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段兴玮惊喜交加,不明所以,急忙兴冲冲地跟上:“哥哥,你真知道了?怪道京娘姐姐不跟我说,说哥哥自己总会想明白的……果真如此?那方姐姐如今到底在哪里?真的能把她带回来吗?”

段重言刚下台阶,眼前阳光如金,劈头盖脸砸落似的,段重言身子微晃,段兴玮顾不得啰嗦,赶紧扶住他:“哥哥?”

段重言雪着脸,心中却回响着段兴玮方才那句话:“真的能把她带回来吗?”

正在此刻,前头水阁门口上,段逸跑出来,正也看向这边,段重言对上小孩儿的双眼,虽然段逸现在不知发生什么,但小孩儿虽年幼却绝非傻子,大概隐隐地也察觉了有什么不妥。

父子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段重言心中转来转去,最终重站直了身子,道:“三弟,你去把逸儿叫过来。”

段兴玮不明所以:“哥哥,叫逸儿来做什么?”

段重言拢在袖子下的手轻轻一握,默不作声。

段兴玮转头,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这会儿才重忐忑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头,就道:“哥哥……你方才呕血……”

段重言面无表情:“快去。”

段兴玮迫不得已,走到段逸身边,看着段逸,低声说道:“逸儿,你父亲有话要跟你说,你随我过去。”

段逸点点头,也不说什么,乖乖跟着段兴玮走到段重言面前,段重言暗中运气,竭力站稳,方才若是还有些力气,他便直接就走到段逸身边去了,何至于……

两人重又四目相对,段重言看着段逸小脸,却从这张脸上看出几分跟知聆相似……段重言心头一痛,复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想见你娘?”

段逸精神一振,忙答道:“是,父亲。”

段重言说道:“我也不瞒你,你娘现在不在这里,在一个你我都等闲看不到的地方,可不管多难,我都会把她找回来,在此之前,你就跟着我,也不用回府跟着太太了,只跟着我,知道了吗。”

段逸眨了眨眼,泪就涌出来,却仰着头,只问:“那……娘现在好不好?”

段重言狠狠心,把头转开:“我也不知道。”

段兴玮在旁听着,便问:“哥哥这话没头没脑的,方姐姐究竟在哪里?哥哥眼下就要出京了,难道也要带着逸儿?”

段重言淡淡道:“是,我要带着他,你回府后也跟太太他们说明,以后就我带着逸儿。”

段兴玮总是有些想不明白:“可……哥哥是奉旨出京,路又远,这一路上颠簸,必然有许多辛苦,逸儿年纪还小……恐怕……”

段逸却上前一步:“父亲,我跟着你就能见到娘了吗?”

段重言垂眸,对上小孩儿红红地眼睛:“是。”

段逸转头看向段兴玮:“三叔,我不怕辛苦,我要跟着爹。”

段兴玮也不知这一大一小究竟想要如何,却也没有法子。

段重言说完之后,就打发段兴玮离开,却留下了段逸。

段重言缓步回到水阁,段逸就跟在后面,段重言看着空空居所,在窗边坐了会,就叫人:“替我更衣,我要进宫面圣。”

段逸站在旁边,段重言起身时候,又道:“你也跟着。”

段逸的眼睛睁大了一下,虽有疑惑,却不开口,道:“是,父亲。”

段重言换了朝服,段逸自换了见礼的衣裳,段重言领着他往外走,两个人都是默然无声,面色也都是同样的肃然,出了门后,门口随从已经准备妥当,正在等候。

段逸见小厮牵了一匹马过来,正有些担心自己不能骑马,父亲是否会不喜欢把他撇下……段重言却一探手,将段逸抱起来,自己翻身上马,把段逸放在身前,淡淡道:“抱紧了,别掉下去。”段逸吃惊之余,微微惊喜:“是,父亲。”赶紧抱住段重言的脖子。

这一行人急急往宫门而去,到了午门,段重言翻身下马,把段逸放在身边,段逸年纪虽小,从小到大也没出过段府几次,连骑马都是头一回,如今站在皇宫面前,却只看段重言,见段重言神色郑重不动声色,他便有样学样,也垂着手,一派肃然之状。

门口的守卫见了,自进去通报,顷刻太监出来,道:“有旨,佥都御使段重言进见。”

段重言听了,回头看一眼段逸,见小孩正仰头看他,段重言探手,握住段逸的手,轻轻用力一捏,却又松开:“跟着我。”他迈步往前走,红色的袍摆在段逸面前飞舞,烈烈如火,段逸急忙跟上,不离左右。

领路太监见段重言还带着段逸,小孩儿又玉雪可爱,且一脸地郑重,便笑道:“稀罕,段大人今儿把令公子也带来了?”

