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彩羽是女子,自有宫人引彩羽到偏殿之中去取罪证,大殿之上再次静了下来。

司马明是最为惊惧的一人,完全没有想到丁家有谋反之意:他如果有所察觉,就算他们所受的侮辱不回报于紫萱,也不会和丁家联手的;现如今,他要想得就是丁家当真谋反的话,要如何才能让皇帝相信,他并不是同伙。

他这一辈子做得最蠢的事情不是和朱紫萱为敌,而是和丁家联手;因为前面所谋之事无一句真话,现在他要取信于人,所以倍加困难。

丁老将军倒是极为沉静,听彩羽说出那些话来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更不曾斥责彩羽;就算彩羽去取什么书信凭证,他依然安安静静的伏在地上;看起来,他好像并不在意彩羽所说,十分有信心彩羽的话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在紫萱看来,丁老将军的脸太过僵直了,就如同皇帝一样戴上了无形的面具,所有的喜怒哀乐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来半点。眼下的丁老将军应该很紧张、很惊慌吧?不然他岂会应付失措而露出马脚来。

丁老将军如果没有造反,再怎么安心、再怎么相信皇帝会查出真相来,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沉得住气一言不发吧?被自己所欢喜的小妾玩弄于股掌之上,那份怒气也不可能小得了;可是,他却如同木头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如今,紫萱倒是相信丁老将军八成是做过、或正在进行谋反之事;至于丁阳和丁太夫人,相信以丁老将军的奸滑,就是让他们做事也不会告诉他们母子是为造反。因为丁阳母子的脑筋并不太灵光,做这等会诛九族之事他自然要小心再小心。

所以她在丁家那么久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倒也算不得是什么稀奇之事了;只是有一点紫萱很好奇,文妃已经倒了,大殿下现在还是个孩子,少了外家的之力他根本不可能成事——那和丁家一起谋反的人是谁?

应该说丁家背后的那人是谁。紫萱虽然刚刚知道丁家背后有那么一只黑手,表面上来看也好像没有过交集,可是丁家所为的事情都有那个人的影子吧?深仇早已经结下,尤其是她在九黎救下马家坏了丁家和那人的大事之时,那人已经不会容她再活下去了吧?

因此她回到上唐后就没有几天消停日子过,总是有人不停的来找麻烦。嗯,换个角度去想,也有可能那人是不想她、或是晋亲王和水慕霞太闲了,免得被他们发现丁家谋反之事?紫萱想来想去感觉事事都有可能,可是那人是谁却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紫萱之所以如此在意、不停的思索,是因为她对那个隐在暗处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人就好像在她身边一样,对她的脾性了若指掌。从来没有过的危险感向她压迫过来,使她猛然间有些呼吸不过来。

可是她把身边的人细细的想过一遍,却不曾发现有哪一个会是那么危险、或是狡诈之人;要知道,和她同生共死闯过多少次险关的朋友们,她怎么可能怀疑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再说了,这些人也没有什么让她生疑的地方。

“那个人,是谁?”皇帝的声音突兀的在大殿之上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极为清晰;让大殿上沉浸在自己思索中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不自禁的抬起头来看向皇帝。

皇帝盯着丁老将军:“爱卿,朕问你,那个人是谁?”

丁老将军脸色猛得惨白,再也忍不住的伏在地上大哭:“皇上,皇上,臣岂会做那等大逆之事,全是那贱妇彩羽诬陷于臣啊。”

皇帝看着他轻轻的反问:“是吗,彩羽是诬陷你?”他说完话收回目光笑了起来,轻轻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之上,有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感:“她在诬陷你。嗯,朕定不会饶了她。”

朱紫兰如今早吓得魂不附体,想开口求饶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在此时一直不曾开过口的朱文德忽然跪在地上叩头:“皇、皇上,”他的口齿不太清楚,声音颤得如同暴雨之中的孤叶:“草民不姓朱,草民也不知道、不知道姐姐们的所为;草民年幼。”

他的话虽然说得有点颠三倒四,可是大体的意思听的人都懂:我还小什么也不懂,朱紫兰和朱紫芝做什么也不会同他商量,对于诬陷护国夫人和紫萱的事情他是根本不知道的;还有就是朱紫兰姐妹的罪过不能牵连到他,因为他不姓朱。

紫兰闻言猛得扭过头去,对这个小dd满脸都是不相信:怎么可能?小弟虽然任性些、虽然只知道享受些,虽然平常里说话常有顶撞的时候,可是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小弟为了自己要和她们姐妹划清界限?

