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堂大笑,心情极好,大家开店门的开店门,归整货物的归整货物,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感觉干起活来都倍有劲头。

第二十四章 弱点

进了后堂的雅室,若兰重新沏了两杯茶,静静退到小姐身旁伺立。

李慕婉用碗盖撩着茶叶,淡笑着说:“姜先生辞了,明日我让府里的账房先生先过来帮衬几日,等年后再招一个,至于王管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也拦不住,只好辛苦许管事先撑一阵子。”

许管事微微一笑:“辛苦谈不上,在下也习惯了。”

王文本来就没多大作用,纯粹在瑞合祥混饭,可有可无。小姐也就是说说,什么拦不住,小姐压根就没想拦,顺水推舟就把人推出去了,不动声色地去了二爷的心腹。

慕婉会心笑了笑,看来许管事跟王文共事的并不愉快:“往后这铺子里的生意还是交由许管事打理,相信不出三年,瑞合祥会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绸缎庄,而你就是京城最优秀管事。”

彼时,日光正透过窗棱投射在小姐脸上,越发显得小姐一双清亮的眼眸流光熠熠,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叫人不敢直视,许管事略略低眉,虽然他对小姐的宏图大愿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有信心总比没自信的好,别的不说,就冲那份丰厚的奖励,他也愿意留下来。

“小姐有此志向不愁瑞合祥不红火,在下自当尽心竭力为小姐效劳。”许管事拱手一礼。

李慕婉微微颔首,问许管事:“我二叔年前订下一批新料子,这事你可知道?”

许管事怔了怔:“这事在下并不知晓,按说二爷要进什么货事先都会问过在下的意见。”

李慕婉察言观色,许管事不像是在说谎,便把合约递给他瞧:“你看看,这合约有什么问题?”

许管事接过合约仔细看了看,脸色倏然大变:“小姐,这合约倒是没问题,只是这料子和价钱大有问题。”许管事忍不住心里暗骂二爷缺德,就算不想把绸缎庄交出去,也不能使这样的手段来害人,弄不好,瑞合祥的生意都要被拖垮了。

李慕婉端了个粉青梅花纹的哥窑茶盏浅呷了一口,淡淡道:“你说说看,问题出在哪里?”

二爷毕竟还是小姐的二叔,但事关瑞合祥的兴衰,许管事掂量了一下,正色道:“其一,这价钱不合理,二爷订的这批货显然是今春沉积下来的旧货,就算是明春依然流行今春的料子,价钱也不至于高出这么多;其二,二爷订的这批艳色绸缎,大朵的花,富贵华丽的图案,按以往的经验来看,还没有哪种料子能连续盛行两年的,除非是白色和浅色,永远不愁销路,但也销不了这么多,万一明春盛行的风格与这相差太远,就不仅仅是滞销的问题了,春季和冬季可是绸缎销售的旺季,错过一季,咱们明年的收益就要大打折扣了,最怕的是资金流转出了问题,就会影响到下一季,这是个恶性循环,很多商家败落就是这一环节出了差错。”

“不错,我看了账册,这进价就比年初时要高出两成,当然,绸缎的价格每年都在变,两成的浮动也不算很夸张,关键是这批货销不销得出去,依你看,明春会流行什么?”刚才许管事的分析李慕婉还是满意的,现在再考考他的眼光,是否具有前瞻性。

许管事想了想,慎重道:“一般来说,大艳必大素,不过也不是绝对,在下以为,当真要进新料子还是先进些素色的比较稳妥。”

李慕婉满意地点头,许管事言之有理,行事稳重,又问:“你可认得这供货商?”

“认得,韩洪宝,人称洪爷,咱们铺子里的货,有三成都是经他的手进的,似这样一股脑儿的把明春的货全交给他,在下还是第一次见。”许管事如实说道。

“那…你有没有法子退了这批料子?”李慕婉略含期待地看着许管事,她也知道这事难度很大,她是没辙了,只能寄希望与许管事,或许他能有什么办法。

许管事为难道:“这事颇为棘手,韩洪宝与江宁织造闵大人沾亲带故,故而京城里大多数绸缎庄都会照顾他的生意,而且此人刁钻的很,唯利是图,似这等到手的大买卖,他如何肯退?”

