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的管,和于钧不同;所以,有些事情于钧可以做,赵一鸣却万万不能做。

外面忽然有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但是却没有多少噪杂的声音:来人了,而且来的人还不少。红裳和赵一鸣对视了一眼:老太爷和老太太终于回府了!

只是,他们回来的天不是时候了;红裳夫妇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红裳和赵一鸣站起来迎了过去,门帘打开处老太爷已经疾步走了进来:“一鸣、媳妇,莲儿和琴儿怎么样了?”老太爷说话时喘气有些急。

红裳和赵一鸣拜了下去:“老太爷。莲太姨娘情形不太好,琴太姨娘羊水刚破不久,眼下还算顺利。”

他们夫妇没有隐瞒什么,实话实说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老太太紧随在老太爷的身后进来了,她看红赏夫妇跪在地上便一跺脚:“你们两个起来吧,这个时候还见什么礼。”一面说一面扯起了红裳来:“你刚出月子,这地下凉,你怎么能跪在地上不动呢;万一落了病根,那可不是玩儿的。”

老太爷也道:“先坐下再说吧。”他不好表现的太过着紧,虽然他也是十分着紧两个孩子——这只是妾侍临盆,他要表现的淡定一些才对。

妻子临盆,丈夫表现得焦急了倒无所谓,不会被人所笑。

红裳和赵一鸣把这两位太姨娘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有一些事情他们没有提。

为太姨娘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个稳婆时,眼睛眯了一下,透过窗口看向了外面:赵家的三位子侄都立在院子里,他们是后来去寻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所以才会一起回到府中的;赵俊杰虽然在同赵子书兄弟说着话,可是眼睛会偶尔的扫向屋里。

听完赵一鸣和红裳的话后,老太爷和老太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稳婆,并没有开口说话;不过,老太爷的脸色有些暗,老太太的脸色有些白。

要大人!老太太听到后瞪了一眼赵一鸣和红裳:平日里挺机灵的两个人,今儿怎么会一起犯糊涂呢?她扫了一眼老太爷:如果莲太姨娘的庶子没有了,老太爷就算嘴上不说,也会在心中迁怒一鸣夫妇一二的;万一琴太姨娘生了儿子,那日后,唉——!

老太太心下焦虑,努力想法子要为儿子和媳妇开脱,而老太爷坐在那里,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句话也不说;红裳夫妇一旁立着,他们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随便一口说话了。

琴太姨娘的痛呼声不时的传来,并且声音越叫越大;可是莲太姨娘却一点声息也无,只有热水与药汤的进进出出,表示莲太姨娘依然在活着。

老太爷终于在琴太姨娘的痛呼声中站了起来,不停地在屋里踱步;老太太因为担心赵一鸣和红裳,也没有理会老太爷此时不合宜的举止。

老太太招手让红裳和赵一鸣做到了她身旁,小声的同他们说这话: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只不过是雯雯两个太姨娘的情形。

老太太原本听到莲太姨娘生了儿子,可是眼下那点不痛快早已经不见了,莲太姨娘生死不知,而儿子和媳妇也被连累了,她顾不上那些小心思了。

伺候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娘子们看主子们不再静默,也开始小小声的说起了话;开始时有人一句半句说着,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没有呵斥,说话的人变多了起来;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担心太姨娘之语。

红裳和赵一鸣用眼睛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忽然心中都有些不安;只是此后老太太的人他们做儿女的不能斥责;赵一鸣正想开口向老太太进言,让娘子们禁言时,他担心的事情便发生了。

“说句不应该的话,也是太太年轻没有经历过事儿,妇人临盆那可是半条命进了鬼门关,管它稳婆是不是由官府的认可呢,先救人要紧啊!如果稳婆们进去的早,现如今莲太姨娘母子也不会落得如此,唉——!还要什么大人,怎么着也是我们赵府的子嗣重要啊;再说了,太太不也生了儿子嘛,那可是长子嫡孙”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红裳不让稳婆接生,就是怕太姨娘生的是儿子,免得小叔子们出生后影响了她自己儿子的地位!而后来听说莲太姨娘生的是儿子后,她要大人,居心更是不言自明!