再怎么样的不相信,事实也摆在眼前;文德还在向皇帝叩头,还在不停的分辩着,所说也不过就是那么两件事:他不是朱家人,他不知道紫兰紫芝所为,他不应该死。

紫兰再也忍不住,一掌甩在文德的脸上:“你还有良心吗?”贾氏在的时候,她就极为疼爱这个小弟,可以说文德几乎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后来贾氏获罪被杀后,她更是怜惜弟妹失母,加倍的疼爱小弟。

她在朱老爷手中骗得祖宅卖了,那些银子她一分没要都存了起来,为得就是将来为文德买房买地,为文德娶妻使其能自立门户;为此,她可是没有少谋算夫家的银子,虽然夫家不是大家,可是一钱两钱的这些日子她也为文德又偷偷积下了几两银子。

这些,紫芝和文德都是知道的。可是却在这个时候,文德开口对皇帝说: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和她们全不相干,她们就算是做错事情要受罚,也不应该罚我半分。

文德被打之后瞪起眼睛来,说话反而流利起来:“我说得都是实情,你为什么偏要让我陪着你们一起死?我不姓朱,我不是朱家的人,该死的都是你们姓朱的,姓朱的都该死。”

紫萱看着文德和紫兰的纠缠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个文德就是被宠坏了;而且自幼开始就看着贾氏和紫兰等人自私自利,为了得到好处不惜害紫萱他们母女、不惜害得文昭不成人形:这样长大的孩子,你希望他知恩、你能指望他懂得亲情?

紫兰和紫芝比文德大不少,贾氏在生出她们来的时候还不敢那么的猖狂,对护国夫人和紫萱姐弟当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因此在她们姐妹幼小的时候,还是过得正常人家的日子,有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

就拿贾氏之死来说,紫兰和紫芝是伤心透顶、也把紫萱恨得牙痛;可是对文德来说,贾氏却害得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更是不曾给他留下多少好处,使得他吃了很多的苦:伤心贾氏之死?他恨贾氏比恨紫萱更甚。

言传身教。死去的贾氏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最疼爱的、一心为其打算的儿子会是这样一个人;而她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把儿子教坏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而贾氏害了的何止是她的儿子文德呢?

皇帝皱起眉头轻轻一哼,马上有人过去拖紫兰姐弟三人,大殿之上岂容他们胡闹?

“朱紫兰意图谋害皇亲、污蔑护国夫人清名,死罪”皇帝在太监们拖人时也下旨处置紫兰姐弟:“朱文德,附逆且品性败坏,死罪。”他说到这里看向了紫芝。

紫芝又惊又惧,可是脸上的泪水反倒没有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同是受惊的小鹿般。

“朱紫芝,附逆,念其年幼不懂事罚入宫中为奴。”皇帝的最后一句话使得紫萱抬起头来,也使得太后吃惊的开口唤了一声:“皇上”

485章同为奴意不同

太皇太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看向紫芝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饶过她?其实朱家之人这次如此大胆行事,万一骗过了皇帝会铸成多大的错?不说她的性命会有危险,皇帝的名声都会有碍:紫兰死罪,文德最小也是死罪,为什么独独要留下这个紫芝?

皇帝看看紫萱又看向太后:“朱文德的话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的,他和紫芝都还是小孩子,能懂得什么事儿?凡事拿主意的当然是朱紫兰,朕原本是想罚朱文德和朱紫芝都入宫为奴的;可是朱文德的品性让朕恶之,这样的人岂能容他活在世上?”

“朱紫芝不曾多说什么,也一直吓得魂不附体;朕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她年幼就让她为奴,好好的为她的姐姐弟弟赎罪吧。”他说完看向紫萱:“辅国郡主认为朕的处置如何?”