李慕婉心中一动,与江宁织造闵大人沾亲带故?这倒是让她想起前世听到的一件丑闻,说是闵大人的小姨子早年死了丈夫,不知怎得就与小叔有了奸情,被人逮个正着,若不是闵大人怕丑闻闹大了,与他官声有碍,拼命压制住,韩家就要把闵大人的小姨子浸了猪笼,后来这事怎么解决的,李慕婉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事疯传过一阵,不过这都是四年后的事情了,那小姨子似乎嫁的就是韩家,不知道这韩洪宝是韩家什么人。

只是,韩洪宝不肯退货又该如何呢?二叔设下这个陷阱不过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若这铺子还由二叔打理,二叔能吃这个亏?除非二叔和这个姓韩的联合起来布局亦或是联手从瑞合祥捞银子,她敢肯定,这里面二叔有好处,而且好处还不少。

“许管事,再想想吧!我相信事在人为,总会有法子的。”李慕婉给许管事打气也是给自己鼓劲,第一个难关她已经顺利迈过,她就不信会跌在这爬不起来。

许管事皱着眉头沉吟道:“走正规途径是不可能了,或者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慕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许管事道:“是个人总有弱点,韩鸿宝此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毛病一大堆,若是咱们能找出可以牵制他的弱点,或许可以逼得他解约。”

李慕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许管事到底是浸淫商场多年,这脑子就是比旁人转的快,一语惊醒梦中人呐!其实慕婉是想说他老奸巨猾来着,不错,眼下正道走不通,就只能走旁门左道了,反正是别人算计她在先,她没什么好顾忌的,也不必客气,看来有必要去查一查这个韩洪宝。

第二十五章 辛苦

从绸缎庄出来,慕婉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姐,您这一番话可算把大家伙的心彻底收服了,现在大家伙干劲十足啊!”四平一旁欢喜道。

慕婉淡淡一笑:“不早了,先回吧!”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那批货若是处理不掉,麻烦事还在后头。

四平嗳了一声,看马车停在街对面,曾牛却不在车上,举目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曾牛在不远处跟一另一个车夫在说话,四平高声唤曾牛,曾牛闻声,赶紧跑了回来,把马车牵到店门口,取下凳子放好,憨憨笑道:“小姐请上车。”

在慕婉的印象中,曾牛一直是个言语不多,憨厚老实的车夫形象,但刚才看他与人闲聊却是眉飞色舞游刃有余,慕婉目光微转,难道是她看走眼了?

“曾牛,刚才跟谁在聊天呢!”慕婉随口问了一句。

曾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哦!是崔家的车夫,他随他家主子出来办年货。”

“崔家?是金石坊的崔家吗?”四平问道。

“是啊!就是他们家。”曾牛道。

慕婉心念微转,金石坊是京城最大的珠宝行,他们家的翡翠尤其出名,连宫里司珍坊所用翡翠都由崔家进贡,崔家也是三个儿子,大儿子崔安邦乃滇南镇抚使,二儿子崔文华乃广东转盐运使司运使,三儿子崔俊喆经营金石坊,有声有色。崔家可谓满门皆富贵,在京中也算数得上的高门之家。据慕婉所知,两年后,崔家大小姐入宫被封为崔嫔,不出两年又封为顺妃,崔家风光一时无二。慕婉不由地多看了曾牛一眼,倒不是慕婉想结交富贵,而是突然想到,若论消息灵通,莫过于这些车夫轿夫,平日里主子们走门串户,这些车夫们常常聚一块儿谈天说地,哪家哪户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耳朵。慕婉心中有了主意。

回到李府,门房说大少爷刚回来,慕婉让四平先回陶然居伺候大少爷,然后把曾牛叫到一旁小声吩咐了几句,曾牛连连点头:“小的这就去办。”

慕婉掏出一张银票塞给曾牛:“这个拿着,请他们喝几保”

曾牛这次倒没有推辞,拿了银票就走了。

慕婉也没歇着,去了账房找钟先生,跟他说了绸缎庄的事。

“你且过去帮衬几日,这期间月例双份。”

钟先生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打从李府老太爷去世,李家三兄弟分了家,就在长房做事,一直安守本分。小姐有吩咐,自当遵从,再说还能拿双份的月例,何乐而不为,当下就应了。

慕婉正要走,钟先生想想又唤住她:“小姐且留步。”

慕婉顿住脚步,转过身问:“还有何事?”

