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妈妈福了福身,去唤刘四平。

诸事安排妥当,李慕婉回到暖房,娘不在,紫烟说夫人送封夫人出去了。慕婉讶然:“封夫人来了?”

紫烟道:“封夫人带了几个管事婆子过来帮忙。”

慕婉点点头,没见到封伯母,慕婉有点小小的遗憾。封伯母性子开朗,又是个热心肠,在京城贵妇圈里很吃得开,不像娘,喜欢静,没有十分必要,都不愿意出门,所以,人缘远不如封伯母,外祖家又远在徽州,指望不上,祖母和叔叔更是靠不住的,娘跟封伯母走近些,只有好处没坏处。

“小姐”菊香来唤:“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厅,慕白少爷来了。”

(谢谢果然多的妈、╪o`苛懓м、小院子,谢谢所有支持阿紫的亲,爱你们!)

第十七章 入继

此时李慕白就站在厅中,给沈氏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大礼,低低地唤了声:“母亲”按说,过继嗣子还需行过继之礼,眼下情况特殊,就不那么讲究了。

这声母亲要唤出来,对李慕白而言相当不容易,他不是个油嘴滑舌的人,说得不好听一点,他是有些死心眼的,身份的转换已经让他很不适应,叫了这么多年大伯母,突然让他改口,当真是不习惯。

沈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慕白,见他举止得体,礼数周到,甚是满意。这个堂侄子,她原就喜欢,一表人才,又勤奋好学,早年正道就断言,将来李氏一族小一辈里就看慕白了。谁曾想,今日慕白却成了她的儿子。

“给大少爷看座。”沈氏道。

李慕白起身,却不敢坐,垂手而立,聆听母亲教诲。

沈氏见他如此,心里又多了几分满意,温颜道:“你不必拘束,往后,这便是你的家了。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母亲也没有什么特别交代,只一点你要时刻牢记,从今日起,你就是李氏长房长孙,凡事要以此为念,要学你父亲那样,踏踏实实做学问,堂堂正正做人才好。”

李慕白恭谨道:“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母子二人正说着,听的丫鬟禀报,小姐来了。

李慕白略微侧眼,只见一位身量偏小的女子走了进来,宽大的孝服,让她显得弱不禁风,可一双乌亮的大眼,却透着一股子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稳,叫人不敢轻视,李慕白不由的回想起那封信,字里行间流露着真切、尊重,尤其是那句无非是想努力的活下去,活出个人样而已,让他陡然间生出一种得遇知音之感,他们的处境虽不相同,然心境却是一样的,也让他对这位堂妹有了诸多怜惜之情。

“婉儿,快见过你哥。”沈氏朝婉儿招招手。

李慕婉走到娘身边,先给娘福身一礼,再回身给李慕白行了一礼:“婉儿见过大哥。”

声音婉转如莺,甚是好听,李慕白连忙还礼。

李慕婉暗暗打量这位新晋的大哥,皮肤略黑,许是每日去街头卖字画日头晒的,不过眉眼却是清秀,身姿挺拔,称得上一表人才,态度恭谦,面上还带着些许局促,然双目清亮明澈,透着诚意,李慕婉暗暗赞了一声,这位大哥,不错。

“往后你们兄妹要互敬互爱,互相扶持照应,慕白,以后母亲可就指望你了。”沈氏目含期待地望着李慕白。她费了这么多心思,才让慕白顺利过继,对他自然是有期待的,慕白若能有出息,将来她和婉儿也好有个依靠。

李慕白郑重了神情道:“儿子定不负母亲所望。”

虽说从此后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也不必每日里再听继母辱骂,但他李慕白不会因此就舍弃了理想和抱负,他要出人头地,要活出个样子来,叫世人再也不能轻视与他,这样想着,李慕白深深看了眼慕婉,心说:我一定会努力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不敢说能给你带来多少荣耀,但我会像一位真正的大哥一样爱护你,我的小妹。