紫萱低下了头很恭谨的道:“臣妾——”她咬牙:“不服。朱文德的确是小,可是朱紫芝已经梳起了头发不再是孩子,而刚刚她可没有少说话;诬臣妾及先母的事情,定是她与其姐商量过得,她不死臣妾先母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凭什么要饶过朱紫芝?如果要饶过朱文德还有情可原,不管他是不是知道此事以他的年纪想要做什么,还真得不太可能;但是朱紫芝分明就是和紫兰同谋划的,岂能让她脱死罪——她们姐妹想要她的性命,就要承担得起现在的罪责。

更重要的一点是紫萱心生警兆,总感觉皇帝看紫芝的眼神有些不同:让她入宫?宫中之事最为难说,很有可能昨天是六宫之首今天就会是阶下囚,当然也就有昨日之罪囚,一夜之间成为宫中炙手可热的权妃。

皇帝很不快、非常的不快,不过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辅国郡主的意思,定要朱紫芝死?”他的话使他语气中的不满,就好像最嫌弃紫萱非要赶尽杀绝一般,就好像他极为不喜欢紫萱的“心狠手辣”一般。

“他们想要臣妾之命,臣妾为何不能要她们姐弟的命?就能恶人来谋害臣妾,臣妾就要对恶人抱三分怜悯之心,必要宽恕之心不可?然后,恶人们得不到真正的教训,也让其它的恶人看到,来谋害臣妾不会伤到自己的性命——他们再次联手再次来害臣妾,臣妾再次的给他们一条生路?”

紫萱看向皇帝:“臣妾做人就是不去害人,但也不能让人来害自己;对人的慈悲要从对自己的慈悲开始,如果宽恕恶人给恶人机会,让他们再来害臣妾,臣妾就算死在恶人手中,那也是臣妾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

她一字一顿的道:“她们姐弟既然敢做、且和她们的生母一样只要有机会就不会放过臣妾的话,臣妾有什么理由非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晋亲王轻轻抚掌:“臣认为,朱紫芝罪该斩首。”

水慕霞轻轻点头:“就是,对毒蛇讲仁义就只有被咬死的下场;对自己都不慈悲、不为自己的性命着想,那恶人岂有为你性命着想的道理?死了,真应该是白死。”

太后也点头,很是赞同紫萱的话:“朱家三姐弟以贱民之身来害皇亲,岂能轻饶?尤其是有人想要谋反的时候,更要让人知道皇家的威严不容一点侵害。”她再讨厌紫萱,但是对朱紫芝的处置上却和紫萱同样的看法。

尤其是她和皇帝几乎是踏着血海才有今日,对仇敌岂能心软?她恼恨朱紫兰姐弟的就是他们冒犯了皇家。

紫兰听到自己要被处死,大哭起来:“文德,你知道不知道,我原本是想为你和紫芝求情;如果是我开口,就算保不下紫芝也能保下你。”

文德闻言一愣大怒:“你为什么不早早救情?”他还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被问斩,就是被紫兰所害;却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亲自开口他的性命还真得能保住。

紫芝却不理会姐姐和弟弟,只是用那对小鹿的眼睛看着皇帝,因为现在掌握着她生死的人是皇帝。只要皇帝一句话,她就能活下去,而且以后能活得很好。

皇帝被紫萱的话抢白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看着紫萱叹口气道:“你的名声原本就不好,紫兰紫芝倒底是你的妹妹,总要留下一个吧?免得世人再生出误…”他倒是一心为紫萱好。

紫萱施礼:“臣妾宁为恶妇,也要让做错事情的人得到应有的惩戒。”她绝不会退让半步,不管世人如何看她、也不管皇帝心里想什么,今天她就是要坚持到底。

皇帝终于放下脸来:“你对朕不满?”他原本也没有那么想要把紫芝弄进宫中,可是现在被紫萱步步紧逼,却不自禁的生出非要把紫芝弄进宫不可的念头。

他可是皇帝,他想做什么不成?满朝文武有几个人如朱紫萱如此的咄咄逼人,可还把他这个人君放在眼中?

“就算紫芝有天大的罪,朕要赦她无罪她便无罪。”皇帝看着紫萱:“可是朕没有那么做,只是想得周到些罢了——朕要如何做,辅国郡主你还要来教朕不成。”他是真得恼羞成怒了。

紫芝大喜,她知道自己做对了,也不过是想试一试的却没有想到真有这样奇效;只要她能得救,以后就不会再吃苦了;她的眼睛都要放出光来,看向皇帝的目光越发的动人起来。

紫萱气往上冲:“皇上,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就算皇上您赦了紫芝的罪,在天下人的眼中她依然是个罪人。臣妾,不能心服。”她寸步不让:“请皇上下旨,紫芝定当斩刑。”

皇帝的脸上怒气闪动:“朱紫萱,你这是和朕说话?”