钟先生提醒道:“小姐,是关于西华门几间铺面的租金,按说十一月底就到期了。”

慕婉没往深处想,就说:“待会儿我让刘管家去催一催。”

“小姐,这几间铺面一直都是二爷帮着出租的,租金也是二爷派人去收,据在下所知,那几间铺子今年的生意做的不错,应该不会拖欠租金。”

慕婉神色一肃,终于明白钟先生的意思,敢情这租金都在二叔手上,便问:“大概有多少?”

钟先生翻了翻账本说:“去年一共三万六千两,按每年提价一成,今年应该三万九千六两。”

慕婉默了默,问:“这事夫人可知道?”

钟先生道:“夫人正病着,在下不敢叨扰夫人忧心。”

慕婉点头:“我晓得了,以后有什么事,都来禀我。”

钟先生捋捋寸长的胡须,眯着眼目送小姐离去的身影,唇角慢慢的扬起,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别看小姐年纪小,行事却是沉稳,换做夫人听说此事,恐怕也做不到这样不动声色,就凭小姐这份淡定冷静,那些等着看长房败落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慕婉出了账房又去找刘管事,让他先去西华门问问清楚,租户们的租金是不是都交了,确定租金在二叔手上,她才好去讨要。

紧接着,慕婉又让陶妈妈把长房所有下人的身契都拿来,要想日子过的安稳,首先要摸清府里下人的底细,府里下人这么多,前世的她养在深闺,知根知底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余的,莫说了解,便是连人都认不全。真是不当家不知当家的烦恼与辛苦,以前遗留的问题,将来要面对的问题,里里外外大事小事皆要操心,还有娘的病…这千头万绪的,慕婉恨不得自己有个三头六臂才好。

若兰看小姐一天下来,忙的脚不沾地,心中不忍,劝道:“小姐,您歇会儿吧!都忙了一日了。”

李慕婉充耳不闻,抽出一张身契问陶妈妈:“项婶是项进管家的亲戚?”

陶妈妈回道:“小姐,这项婶并不是项管事的亲戚,不过却是项管家提拔她做了管事妈妈的。”

“那她平日里为人如何?做事可还勤快?”李慕婉淡淡问道。

陶妈妈神色间就有了为难之意,李慕婉笑微微地看着她:“夫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这几年又都是二爷帮着管事,难免有些人记性不好,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也难免会有人懒散了性子,变得骄纵恣意,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是时候整顿整顿了,我可不想花钱养没用的人,或者养别人的狗,陶妈妈,今儿个我问你,便是信得过你,我知道你勤劳肯干,人缘也好,但管事妈妈就得有管事妈妈的魄力,若是底下人有什么错处,你总想着遮掩兜圆,这可不行,凡事都得讲个章程,要不然,府里的规矩也白立了。”

小姐一番话说的厉害,哪里还是以往那个温柔可人的小姐,陶妈妈只觉手心里潮潮的渗出汗来,不再犹豫,如实说道:“项妈妈以前做事挺勤快的,人也热心,就这几年…就如小姐说的,有些忘乎所以了。

慕婉了然一笑:“这人你给我盯着点,她不犯错一切好说,若有错处,你及时回我,倘若我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的不是,而你又不曾来回我,便是你失察了。”

陶妈妈凛然,忙低头道:“老奴记下了。”

慕婉又问了几个觉得有问题的下人,陶妈妈知无不言,一一回禀。慕婉这才满意的让她离去。说起来这府里还真缺既忠心又能干的管事妈妈,俞妈妈是一个,可她现在要照顾夫人,陶妈妈别的还行,就是喜欢做老好人,不愿得罪人,若能改改这毛病倒可以重用,若还是老样子扶不起,那就得另外物色人选了。