段重言微微一笑:“因要请旨,同他有关,故而特特带来。”

太监看着段逸,啧啧称奇,道:“令公子这幅模样可真是出挑的很,且看着架势,将来出息恐怕更在段大人之上呢。”

段重言一拱手:“多谢吉言。”

这一路往宫里去,两边上不免有些宫女太监经过,看到这一大一小走着,气派非凡,大的眉目如画,小的也如玉琢一般,但年纪虽然极小,那模样却偏极正经,如小大人似的,着实的吸引人,便纷纷地奔走相告,有的便远远地追着看。

一路上或远或近地有人不停打量,段重言目不斜视,同段逸两个过了承乾殿,又往内经重华殿,两个人走了一路,便到了御书房。

此处便是一派素静了,门口上承鹤正出来,一转头看见段重言跟段逸,略惊了惊,目光便看向段逸,等段重言过来,承鹤道:“段大人……怎么进宫,还带了令公子?”

段重言道:“因要请旨,亦跟他有关。”

承鹤看着段逸小小地模样,微微一笑:“是吗,既然如此,请进吧,皇上这会儿正好也有空。”

段重言道:“多谢公公。”便一握段逸的手,两人齐进了书房。

承鹤站在门口,望着段重言入内,想了想,唇角便露出一抹笑:“有意思……这人……”

段重言入内,便行面君之礼,段逸在旁边看着,依旧是依样画葫芦,做得虽生疏,却有条不紊。

上面赵哲正放了御笔,一抬头的功夫,看见两人,便笑道:“爱卿平身。”又看段逸,“这就是你的儿子?如何舍得带他进宫了?”

段重言道:“因明儿就要奉旨出京远去山东,微臣想要请圣上恩准,让我带着他一块儿。”

赵哲沉吟道:“此去山东路途遥远,你带着这样小的孩子,恐怕多有不便。怎不将他留在府里?岂不更妥当些?”

段重言垂眸,沉声道:“皇上容禀,因这孩子的娘亲,前日里出了事,故而府中没有人看管他,微臣才想亲自照料。”

“出了事?”赵哲慢慢地出声。

段逸在旁听着,听到段重言说知聆之事,就一眼不眨地看着。

段重言正低着头,目光跟段逸一对,就道:“正是,家门不幸,长辈们不能见容他娘,微臣亦保全不力,因此把个好好地人给弄丢了,他娘最牵心的就是这孩子,因此微臣想要把他带在身边,请皇上恩准。”段重言说着,便跪了下去。

段逸见状,略微犹豫,却也很快跟着跪了下去。

赵哲挑了挑眉,隔了会儿,便道:“承鹤。”

门口承鹤悄无声息进来:“奴婢在,皇上有何吩咐。”赵哲说道:“你把小公子带到偏殿里,给他吃些东西,妥善照料,不得有失。”

承鹤答应,便看段逸。段重言道:“逸儿,你随公公去,记得不得乱走。”

段逸道:“是,父亲。”果真起身,跟着承鹤进了旁边一重殿内。

赵哲见两人去了,便一挥手,御书房里伺候的宫人们鱼贯退出去,赵哲才说道:“你起来吧。”

段重言却仍跪在地上:“皇上是恩准了吗?”

赵哲笑道:“你行这样大礼恳求,朕又有什么不准的,你既然想带着他,也由得你。”

段重言毫无喜色,道:“多谢皇上。但是微臣另有一件事,想要请教皇上。”

“何事?”

“就是方才微臣所说的——前些日,家中长辈瞒着我将纯明卖了,微臣连日找寻却总是寻不到她的踪迹。”

赵哲又是一笑,目光在段重言身上扫过,口吻平淡:“哦,原来是为此事。”

段重言闻言,便抬起头来,双眼泛红,看着赵哲。

赵哲对上他的目光,却坦然而平静,说道:“其实这件事,朕也并没有就想瞒你,只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段重言只看着赵哲:“皇上,何为顺其自然?”