似乎感受到他目光中传递的心意,李慕婉朝他微微一笑。

沈氏让俞妈给慕白换上孝服,亲自领着他去灵前上香,三跪九叩,算是完成了大礼。沈氏又叫来刘管事,让他陪慕白去见老太太,行个礼。

“见过祖母后,刘管事会把你明日要做的事,需注意的事项告诉你,你要牢记,千万别出错。”沈氏和声吩咐道。

李慕白一一应了,跟了刘管事就要去荣宣堂。

“大哥”慕婉想到一些事,追了出去。

李慕白转身看她。

李慕婉走近了,悄声说:“如果祖母给你冷脸或难堪,你就权当没瞧见也没听见,只要我和娘觉得你好就行了。”

善意的提醒,让李慕白心中暖暖,他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你和母亲说一声,今晚让我来守夜。”

李慕婉用力点头,说:“好!”

李慕白深深呼吸,步入寒风中,他很清楚走进这座大宅院,等待他的不仅有荣华富贵,更有掩藏在花团锦簇之下的风霜刀剑,一个穷小子一步登天,难免招人嫉恨,还有那些早就觊觎这份产业之人,只怕更恨毒了他,冷脸难堪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阴谋算计。

李正德焦躁不安的在房中踱来踱去。

“你能不能停下来,转来转去的,我头都快被你转晕了。”王氏不耐烦地说。

李正德大眼瞪过去:“你知道什么?”

王氏撇了嘴,阴阳怪气道:“你不就是在等大嫂来求你吗?我看你是等不着了,人家现在有了儿子,又有两位叔公撑腰,腰杆子硬的很,哪里还求的着咱们。”

李正德的脸更黑了,愤愤地撩了衣摆坐下,端了茶水想喝口茶,结果茶是冷的,当即发起火来,把茶杯摔在了地上,骂道:“这屋子里都是死人呐!难不成还要本老爷自己去倒茶?”

王氏吓的心头一跳,忙给丫鬟楚玉递了个眼色,楚玉赶紧上前收拾,李正德正在气头上,瞧谁都不顺眼,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没用的东西,迟早把你卖窑子里去。”

紫玉摔了个四仰八叉,满腹的委屈却不敢哭,含着眼泪爬起来,把地上收拾干净。

王氏见老爷气大了,亲自去倒了热茶递到老爷手边,劝道:“老爷,您在这生闷气又有什么用,平白气坏了身子,怪只怪董氏这个贱人,竟然到大嫂跟前挑拨,心肠真真是坏透了,就没见过这么拎不清的人,咱们得了好处,难道还会少了她的?哎…如今,慕白过继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了,不过,咱们也不必灰心,这几年大哥的产业大都是老爷您在打理,大嫂什么都不懂,慕婉年纪还小,那个慕白虽说会读书,可不一定懂经营之道,只要老爷您稍微动动心思,要捏拿她们还不容易?咱们来日方长”

这番话,李正德倒是听进去了,慢慢冷静下来,蹙了眉头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事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要叫她知道知道,离了我就不成。”

王氏笑道:“老爷这样想就对了,老太太特别叮嘱,让您别顾着争一时之气,该办的事还得办,三叔的名头还在户部挂着呢!万一传出些不好听的,影响了三叔的前程。”

李正德冷哼了两声:“别跟我提他,这会儿我听见他们夫妻两就头大,脑后生反骨的混帐东西。”

正说着,大管家项东来了。

李正德到外间跟项管家说话。

“怎么样了?”

项管家回道:“老奴查清楚了,大夫人请了封府的人来帮忙,似乎都安排好了。”

李正德气闷道:“果真是有恃无恐啊!”

项管家问:“老爷,那咱们该怎么办?丧事还管不管?”