陶妈妈走后,慕婉松了口气,身子往后靠在了软垫上,语声略带疲惫:“若兰,给我倒杯水来。”

若兰忙倒了杯热茶放在她手边,心疼道:“小姐,您的身子才刚好些,您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莫要太操劳了。”

慕婉苦笑,前世倒是过的安逸,可结果呢?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里,那才是真正的悲哀,所以,再苦再累她也要撑下去,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若兰踌躇着又道:“小姐,您和夫人过继了大少爷,不就是指望着大少爷能帮衬一二?小姐何不请大少爷主事?”

慕婉淡淡扫了她一眼:“自古男主外女主内,难道要大少爷来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那还像话么?况且大少爷将来是要求功名的,眼下静心读书才是紧要,将来他若得中,谋上一官半职,便是对这个家最大的帮衬了。”

若兰无言以对,说来说去,这个家还得靠小姐撑着,若兰默默地去起了个手炉塞到小姐手里:“小姐,捧着暖暖手吧!”

她没什么大本事,帮不了小姐什么忙,只能尽心伺候小姐,让小姐过的舒坦些。

(这章原是昨天的,昨天更了,居然没显示,诡异啊!)

第二十六章 假约

王文离开瑞合祥后就跑去找李正德:“姐夫,现在如何是好?我和姜先生已经被赶出来了,许管事临阵变卦,被那一成的奖励迷了心窍,如今,瑞合祥上上下下都对那三小姐死心塌地了。”

李正德青着一张脸狠狠瞪着王文,咬牙切齿道:“没用的废物,我让你见机行事,你倒好,什么事都没办成,自己反倒被人轰了出来。”

王文委屈地说:“姐夫,这可不赖我,我可是全按您的吩咐办事,怪只怪那许管事,言而无信的小人,他一站出来表态,其他人还都听他的?还有那个三小姐,也忒狠了点,放眼京城,有哪个做东家的会这样大手笔,拿出一成盈利来奖励,叫人不心动也难啊!”

李正德黑着脸闷闷地哼了一声:“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你能保证到年底她真舍得拿出一成盈利来分?”

王文可怜兮兮道:“姐夫,现在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是大家伙都信了她,她还说要白纸黑字地写进店规里。”

李正德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这丫头好大的气魄,一张嘴就是上万的奖励,整个瑞合祥所有伙计的工钱加一块也只有一千多两,都够支付十年的工钱了,她是没当过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照她这样整,迟早把家当都败出去。哼!她以为用重金笼络了人心,收买了许管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商场这潭子水深着呢!等着吧!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她会收买人心,咱们也可以,用钱能办的事都好说,你去想办法在瑞合祥安插个眼线,我倒要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记住,别漏了馅。”李正德严肃道。

王文腆着笑道:“姐夫,您放心,这事我一准办妥,只是…您看,眼下都快过年了,我又辞了工”

李正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少给我哭穷,这几年,我给你的好处还少了?”话是这么说,李正德还是给了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记住,要是事情办砸了,往后你也甭来见我了。”

王文盯着银票两眼放光,一把抓了过去,乐呵呵地、忙不迭地保证:“不会不会,这不就小事一桩嘛!”

打发了王文,李正德立即叫人备了马车去找洪爷。

“那批货我要了,你年初就拿合约上门找人要银子去。”李正德见面就道。

韩洪宝端着茶碗浅呷了一口,斜眼瞅着气急败坏的李正德,嘴角一扬,笑容里满是讥诮的意味,慢悠悠地说:“你不是说你嫂子绝对不可能接手绸缎铺的生意么?怎么?这么快就守不住了?”

李正德眼角抽了抽,神情阴郁道:“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拿你的好处就成。”

韩洪宝哈哈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只怕…这好处也不是这么好拿的。”

李正德皱了眉头道:“怎么?你想变卦?”