这一番话,可谓是歹毒至极:比杀人的刀子也不差分毫了。而且这些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让老太爷和老太太听到。

红裳和赵一鸣闻言后,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他们只是关注着莲太姨娘房里动静:是非,在老太爷进府的那一刻,便注定会有的;而红裳和赵一鸣在眼下确实半句也分辨不得,分辨只会让老太爷更加不痛快,眼下能让他们摆脱尴尬处境的只有奇迹了!

只要莲太姨娘母子平安,那么他们夫妇就不会被责难。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那些话所指并不是红裳夫妇所谓,他们为何要理会?!

老太太的脸色在听到这番话后变得更白,转而发青,她猛地转头,狠狠地扫向了身后的一堆的娘子;可是现在已经是人人敛气收声,各个低着头,分不出刚刚是哪个人说的那些话了。

娘子们听到那番话后也是脸色大变:这不是招祸吗?此话爷是能说的?还在自家的主子们面前说!人人都很不得找出那人来掐死他。

因为老太爷就在面前,所以老太太也不好呵斥娘子们:虽然明知道是有人在挑拨是非,她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莲太姨娘母子生死不知,现在可不是她处置其它事情的时候;老太太狠狠地扫过中娘子,她如果捉到了那个说话的人,一定要问问她是何居心。

老太爷几乎和老太太同事看了过来,他脸色阴郁,目光凶狠;老太爷一个一个盯视着那群娘子们,然后才冷冷的问道:“是谁说的?”

众娘子没有人说话,人人都吓得不轻;现在她们在心里把那个说话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看吧,是不是招祸了!

老太爷看向了言梅,言梅轻轻摇了摇头:她一直侍立在老太太身边儿,眼睛自然不会向后看去。而他身后有十几个娘子,她真不知道是哪个说的;说那些话的声音她听着也不熟悉,才不出来是谁所为。

言梅心下疑惑的就是:身后的娘子们都是同她日日在一处伺候老太太,人人都和她是极为相熟的,怎么会有不相熟的声音呢?

七十五章事了

言梅一面想着一面扫了一眼身后,忽然眼神一凝,她向后左侧一点,也有几个娘子,却不是常伺候老太太的人——那是魏太姨娘的人。

又是魏太姨娘?言梅的眉头微微一皱转回了头。

而很太姨娘这次注意到了言梅的扫视,她心下一凛,不会连这么个小丫头也对自己生疑了吧?魏太姨娘对言梅的疑心更担心,她可是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同言梅一起呆在老太太身旁的,日后看来要更加小心才可以了。

老太爷看到言梅也不知道是谁所为后,便又瞪向了那一群娘子:“你们是想被一起打死呢,还是把刚刚说那番话的人指出来,由她一个人出来领罪?居然有人视我们赵府的规矩为一句空话,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拨事非,往主子身上泼脏水,不把她千刀万剐了,还真是没有人把规矩两个字看到眼里了。”

老太爷本来就因为莲太姨娘母子生死未卜心情烦燥,听到有人挑拨的话后,他自然把一腔怒火借机发作了出来——现在被他捉到那说话的人,一准儿会被他活活打死!

老太爷自进府到现在,都没有生过红裳和赵一鸣的气,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他还是了解的,而眼下看到的情形虽然有些地方不解,不过他不相信儿子和媳妇会害莲太姨娘母子,他深信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不是那样歹毒的人。

而府中暗中有人捣鬼他也早有察觉,听到那番如此明白的话,他会不知道说话之人是什么用意?所以他的怒火是想压也压不住的。

一群娘子闻言更是吓得浑身颤抖,胆子小的人已经跪了下去不停求饶,可是老太爷只是冷冷的盯着娘子们,不言不语。

众娘子悄悄看了看老太爷的神色,知道老太爷不找到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众娘子开始左右环顾以目光相询,再不找出开口的人,所有人都要倒霉了!

