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婉儿小可怜样,沈氏的心也硬不起来了,拭了拭眼角,把茶接过去放在一边。

“小姐,您别怪老奴多嘴,夫人说的没错,咱们帮人图啥?不就图个皆大欢喜么?话说的太满,到时候事不成,反生出怨怼就不值了。”俞妈温言道。

慕婉点点头,期期艾艾地检讨:“婉儿受教了,是婉儿思虑不周,婉儿是觉得,三叔候缺已久,如今爹不在了,朝廷顾念着爹的功劳,也会妥善安派三叔的差事,再请封伯母去说项,定能水到渠成。”

其实慕婉就是故意的,三叔的事压根不需要找封伯母说项,她故意抬出封伯母,就是想卖三婶一个好,让三婶领这份情,这样三婶的立场才会坚定。

沈氏叹道:“事已至此,只能尽力去办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得先跟娘商议了再说。”

慕婉见娘松了口气,笑嘻嘻去扯娘的袖子,晃啊晃,腆着笑脸:“娘,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氏象征性地戳她脑门,薄嗔道:“你呀!个子没怎么长,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慕婉笑道:“爹和娘都长的高,女儿肯定也不会矮,迟早会超过娘的。”

慕婉记得自己是十五岁下半年才开始长个儿,到十七已经比娘还高些了,所以,在身高方面,她是一点不担心。

俞妈附和道:“说的也是,将来小姐定出落的跟花一样漂亮。”

慕婉昂了昂下巴,一本正经地问俞妈:“难道我现在很难看吗?”

俞妈忙点头,迭声道:“漂亮漂亮,咱们沈家和李家的小姐加一块儿也没小姐长的好看。”

慕婉一副算你还有些眼力的模样,把沈氏给逗乐了:“你这孩子,越来越没羞了。”

第四十一章 消息

转眼到了初六,初六是瑞合祥开门迎业的日子,作为东家,自然要前去转转。

所以,慕婉一早就出门了,到了瑞合祥,慕婉下车后,让曾牛载着若兰去封府,把礼物送上,算是拜年。人是不方便去的,重孝里去拜年,说起来是晦气。

许管事带着伙计们早早做好了开门的准备,就等东家小姐到来。

慕婉看着铺子里打扫地干干净净,货物堆放的整整齐齐,大家伙个个精神抖擞,喜气洋洋,自己也很受振奋,给每个人发了一封红利,就让邓安去开门放爆竹。

开门后,许管事把慕婉请到后堂。

“小姐,那批货的事”

慕婉淡淡道:“那事先别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许管事一愣,自然直?怎么个直法?赖账?人家肯么?再看小姐,容色平静,眼里却带了一丝讳莫如深的笑。难道小姐已经摆平了此事?这个念头刚闪过,又被他否定掉,若真如此,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别说小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是经验老道,阅历丰富如他都觉得事情棘手。可小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难道她找到别的法子?许管事暗暗摇头,说:“小姐怎么说就怎么办。”

慕婉看着对面花斛里插了几株百合,枝叶滴翠,花容清新,很是赏心悦目,记得前几次来都没看到这雅室里摆了花卉,不知是谁的主意,挺有心的。不觉含笑道:“这百合挺好看的。”

许管事微然道:“这里是小姐主事的地方,在下觉得添些花草比较雅致。”

慕婉点点头:“许管事有心了,今年是个暖冬,这天气一日暖过一日,百合花也开得格外清丽,去年京中一直盛行华丽之风,满目艳色,看多了不免疲惫,我记得许管事说过,还是素色的比较耐看,那咱们瑞合祥今春就以素色绸缎和棉布为主吧!许管事意下如何?”

许管事想了想,慎重道:“选素色固然不会出大错,但若是主营素色,万一京中依然盛行华丽之风…可能对瑞合祥的生意有影响。”

“许管事也吃不准?”慕婉略挑了眉梢笑看许管事。

许管事道:“没有谁能料事如神,现在还早,形势还不明朗,年后这一段时间是淡季,咱们可以趁这段期间做一个调查,看看客户们喜欢什么样的料子,然后再做出判断,这样比较稳妥。”

若不是慕婉有着对未来五年的了解,她定赞成许管事的法子,稳中求胜。但又不好说的太明,会给人造成她独断专权的印象,特别是她初掌瑞合祥,又是这样的年纪,原本可信度就不高,要怎么说才好呢?