韩洪宝放下茶盏,轻哂道:“原本就是张假合约,你原说只是拿去吓唬吓唬人的,咱们真要这么做了,内行人一眼就能看穿,到时候,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你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李正德嘴角一斜,冷笑道:“洪爷,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你洪爷什么时候也换了副慈悲心肠?”

韩洪宝不以为意道:“李二爷,我也不和你卖关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配合你唬人是一回事,但真要做成这笔生意又是另一回事,我这批货虽是积压的旧货,可都是上好的杭绸,不瞒你说,现在又有几家绸缎庄找我要这批料子,他们出的价可比你高多了,我没道理有钱不赚,配合你做赔本的买卖。”

李二爷算盘打的响,假借他的手这么一转,就能从中谋取三成的利润,赚的比他还多,他又不是傻子,平白替你李二爷做嫁衣。

李正德明白了,韩洪宝这是想趁机敲他一笔。洪爷这个名头可不是白叫的,此人阴险狡诈,他若找别家进货,洪爷肯定会把这事捅出去,对他不利,李正德权衡利弊,虽心有不甘,却是无可奈何,挑眉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韩洪宝抬了抬眉毛:“一口价,薄绢三两八分,织锦五两六分。”

李正德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我的个乖乖,足足提了两成价啊!那他还剩多少好处?

“这价也太高了些,洪爷,要不,咱们一人让一步,薄绢三两四分,织锦五两二分,如何?”

韩洪宝淡淡一笑,慢声道:“李二爷,你不过张张嘴,轻轻松松几万两银子到手,也该知足了,我这笔可是断头生意,做了这回,你以为瑞合祥还会找我合作?我为了帮你,可是损失了一个大客户,你总该给我点补偿吧?这批货,我只能给你留两日,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过时不候。”

李正德心里大骂韩洪宝这个小人落井下石,早知如此,就该早早签下合约,那时他韩洪宝别说提价,就算亏本,只要能把积压的旧货甩出去都要偷笑了,现在倒好,漂亮话被他说去,好处也尽让他得了,哎…这一来一去,几万两银子就落进了别人的口袋,李正德一阵肉痛,咬咬牙,心一横,少赚点就少赚点,现在关键是要让李慕婉撑不下去,既然在瑞合祥捞没好处捞,那就整垮瑞合祥,也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好吧!就按你说的价,初六瑞合祥开门,你初七就把货送去,我先付你三成定金,余款货到再结算。”李正德肉疼地说。

韩洪宝哈哈大笑,起身走过来拍了拍李正德的肩膀:“李二爷果然是爽快人,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李正德无奈苦笑:“下次找洪爷进货,洪爷可得给我优惠点。”

“没问题,咱们谁跟谁?只要你李二爷要货,我保证给你全京城最低价。”韩洪宝拍胸脯保证。

李正德怕韩洪宝过会儿又改了主意,忙拿出事先拟好的合约,在价钱那一栏空白处填上数目,摁下手印,韩洪宝拿过去瞧了瞧,确定没问题后,也在上面摁下了手印。

怀里揣着合约,李正德总算心安了,匆匆告辞赶回家去。

(这章是今天的,希望大家多支持,推荐票,收藏都很需要,嘿嘿…)

第二十七章 说穿

戌时一刻,李慕婉准时去凝晖堂给娘请安和娘一起用晚饭,沈氏病着没什么味口,勉强喝了点米粥。

慕婉看着清一色的素菜,不免忧心,大夫说了,娘身子虚弱,人参燕窝这等滋补的东西不宜服用,大虚最忌大补,最好是以食补身,可眼下是重孝期,莫说大鱼大肉,便是荤腥也不得沾,但是,每日里吃这些青菜萝卜,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婉儿,听说你今儿个出去了?”沈氏倚着软枕,柔声问道。

慕婉莞尔道:“去了趟绸缎庄,二叔打算把铺子交还咱们,我先去看看。”反正这事满不住,之前她是心里没底,现在好歹有了几分底气,便如实说了。

沈氏顿时直起身子,慌张道:“你二叔怎么好端端地就说把铺子交还给咱们?你大哥又不懂做生意,我又病着,这可如何是好?”