但是,娘子们四顾后发现,自己这一群人根本没有人开口说过那些话,一下子众娘子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人人膝下一软跪了下去,众娘子的脸上都没有血色,她们岂不是死定了。

老太爷恨恨的一挥手:“把她们都关到厢房去,如果…,就让她们跟着下去一同伺候着!”众娘子闻言后人人面如土色,有人已经吓得轻声哭了出来,却被老太太一声给喝住了:“再哭,现在就送去杖责。”

众娘子被拖走了,老太太的身后只有言梅几个大丫头,还有就是魏太姨娘和她的几个娘子。

老太爷看到魏太姨娘身后的娘子,眼光闪动了一下,魏太姨娘却无知无觉的立在那里,什么神色变化也没有。

红裳和赵一鸣自然也注意到了魏太姨娘身后的几位娘子,只是红裳心中闪过疑惑,此事就算是魏太姨娘所为,但那娘子开口挑拨的事情,怎么也看了不像是出自魏太姨娘之手啊——暗中那人的手段,哪会如此拙劣?

老太爷和赵一鸣的想法也一样,一直谨慎有加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就被人发现了呢?

魏太姨娘有了最大的嫌疑后,反而让众人对她的怀疑有了动摇。

“老太爷,老太太,稳婆到了。”小丫头又带着一位稳婆进来了。

老太爷这才转身,他看向了赵一鸣和红裳。

赵一鸣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一指琴太姨娘那屋:“一切拜托了。”然后赵一鸣又对老太爷简单的说了一点稳婆们的事情——有很多事情,他们父子应该密谈的,所以不方便现在说出来。

老太爷只是点了点头,又看向莲太姨娘的房里:自他回来到现在,那屋里就没有传出来过莲太姨娘一声半息。

终于,屋里传来一声儿啼,老太爷一下子停住了踱步的脚;只是,却是琴太姨娘的屋里传来的。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原本因为莲太姨娘而提着的心,现在反而提得更高了。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恭喜老太爷喜得千金。”

老太爷听到是个女儿倒没有不高兴:他没笑出来是因为牵挂莲太姨娘母子的安危——老来得子有一个已经让他很满足了,就全是女儿,他也不甚在意的。

毕竟赵府有了孙子,这才是老太爷最在意的。

老太爷看了看女儿,没有伸手要抱过来的意思;老太太便伸手把孩子抱了过来,同魏太姨娘一起看了看,却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不是欢喜庆贺的时候。

老太太有吩咐了人好生伺候着琴太姨娘,便把孩子交给了一旁立着的奶娘。

魏太姨娘的异动,红裳和赵一鸣等赵府的主子都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心神都放在了莲太姨娘母子的身上;而院子外面的人,红裳和赵一鸣更加没有注意到了。

菊意在外面挑帘进来,同老太爷和老太太见了礼,又到红裳身边一礼:“大太太,我们夫人担心这边的情形,打发婢子过来看看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红裳轻轻一叹,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看好你们的夫人,她带着身子莫要让她到这边儿来;眼下她顾好自己就是帮了大忙,千万劝她静养为上。”

菊意屈膝答应了,然后看了侍书一眼示意她跟上来,才行礼告退。

侍书轻声道:“婢子送送菊意。”

红裳轻轻点头,两房的丫头们都是极要好的,侍书要去送送也是情理之中。

菊意和侍书并没有说什么隐秘的话,不过,当侍书看到已经坐到厢房里吃茶的赵氏三位公子,她心下也就明白了菊意的意思,轻轻一握菊意的手,让她好好照顾而夫人,便转身回房了。

侍书回到房中,趁老太爷和老太太不注意的时候,伏耳对红裳说了赵家三位子侄的事情;红裳听后扫了一眼赵安,猜想可能是赵安使人去寻老太爷的事情,被三位公子知道了,自发出去找的人吧——如此明显桃红的机会,他们其中有人一定不会放过,其余两人应该是被硬拉上去的吧?

红裳又扫了一眼老太爷:现在三位公子没有走反而候在厢房中,应该是出于老太爷的意思:看来他也对今天有如此碰巧的事情生出了疑心。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红裳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那自己和赵一鸣的所为,老太爷应该会明白,至少自己的解释他能听得进去

红裳又看了一眼莲太姨娘的房间,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诚心诚意的对上天祈祷了起来:盼望着能有奇迹出现,她想要莲太姨娘母子俱都平安

红裳如此祈祷并不是为了自己好在老太爷面前辩解,而只是单纯的希望莲太姨娘母子能够活下来: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

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莲太姨娘的房里终于传来了儿啼

这一声。终于让老太爷等人紧绷的脸放松了少许,可是却让红裳的脸变得煞白:莲太姨娘难道已经可是她还不到二十岁!