晋亲王和水慕霞马上就要开口,紫芝却在此时开口了:“大姐姐,你、你饶过我吧?你就算是再恨我,也不能对皇上不敬,皇上只是为你好…”她却要在这个时候给皇帝加一把火。

晋亲王真得很想过去一刀杀了她,水慕霞的目光也化成了刀子:如果换个地方,此时紫芝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现在她能活着,就是因为这里是皇宫。

紫萱摆了摆手阻止了晋亲王和水慕霞说话,看向紫芝道:“紫芝,你想活命我可以理解,我也不是非要你死不可。”她的目光暗暗扫了一眼太后:“皇上向来英明我比你清楚,所以我只是不想你还留在京城而已,因为你不会放过我。”

“你说流放到边关为奴如何?既合皇上的意,也能让我放心。到时候你在边关是成家立业,还是做什么只要你不回京城,都随便你了。”看着紫芝的眼睛:“你认为如何?”

紫芝闻言大惊失色:“不,不皇帝的旨意要让我入宫为奴,你敢抗旨?你居然想让我去边关,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想改皇上的旨意,你才真得想要谋…”她自然不要去边关受苦,而入宫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紫萱皱眉:“入宫为奴是一生,而流放也不过是受苦几年,过了三五年你就会赎清罪过重新做人,嫁人生子——你居然不愿意,为什么?”

太后的目光变了,她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紫芝还太嫩了,她的心思被太皇一眼就看到了底。

如果只是紫萱的事情,紫芝死活她并不是很在意;再加上和皇帝的母子之情,她当然不会让皇帝为难。但是现在紫芝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入宫念头,就不再是紫萱和紫芝的事情了。

皇帝也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他想让紫芝入宫是一回事儿,可是紫芝有图谋要入宫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太后没有再让皇帝再开口,轻轻的道:“皇帝也是为辅国郡主好,既然皇帝想给紫芝一条生路也是替郡主着想,哀家想郡主是明白的,对吧?”她给紫萱打了个眼色,其中有暗示极为明显:“辅国郡主不满的是让紫芝入宫为奴吧?”

紫萱很明白太后的意思,知道自己的提示有了作用,太后也看出紫芝的心思来——紫芝要入宫却不知道要讨得不只是皇帝的喜欢,还有得到太后、皇后、甚至是太皇太后的喜欢才成。

因为她可不是正常入宫的妃嫔或是宫人

紫萱对着紫芝一笑后施礼:“太后娘娘所说极是,臣妾感激涕零,不知道如何以报君恩。”皇帝不可以硬抗,如果她再强硬的和皇帝争辩,到最后得便宜的人绝对是紫芝;所以,她才会稍用心思,让太后开了口。

太后点头:“我就知道紫萱是个知好歹的人,皇帝,你也生错了紫萱的气——她不是要违了皇帝你的旨意,只是不想再让朱家人被某些人利用罢了。说到眼前的事依哀家看,以朱紫芝所为就算死罪能饶,如此行为也不能入宫为奴的;宫奴,也要看人品的”

“倒是辅国郡主的话很不错,同样为奴不如打发去边关吧。”她看着皇帝温言相劝,可是却一副不可违拗的样子:“皇上,你不会反对吧?”

紫芝脸色大变、皇帝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时,殿外一阵纷乱有人跑进来报:“彩羽逃了”

486章真得来了

彩羽逃了?

这怎么可能。皇帝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马上道:“打个半死的废人也能逃得了?朕养得都是废物不成?”

晋亲王淡淡的道:“武功是废了,可是她会用毒啊;宫中能避毒的人…”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皇帝身上有避毒之物,可是另外一个避毒之物却不知道在谁的身上。

眼前就有太后和太皇太后两位,不管皇帝是把东西给了哪一位,另一位都会极为不高兴,天知道以后或者就是今天再生出什么乱子来;怎么说不惧毒都是好事,尤其在出了彩羽之事后,有那等东西就等于是多了一条性命啊。

当然,紫萱不畏毒物之事自然是不会让人知道的,免得皇家人再生更多的事端。

皇帝闻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皇叔说得有道理。”

“回皇上,彩羽不知道怎么弄晕了看着她的宫人,换了装束离开;是时间太久有人进屋里去看,才发现她不在屋中了。”太监马上回道,可不想因为彩羽逃走而受责罚。

皇帝“哼”了一声:“她身负重伤定跑不远,还不去找;如果找不到…”他看了一眼太监:“让他们都给朕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走脱了彩羽,不然后患无穷。