赵哲缓缓说道:“你家里卖了她,朕买了她,如今安置她在宫阙之中,为宫女身份,该是没什么可挑的吧?”

段重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皇上主动跟臣说起此事,可见心底大约是无私的。只是微臣觉得,纯明先前虽是官奴之身,却也是微臣的妾室,皇上要多少宫女不成?怎么会买她入宫?”

赵哲咳嗽了声:“这也是机缘巧合,起先朕听闻有个暴虐成性之人要买她,朕好歹也跟她略有些渊源,索性便从那人手中接了过来,朕又念在她家破人亡,十分可怜,便特许她留在宫中,也算是一生有靠,比在外头被卖来卖去的好。”

段重言心中几乎笑出来,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略微颤抖:“原来皇上是为了纯明着想?”

“朕不仅是为她着想,”赵哲却仿佛未曾察觉他的异样,仍是淡淡地说道,“朕也耳闻,纯明在段府里过得十分为难,也引得你跟府中的人不合,如今她出来了,对你来说岂不也是极好的。”

段重言冷笑说道:“没想到微臣府里的事,皇上竟也深知,也是,从之前方家未曾出事之前,皇上跟我便已经熟识了,那皇上也该知道,对微臣来说,纯明是我最不愿放弃之人。”

赵哲叹了声:“朕知道你喜欢她,但她与你之间,如执炬逆风,既然如此,何不释然,于你于她,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段重言听完,竟也一笑:“皇上圣明,既然如此,微臣再多说似也无益了。”

赵哲沉默了会儿,看着他面上那笑容,带几分凄哀冷漠之色。

赵哲想了想,缓缓起身,从桌子后转出来,慢慢走到段重言身边:“阿言,你是个聪明之人,然而有时不免过于执着。你跟纯明,也算是缘聚缘散,如今,何不放手?你放心,纯明留在宫中,朕不会亏待她……”

段重言听着他那一声“阿言”,却始终半垂着脸,便说:“皇上还念着旧情,肯如此唤我,那我便也有几句话要跟皇上明说。”

两个人少年之时,段重言曾为东宫伴读,赵哲风流好玩,常常不顾一切拉着段重言出游,私下里两人便只互唤名字。

赵哲便看段重言:“你说。”

段重言转头看向他,目光清明:“皇上此举若是为了纯明好,倒也罢了,我跟她之间阴差阳错……我护不了她,皇上既然能护着,那也使得,只是皇上该明白,纯明虽然并没有嫁给我为正妻,但毕竟也曾跟我有过婚约,如果在宫内只是为一个女官,皇恩浩荡,于情于理倒也说得过去,只是皇上切记,纯明是绝对不能成为后宫妃嫔的,不然的话,恐怕将贻笑天下!而微臣也会死谏。”

段重言的声音很清晰,赵哲见他丝毫不惧,竟说的如此直白,心中也忍不住微微恼怒,正在这刻,御书房门口有人道:“皇上,段尚书求见。”

赵哲听了,恼色敛了,便看着段重言微微一笑:“段尚书是不放心了你。”他说到这里,看段重言脸色雪白的模样,便抬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竟是几分纵容无奈的口吻,说道:“你啊。”

段重言眉头皱起,几乎忍不住就将那手推开去,他面对这人,曾有无数次冲动,几乎就想奋不顾身地向着那人脸上打过去……就像是他们少年练武时候一样,但此刻毕竟不同往日了,段重言忍耐着,几乎无法呼吸,竭尽全力才不曾让自己倒过去。

段康听了段兴玮带回府的消息之后,就觉得不妙,又听人说段重言带了段逸入宫,便坐不住,平常官员出京,除非外放,否则不得携带家眷,这也是规矩。

段康急忙进了御书房,见皇上安稳坐在桌子后面,气氛虽有些紧张,却不算太糟糕,段康见了礼,赵哲云淡风轻地说道:“无他事,段爱卿求朕特许他带着公子出京,朕方才准了,尚书你不必着急。”