稳婆和霄儿一起推门出来了,稳婆手里抱着孩子:“恭喜老太爷喜得贵子!”

红裳勉强站了起来,可是身子一晃却差点摔倒在椅子上:“太姨娘、我们太姨娘她”红裳只是扫了一眼孩子:虽然孩子脸上还有残余的青紫色,不过呼吸平稳看来是性命无碍的;现在她最关系的莫过于莲太姨娘的生死

“太太,莲太姨娘母子平安!”霄儿急忙答道,她是知道太太心思的人

红裳听到以后大喜,却有些不敢相信:九死一生的机会啊,上天会眷顾莲太姨娘?直到听到霄儿和稳婆齐齐又说了一遍,红裳才真的相信了

老太爷看着老太太怀中的儿子半响,然后才道:“赏——”这一声透着无比的高兴。魏太姨娘看着老太太身边的孩子,面上虽然有着笑意,可是眼睛里确实冰凉一片:远不如她刚刚看到琴太姨娘的女儿时那么高兴

在屋里的人又是谢赏又是夸赞婴儿乱成一团时,红裳和赵一鸣却没有靠上前去给老太爷道喜

“我刚刚是真的怕了”红裳轻轻依在赵一鸣身边,她感觉到全身都有些软绵绵的:“如果莲太姨娘真有个万一,说起来还真算得上是我害了她;当初,可是我把”后边的话红裳没有说出来,虽然她声音极小

“傻裳儿,你想什么呢?!那本来就她们二人愿意的,这也是她们唯一的出路;而且妇人生孩子本就危险,这同你无关啊”赵一鸣没有想到红裳还有这种心结

红裳轻轻摇头,她还是放不开:当初她是迫不得已,但说起来也全是为了自己设想,如果只是自私一些,而莲、琴二位也乐在其中也就罢了——可是看到莲太姨娘差一点丧命,红裳心中还是有着无比的激动

赵一鸣在这里不能同红裳深谈,便携了红裳上前给老太爷道喜后,以红裳累了为由告退

上了车子赵一鸣才道:“那你知道你在养月子的时候我用什么说服了老太太不再让我纳妾的嘛?而且,我还说服老太太日后再也不会让我收什么通房丫头了,那理由是什么你知道吗?”

“啊?”红裳吃了一惊,老太太虽然不像原来那般执意要给赵一鸣纳妾,可是作为古人的她,可是从来没有息了这个念头的

赵一鸣抚着红裳的肩膀:“我没有提其他,只是跪倒请罪后,让老太太想一想莲、琴两位姨娘

红裳瞪着赵一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赵一鸣轻轻一叹:“我当初说的极为婉转你不用太过担心,老太太也没有生气,只是呆了半响便叹息着说了一句,随便你们吧,只要你能过的顺心如意就好,纳妾与通房一事我不会再提了”

红裳吃惊的不是老太太:当然老太太的反应她也小小的吃惊了一下,最让她吃惊的是赵一鸣的话——他什么时候想法转变了呢?他原来不是以为母亲容不下莲、琴二位是为不贤嘛?

第76章未完

红裳夫妇回到房中时,金氏还在;她向红裳和赵一鸣见过了礼,问了问太姨娘的情形后,忍不住恨恨的道:“真是好手段、好心计!”

“是啊,真真是好手段,好心计啊。”红裳轻轻一叹:“老太爷和老太太不在府中的时候,两位太姨娘却要临盆,做主的人——只有我;如此巧的事情,想要做的,怕是要费很多心思和手脚的。”

赵一鸣轻轻握住红裳:“我们兄弟同心,夫妇同心,有什么可怕的?”

红裳抬头看向赵一鸣,轻轻一叹:“那用计之人如何会忘了你?”