俞妈妈张了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二爷这样做分明就是落井下石,他不是不想要好处了,而是想要更大的好处。

“娘,您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我吗?我今儿个已经去铺子里看过了,往后铺子里的生意还是交给许管事打理,我再慢慢跟他学就是,大不了明年少赚些,自家的产业还是自己来打理比较妥当,靠别人,靠得了一时靠不了一世。”慕婉故作轻松地说。

“小姐说的极是,靠人不如靠己,说不定,铺子拿回来,咱们的收益还能多几成。”俞妈别有深意地说。要说二爷这几年没从中捞好处,她死也不信,要不然就凭他那小小庄园的收益,二房能又买田又买铺子?

沈氏薄责道:“你懂什么?婉儿年纪还小,又是女儿家,怎好叫她抛头露面去做生意?再说了,商场如战场,其中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又岂是咱们能应付的?”

“娘,女儿家又如何?京城最大的酒楼楼外楼不就是乔夫人开的?还有扬州最大的码头不也是一个女子经营的?咱家已经有这份丰厚的家底,只要女儿肯用心,不说赚多少,支撑下去总不是什么难事,娘,女儿也想在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做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可咱家的情况允许吗?为了过继一事,咱们算是和二叔撕破了脸,就算二叔还肯继续帮咱们打理,说句不中听的,女儿还信不过他呢!凡事总有个开始,女儿觉得现在开始正好。”慕婉眼神坚毅,字字铿锵,她已经经历过生死,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娘就是太软弱,不被逼到死胡同就不懂得反抗。

沈氏噎住,一时间五味杂陈,其实,略微动动脑子就能看清二叔此举目的何在,可在她想来,眼下真不是接手的好时机,慕白刚入继,婉儿年纪还小,她又病着,她宁可让二叔再捞几年好处,等将来慕白在李家站稳了脚跟,或者等婉儿嫁人,再把铺子和庄子拿回来。

“婉儿,你有这样的志气是好事,可咱们也要量力而行”沈氏好言相劝,婉儿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慕婉冷冷一笑,道:“女儿知道娘的意思,娘是宁可吃些小亏,顾全大局,可是娘,您真以为过继了大哥就万事大吉了?这份家业就能得以保全了?娘,经历了过继一事,难道您还敢对二叔和祖母抱有幻想吗?真到娘觉得可以拿回来的时候,只怕人家连个空壳子都不会给咱们剩下。”

俞妈觉得小姐的话很有道理,打从小姐提出过继慕白少爷开始,小姐的每一个推断都被证实了,有些事,她们不是不明白,却不能像小姐一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所以,为了长房的利益,这一次,她坚决站在小姐这一边。

“夫人,您别看小姐年纪小,但小姐心思通透,处事沉稳干练,这几日夫人病着,家中诸事都是小姐在打理,不是老奴向着小姐帮小姐说话,咱们府里的下人从没像这几日这般规矩过,要不然,老奴还能在这里安安心心地照顾夫人?夫人,既然小姐有信心,您何不放手让小姐去试试?”俞妈妈劝道。

“娘,爹留下的产业,就算我自己经营不善败了,也不能叫人明着暗着夺了去。”

慕婉面容沉静,语声坚定,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沈氏怔怔望着这样的婉儿,突然间觉得婉儿真的长大了,不再是缩在她身边,需要她保护的孩子了,心头不由地涌起一股沮丧,她的婉儿从不是这样要强之人,婉儿定是觉得无处可依,无人可靠才生了这样的心思,怪只怪她这个做娘的无用,良久,沈氏摇手轻叹:“罢了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感觉到娘的灰心,慕婉又有些不忍,缓和了语气道:“娘,您放心,女儿一定不会辱没了爹的一世英名。”

沈氏鼻子一酸,眼角湿润起来,拉着婉儿的手轻道:“傻孩子,娘只是心疼你。”

慕婉倚进娘怀里,闻着娘身上淡淡的药香,眼中也是酸涩,低喃着:“娘,您若是心疼女儿,就赶快好起来,女儿毕竟还小,即便有心,也总有思虑不周、力所不及之处,女儿需要娘时时提点看护。”