彩羽和碧珠不同,碧珠是有家有口、人人都知是马家之女、钱家之媳,因此她行事当然不会无所顾忌,更不会在京城中胡来;尤其是宫中,碧珠是不会动手、用毒伤一人的。

可是彩羽如今就是亡命之徒,九黎如何她不在乎、上唐如何她同样也不在乎,她所求就是为灵雀郡主报仇罢了,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水慕霞看一眼晋亲王:“我出去看看。”

晋亲王点头:“我也去瞧瞧。”他看向紫萱背后的雪莲:“你也在大殿周围瞧一瞧,最惧的就是她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毒物。”

两人向皇帝行礼后退了出去,而此时无人提朱紫芝如何处置,她便被留在殿外等着皇帝再次开口确认;至于朱紫兰和朱文德,两个人也因此沾了便宜,在廊下同样跪在地上等着最后的旨意。

紫兰现在当然是吓坏了,谁也不想死的啊;除此之外,她一肚子都是委屈、都是伤心,看到小弟就不恨第二个人:被自己至亲之人背叛出卖,比起仇敌的陷害来更让人难以承受。

朱文德却也恨极了紫兰,怪她不早早开口为自己求情;而且他有如此下场也全是被紫兰姐妹拖累,最让他着恼的就是不用死的那个人凭什么是紫芝而不是他?他认定紫芝和紫兰定是在话中有什么猫腻,才会让皇帝如此处置。

紫芝根本不关心姐姐和弟弟的生死,她在意的只是皇帝会不会拿定主意就是召她入宫;姐弟三人各怀心思,心情都不好,相视的目光里都是满含恨意。

紫萱在殿上步出,看到他们姐弟三人成了仇人一般道:“还真是如此,个个都像足了你们的母亲;只是不知道她在九泉之下有知,会不会痛哭失色。”

“你以为能活得很久吗?”紫兰咬牙:“那么多贵人都想要除你而后快,你活不久的。”

紫萱冷笑:“你却是死在我前面,不管我是什么时候死,想到这一点便快活很多。”她看向紫芝:“你想入宫?死了这条心吧,我岂能让你再来害我。”

紫芝抬头狠狠的盯了紫萱一眼,低下头什么也不说;她知道此时想活命,还是少说少错为好。朱紫萱出来必不安好心,因此她是打定主意就是不开口。

朱文德那里却是向紫萱叩头不止,嘴巴里更是谄媚不断,为得就是让紫萱为他求情能够活命;只换来紫萱淡淡的一句:“你果然是不姓朱的,文昭在此时绝不会做出你这样的举止来。”

朱氏姐弟正闹得脸红脖子粗时,就看到一个太监缓缓而来;于是有人迎上去问过引他过来:“关于彩羽的事情,郡主;小的先引他去见皇上。”

紫萱没有多问一句,只管和紫兰姐弟三人斗嘴,就好像非要好好的羞辱他们一番才能出口气般,哪里有功夫理会一个太监。

太监的年纪好像很大?看不清他低垂的脸,可是看他走路就是很费力的样子,就好像有风就能把他吹倒般,应该是很老的年纪了;不过身上的衣袍却还是只是青色,比起蓝色衣袍来也只是略高一筹罢了,倒是个一辈子也没有出头的老太监。

得到紫萱的允许,两个太监一前一后踏上台阶;引路的太监行过紫萱的身后施了一礼,紫萱连头都没有回,那太监便自行继续向前,后面来回事的太监行到紫萱身后同样也施礼,可是随着她施礼,一团彩色的雾气飞起,越来越大,向着紫萱的头就罩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道掌风袭来,后面的太监应声倒地,帽子滚落露出一头长发——灯光下看得清楚,正是遍寻不获的彩羽。

彩羽看到彩雾把紫萱罩住了笑了起来:“好,好,虽然不能除去丁家,却能为郡主报得杀身之仇,我也能有脸去见郡主了。”她看着转过身来的紫萱:“你不会马上就死的,这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毒,会让你的肉一点一点的烂,让你天天痛得大叫。”

紫萱只是看着她:“解药。”

“给你备好的毒岂会有解药?”彩羽大笑起来:“我就是让你也尝尝我们郡主死前的滋味儿。你就好好的享受吧。”

紫萱看她一眼:“你会被千刀万剐的。”

彩羽恨声道:“凭我对丁家谋反一事的功劳,就算不能逃生也不会落得那般田地;朱紫萱,上唐的皇帝没有安好心,你真以为他会为你做主?哈哈,正所谓兔死狗烹。”