段康大为意外,还未来得及请罪,赵哲已经叫承鹤带了段逸出来。

段逸见家中老爷也来了,却并不惊讶,仍旧站在段重言身边。

段康狐疑不定,段重言却也一脸波澜不惊,道:“多谢皇上开恩,既然如此,微臣便告退了。”

赵哲道:“朕便在京等候爱卿的好消息了。”

一家三口退出御书房,段康忍着怒火,离开御书房将到重华殿的时候,见左右没人跟随了,才呵斥起来:“你疯了!亏你还是监察院的人,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竟然想出如此荒唐的……要带亲眷出京?幸亏皇上并未计较,不然的话……”

段重言的目光在不远处略一停,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却道:“父亲,有劳你暂时带逸儿出宫,稍等我片刻。”

“你还要干什么?”段康大吃一惊。

段重言道:“承鹤公公方才说有件事要跟我说,我忘了问。”

段康松了口气:“速去速回!”说着,便先带着段逸离开。

段逸走了两步,就回头来看段重言,却见父亲并不是回御书房去,反而往重华殿里去了。

段逸看看段重言,又竭力往重华殿方向瞧,隐约瞧见在殿门外的柱子背后,有一缕衣带若隐若现,随风飞扬。

段逸怔怔看着那飞舞的罗带,知道那里一定是站着一个人,却看不到是谁,他还想再看,却被段康拉住了手,叹道:“逸儿,若是将来你有出息,可万不能像是你父亲一般。”

段逸愣了愣神,再回头去,却已经不见了那飞扬的衣带,连同段重言也不见,想必进了那大殿去了。

第71章

段重言踏上台阶,转头看那柱子之后,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看一眼,看她一身女官素袍,腰中束玉带挂香囊,头戴金丝燕翅帽,容颜依旧,近在咫尺。

知聆却看向被段康带着离开的段逸,小人儿边走边往这边看,知聆藏得极小心,才不至于让他发现自己,她抬手掩着口,眼中的泪骨碌碌转动,像是两颗清露似的,无声地跌落。

好不容易等到小人儿回过头去,知聆闭了闭眼才要离开,手腕却被握住,段重言不知何时已经走来这边,将她一拽,大步就进了重华殿。

段重言一步进入,脚下不停,转而望内,轻车熟路。

他年少时候经常进宫,对宫内的殿阁自然颇为熟悉,知聆被他拉着,身不由己地,却也不做声。

段重言进到里头的时候,外面巡逻的禁军正也从殿前经过了。

段重言停了步子,却并不放开知聆,这一间殿内光影阴暗,不似在外头一样亮堂,且又静寂,能听到彼此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知聆暗中吸了口气,才道:“段大人,有话好好说。”

段重言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冷笑了声:“好好说……看你如今这般,倒不像是他为难了你,却是你甘愿如此?”

他的声音清冷如昔,带一丝压抑的愠怒,知聆默不作声,段重言道:“你倒是说话,这一切,究竟是他安排设计的,还是你也事先知道?”

知聆抬头看向段重言,段重言对上她略带惊诧的眸子,心反而安稳下来:“你不知情?”

知聆用力将他的手撇开:“你就当我无所不知,比你段大人更明察秋毫,能够未卜先知一切如何?若我真有这样的本领,当初就先不该答应跟你家的定亲之事!”

段重言将她的手捉回去:“纯明。”

知聆道:“段大人,你尊重些,我现在不是你段府的人了。”

“那又如何,”段重言却偏不放,“你为何出来了,是听说我带着逸儿进宫了?”

知聆抬头,眼中带几分怒意:“你是故意带逸儿进宫的?”

段重言并不否认:“不如此,你怎么会出来见我?我还另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我方才面圣,已经跟皇上请了旨,这一次,我要带着逸儿出京。”

知聆怒道:“你说什么!”用力想要挣开,段重言握着她的手,错乱中知聆往后一退,段重言上前一步,顺势将她压在墙上:“你也听说我要出京的事了?该知道这趟差事不好走,你却毫不担心……如今听闻我要带着逸儿,才担心了?方纯明,我纵然有对不住你,可是我的心……你真的丝毫也不念着往日……”

知聆被他压着,动弹不得:“段重言,不要再执迷不悟,纠缠下去有何好处?我跟你注定没结果,如今分开,对彼此都好,何况我现在是宫内的人,你这样咄咄逼人,若是给他知道了……”

“我怕什么?”段重言望着知聆,声音冷清之中愤怒暗涌,“方才在御书房我跟他说的清楚,他要收你做女官,使得,但是绝不许封你为后妃,不然的话,我定死谏。”

他的声音极端清冷,却也掷地有声,以他性情,自然也是说得出做得到。

知聆眉头皱起:“你……你疯了!”

