这才从自己宽大的衣裙内,拿出两个纸包,小声叮嘱,“这是熏的香料,你燃在殿内,早中晚各一个时辰,连续一个月就成了。”

然后将声音压得更低,“若是请皇上也闻一闻…别的妃子就难有身孕了。你恐怕还不知道,皇上刚刚才册封了两位人才。”

淑妃讶然道:“谁家的千金。”

“大庆国送来的没人,身份不同寻常,你得小心她们。”

大王夫人急急地说完,又匆匆跑回宴会现场。

淑妃恨恨地道:“大庆国的人真讨厌。”

蔡嬷嬷陪着恨道,“可不是吗?好好的送什么美人。”

淑妃细细一起,咬了咬唇道:“你去到前面看一看,若是发现宴会散了,就告诉黄公公,我吐得晕倒了,让他立即禀报皇上。…出去之前,记得把香料燃上。”

先将皇上缠在梓云宫里几日,等香料起效后,就不怕那两个大庆国的没人如何得宠了。

蔡嬷嬷郑重地点头,将纸包藏好,从中取了些粉末,背着淑妃掺了些别的粉进去,洒在青铜香炉里,用火折子燃了,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宴后,建安帝并未直接回后宫,而是先去了御书房,却并不点灯。一名剑龙卫鬼魅一般地出现,跪在书桌前的地上,轻声禀报,“忠义伯夫人宴中去了梓云宫,送了淑妃娘两包香料…蔡嬷嬷往里掺了些别的东西。”

建安帝的身影在黑夜里岿然不动,听完话也只是颔首让那名剑龙卫退下去。

在御书房又坐了一会儿,建安帝起身去了梓云宫。

大臣们出了宫门,登上各自府中的马车,回府去了。

永郡王回了府,心情无比舒畅。王妃王姝因身怀六甲,所以留在府中,指挥人马替他打包行囊。此时见王爷回府,忙迎上前道:“臣妾恭喜王爷。”

永郡王笑着扶了她的腰,柔声道:“可惜我赶不及回来看着孩子出生,让姝儿你孤单了。”

此去大庆国,来回的路程就有两个多月,还要在大庆国待到大婚之后,才能回国,一去半年也是有可能的。而王姝,只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王姝娇羞地笑道:“只要王爷能得皇上垂青,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永郡王笑了笑,示意一旁的嬷嬷扶起王妃进屋休息,“我还要去书房,与幕僚们商议一下行程。”

王姝乖顺地回了屋,永郡王到前院书房,召集幕僚们开会。

一名幕僚道:“王爷此去送亲,有利有弊,利是可以扬名立威,与大庆国结成同盟,弊是离京几个月,恐怕在他人在皇上面前得了好处。”

永郡王蹙眉道:“本王自是知晓其中利弊,今日召你们前来,就是商议对策的。”

那名幕僚胸有成竹地一笑,“后日启程,明日别的王爷难道不要来王府为王爷送行么?”

永郡王抬眸看他。

他继续道:“饶行酒饯行酒,只要沾了个酒字,就好办了。若是有人酒后失德,皇上难道还会愿意见他么?朝臣们还好意思举荐他么?”那人轻笑,“若是明日王爷们说来饯行,不如另选一家酒楼,请上各位王爷和王妃,让人将媚药下载酒中,但王爷您关心王妃,早早地离席,此后他人如何丑态百出,就与王爷没有干系了。”

旁人都说,此计甚妙,只要想好如何下药,如果毁去证据就行。

商议到深夜,众人才散了。那名幕僚回到自己的屋内,在一个小纸条上面画上一个符号,绑在鸽子腿上。鸽子在夜色中,飞入一人的手中。

那人展开来看后,微微一笑,“一切依计行事。”

一旁便有人恭维道:“真是好计,没了皇子皇上又重病,这朝政,自是要举荐德高望重之人来主理,自是非主公莫属了。”

一百四十九章

那人将纸条在掌心一搓,纸条就化为了纷纷纸屑。

一旁的随从笑赞道:“永郡王以为这一次能坏了几位兄弟的名声,却不曾想,是他亲手送几位兄弟上了断魂桥,纵使他独自多活得片刻,救出真相之后,也会被腰斩于市。可怜他妄自尊大,还以为能将主公控在掌心,随意利用,却不知俗话有说,姜还是老的辣。”

那人只笑了笑,随即又肃整容颜,正色道,“你要切记,没到最后时刻,都不得放松一丝一毫。”

随立即应道:“谨遵主公教诲。”

第二日一大清早,温氏便递了帖子到侯府,郁心兰微感惊讶,这个时辰,娘亲不是应当在郁府主持中馈么?不及细想,她忙让紫菱将娘亲迎进来。

温氏的玉容有几丝憔悴,张嫂跟在温氏身后,怀里还抱着龙哥儿。

郁心兰笑着将龙哥儿接过来,抱在怀里逗了逗,亲了几口,然后放到临窗的短炕上,令乳娘将曜哥儿和悦姐儿也放在上面,让三个小家伙自己玩儿。

龙哥儿比两个小外甥大了一周岁,已经会一点简单的词汇了,此时指着两个小外甥道:“弟、弟、妹、妹。”