“你不累?歇歇吧,说这么多话也不怕口渴;”水慕霞自殿檐上翻身下来:“说了这么久,我看紫萱可是好好的,不曾有什么病痛呢。”

彩羽这才注意:“不会那么快,不过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朱紫萱,你准备好好的享受…”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几个痛叫声传来。

却是朱紫兰姐弟三人。他们痛得忍不住去撞头,去抓自己身上的肉,唇色都是诡异的黑色。再看紫萱,还是唇红齿白,脸上完全不见一丝痛苦。

“为什么?”彩羽的脸猛得扭曲了,然后想到了什么:“他们把圣物给了你不,不可能,不会的,那是九黎的圣物。”她倒不是怕死,死予她来说是解脱,可以早早去见地下的主子其实比活着更好;只是大仇未报她不甘心去死。

她身上的带得毒不多,因为要进宫能藏得东西实在太少了,可是要害紫萱的毒是不能少的;再者,就是她和司云马出入宫廷用得**。虽然说身上多数的**被搜出来拿走,可是做为一个用毒的老手,她总有些保命的手段。

但是她的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因此她用来保命藏毒的地方,被她换成了**和害紫萱的毒药;当然,量不多。

她迷倒宫人后换了装束离开,心知凭自己全身是伤、武功尽废的样子,是不可能逃出皇宫的;而皇宫内她能藏到哪里去?不要说她对宫中不熟,就是熟也逃不开侍卫们的搜查,被找到只是迟早的事情,且最迟也不会超过两三天。

她行走不便无法用轻功,在宫中胡乱奔走逃命,可能连一个时辰也用不了就被找到;所以她离开后,又趁着发现她逃走的混乱,重新回到那个房间藏了起来

不想被侍卫们找到,她又弄晕一个太监换了衣服,摸向太皇太后的宫院。当她远远看到紫萱就立在廊下时,她几乎是欣喜若狂啊:老天给她的机会,老天也想让她报仇啊。

天赐良机,只要她能接近廊下就能毒死朱紫萱;如果毒到了朱紫萱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话,她还可以进殿毒死丁老将军:药,就要节省着用了;**已经没有了,毒药也勉强够两个人的量。

还是她恨紫萱过深,才会多备了几乎一倍的药;不过此时她想来这也是老天的安排,就是要让她亲自报仇。报完仇,她也就不想活了,所以自己的生死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不能再去杀丁老将军,不过她知道丁家的麻烦小不了,而朱紫萱一定会痛上一百天才死,她当然是心满意足的;所以看到水慕霞并没有惊慌,反而是轻松甚至是高兴:她,就要去找她的主子了。

所有的高兴、轻松在紫萱无事后全不见了,彩羽没有想到自己拼着性命不要,想了又想、老天给得唯一机会,居然没有伤到紫萱一根汗毛她的恨让她发狂,眼睛全是血红的一片:“不,不”

晋亲王站到紫萱的身边,看一眼紫萱的身后:“没有解药,唉,也没有法子了。”他的那一声叹息,可没有半点的惋惜。

紫萱蹲下看着彩羽:“你不知道我有九黎的圣物还真得有点奇怪,你不在九黎去了哪里?这个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实我站在这里为得就是等你来;而你,还真得来了。”

487章无麻烦

紫萱的话音一落彩羽就怒而起身,但是她的头刚抬起来就挨了晋亲王的一脚:水慕霞刚刚的一掌就打得她深受内伤,如今晋亲王的一脚又让她的腰几乎断了,哪里还能起得来?就算痛得不能起身,她依然瞪向紫萱:“你,借我做刀?”

她在听完紫萱的话后马上猜到了紫萱的用心,又气又怒恨不得把紫萱生吃活吞下去,如果不是伤得过重,肯定会掐住紫萱的脖子来问。

紫萱轻轻的点头大方的承认:“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应该谢谢你呢,不然我以后要有不少的麻烦;唉,你也知道朱紫兰他们姐弟三个有多么的痛恨于我,怎么会让我有好日子过?不管是哪一个有生路,她都不会安稳的过日子。”

“尤其是紫芝,”她看着彩羽轻轻的道:“真得要好好的谢谢你;因为她说不定会入宫的,以后真有得势的一天,我岂不是有天大的麻烦?嗯,说不定不是麻烦而是杀身之祸呢,你说我头痛不头痛?现在想一想就足够我头痛了。”

“唉,你也看到了,紫芝要入宫的话希望很大,皇上的旨意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呢;可是我呢只是个臣子,总不好在皇上面前太过强硬吧;唉,你也知道,惹得皇上不高兴了,那可是极大的不妙。你说,对不对?”