李正德狠狠咬牙,瞪直了眼道:“能不管吗?我可不想让人背后戳脊梁骨,你去,把该办的事都办妥,不仅要办妥,还要办得风风光光,叫人看看,我李正德是个讲兄弟情谊之人。

第十八章 不怀好意

第二日卯正,是为吉时,由李慕白跪拜致礼,将棺木请出灵棚,李家上下,先儿孙后亲朋,按辈分大小依次绕棺行浇祭之礼,再由李慕白摔过丧子盆,这才正式升棺起灵,一时间鼓乐大作,哭声震天…

所有程序和前世毫无二致,只是摔丧子盆的由慕文变成了慕白。

人生就像一局棋,给你重新下一局的机会,你定要找出最关键的那一子,那一步,方才有可能扭转乾坤,李慕婉深信,慕白就是这颗影响全局,最关键的棋子,足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过度的劳累,过度的哀伤,等送葬归来,沈氏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前世也是如此,娘这一病就是大半年,反反复复总好不利索,也就是这大半年时间里,二叔完全接手了长房的产业,她和娘彻底丧失了掌控权。

出殡后第三天,李正德就假惺惺地交出了一直由他打理的绸缎庄和京郊的庄子。莫说沈氏眼下正病着,就算她没病,想要顺利的接手这两处的生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一过,绸缎庄就要进新货,他已经跟供货商签定了假合约,订了一批去年积压下来的过时的旧货,而且是高价,如果沈氏敢接手,那么就等着亏的血本无归吧!至于庄子上,春天一到,马上就面临耕种的问题,琐事一大堆,他就不信沈氏还有李慕白能应付得过来。而且他已经跟老许等人说好了,只要沈氏把生意接过去,他马上就把他的人撤走,沈氏什么都不懂,身边又没个得力的人,看她怎么办,最后还不得乖乖地求他?

沈氏这会儿正卧床静养,李慕婉和李慕白兄妹一起来见二叔。

“这是绸缎庄和京郊庄子三年来的账册,慕白,以后就交给你打理了。”李正德慢悠悠地说道,神色间透着继续傲慢与轻蔑,一副吃定你不敢接的样子。

李慕白当真有些发懵,生意上的事,他可是一窍不通的,不由地为难起来。

二叔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李慕婉一清二楚,不就是欲擒故纵么?他是把生意交出来了,可你敢接么?若是前世,她还真不敢接,还得求着二叔帮帮忙,面子里子全让他占尽了。李慕婉也不懂经营之道,但她知道,错过今日再想拿回来就难了,凡事都有个开始,不懂她可以学,最关键的一点,她知道今后五年绸缎行业的流行趋势,这便是最宝贵的商机,只要她肯多花些心思,应该能应付得来。

“这些年多亏了二叔您帮着打理生意,娘都说了好几回了,让二叔这么操劳,心里很不安,好在如今有了慕白哥哥,二叔也好卸卸担子,松快些了。”李慕婉昂着小脸,一脸纯真无邪地说,仿佛根本不知道其中的艰难。

李慕白心里着急,婉儿怎能就这样答应下来了呢?怎么也该先回禀母亲再做定夺呀!关键是…他什么都不懂,让他接手生意,万一亏了怎么办?

李正德则是愕然,婉儿她到底晓不晓得其中的利害?

李慕婉兀自天真地说:“大哥,你读书这么好,这么聪明,做生意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的。”

李慕白脸都黑了,这根本就是两回事,而且,他还想考科举的,如此俗务缠身,他还怎么读书啊?

李正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丫头片子,也太想当然了,你以为做生意这么简单?是个人就会?