慕婉思量了一下,说:“我娘有个闺中好友,她的消息最是灵通,听说今年宫中要缩减开支用度,朝廷也准备提倡节俭,这样一来,华丽艳色的面料恐怕不会再盛行了。”

她记得的清楚,皇后过了正月十五就重掌凤印,主持六宫,然后马上削减开始,皇后都带头了,底下的官员夫人们能不应和吗?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十五之前把货定下来,不然就失了先机。

许管事略感诧异,而后一想,小姐是官家小姐,打交道的也多是官家,消息自然灵通,若真如此,那可得赶紧订货,要不然,等消息一传开,不但货源紧张,价格还得成倍的往上涨,这些可都是利润呐!

许管事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小姐,这消息可靠吗?”

慕婉笃定地说:“八九不离十吧!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找你商议。”

许管事拱手道:“在下明白了,在下马上联系供货商,订一批素色的丝绸和素雅的棉布,只是…资金上?”

许管事担心洪爷的事还未摆平,小姐手头紧。

慕婉微微一笑:“这个你不必担心,银子我会想办法解决,你联系好供货商,约好时间地点,我跟你一起去见识见识,也好学点本事。”

许管事笑道:“在下明白。”

这边谈话刚结束,若兰就回来了。

“见到封夫人了?”

“见到了,封夫人说,等过了十五再来看夫人和小姐,奴婢就把夫人和小姐正月十八要去慈恩寺给老爷做法事的事说了说,封夫人就说那她十六过来拜访。”

“你没说夫人生病的事吧!”

若兰嗔笑道:“小姐都特别交代了,奴婢怎敢说?封夫人问起,奴婢就说一切都好。”

慕婉微微颔首。

“对了,封夫人还回了一大堆礼,都在马车上呢!哦!这里还有个荷包,是封小姐嘱咐奴婢转交给小姐的,说是她去年唯一拿得出手的刺绣。”若兰说着从怀里掏出个荷包交给小姐。

慕婉拿在手上细细瞧,湖水蓝的丝绸做成五瓣桃花的样式,两边和低端还缀了玫瑰色的流苏,甚是精致美观,再看上面的刺绣,用的是苏绣的技法绣了缠枝莲花,图案秀丽、色彩清雅、针法细腻,花瓣的颜色很有层次感,但过渡的极为自然,甚是逼真。慕婉暗赞,瑞萱的女红进步神速啊!也亏得她那好动的性子还能静下心来绣这个。

“她的要求可真高,这荷包任谁见了不得夸赞一句,她却说是唯一拿得出手的,岂不叫人自惭形秽?”慕婉笑道。

若兰抿嘴笑道:“奴婢瞧着也是极好的,前年封小姐还羡慕小姐的刺绣好,如今奴婢倒觉得小姐该向封小姐请教了。”

慕婉无所谓道:“所以,往后你多用心学,将来我的针线活就指望你了。”

若兰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她的针线活比小姐的还不如呢!府里的绣娘一直嫌弃她心拙手笨,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小姐,您是说笑的吧?”若兰忐忑地问。

慕婉云淡清风地笑道:“我是认真的。”

若兰顿觉压力山大。

看若兰愁眉苦脸的样,慕婉抿嘴偷笑,让你来损我。

许管事办事效率高,到了傍晚叫人递了话进来,说时间约好了,就明日下午,裕泰茶庄。

慕婉心想,明日二房有得闹了,她可是一直期待着这场好戏,想到二叔吃瘪跳脚的模样,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四十二章 唠叨

李正德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天不亮就起来了,王氏还是迷迷糊糊,睡意朦胧:“老爷,卯时还未到,您怎么就起来了?”