赵一鸣想是想得开:“夫妇一体,用计对付你或是对付我都是一样的,人家为什么不一起算计进去呢?,免得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情形发生,很像那暗中之人的手段,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红裳苦笑:“是不奇怪,但是今天…,唉——!”红裳没有再往下说,她看向了金氏:“我想,此计不会是到此为止,应该还有后招才对。”

金氏点头同意:“我也有这样的感激;只是,虽然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表明了不怪罪兄嫂,但是此事毕竟也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痕迹,只要日后对景儿…”

红裳和赵一鸣又是一叹:“即便如此,当时的情形我们也能那样做,如果换一种做法,也不会逃过那些人的算计去,而后果只会更加糟糕罢了。”

金氏默默点头,她如何不清楚:府中无人做主,红裳已经满了月子——明日就是满月宴乐,若以坐月子为由不去主理事情,只会让结果更糟糕;红裳是当家主母,府中有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去做主哪个做主?此计在一开始,就是针对赵一鸣夫妇的,他们避无可避。

红裳取了茶盏一口气吃完后,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先来的四个稳婆可能所知不多,她们顶多知道的就是我们府中有人,要她们下手除去莲、琴两位太姨娘母子;那人当然是给了她们银子的,而出银子的人,却并没有指望她们一定能成功除去莲、琴二人的孩子,只要她们能出现在我面前,她的计策便已经成功了。”

红裳说完,郑重的点了点头:“此计甚妙,甚妙啊!”

画儿轻轻摇头:“太太,此计是毒,不是妙。那人用计实在是太毒了!”

赵一鸣抚了抚红裳的头,同意画儿的话:“画儿说得对,此计就是太毒了,真是难为裳儿了。此计之毒就在于,我们夫妇一看之下就知道有人在设计我们,而且不论我们是进还是退,我们都不能保得全身,并且事情急紧,我们只能眼睁睁的往他的陷阱里跳!”

太姨娘临盆那时刻起,红裳便已经只能进,不能退了。赵一鸣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却有一种彻骨的寒意,当然不是对着屋里的人:“到四个稳婆出现时,就象裳儿所说,此计已经成功了,裳儿扣留四个稳婆不让她们接生,便给了那人挑拨是非,让老太爷心中生疑的机会;他最希望的当然是老太爷错疑了我们,从此我们夫妇被逐出去独立门户过活了;就算达不到这个目的,只是让老太爷听过那番话,那么日后他还可以再利用这一点设计谋害我们,早晚一样可以达成他的目的——应个景儿,老太爷信了今日那人的一番话,我们夫妇便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画儿恨声道:“如果任那四个稳婆进去接生,两位太姨娘便会母子双双死于非命,依婢子所想,如果真得是这样,老太爷今日就会在暴怒之下把太太和老爷逐出家门的!“

宵儿一头的冷汗:“好、好、好毒!”

“毒的何止是这一点;”红裳的声音幽幽的:“莲太姨娘今日是真的难产了,这只能说是巧命,不过那人应该很高兴,说不定会认为是老天在帮他!不过,如果任那四个稳婆进去接生,我想两位太姨娘都会“难产”的!到时,我就要选两次——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不论我怎么选,最终就是错,她们母子哪一个都难逃一死,而我和你们老爷一样会因此而被逐。

此计的毒辣之外还在于它的周全:不管红裳夫妇如何做,此事最终错的都是他们。

宵儿吓了一大跳:她当时只顾救人倒没有想这么多,现在她听到这里,浑身上下都是冰凉一片:她在产房时,外面的小花厅中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她喃喃的道:“其实,太太和老爷都不选就好了;如果孩子没有了,我想太姨娘说不定会恨太太的。”红裳幽幽一叹:“不是说不定,太姨娘是一定会恨我的;可我不选的,你们老爷也不能不选——我们两个人谁选了,结果都是一样,而且,就是重新来一遍,我也会选莲太姨娘;那孩子毕竟没出来,胎位不正就算要孩子,它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比起母亲也小。”

红裳也是母亲,怎么会不明白一个母亲的所想:换做事她也愿活下来的人是孩子而不是自己;但她却不能那样决定,不论是否——她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孤魂,一个没有生出来的孩子的生命相比,她只会选莲太姨娘。