不容李慕白推却,李慕婉上前抱了一摞子的账册,塞到他怀里,笑笑说:“大哥,你好好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二叔,二叔做生意是最厉害的了,二叔一定会帮你的。”

李慕白捧着账册哭笑不得,婉儿想的也太简单了,二叔怎么可能会教他?二叔今日分明是来示威的。

李正德傻了眼,突然觉得自己找错了时机,找错了人,本想趁着沈氏卧病来个趁人之危,结果碰上个没脑子的丫头,好在他有两手准备,既然他们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让他们受点教训,于是,李正德淡淡说道:“还有件事要先知会你们一声,绸缎庄的管事老许早就说要回苏州老家了,是我硬留他再帮衬一年,如今期限已到,怎么也留不住了,你们耽误之急是要重新物色一个掌柜。”

李慕婉迟钝了“哦”了一声,继而道:“既然人家要走,也勉强不得,二叔认识的人多,还请二叔帮忙物色个合适的人选。”

李正德心底冷笑,开玩笑,让我帮你们物色,我就是要你们找不到人才好。心里是这么想,可嘴上却说:“这是一定的,我会帮你们留意,不过,像老许这样有经验的管事可不好找啊!据我所知,年后京城又有两家绸缎铺要开张,听说颇有些来头,所以,这往后的生意越发难做了”

李慕白心里暗暗叫苦,生意还没接手呢!二叔这难题就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来,不怀好意啊!

李慕婉似无知者无畏,眨巴着眼说:“大不了以后少赚些呗”

李正德差点气得仰倒,跟这丫头片子没法说话,什么都不懂还要来参和。

送走面黑如锅底的二叔,李慕白方才对慕婉道:“妹子,这件事应该禀过母亲再做决定的。”

慕婉收起先前的天真无邪,认真道:“大哥,我何尝不明白二叔的用意,他是在将咱们的军,可是,又能怎样呢?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产业拿回来,只怕以后再想要也要不回来了,娘眼下正病着,告诉她也只有让她更添堵的,所以,还是等娘的病好些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说吧!其实,这样也好,凡事总有个开始,咱们觉得做生意难,那是因为咱们还没有接触过,不谙其道,可话说回来了,谁又是一生下来就会的呢?无师自通这种人毕竟是少的。”

李慕白闻言不禁有些愧疚,婉儿比他还小四岁,看问题却比他更透彻、更深刻,婉儿都能不畏艰难,那他也应该拿出点信心和勇气来面对才是。

“好,就依你说的,我这便回去看账目。”李慕白郑重了神色道。

慕婉扑哧一笑,从他手里拿过账册:“刚才那么说是为了应付二叔的,大哥可是做学问的人,将来是要继承父亲的遗志的,大哥就专心读书吧!这些俗事就交给我来。”

慕白一愣:“你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不然怎么办?”慕婉故作轻松地抿嘴一笑。

“那还是我来,怎么说我也是做过小生意的。”李慕白道。

慕婉忍俊不禁:“哥,你那算什么生意啊?再说了,照你那样做生意,不亏本才怪,人家要多给你几个铜子,你都不好意思要。”

李慕白窘道:“那不一样,我是不想别人可怜我,我只想凭我的真本事赚钱。”

瞧他脸都红了,慕婉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道:“哥,你知道我和娘为什么觉得你好吗?”

李慕白怔怔,说真的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同病相怜?

“就是因为你身上有这份傲骨,贫而不自轻,贫而不贪婪,孟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我希望大哥永远保有这份傲骨,此心不改,此志不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李慕婉目含期待,缓缓说道。

李慕白再次怔愣,双眸渐渐明亮起来,郑重点头,这个妹子当真是他的知音也。

李慕婉莞尔道:“所以,大哥一定要好好读书,妹妹的将来还要倚仗大哥呢!”

第十九章 难题

李正德气哼哼地刚出凝晖堂,迎面走来三弟李正言,嬉皮笑脸的。

“二哥,叫我好找,走走,我在金石坊淘了件好东西,你给瞧瞧。”李正言拉着二哥就走。

李正德甩开手,不耐烦地说:“我没空。”

他就纳闷了,三弟怎么就能跟个没事的人似的,这会儿二哥二哥的叫,前几日的事,他还憋着一肚子火呢!胳膊肘不知该往哪拐的东西,尽听没见识的妇人吹枕头风。

李正言知道二哥还恼他,讪讪道:“二哥,这物件是要送给户部柳大人的,您可得帮我把把关,古玩玉器什么的,还是您比较在行。”

李正德翻了个白眼,瓮声瓮气地说:“你媳妇不是挺厉害的?找你媳妇瞧就是。”

李正言腆着笑脸:“二哥还为那事气恼呢!我向您认错,给您陪不是,以后您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成不?”