李正德一边穿衣:“今儿个事多。”

王氏嘀咕道:“事再多也不是这会儿能办的。”

李正德扭头瞥了她一眼,趿了鞋子一声不吭地去了净房。王氏只好打起精神叫如玉进来伺候。

等李正德从净房里出来,王氏也起来了。

“我已经让如意吩咐厨房做早点,对了老爷,您今儿个忙什么?什么时候得空?”我弟和我妹他们今儿个要过来拜年,您总得抽空陪他们说会子话,老太太那边今儿个也有几个要好的姐妹来聚,老太太还吩咐我过去作陪,还要招呼她们吃饭,老太太每回有客人来总叫我,您说她老人家怎就不叫董氏去一回,我看董氏最近闲得很,三天两头往长房跑,老太太也不说说她?就知道指派我。这大过年的也没一日清闲,真愁人”王氏对着铜镜发牢骚。

“老爷,您的茶。”如玉及时送上老爷每日早晨必喝的苦丁茶。

李正德一口一口的抿着苦丁茶,慢慢品味苦涩过后的甘甜,等了多少年了,总算尝到了做老大的滋味,父亲在的时候,就特别瞧不起他,处处拿他跟大哥比,把他瞧的连个屁也不如,父亲走后,虽说分了家,可他还得看大哥的脸色过日子,他忍辱负重到今日,总算熬出头,他要成为李家名符其实的一家之主,他的权威没有人可以挑战,更何况是个小小侄女,李正德沉浸在上位后的扬眉吐气以及搞垮瑞合祥的暗暗心喜,王氏之前的话,三句没一句听进耳朵。

王氏说了一大通,见老爷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气闷,扭头盯着老爷:“老爷,妾身说的话您听见没?”

李正德抬眼,不以为然道:“谁让你是当家主妇,老太太叫你办事那是看重你,发什么牢骚,不然,这个家让老三媳妇去当好了,你就可以享清福了。”

王氏啪的把梳子拍在妆台上,不服气道:“你说的倒轻巧,让她当家,她有这个本事么?除了拆台子,捧人臭脚,伸手要钱,她还会做什么?我看老太太就是偏心眼,董氏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老太太也只罚她跪了一个时辰,事后一句话也不提了,明知道咱们现在手头紧,他们夫妻两一开口,老太太硬是要我挤出两千两给他们,自己还贴了三千私房,你也不是不清楚,这些年,咱们贴了三房多少银子,老太太又贴了多少进去?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管伸手要钱、吃喝玩乐、悠闲过日,凭什么就该咱们累死累活的供着他们?”

李正德的好心情全叫王氏给破坏了,蹙了眉头道:“又不是老三想这样的?要不是被大哥连累,他早做官去了,再说了,我和他是亲兄弟,我照应着他也是应该,来日他做了官,还能少得了咱们的好处?你又何必斤斤计较。”

王氏蓦地站起来,双目一立,动气道:“我斤斤计较?老爷你还看不明白吗?自打过继风波后,董氏见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如今她一味讨好大嫂,跟长房亲近,三叔真若有了出息,人家念的也是长房的好,哪里还想得起你这个二哥?你对他们掏心掏肺,可人家领你的情么?”

李正德面色沉了下来,低斥责、道:“就你们这些婆娘多事。”

“哪是我多事?分明就是他们不识好歹,你也别指望从他们那得什么好处,三叔做官的事就算今年有眉目,也不会是好差事,若是得了个没油水的差事,应酬倒是一大堆,还要想法子往上升,不更得花钱?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咱们自己都紧巴巴的,谁还顾得了他们,我可是跟你说明了,往后不许你再偷偷摸摸地往三房贴钱,我还得给咱们仁儿置办产业呢!”王氏忿忿地说。

这三房就是个累赘,若不早早想法子摆脱了,迟早被他们拖累死。

李正德不耐烦地把茶水往桌上一搁,起身往外走:“一天到晚唠叨个没完,烦透了。”

王氏追到门口:“老爷,早点还没用呢!”

“不吃了。”李正德没好气地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正德一径去了外书房,现在时辰还早,瑞合祥还没开门呢!想看好戏还得等。便踱步到书架前,想找本书打发下时间,在书架上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本喜欢的,这里的书,大多都是摆设,摆给别人瞧的,他还是对账目比较感兴趣,于是又坐下来,拿了算盘反复拨弄,算算跟洪爷这笔生意做成后,瑞合祥会损失多少,他又能捞到多少好处,虽然这些数目早就熟稔于心,可这过程就是让人享受。现在他手上捏着长房二十二万两银子,长房那边可以动用的资金最多不超过十万两,要支付将近二十万两的货款,还欠十万…李正德不由地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大侄女,你这么能干,且看你怎么过这一关。

长房会出什么对策,李正德早想过了,长房可以卖掉一部分产业来填补这个空缺,可不动产不是说卖就卖得掉的,救不了急。当然,长房也可以问别人借,大嫂人脉稀疏,或者封家会伸以援手,但借的钱总是要还的,万一瑞合祥进的那批货卖不动…李正德又是得意的笑,他的计划可不是到此为止,而是一环扣着一环,大侄女,你要如何力挽狂澜呢?