只要有良知良心的人,都会选大人:孩子,还可以再生,这样说有些残忍,可是确是事实。这样的选择是痛苦的:不管那个人其实都是错,因为这样的选择等于扼杀了另外一条性命;很难面对,只是事情发生了,也容不得你逃避。

而且,就算是红裳自己,如果躺在了床上生产,也遇上难产的话,那么她和孩子的生死便不会由她来决定;决定的人是老爷或者是老太爷和老太太,如果他们都不在,金氏夫妇二人也能决定她和孩子哪个生哪个死,只有红裳自己不可以。

“何况这本是内宅的事情,老爷不选还说得过去,太太不选就会被人扣一顶'居心叵测'的帽子!”侍书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如果太太不做主,就任由太姨娘母子那么拖下去吗,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不是就拖下去,可以让、让…”宵儿最后一叹,什么也说不出来:让莲太姨娘自己决定?她只是一个妾,自己的生死她都不能做主,她生的孩子,她更做不了主——那可是她的主子!

而且,也没有让产妇做主的道理:从来没有听说那一家有人难产了,要由产妇来决定母子两人谁生谁死的,这样残酷的事情怎么能交由一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决定?所以,宵儿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让其它人做主,除了太太还能让谁做主?老太爷和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家中只有二夫人在,让二夫人做主?那么今天她和二老爷就一定会被赶出去,或者二太太的孩子一定会小产!”宵儿的声音越发的冷了起来,“让太姨娘自己做主?这真就是笑话了,她不过是一个妾!在这个府里,根没有她们做主的份儿!”

“即使是她们自己的姓名;”画儿接口道:“她们也没有那个权利,她们等同于货物;并且,太太当时如果不做主,反而不管几人,那么上上下下的人会如何想太太?耽搁的时间也许足以救活太姨娘母子两人的命!问太姨娘自己?让你去问,你会去嘛?有几个婆子不知道姨娘是不能做主的?太姨娘就算说了话,有哪个肯听?最主要的就是,太太只要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她便不再是主母——不论是老太爷,还是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不会再听太太的了;而这个,正是设此毒计的人巴不得的结果吧?。”

鱼儿轻轻接了一句:“太太不再掌理府中的事情,又失去了老太爷欢心,设此毒计的人会放过我们小公子嘛?”鱼儿看向宵儿:“如果太太当时让你去问太姨娘的话,你还会信得过太太嘛?”

宵儿一愣,然后想了想后要逃:“太太不会那样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所有的一切,那设毒计的人都想到了;不管嫂嫂怎么做,面临的结果便是出府自立门户!”金氏咬牙:“嫂嫂已经尽力了,还有兄长在,眼下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了;那人的毒计不能算是成功了。”

虽然红裳夫妇没有把那人的毒计完全破去,不过至少眼前没有失了老太爷的欢心。

红裳和赵一鸣相视苦笑:“只是,如果再来一次这样周全的毒计,我们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道了。”如果今日莲太姨娘没有活命或是死了其中之一,老太爷也许不会如此理智的对待赵一鸣了。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下去:是啊,如果不是莲太姨娘母子平安,眼下她们也许不会聚在一起细解此人的毒计了。

红裳轻轻的、却一字一字的道:“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考虑如何应对他们的下一步,要如何才能反击,把设计我们的人捉住。”

此计,红裳已经说过,到此并没有完。

七十七章老太太的妙招

设毒计的人对付完了赵一鸣和红裳,怎么可能会放过金氏夫妇?而且此计进行到现在来看,是何等的周详,怎么可能会不考虑到此计失败后,往下应该如何做?红裳和赵一鸣都认为,应该还有针对他们的后手才对。

赵一鸣眯起了眼睛:“他们会不会,来个一石二鸟?”