李正德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些,口气仍然严厉:“三弟,不是我说你,你怎好去听那妇人之见?自己心里就没个章程?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你哪回闯了祸不是我替你兜圆?咱们可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

李正言一味的点头称是。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道理我早就跟你讲明白了,不是我私心,实在是你的慕丰身子底子弱,将来你还不得指望着慕直?再说了,有我的好处,什么时候少过你的份?如今倒好,便宜了外人,还叫旁人看了笑话。”李正德说着又气恼起来,眼睛瞪的滚圆。

“是是是,二哥教训的是,都是我的错,是我糊涂”李正言诚意缺缺的认错。

李正德对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很是无奈,每次认错都很积极,就是坚决不改。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再有下次,以后你我各走各的阳关道。”李正德下了最后通牒,三弟若是再这样拎不清,他也懒得管他的事了。

李慕婉坐在炕上翻看账册,越看心情越沉重,小小账册内有乾坤。这几年二叔从中谋取了多少好处也就不计较了,关键是,二叔已经订下了明春的新货,说是新货,却是去年时兴的料子,色泽艳丽的丝绸,轻薄柔软的云纱,但据她所知,明春一直抱恙的皇后重掌凤印,一改苏贵妃协理六宫时提倡的奢华之风,崇尚简洁,所以,明春多流行淡雅的丝绸和素色的棉布,二叔不仅订了过时的货,数量还不少,价格甚是高于往年,这很不合理,即便二叔摸不准商机,也不可能这个价格拿货,慕婉敢肯定,这是二叔给她们下的一个套。

“若兰”

若兰听得小姐唤她,忙放下手正在整理的衣物走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去把四平唤过来,我有事问他。”

“是!”若兰应声去了。

雪雁捧了个匣子进来:“小姐,这是夫人让紫烟送过来的。”

慕婉打开匣子一看,里面都是书信,信封上是熟悉的笔迹,是爹的信。

“你下去吧!”慕婉遣走雪雁,方才拆开书信来看。

前世里,她把爹的书房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高明朗说的东西,问娘,娘也不知道,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爹又把东西藏哪儿了呢?

慕婉从最后一封信开始看,信里爹说了归家的大致日期,字里行间溢满思念妻儿之情,慕婉不禁潸然落泪。

慕婉一封接一封的看,仔仔细细,不敢遗漏一个字,也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正看的入神,若兰回来了:“小姐,四平到了。”

四平今年十六,十四岁就开始在绸缎庄学做生意,虽说只是跑腿打杂的伙计,好歹在那呆了两年,知道的应该不少。

慕婉忙擦了眼角的泪,收拾了心情问四平话。

“大少爷这几日起居可还习惯?”

四平如实回道:“头一晚大少爷说床太软了,小的夜里听见大少爷一直辗转反侧,昨晚上好些了,大少爷一觉睡到天亮。”

慕婉点点头,一下子换了个环境,是会有一阵不适应的。

又问:“那你呢?你可习惯?”

四平回道:“小的在绸缎庄的时候就伺候客人,那些客人可比大少爷难伺候多了,小的牢记小姐的话,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少爷。”

慕婉淡淡一笑,四平是个机灵人。

“你在绸缎庄呆过两年,应该知道不少事,我问你,如今铺子里的老人还有多少?”