发音倒是挺准确的,逗得大伙儿直笑。

张嫂笑着纠正道:“辈分错了,是外甥、外甥女。”

龙哥儿只不过一岁半,哪里听得懂这么多,只揪着炕上花色鲜亮的引枕儿玩。两个小外甥倒是很想跟小叔叔玩儿,悦姐儿在炕上左一翻右一滚地直往龙哥儿身边蹭去,曜哥儿已经会爬了,方便得多,手脚并用地几下爬到了龙哥儿身边。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儿,可大孩子多半不愿跟小孩子玩。龙哥儿只是低头看了看爬到他脚边的曜哥儿,又专心玩引枕去了。

温氏和郁心兰站在炕边看了一会儿,郁心兰见娘亲似有话说,便吩咐下人们带好了孩子,拉着娘亲进了套间儿。

紫菱亲手捧了新茶上来,又识趣地退出套间,守在门外。

郁心兰握着娘亲的手问,“娘亲今日不用处理家务么?”

温氏轻叹一声,“一早儿就处理完了。…今日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她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父亲…有个同窗过世了,托了他好生照顾孤儿寡母,你父亲的意思是,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孤儿住在外面总归不便,不如收留在郁府之中,要我打扫一处独立的小院,让给那对母子住。”

郁心兰兀地瞪大眼睛,“娘亲你同意了?”

温氏略有些恼意地道:“你父亲又不是要纳妾,若是纳妾,还需我点个头,他不过是说帮人照顾余孤,又是单独辟个院落,我若是不同意,岂非太不明事理?”

郁心兰顿时恼了,“哪里是什么同窗!我早让人查过了,那个故去的同乡,不过是与父亲同拜一个师门的,小了不知多少岁,父亲十六岁就离开宁远城赴京赶考,只怕上京前,两人连面都没照过,何来的托孤之谊?”

温氏抬眸看向女儿,“你早让人查过?”

郁心兰尴尬地红了脸,“哦…咳咳,是这样的,查过,之前是租住的一处四合院,我见父亲也没什么逾越之举,所以才没跟娘亲提…”

温氏似乎信了,可是神色迟疑,“但到底是同乡…”

这年代的人乡土观念浓厚,一般举子上京赶考,若是去投奔同乡的大官,当官的就算不收留,也得赠些银两应急,免得被人说忘祖。温氏也是怕郁老爷失了名声,可收容一个年青寡妇,心里又格外膈应。

郁心兰撇了撇嘴道:“那就多给些银两,请个好镖局托镖送回宁远去。”

温氏申请更加郁闷,“这我也提了,你父亲说,就她们孤儿寡母的,跟几个镖师回乡,怕坏了名声。”

郁心兰忍不住气恼地一拍桌子,“旁的官员外放,不也是托镖局护送妻儿老小到任地?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怕坏了名声了?”

温氏小声道:“好歹人家有家仆跟着,她们母子没有。”

郁心兰思索片刻道:“对了,二伯父他们不是还没回宁远吗?应该快了吧?”

钦天监合过韩建和郁珍的八合,说是天作之合,南平王已经遣了官婚上门纳采,这婚事算是定下来了。二伯父一家一直住在宁远,这些年应当也赚了些家私,若是不想女儿嫁入豪门太过寒酸,至少要回宁远变卖一些房产田产,给郁珍陪嫁才是。

温氏眼睛一亮,竟再也坐不住,忙忙地起身道:“我回去问问你二伯和二伯母去。”

若是二伯一家回宁远,带着那对母子上路是最好的了。

郁心兰也站起来送娘亲,却听外面的丫头请安道:“大爷回来了。”

话音方落,赫云连城就挑了门帘进来,见到岳母忙施礼。温氏笑道:“你们聊,我正要走了。”

郁心兰将娘亲送至二门上了马车,才返身回屋。赫云连城歪在炕上,逗一双儿女玩儿。

郁心兰不由得问,“今日下朝怎么这么早?还不到晌午呢。”

“皇上龙体不适,所以今日早朝免了,我是从禁军营回来的。”

“龙体不适呀?”

郁心兰想着,明明昨晚宴会时,还龙马精神的,难道是洞房太累了?…她邪恶地笑了两声。

赫云连城轻敲了她额头一记,“少胡思乱想。”

郁心兰才不会承认自己想歪了,理直气壮地道:“我是看子期那个家伙没来,才高兴地笑两声。”

赫云连城斜睨着她,表明了不信,又道:“几位王爷都入宫探病去了…一会儿他肯定会来。”

几位王爷在宫里探病,可是皇上却并不想见他们,只打发了黄公公和何公公出来说道:“请几位王爷回府休息吧,皇上只需静养便自会康复。”

几位王爷没有法子,只得再次说了些关切的话,请两位总管转达,然后一同出了宫。

王丞相的马车等在宫门口,见永郡王上了马车,便让人绕行至永郡王府。永郡王早得了信儿,在正门处候着,迎了王丞相和王奔二人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