段重言嘴角一挑,微微笑了:“你就当我是疯了,尽心竭力,却换作如此下场……我究竟哪里做错,在府里,对上恭顺,在朝堂,从来不敢留私,可是如今你看,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的母亲祖母们合起来算计我,现在他……他明知我舍不得你,却趁人之危……”

知聆急了,手一挣便用力捂住了段重言的嘴:“你住口!”她目光闪烁看向别处,低声道,“你不要再说了!”

段重言感觉她的手覆在自己唇上,却欣慰,将她的手握住:“你担心我?”

知聆身子一震,四目相对,段重言俯首过来,在她耳畔低低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不会容你自己走动,此刻,或许有许多耳目暗中听着看着,你也知道,所以不想我说那些话,是不是?”

知聆察觉他贴着自己的脸颊,低低地说着这些可气的话,气得颤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

“我就是想让你担心,”段重言垂眸看着她,声音里几分凄楚,“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把我丢开了。”

知聆心头微酸:“你疯了,却不要拉我也如此,我还……”欲言又止,知聆摇头:“你总是自以为是,太任性了,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如此。”

段重言本以为“哪一个”,说的是他跟赵哲,然而细思却又觉的不对,看她面上露出无奈的苦笑,便问:“什么哪一个?”

知聆看他一眼,望着他的眼睛,不由一笑:“我本以为,你比那个要行事稳重心思多深沉一些,没想到……关键时候都是一样的,都如此冲动。”

段重言皱眉:“‘那个’?我不明白。”

“行事冲动”,跟赵哲是完全不沾边的。段重言不知知聆说的是现代的段深竹,想了想,就哼道,“你说我进宫这一趟来的冲动不稳重吗?若真如此,我连逸儿也不带,直接就跑来他面前以死相争闹得天下皆知了。他拿你当宫中女官来搪塞,以君威压我,也可,我也索性说个明白,我仍是舍不得你,也做不出那种献媚邀宠强颜欢笑的模样!除非他赐我一死!”

知聆又气又笑,看着段重言,这一会儿,眼前的人赫然就是段深竹了,一模一样地毛躁跟孩子气,一模一样地不肯耍心机。

知聆暗中想了会儿,就道:“我有话说,你先放开我。”

段重言迟疑,果真松手,知聆看了看手腕,幸好没留下痕迹,知聆心头一横:“我问你,你有没有发觉,在府里头的时候,我经常会有些跟之前的我不一样。”

段重言皱眉:“何意?”

知聆说道:“比如性情方面,会跟之前不一样。”

“你就是你,又有何不一样?”段重言不以为然,“若你是说你之前冷淡我,近来却对我好些,这又有什么?”

知聆叹了口气:“我给你说一个故事,你要仔细听着。”

段重言虽然觉得奇怪,却也道:“好,你说。”

知聆整理了一下头绪,便问:“你可相信前世今生?”跟他说另一个“宇宙”或者“空间”的话,显然他完全不懂,因此知聆只说这个。

段重言有些意外:“或许……”

知聆道:“我要说的故事,是有个富豪,他为人仗义,只不过错信了奸人,所以替人背债,弄得家破人亡,连亲生女儿都要为此还债,一瞬间吃尽许多从前无法想象的苦楚跟欺压。”

段重言心道:“莫非纯明说的是她自己?”

知聆叹息了声,又道:“某一天,有个男子忽然现身,替那女儿还了债,且对她极好,那女孩以为遇到真心爱她的人,几年之后,便嫁给了他。”

段重言听得似是而非,觉得是,又觉得不是,只忍耐着静静地听。

知聆笑了笑:“他们的确有一段人见人羡的神仙日子,不久,她更怀了身孕。但是某日,为了救一个垂危路边的男人,差点弄得一尸两命,女人虽然无碍,孩子却没有了。”

段重言吃了一惊,这一会儿,却全然不是“纯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