金氏和红裳都看向了赵一鸣,两人眼中都有寒光闪过: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设毒计的人倒底会是谁?她如此狠毒倒底是为了什么?”赵一鸣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如果能确定是谁,或者知道她们如此处心积虑时为了什么,我们便能采取主动了。”

目的,当然是为了赵府几个已经生了或是未生的孩子们!不过这句话,赵一鸣和红裳等人都明白,却没有说出来:他们不想说,也不能说。

说出来,也无益。

红裳和金氏对视后轻轻一叹:主谋是谁,还真得说不准。

也许是魏太姨娘,也许是孙氏,也许是赵俊杰,就连赵子书兄弟二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令人怀疑的地方:不过,魏太姨娘却最让人不放心。

“这一次的事情,同原来的都不一样,好像魏太姨娘是最可疑的人。”金氏轻轻的道:“这反而让我认为此事应该同她无关才对,我认为她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会做如此明显人可以的事情来;只是,心里怎么也不太放心她。”

红裳和赵一鸣对视一眼后也是轻轻一叹:他们何尝不是如此想的?

“不过,也要防她是故意是如此做的,也许她如此做只为了——,摆脱我们对她生出来的疑虑;如果暗中之人是魏太姨娘的话,以她的手段心计,如此做的可能性极高;”红裳沉吟道:“而且此计如此周详,仔细想一想同原来暗中之人所为有些仿佛——原来是引我们疑心的人,现在只不过是引我怀疑魏太姨娘罢了;而我,还是认为暗中之人是魏太姨娘的可能性极大。”

赵一鸣和金氏也认为对魏太姨娘不能就此放心,还是要盯牢她为好。

赵一飞也回府了,自太姨娘那边急急赶了过来,也是一脸的凝重:他虽然没有猜出大概来,但是也知道此事对大哥夫妇来说极为不利。

大房和二房核计了一番后,正要一起用饭时,却被老太太叫了去。

老太爷没有在,上房里只有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两个儿子后轻轻一叹,然后让人先安顿金氏,又招手让红裳坐到自己身旁:“委屈了你,今天的事太过凑巧了,明显是有人…”

红裳轻轻摇头,眼圈却一霎间红了起来,低下头柔声道:“媳妇不委屈,老太太的话说得极对,今天的事真的太过凑巧了。”

红裳虽然不便直接说出自己所受的委屈,但是却可以表现出来,老太太和老太爷,不同于赵一鸣,她的话是不能直说的。

金氏知道有些话红裳不好深说,便代她开口道:“就像嫂嫂所说,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家里的事情原就没有什么可委屈的,话又说回来,今天的事情,幸亏老太太您看得明白啊,所以嫂嫂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委屈,有了老太太这一句话,嫂嫂哪里还有一丝委屈?对不对,嫂嫂?”

老太太看向金氏,脸上多少有了几丝笑意:“你弟妹这张嘴真真是让人爱得不行!”然后拍了拍红裳的手:“你们都放心,什么事儿自有我为坐镇们做主撑腰,就算有哪个有心思要害你们,我也不会让她顺了心,也不会饶了她!”

红裳和金氏听老在太的话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老太太好像认为今日的事情,是两个太姨娘所为呢?两个太姨娘可是差一点儿死掉呢,她们不可能会不顾自己的性命。

红裳又扫了一眼屋内,自她们一进房便没有看到魏太姨娘,现在还是没有她的踪迹,难道又是她同老太太说了什么后,听到老太太唤自己这些人而避开了,还是老太太让她下去了呢?

红裳拿眼瞄向了一旁的言梅,言梅看向红裳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红裳不明白言梅的意思,看来只能一会儿悄悄问她了。

侍书现在的脑子转得飞快,没有半分要倚靠人的样子,她看到言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找了一个借口,拉着言梅出去了。

红裳和画儿看到后都是一愣,然后心下会意也就没有说什么。

老太太安抚了两个儿子、媳妇一番,然后轻轻揉了揉头:“你们不必太过住心去,老太爷也不是糊涂的人,而这家里只要有我一天,就不会容人欺到你们尖上去的。”

说完后,老太太看了看金氏的肚子又道:“叫你们来还有一件事要同你们商量——太姨娘所出的两个孩子,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们赵家的子孙,我名下的儿女。”