沈氏的面颊贴着婉儿的头发,轻轻摩挲着,她的小婉儿这么懂事,她本该欣慰才是,可她却想哭,心里难过极了,哽咽着说:“娘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俞妈妈看她们母女这般情景,也忍不住在一旁抹眼泪。

从房里出来,慕婉小声对俞妈说:“俞妈,夫人病着正需要营养,你想想办法,给夫人弄些好吃的。”

俞妈为难道:“小姐,老奴早就劝过夫人,只是夫人不肯,要不然,老奴早就让厨房杀鸡宰羊了,守孝是要紧,可再要紧也要紧不过自个儿的身子不是?”

慕婉低头思忖了片刻,说:“我听说京城有家素膳坊,他家能用蔬菜水果做出各种口味的汤。”

俞妈眼睛一亮:“老奴也曾听闻素膳坊的素鸡汤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慕婉点点头:“先以假乱真,再以真乱假,只是莫叫外人知道,免得惹来非议。”

俞妈笑了:“还是小姐有法子,老奴这就去办。”

第二十八章 好消息

刘管事已经打听清楚来回话,说租户们早在十一月底,二爷就把租金收走了,而且来年的一半租金也一并收了。

慕婉算了算,不由的怒火中烧,二叔手里攥着六万多两银子,都快一个月过去了,他连吱都不吱一声,摆明了是要昧了这笔租金去。他真当她是冤大头,由着他欺负么?

“刘管事,明儿个你与我一道去官府。”慕婉沉声道。

刘管事一惊,忙道:“小姐,您要告官?您是不是先问过二爷,他若不肯交出租金,您再去告官也不迟。”

慕婉蹙眉道:“告官?他若当真欺人太甚,我也不是不敢,明儿个我先去把那几间铺子的权证过户到夫人名下,再来与他计较。”

如今那几间铺子的权证还在爹的名下,爹的印章也在二叔手里,她只有先把权证改了,二叔就没办法再代替爹去收租。

刘管事虚抹了一把汗,原来小姐是要去办过户,他还以为小姐一时冲动要去告官,这可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走这条路呀!

“还是小姐考虑的周到,老奴明日安排一下。”刘管事拱手告退。

“等等,这几日出门行车就莫要叫曾牛了,我让他去办点别的事。”慕婉叮嘱道。

刘管事呆了呆,曾牛这小子什么时候入了小姐的眼,给小姐去办事了?

“是,那这几日就让老明头赶车。”刘管事应声退下。

刘管事走后,慕婉在屋子里绞着帕子来来回回地走,就这几日了解到的情况,着实叫人心惊,爹的丧葬费就不去算了,一共也就花了一万三千两,二叔再虚报账目也贪不了多少去,关键是绸缎庄,据许管事估摸着,绸缎庄今年的盈利起码在十五万两银子以上,但账目上只显示十一万左右,原本年底爹回京后,二叔都会把账目交由爹过目,再把一年的收益交给爹,这笔款项,二叔至今也没交出来,加上西华门的铺面的租金,还有京郊庄子的收益,二叔手里最少还有二十几万两银子,这些银子她若要不回来,那可真要陷入困境了,她已经问过账房钟先生,府里仅余五万多两银子,以往的收益,大都用做买田扩地了,扬州那边也置办了一些产业,长房的情况二叔不是不清楚,他这么做实在太狠毒了些,简直就是不给人留活路。

若兰也气愤极了,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二爷绝不会把银子还给小姐的,还挖了那么大一个坑给小姐跳,他怎么就那么恶毒呢?

“小姐,当真要告官,就让奴婢去,奴婢不怕挨板子,也不怕丢人,要说丢人也是他们,有这样欺负人的么?还有没有天理了”若兰气的发抖。

慕婉顿住脚步,低斥道:“你没头没脑地浑说些什么?你以为告官这么容易?你知不知道奴婢告主子是死罪?”

若兰挺直了腰背,大义凛然地说:“奴婢死就死,就算死也要帮小姐讨回这个公道。”

慕婉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事情还没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