正想的高兴,项管家来回话:“老爷,外头有人送来一批货,说是老爷您定的。”

李正德怔了怔,他没进什么货呀!他的新铺子还没开张呢!

“是什么?”李正德把算盘移到一边,淡淡问道。

项管家道:“是布料,整整五辆马车,来人正等着老爷去验货。”

李正德眉头一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相当不妙。

“走,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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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回事

慕婉今日也是早早起了,一来是想着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有些兴奋睡不着,二来,大哥每次去请安都要等她,而且大哥总是起的很早。

四平说,少爷每日看书看到子时才安歇,卯时不到就起床,梳洗过后先在院子里跑十圈,然后回房练字,到辰时才去给夫人请安,生活很有规律。

慕婉知道大哥是为了等她才辰时出门的,其实不是她贪睡,而是因为娘身体一直不太好,晚上很难入睡,后半夜才安稳些,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二婶几个总是卯正就去给老太太请安了,也不知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二婶三婶存心折腾娘,娘不敢托大,免得让人说因为是继母就不尊重孝敬,所以也都早早过去,老太太又喜欢婆媳齐聚一堂,做出一派婆媳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娘只好忍着困乏陪着,委实痛苦,后来,分了家,娘原本不用每日过去请安,可二婶就在外头说娘的不是,传到娘耳朵里,娘又只得咬着牙,日日过去请安,这些都是爹和娘说私房话的时候被她听到的。如今娘在养病又在守孝,终于不用这么辛苦了,她故意晚些去请安,好让娘多睡一会儿。

前世里,高明朗的母亲早就去世了,也不和其他兄弟住一块儿,所以,她嫁过去后不必面对复杂的婆媳关系,只偶尔和妯娌聚聚,反倒客气些,那段日子真是闲适啊!只是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

一般慕白和慕婉去请安,沈氏都会留两人一起用早点,以前也是这样,一家三口围坐吃饭,很是温馨,只是如今老爷的位置上变成了慕白。

刚开始慕白是有些拘谨,总觉得自己是外人,但看继母慈爱和善,待他与妹子一般无二,妹子温柔可人,更是敬重与他,让他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家的温暖。是的,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真正把这儿当成家了,这儿坐的就是他最亲的亲人了,当然,还有一个人他永远要感念的,那就是他的父亲,现在的四堂叔。

吃过早饭,慕白先告辞回去读书,父亲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对他这个从小渴望知识,却因为家境窘困而读不起书的人而言,简直就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让他欣喜若狂,如饥似渴地,恨不能把自个儿埋进书堆里。

“哥又急着回去用功了。”慕婉嗔笑道。

沈氏颇感欣慰,也笑:“你哥如此勤奋,将来必定会有出息。”

俞妈妈凑趣道:“大少爷现在发奋苦读,等三年后,定能一鸣惊人。”

沈氏笑了笑:“等忙完老爷的法事,就让大少爷安心读书,旁的事都不要去打扰他了。”

慕婉仰着笑脸:“旁的事有我呢!”

沈氏看她原本尖瘦的下巴似乎更尖了,不觉心疼,婉儿是胎里不足,虽然后天她已经尽力弥补,但婉儿看起来还是比同龄人要小一些,二叔家的慕莲比婉儿还小一岁呢!个子都比婉儿高出一大截了。

“你也别太累了,不用事事亲力亲为,能放手的就放手,让下人去做。”沈氏和声叮咛道。

慕婉心说,要想达到独坐军中张,运筹帷幄的程度哪有那么容易,若没有绝对的威信,让下人们信你重你服你怕你,你一放手,那就一切回归原位了,所以,还得辛苦上一段时日才行。