庶出的儿子也不过是养到他成家,然后给他个宅子和一笔银子。

一两个铺子或者田庄,让他开府另过罢了;女儿更好说了,不过是一份妆柜而已——更何况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年,就算那小儿子能得老太太的欢心,也争不过她两个儿子去,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红裳和金氏都听出了老太太话中的担心,知道她还有后话,红裳又想到两个太姨娘多少同她有些关系——是她把人安排到老太爷身旁的,虽然老太爷纳了她们不是出自于她的主意,而是因为老太爷同老太太一时的意气之争,可是红裳看到老太太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倒底不是个滋味。

老太太接着说道:“说起来,小孩子家是什么也不懂的,还不是大人怎么教怎么是?这两个孩子,我可不想被人给教坏、带坏了,所以我想收到身边、由我来带,你们看怎么样?”

妙!红裳和金氏对视一眼,老太太也能想到如此好的主意来?如此,即能拴住老太爷的心,又能博个好名声儿。

只是——,魏太姨娘在老太太屋里进进出出的可不是好事儿,万一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太太浑身是嘴怕也是说不清的。

红裳四个人忽然都打了个冷颤,在心底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主意不会是魏太姨娘给老太太出的吧?

连赵一飞都这么想,是因为老太太可不擅长心计:依着老太太的性子,这两个孩子她八成会眼不见为净,丢到一旁任由奶娘们带大。

红裳和赵一鸣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金氏:孩子当然不能由太姨娘们养,这不合规矩,但也不能扔到一处院子里就由奶娘们带而不闻不问——怕这两个孩子同样活不长。

而且老太太说的话,有一句是极好的:孩子还不是怎么教怎么是!红裳和金氏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那么,不如由自己来教他们,虽然辛苦一些,却可以绝了后患。

长嫂如母嘛。按说两个孩子应该由老太太教养着,不过老太太前不久大病一场,身子不好,所以,由媳妇来代她养孩子名正言顺的很啊。

红裳和金氏分别同赵一鸣兄弟交换过眼神后,两兄弟的心也定了下来:就由自己养吧,虽然麻烦是一定会跟上来的,但就算他们不养这两个孩子,麻烦也不会绕过他们。

而且赵一鸣更不想赵府再出一个凤舞!

赵一鸣和赵一飞对视一眼后一齐拱手:“母亲身子要好好调养,幼弟和幼妹就交给我们兄弟吧。”

老太太本就不是很喜欢那两个孩子,只是不想日后赵府闹出嫡庶之争来,所以才被人说动勉为其难想亲自教养他们;现在听到儿子们愿意想代她教养,这在她看来当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老太太原本就不是很有主意的人,被红裳四个人三言两语便说得喜笑颜开的答应了,由长嫂代养,他们兄弟们感情自然好,而且两个小孩子也不会生出同兄长们争什么的念头来。

“只是太姨娘那里,我还要去说一说,不然怕她们对老太爷一哭诉…”老太太的心思总是简单的:“放到我这里教养是规矩使然,老太爷高兴不高兴的,也不能说出什么来,放到你们那里,就怕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红裳心下暗叹:何止是说三道四?怕那些人会想方设法的弄死这两个孩子,然后嫁祸自己这些人吧?

不过就算没有太姨娘的孩子,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她的儿子——长子嫡孙可是他们的眼中钉吧?养了两个孩子,完完全全收了太姨娘的心,总好过太姨娘们被人挑拨后,自己这些人又多两个敌人吧?

红裳一笑:“老太太尽管放心,此事我自去同太姨娘说,我有法子说服她们的。”

老太太当下放心了,红裳她是极相信的,说服两个妾侍应该没有问题。

她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不用太同她们客气。”

红裳自然应了下来:太姨娘们不会不同意的,她们一定会同意,而且红裳还要好好的同太姨娘们说一说,不能让她们被人利用了来对付自己这些人。

老太太放下心事后,看向红裳:“今天说那番话的娘子其实也好找,只是明日就是孩子们的满月,媳妇你看我们是今天就把人找出来,还是过了明日后,一起处置今天的事情。”…(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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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都关了门说睡了

红裳听到老太太的话后,看向了赵一鸣:虽然老太太问得是她,不过最好还是由赵一鸣来做主的好。