四平想了想,说:“自二爷接手铺子里的生意后,断断续续的换了不少人,要说原先的老人就剩下管库房的老莫和几个无关紧要的伙计了。”

这几年娘鲜少过问铺子里的生意,就偶尔看一下账册,二叔就换掉老管事启用许管事的时候知会过一声,说这老许是他用重金从别家挖过来的,其余的人事变动她和娘就一概不知了,也没想起过问一句,总觉得有爹在,二叔不敢搞什么花样。原是她们太大意了,当家的都不关心,底下人便是知道些内情也不会来禀报,弄不好还落个搬弄是非,挑拨兄弟感情的嫌疑。慕婉不禁怅然,她的前世该有多失败!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老许要走?”慕婉又问。

“小的倒没听说这回事,二爷给许管事的工钱可不少,放眼京城,谁家能给出这么高的价?他哪里舍得走。”

慕婉心中了然,不消说,这又是二叔给下的绊子。

“那许管事为人怎样?”

“许管事对铺子里的事倒是很尽心,对得起那份工钱,至于为人,这个小的说不好,小的觉得,只要他能给铺子里赚钱就好。”四平斟酌了一下,回道。

这话说的很有分寸,且一语中的,李家请他就是想他给李家多赚些银子的。这么看来许管事倒是个尽职的管事,慕婉心中有了计较,且看能不能说动他留下。

“我再问你,铺子里进货,是二老爷自己做主的还是会听许管事的意见?”

“这个小的倒是知道一些,二爷每次进什么货,进多少,大多会问许管事的意见,毕竟许管事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市面上的行情他最清楚。”四平道。

慕婉默然颔首。

四平脑子活泛,今儿个听小姐问这些便猜了个七七八八,试探道:“小姐是不是要接手铺子里的生意了?”

慕婉轻哂道:“不是要接手,而是已经接手了。”

四平犹豫片刻,踟蹰道:“小姐,有件事不知您晓不晓得?”

慕婉莞尔道:“你说。”

“小的前一阵有听到那么一耳朵,二爷好像也要开一家绸缎庄,是与人合开的。”四平说。

慕婉心头一凛,这事她还真不知,便是前世到死也没听说过。难怪后来二叔一直囔囔着生意难做,铺子里的收益每况愈下,敢情是二叔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今日幸好唤来四平问一问,要不然,她还一直蒙在鼓里。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别声张,我自有主张。”慕婉沉吟道。

四平忙道:“小的知道轻重,不会声张的。”

要不是因为小姐已经接手了生意,而如今他又跟了大少爷,他的前途已经跟大少爷的前途紧紧捆绑在一起,主子荣他荣,主子衰他也衰,所以,这才多嘴提醒小姐。

遣退了四平,慕婉坐在那怔怔出神。怎样处理那批过时的料子?怎样才能说动许管事留下?若是许管事执意听二叔的,她又该找谁来代替许管事?千头万绪,一时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这些衣裳奴婢是不是先收起来?”若兰捧了一叠色彩明艳的衣裳来问。

慕婉心不在焉道:“先收了吧!”

三年孝期里都得穿素服,这些都用不上了。

若兰有些惋惜道:“好些都是新做的,一次没穿。”

“新的你另外收起来,以后可以送人。”慕婉淡笑道。

若兰指着一件桃红刻丝银鼠袄问道:“那这件也要送人吗?这可是大老爷专门从扬州托人带回来的。”

慕婉脑子里闪过一些念头,模棱两可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盯着那银鼠袄:“拿过来我瞧瞧。”

(今天提前更新,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快!身体健康!财源滚滚!万事如意!)

第二十章 原来

摸着光滑柔软的面料,李慕婉心潮起伏不宁,爹去扬州上任三年,期间多次给她和娘带礼物,给娘的大都是漂亮珍贵的首饰,给她的多是扬州一带新奇好玩的物件,送衣物唯有这一件,回忆爹信中所言,特别交代了,等他回京再穿给他看。为什么要等爹回京再穿?脑海里又闪过爹死时的惨状,身上的衣物都被剥走了,浑身伤痕累累…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