“知道了,娘,其实女儿也没觉得很辛苦,女儿倒觉得当家很有成就感。”慕婉笑嘻嘻地说。

“你呀!就是要强,像你爹。”沈氏怜爱地摸了摸婉儿的头。

慕婉陪娘聊了些府里的琐事也先告退,今儿个她还有好多事要忙。

慕婉一路转悠去了前厅抱厦,先听管事们回事。

陶妈妈管人事,她先回话:“小姐,老奴已经找过人牙行的婆子,把小姐的要求一一说了,那婆子回说会给咱们留意,正月过后再把人带过来让小姐挑选。”

慕婉点点头,没有异议。

接着是管针线的田妈妈回话。

“小姐,今年夫人和小姐还有大少爷的春衫可还要做?还有奴才们的,请小姐示下,老奴好尽早做准备。”

慕婉口气淡淡,沉吟道:“田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些规矩你应该知晓的,重孝里岂能穿新衣?”

田妈妈老脸一红,狡辩道:“老奴是觉得,大少爷统共就穿了一身冬衣来,开春了,总该做几身新的,就顺口这么一提。”

慕婉嘴角含了一丝讥诮,慢声说:“田妈妈是不是太健忘了?我早就吩咐过你,把老爷以前的旧衣找出几身给大少爷送去,还怕大少爷没衣服穿么?”

田妈妈的脸色更难看了,被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她的面子往哪搁?

“是老奴糊涂了。”田妈妈口服心恨,敷衍认错。

“行了,往后可别再让我听见大少爷统共就穿了一身冬衣来的话,让听见一次,就罚一个月的月例,谁说罚耍”慕婉口气硬冷起来。

人都是踩高捧低的,要是这种话说多了,难免有人会瞧不起大哥,生了轻怠之心,大哥是名正言顺的长房大少爷,容不得人非议与他。

田妈妈背后一片冰凉,心里惶惶,赶紧点头称是。

田妈妈退下后,慕婉的视线转到项妈妈身上,见她没有要发言的意思,便问道:“项妈妈无事可回?”

项妈妈的确无事可禀,但小姐点了她的名,只好站出来回话:“小姐,库房一切正常,老奴无事可禀。”

慕婉笑了笑,眯眼望着院子里明媚的阳光,悠悠道:“这几日天气晴好,也该让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见见日光,顺便清点清点,看看有什么破损或是缺失。”

说着慕婉好整以暇地看着项妈妈,就见她脸色一变,神情紧张起来,犹豫了一下,说:“小姐,一般清点库房都是在三月里。”

“没听说过正月花,二月柳,三月冻手脚么?反正现在你们库房的人也没什么事,就盘一盘吧!”慕婉笑吟吟地看她,语调依然不紧不慢,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前世里她听人说起过,有些管库房的老妈子,跟人和起伙来,把库房里一些值钱的古董偷出去卖了,然后做个廉价的仿品摆回库房,主人家到死都瞒在鼓里。之前她寻思着,项妈妈好赌,估计手脚也不会很干净,她能动的主意就只有库房,现在看她紧张的模样,慕婉觉得那种事真的很有可能发生,所以,坚持要项妈妈清点库房,要是查出有什么不对,立刻就发落了她,名正言顺。

项妈妈还在支吾,管厨房的朱妈忍不住开腔:“小姐让清点就清点,你还磨叽什么?”

项妈妈狠狠地瞪了朱妈一眼,不情愿地回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第四十四章 不是误会

这边慕婉有条不紊的处理家务,那边李正德简直要疯掉了。

洪爷会不会办事呀?说好了把货送到瑞合祥的,怎么送到他府上来?还管他要钱。

“你确定你们爷没弄错?”李正德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送货来的管事。

那管事一本正经道:“我们爷说得清清楚楚,把货送到李二爷府上,请李二爷尽快把余款结清,让小的带回去。”

李正德面部肌肉不住抽搐,面色阵青阵白,片刻后彻底黑了,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一场误会,而是被人算计了。一时间,愤怒的情绪如狂暴的浪潮在心里翻涌开来。

“你们赶紧把货拉走,回头我自会向你们爷去说明。”虽然已经怒不可遏,但李正德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这么多辆马车停在府门口,已经引来路人的侧目关注,耽误之急是把东西弄走,收是绝对不能收的,一收下那就再也说不清了。