紫萱说到这里摊摊手:“虽然说有太后为我出头想了法子,发配几千里的路上死人也是进常会有的事儿;可是,就怕事情有个错漏,再说我也不那个啥…咳,也不能给太后添太多的麻烦啊,你明白的,哈。”

她信不过太后。太后出得主意,不一定什么时候杀掉紫芝的事情就会被人拿来害紫萱:只要有需要,太后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就算让太后捉不到把柄——把柄这种东西,如果太后想要还不容易?问题就在于紫芝真得死了,而且还是被人谋害而死。

不管是太后让人下手,还是紫萱买凶杀人,或者紫芝根本就是病弱而亡:那又怎么样?反正此事今天大家都听得清楚,紫萱可是不想饶过紫芝的。

“唉,你想想,我有多为难?”紫萱又叹了一口气,声音小的只有彩羽和紫萱两个人听得见,她是一边说一边微笑。

可是彩羽却是越听越恼怒,脖子里的筋都绷了起来,盯着紫萱的脸恨不得能生生咬下一块肉来,还有什么比帮了她的仇人更让她难过的?

事情经过她是看得极为清楚,而紫芝被皇上看中的确是让紫萱最为难;就算太后也不想朱紫芝活着,可是在流放的路上死了钦犯——如果是被人所杀,那就不仅仅是谋害人命这么简单了,也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啊。

朱紫萱强硬不过皇帝,后退一步由太后来处置却分明又是送把柄,正正是进退两难。

几乎可以说是无解的局,朱紫萱要么等着紫芝找她报仇、要么就让太后他日借紫芝之死发难。仇人有难是最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尤其是进退都会吃亏时,但她呢?她居然让朱紫萱借她的手把紫芝了结了

就算她现在悔得肠子发青,可是没有解药的她,根本救不转朱紫兰姐弟三人:也就是说,她帮紫萱除掉将来会找她麻烦的大仇人一事,已经成了定局再也不可能更改。

她是来杀朱紫萱的,可是最后却成了帮朱紫萱;彩羽恨得扬手给自己一记耳光,打得又响又狠,把她自己的嘴唇都打破;可是一记耳光不能让她好受些,接连又打几掌,连牙根都感觉到了疼痛她才恨恨的道:“我怎么这么傻。”

紫萱看着她依然笑吟吟的道:“哪有傻?我这不是在感谢你嘛。有你,我就没有什么为难的,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呢。”就算彩羽已经明白了所有,紫萱依然要说下去:“唉,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谢谢才好。”

“紫芝等人可是死在你的手中。嗯,我现在可以向皇上为他们姐弟三人求个情了,啧啧,一举两得啊;解决了麻烦还可以让皇上消了对我的不满,你说这份回礼要是太轻了,怎么对得起你?”

彩羽的心都要炸了,被自己气得;她向来认为自己极为聪明,却不想笨得让人利用。她打紫萱是打不到,只能扬手打向自己:“我真该死。”

紫萱淡淡的道:“还记得在墓地时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不是你当着司马云说出你是灵雀的人来,唉,现在你怎么可能失去丁老将军的欢心?上唐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彩羽抬头:“那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来算计我?”

“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要想个法子让人知道你的出身来历,相信总有一天会用得着;”紫萱抬起眉毛来:“我也没有料到你会痛快的承认啊,所以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的成全才可以。”

彩羽听到这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我,你、你…”可是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现在,她还能说什么?在她谋算之初就已经中了人家的计,就算今天在宫中无事,日后司马云也不会放过她的。

紫萱看着她:“你能恨谁呢?你只能恨自己啊,想想你地下有知的郡主吧——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如果不是你的嘴巴太快,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吧?我可是早知道你是谁的人了,不过无凭无证的不好对人说罢了。”

彩羽闻言想到早已经死去的主子,再想到自己蠢到了极点:如果在墓地不是被司马云的花样打动,直接上去就给朱紫萱用毒,现在朱紫萱早已经痛得死去活来,哪里还能和她说嘴?