韩家管事傲慢抬头,嘴角往下一弯:“那可不行,我们洪爷说了,一切都按合约办事,还是请李二爷赶紧清点货物签收,小的也好回去交差。”

李正德恨地直咬牙,真想叫人来把这个可恶的管事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

双方你瞪我,我瞪你,僵持不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王氏得了讯也跑出来。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正德面黑如锅底:“这里没你什么事,忙你的去。”他现在没空也没心情跟王氏解释。

王氏好心好意跑来关心,却吃了排头,心中悻悻,沉了脸转身就走,府门口还有几个好奇心重的小厮在那探头探脑,王氏见了,骂道:“都很闲吗?还不快去做事?”

几个小厮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李正德明白,这样僵持下去,形势对他非常不利,他思量再三,朝项管家招招手,项管家猫着腰凑近来。两人嘀咕了几句,项管事连连点头,走过去对韩家的管事说:“你们跟我来。”

便把一行人带到西边巷子里的角门,这里僻静。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人清点货物。”项管事把人留在门外,自己进府找了个亲信出来稳住韩家人,好给二爷争取时间。

项管事刚把人带走,李正德就坐了马车去找韩洪宝。

以往韩洪宝不是在韩记货行就是在万花楼林凤儿那,可今日这两处都不见洪爷的影子,李正德又跑去韩家,门房说洪爷不在,问他洪爷去哪儿了,门房只说不知道,把李正德急得心里直上火,韩洪宝这厮是故意在躲他么?

李慕婉问完了话,让众管事退下。

若兰有些不安道:“小姐,您要查库房,岂不是让项妈妈生了戒心?还有那田妈妈”

李慕婉轻哂道:“那又如何?她若心里没鬼,查一查又何妨?倘若她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正好。至于田妈妈”

慕婉眸光一冷:“我倒很想知道做新衣的事是她的主意还是有人背后撺掇,若不是我做足了功课,熟悉府里的各项惯例和规矩,又倘若我年轻稍不懂事些,说不定就上了她的套。”

若兰还未完全明白小姐的话,说:“即便小姐答应了,夫人还是会否定的?”

“没错,但只要我点个头,我相信,不出今日,对我的非议和质疑就要满天飞了,你一个当家主事的,竟然连府里的规矩都不清楚,还当什么家?再严厉一点的会说,亲爹尸骨未寒,就想着做新衣了,那该多不孝。”

若兰倒抽一口凉气,脸色也是变了。

“田妈是老管事了,却问出这样的话,可见她压根没按好心,我若不训斥几句,她还当我是好诓骗的。”慕婉冷冷道。

“奴婢竟没想到这一层,还想着田妈妈提议做新衣,只是想从中捞些好处,对了,小姐,奴婢了解到,这些年咱们这房一年四季的新衣都是和二房三房那边一起做的,布料是从瑞合祥拿的,说是按成本价,都一样的料子,但数目不对。”

慕婉眉头一蹙:“怎么说?”

“按咱们李府的规矩,管事妈妈和一等丫鬟,一年是六套新衣,而普通下人是四套,咱们长房一共六位管事,四位一等丫鬟,二十位普通下人,一共三十人,而二房三房加上老太太房里,有七个管事,十个六位一等丫鬟,三十五位普通下人,总共五十八人,多出长房将近一倍的人数,但花费的银子却是四六开,还有所用的棉线丝线等等,都是二夫人做的主,奴婢问过俞妈,俞妈说,夫人知道这事,账目都是田妈妈提交上去的,夫人不愿计较就算了。奴婢私底下还问过针线房的丫鬟,她们隐晦的说,当初她们就提出过异议,因为每到做新衣的时候,她们都被田妈妈派去跟那边的针线房一起做,活要多干,钱还得多出,大家心里自然不情愿,还说田妈与那边管针线的吴妈相熟要好。”若兰回道。

慕婉心里也在算这笔账,每年长房里仅置办下人新衣的费用就要八百多两,五五开的话,长房等于多出三百多两银子,三百两算不得大数目,娘不愿为这几百两银子得罪人也没什么好说,可这仅仅是明面上的账,还有那些瞧不见的账目呢?田妈妈可不像是乐于奉献的人,没好处的话,她能把这边的人都叫去做那边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