所有的错事都是在墓地里才有的,一步错步步错才落得现在这个样子;所有的事情都源于她自承是灵雀的人:她要舌头来何用,如果没有舌头如今她已经为主子报了仇。

激愤之下,她再给自己的脸上一掌,牙齿用力就把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

血了流下来,可是彩羽的眼中无泪,认为如此还不足以向她的主子谢罪;悔与恨让她几乎要疯了,根本不管嘴巴里的血,狠狠的吐出舌头来看向紫萱——如果能把紫萱杀死,也算是对她的主子有个交待。

可是,没有法子。

紫萱看着她:“咬下来了?”虽然声音平静,其实她还真得被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的话还没有全说完,彩羽已经自断了舌头;如此看来,她对灵雀郡主真是忠心耿耿啊。

“我还以为你要等一会儿才会咬舌头呢,也在琢磨你不咬的话,我们要找个什么借口能割下你的舌头来。”紫萱伏下身子看着彩羽:“你说,我同你说了那么多话,如果有一句被皇上或是太后知道…”

彩羽闻言眼睛猛得瞪大了,嗬嗬两声双臂用力想撑起身子来;最终还是摔倒在地上,可是一双眼睛却没离开紫萱的脸。

紫萱看着她轻轻抚掌:“要不说我要感谢你呢,如今我的麻烦你又为我解决了;彩羽啊,你真得是来找我报仇的嘛?你真得是想杀了我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专门来为我解决麻烦的,有你,天大的麻烦都能霎间迎刃而解,根本不必担心半点。”

彩羽终于支撑不住,气得晕死过去了。

紫萱站起来看向晋亲王和水慕霞:“捉到了意欲行刺的彩羽,恭喜王爷和慕霞了。”

朱紫兰那里咬着牙痛叫:“你好狠毒的心肠,居然借刀杀掉我们不算,还把那杀人的气死了。王爷,这样的妇人你不怕吗?她…”

紫萱看向她:“我心肠毒吗?你们身上的毒不是我动得手,而彩羽我更是不曾加一指在她身上;如果你们之中只要有人不是来害人的,今天晚上就不会中毒或是晕倒在地上。紫兰,这就叫做天有眼。”

紫芝痛得翻来滚去:“大姐姐,救救我吧,我真得不敢了;我流放、我永远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大姐姐的面前。”

“你们本来就走了,我也没有打算去找过你们,更不曾想过要害你们;”紫萱看着紫芝:“可是,你们又回来了——用老人家的话,你们该有此劫吧?如果安生的过日子,哪里会有今天晚上之事。”

她说到这里看一眼晕倒的彩羽:“你也听到了,那毒,没有解药;就算是我想要救你们,又要自何处救起?唉,我倒是可以代你们向皇上求求情,免得你们活受罪如何?”

“滚。”朱紫兰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来,她明白紫萱所指就是请旨让皇帝早点处死他们姐弟三人。

紫芝却爬到紫萱的脚下拉着紫萱的裙角苦求:“大姐姐,郡主,我有一件事情可以换我的性命,你救救我吧;我、我今天之所以会穿成这个样子,是受人指点的。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指点我的,快让人想法子救我。”

紫萱歪着头:“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你先说我再找人来想法子。”她的心跳了跳,转头看向晋亲王和水慕霞,真得没有想到除了丁老将军外,还有人知道幕后的指使者是谁。

就算不是幕后的那个人,也定是那人的手下之类,顺藤摸瓜同样能找出那个隐在暗处的人。

488章皇上急了

晋亲王和水慕霞同时对紫萱微微摇了摇头,好像是不相信紫芝,可是他们又都轻轻的点了头,便让人不解了。

紫萱点头应和,她明白两个人的意思:紫芝只是一枚丁家老狐狸手中的棋子,还是用过就扔的弃子,怎么可能会和丁老狐狸的主子有交集?不过,紫芝现在是求生关头,所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价值,可以听一听的但不能尽信。

要防着有人在这个时候利用紫芝说些话,引他们走入歧途;不管是丁老狐狸还是他背后的主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如此轻易让紫芝拿到把柄的。真有什么蛛丝马迹,很有可能就是故意留下来的。

紫芝闻言摇头:“大姐姐你不让人帮我解毒,我是不会说得。”

紫萱淡淡一笑摆了摆袖子:“行啊。反在我是不急的,不知道紫芝你急不急呢。”她起身就要进殿:“走吧,不能让皇上和太皇太后、太后久等。”

紫兰抬起头来看着她:“你有本事,可是你不要忘了彩羽可是有丁家谋反的凭证,此时了她已经不能言,离死也不远了——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她只是不想让紫萱好受罢了,此时她能逞的也只有口舌之利,而且说话因为身上各种的疼痛断断续续,实在是少了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